摘要：凉州的晨雾尚未散尽，齐玉瑾已牵着一匹普通的青骢马，立于北城门之外。他换上了一身更不起眼的灰布行商服饰，脸上做了些简单的修饰，肤色蜡黄，眉眼低垂，看起来就像一个为生计奔波、饱经风霜的寻常商旅。

凉州的晨雾尚未散尽，齐玉瑾已牵着一匹普通的青骢马，立于北城门之外。他换上了一身更不起眼的灰布行商服饰，脸上做了些简单的修饰，肤色蜡黄，眉眼低垂，看起来就像一个为生计奔波、饱经风霜的寻常商旅。

回首望了一眼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风暴的边城，齐玉瑾心中感慨万千。凉州刺史的罪证，他已通过隐秘渠道，混杂在几封看似普通的商队信件中，寄往了一位以刚正不阿著称的御史台官员处。能否掀起波澜，已非他所能掌控。他的战场，不在这里。

京城。龙潭虎穴，亦是他必须踏入的终极之地。

他翻身上马，轻夹马腹，青骢马迈开四蹄，沿着官道，向着东北方向，那座象征着权力与阴谋中心的巨大城池行去。

一路上他刻意避开繁华城镇，多在乡野小店打尖，夜间则寻僻静处调息练功。与黑风一战，虽胜亦伤，加之连日奔波，内力损耗不小。他需要时间恢复，更需要将新得的那些证据，以及黑风临死前透露的碎片信息，在脑中反复梳理、拼凑。

宇文极。位极人臣，文韬武略皆负盛名，在朝在野声望极高。若非黑风亲口所言，又有凉州刺史与之往来的密信为证，实难想象这般人物，竟是操纵赤蝎、草菅人命、图谋不轨的幕后黑手。其所图，绝非寻常权柄，那“淬炼不死亲卫”、“掌控朝堂”乃至“重塑乾坤”的狂言，背后隐藏的，是对整个江山社稷的野心。

而龙沙堆，父亲发现的古老遗迹，以及那可能与遗迹相关的“归墟炉”……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亟待一根线将其串联起来。宇文极寻找并试图掌控“天外恶金”之力，是否与那古老遗迹有关？父亲当年，又究竟发现了什么，才招致杀身之祸？

越是深思，越是觉得这潭水，深不可测。

十余日后，风尘仆仆的齐玉瑾，终于远远望见了那座盘踞在平原之上的巨城轮廓。灰黑色的城墙高耸入云，形似匍匐的巨兽，散发着沉重而威严的气息。官道上车马如龙，人流如织，各色人等汇聚于此，彰显着帝都的繁华与喧嚣。

越是靠近，盘查越是严密。城门处兵甲鲜明，守卫森严，对往来行人货物仔细检查。

齐玉瑾牵着马，排在人流之后，神色平静。他早已将可能引起麻烦的物品，如赤蝎令牌、密信副本等，藏于马鞍夹层之中，身上只留些许散碎银两和路引。那路引，还是他之前利用赤蝎铜哨的便利，从一个边镇小吏手中“补办”的，身份是一个往来塞外与中原的皮货商人，名唤“赵四”。

轮到他的时候，守卫仔细核对了路引，又翻看了他的行李，见无非是些风干的肉脯、粗糙的皮料和一些换洗衣物，并未起疑，只是那杆层层包裹的碧麟枪让守卫摸了好一阵子，齐玉瑾用早已想好的说词搪塞了一下，又悄悄塞了锭银子在守卫手中，守卫便挥手放行。

踏入京城的那一刻，一股混杂着富贵、权势、欲望与危机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宽阔的街道两旁楼阁林立，商铺鳞次栉比，叫卖声不绝于耳。达官显贵的马车呼啸而过，带起阵阵香风尘土；江湖人士、行商坐贾、贩夫走卒穿梭其间，构成一幅光怪陆离的浮世绘。

齐玉瑾牵着马，如滴水入海，融入这汹涌的人潮。他需要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熟悉环境，再图后计。

他寻了一间名为“悦来”的老旧客舍住下。客舍条件简陋，但胜在人来人往，不易引人注意。

安顿好马匹行李，齐玉瑾要了一壶粗茶，坐在大堂角落，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六识全开，仔细捕捉着周围食客、伙计的闲聊。

“……听说了吗？北边好像不太平，有马匪闹得凶……”

“嗨，哪年不闹？倒是听说兵部最近忙得很，像是要有什么大动作……”

“宰相大人前日又在御前侃侃而谈，听说圣心大悦……”

“宇文相爷自然是国之栋梁，只是……唉，有些事，不好说啊……”

“慎言！慎言！”

零碎的信息涌入耳中，大多是无用的市井闲谈，但关于宇文极和兵部的只言片语，却让齐玉瑾留了心。

他在客舍住了下来，以皮货商的身份，在西市各处皮货行、茶楼酒肆流连，看似打听行情，实则暗中观察，收集信息。

数日下来，他对京城的格局有了初步了解，也隐约感受到一股暗流在平静的表象下涌动。宇文极权势日隆，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其府邸位于皇城东侧的崇仁坊，戒备森严，等闲难以靠近。而关于“天外恶金”或古老遗迹，却没有寻查到半点信息。

这并不意外。如此机密之事，宇文极必然隐藏极深。

他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接触到核心圈子的机会。

这一日，他在西市最大的“隆昌”皮货行佯装看货，与掌柜的攀谈，试图打听些京城权贵的喜好，看看能否借机攀附。正闲聊间，忽听得门外一阵喧哗。

只见一行衣着华贵、气势不凡的人簇拥着一位身着锦袍、面色倨傲的年轻公子走了进来。那公子约莫二十出头，眉眼间带着一股养尊处优的骄纵之气，身后跟着的随从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锐利，显然都是高手。

“掌柜的！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雪豹皮、火狐皮都拿出来！我们小公爷要看！”一名随从高声叫道，语气嚣张。

掌柜的连忙赔着笑脸迎了上去：“哎呦，是小公爷驾到！快请里面看茶！上好皮子都在内库，小的这就去取！”

那被称作“小公爷”的年轻人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目光在店里扫视，忽然落在了齐玉瑾身上，落在了齐玉瑾故意放在脚边、露出一角的那个装着粗糙皮料的包袱上。

“那是什么皮子？看着倒有些别致。”小公爷随口问道。

齐玉瑾心中一动，连忙躬身，学着商贾老手的口气，带着几分谄媚道：“回小公爷的话，是塞外一种罕见的‘沙蜥皮’，皮质坚韧，色泽独特，只是……只是处理起来颇为麻烦，上不得台面，入不了小公爷的法眼。”

他故意将“沙蜥皮”说得含糊，并将包袱又往身后藏了藏，做出欲盖弥彰之态。

果然，这小公爷似乎被勾起了兴趣，走上前来，用脚尖踢了踢包袱：“打开看看。”

齐玉瑾“无奈”地解开包袱，露出里面几张颜色灰暗、带着奇异颗粒状纹路的皮料。这确实是他从戈壁深处得来的异种蜥蜴皮，看似粗糙，实则内蕴一丝极淡的土行元气，若非修炼有成的武者，难以察觉。

那小公爷蹲下身，拿起一张皮料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摩挲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他身后的随从中，一个气息最为沉稳的老者，也微微蹙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这皮子……有点意思。”小公爷站起身，拍了拍手，对齐玉瑾道，“你叫什么？从哪里来的？”

“小的赵四，从凉州来，做些小本皮货生意。”齐玉瑾恭敬答道。

“赵四？”小公爷打量了他几眼，“这皮子我都要了。另外，你手里可还有别的稀奇货色？”

“回小公爷，小的初来京城，带的货不多，这种沙蜥皮也就这几张了……不过，小的在塞外倒是听说过一些奇闻异事，关于一些……会发光的石头，还有古老的传说……”齐玉瑾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他是在赌，赌这些权贵子弟对奇珍异宝、神秘传说的兴趣，也赌宇文极的势力可能也在暗中搜寻类似的东西。

果然，那小公爷和他身后的老者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抹精光。

“会发光的石头？”小公爷饶有兴致地追问，“细细说来！”

齐玉瑾心中微定，知道自己可能找对了方向。他斟酌着词句，将黑石口“火眼”金红色矿石的特征，稍加改动，模糊地描述了一番，并暗示在更西方的荒漠深处，可能存在更古老、更神秘的遗迹，与这种“神石”有关。

他说得半真半假，既勾起了对方的兴趣，又未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和所知底细。

那小公爷听得目光闪烁，显然极为心动。他沉吟片刻，对那老者低语了几句，老者微微点头。

“赵四是吧？”小公爷对齐玉瑾道，“你这人有点意思。这皮子我买了，价钱好说。另外，你方才说的那些事，本公爷很感兴趣。三日后，你带着你知道的所有关于‘神石’和遗迹的线索，到崇仁坊的‘靖国公府’来找我。若能让我满意，少不了你的好处！”

靖国公府！齐玉瑾心中一震。靖国公，乃是当朝勋贵，虽无实权，但地位尊崇，与皇室关系密切。更重要的是，他隐约记得，靖国公府与宰相宇文极似乎颇有往来！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强压住心中的激动，连忙躬身应道：“是是是！小的一定准时到！一定让小公爷满意！”

那小公爷满意地点点头，留下定金，带着随从和那几张“沙蜥皮”扬长而去。

齐玉瑾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神渐渐变得深邃。

靖国公府……小公爷……

这或许，就是他撬开宇文极阴谋外壳的第一个支点。

他收起银钱，走出皮货行。京城的天，依旧灰蒙蒙的，但他仿佛已经看到，一丝微光，刺破了沉重的阴云。

接下来的三天，他需要好好准备，编造一个足够诱人、又不会立刻被戳穿的“故事”。

更要准备好，面对可能随之而来的、更加凶险的风波。

碧麟枪在行李中发出微不可闻的嗡鸣，仿佛也在期待着，即将到来的碰撞。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