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剧中,演员吴越将这个人物的大无畏精神诠释得十分到位。同样的,历史上的朱枫女士,也是同样一位值得敬佩的女士。就连特务谷正文都说她“党性坚强、学能优良”。
最近,电视剧《沉默的荣耀》的热播,不光让更多人认识到了伟大的吴石将军,也让英勇的女烈士朱枫,走进了更多观众的视线。
剧中,演员吴越将这个人物的大无畏精神诠释得十分到位。同样的,历史上的朱枫女士,也是同样一位值得敬佩的女士。就连特务谷正文都说她“党性坚强、学能优良”。
就是这样一个连敌人都忍不住赞赏的女英烈,一直到牺牲之后,都不知道,她向来视如己出的继女阿菊,竟然是国民党那边的人!
1905年,浙江镇海城关的朱家花园里,一个女婴呱呱坠地,父母给她取名“贻荫”,小名桂凤。
朱家是当地有名的商人世家,家底殷实,朱贻荫从小没吃过苦,读的是县立女子高小,后来又考进宁波女子师范学校,琴棋书画样样拿得起来,还拜了书法大家沙孟海为师,一手好字让不少人称赞。
按说这样的姑娘,本该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过着相夫教子的安稳日子。可朱贻荫偏不,她骨子里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1925年“五卅惨案”爆发,19岁的她跟着同窗陈修良,带头走上街头游街示威,举着标语喊着口号,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那时候她还没意识到,这一脚踏出去,就再也回不去原来的生活了。
命运的转折来得很突然。26岁那年,朱贻荫嫁给了奉天兵工厂的工程师陈绶卿,跟着丈夫去了东北。陈绶卿还有个女儿叫阿菊,朱贻荫一直对她很好。
本以为能安稳过日子,可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日军占了东北,夫妻俩只能带着年幼的阿菊逃回镇海。更糟的是,没多久陈绶卿就因病去世,留下26岁的朱贻荫和只有几岁的阿菊相依为命。
阿菊是陈绶卿和前妻的女儿,生母早逝,对亲妈的记忆早就模糊了。朱贻荫从没把她当外人,每天早上给她梳头,过年时做新衣裳,晚上坐在灯下教她读书写字。
阿菊怕冷,朱贻荫就把自己的棉袄拆了,重新絮上厚棉花给她做新的;阿菊想吃糖,她就省下饭钱,攒着给孩子买块糖。
1937年“七七事变”后,镇海也不安宁了。看着街上逃难的人,朱贻荫再也坐不住了。她把家里珍藏的金石、书画、手工艺品都翻了出来,在镇海民众教育馆办了场义卖,卖得的钱一分不留,全捐给了抗战队伍。
后来她又听说党领导的新知书店缺钱,干脆揣着500块大洋去了武汉,把钱塞给书店负责人:“这点钱,帮着多印点书,让更多人知道要抵抗。”
那时候的她,已经改名叫“朱谌之”了,字弥明。这是沙孟海帮她取的,意思是永远光明磊落。
1944年,朱谌之在上海工作时,被日本宪兵抓了进去,严刑拷打了好几天,她愣是没吐露半个字,直到组织营救她出狱。
1945年春天,她正式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入党那天,她摸着胸前的党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以后,这条命就是党的了。
1949年,香港的天气还带着点闷热。朱谌之这时候已经能够改名为朱枫。此时的她正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捏着一封来自台湾的信,信封上是她熟悉的字迹,那是阿菊写来的。
阿菊在信里说,自己刚生了孩子,一个人带娃太累,想让“朱妈妈”去台湾住一阵子,帮着搭把手。信里还附了一张台湾的“入口证”,地址写的是台北金华街,阿菊和丈夫王昌诚的家。
朱枫看着信,眼眶有点红。
阿菊1946年跟着王昌诚去了台湾,王昌诚在国民党警务部门工作,具体做什么,阿菊没细说。之前朱枫给丈夫朱晓光写信时还说:“阿菊夫妇想我去,可我不想去,我想回上海,咱们一家人该团圆了。”
那时候的她,在香港做地下工作,负责整理华南的交通联络网。可没过多久,组织上的万景光找到了她,表情严肃:“金门战役失利,解放台湾急需情报,吴石将军在台湾孤军奋战,必须有人去接应。”
吴石是谁?国民党国防部参谋次长,中将,却是我党安插在敌人心脏里的“密使”。
能去台湾接应他的人,需要有合法的身份,还得有台湾的社会关系,朱枫成了最合适的人选:她有阿菊这个“继女”做掩护,有多年地下工作的经验,还懂怎么传递情报。
朱枫犹豫了。她不是怕危险,而是怕再次辜负家人。她和朱晓光聚少离多,儿子朱明才11岁,女儿朱晓枫还小。可一想到前线需要情报,她咬了咬牙:“我去。”
1949年11月25日,香港码头上,朱枫穿着一身黑旗袍,抱着朱明,轻声说:“叫爸爸放心,妈妈用不着太久就回来了。”朱明抱着她的脖子,舍不得撒手,却不知道这是母子俩最后一次见面。
当天,她登上了开往台湾基隆的“风信子”号邮轮。
11月27日,基隆港的风有点凉。朱枫刚下船,就看见阿菊抱着襁褓里的孩子,笑着朝她挥手,女婿王昌诚跟在旁边,客气地接过她的行李,话不多,眼神却有点锐利。
坐上三轮车往家走时,阿菊叽叽喳喳地说孩子多可爱,家里的事多琐碎,朱枫一边听一边应着,心里却绷着一根弦,从踏进台湾的那一刻起,她的“探亲”就开始了。
住进阿菊家的日子,表面上和普通探亲没两样。白天,朱枫帮着带外孙,给孩子换尿布、喂奶,晚上和阿菊坐在灯下拉家常,阿菊问她在香港的生活,她都捡着平常的话说,神色自然得让人看不出破绽。
只有每周六下午,她会跟阿菊说“去处理点生意上的事”,然后拎着个糕点篮出门。
糕点篮里,藏着的是情报。她的代号是“陈太太”,每周六都会准时去吴石家。吴石会把绝密的军事情报做成微型胶卷,装在火柴盒里,悄悄放进糕点篮的夹层里。
那些胶卷里,有大小金门的兵力部署图,有国民党轰炸上海的计划,还有舟山群岛的防御部署……每一份,都能改变战局。
每次从吴石家出来,朱枫都会先去街边的茶馆坐一会儿,确认没人跟踪,再慢慢往家走。回家前,她还会在路边买块阿菊爱吃的糖糕,装作真的去“办事”顺便买的。
王昌诚看她每次都按时回来,带的糕点也没异样,倒也没多问,只是话越来越少,偶尔看她的眼神,带着点琢磨。
朱枫心里清楚,在这种地方,多留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她在1950年1月给上海的朋友写过一封信,说:“住在女儿家,比任何地方都安全”,还说“月内就能返家”。可她最终还是没等到回家的那天。
不久之后,中共台湾省工委书记蔡孝乾就被捕了。这个参加过长征的“老革命”,没扛住敌人的严刑拷打,短短一周就叛变了,把他知道的地下党员名单全供了出来。
那时候朱枫还不知道。她刚完成最后一次情报传递,吴石已经帮她签好了“特别通行证”,让她乘军用运输机飞往舟山,舟山离大陆近,只要找到民船,就能偷渡回去。
1月30日,朱枫瞒着阿菊,悄悄收拾了简单的行李,留了张字条说“临时有事先走,过阵子回来”,就登上了去舟山的飞机。
她不知道,蔡孝乾已经供出了她的身份,还有那张“特别通行证”的事。王昌诚作为国民党警务署电讯管理所主任,直接参与了抓捕行动,他比谁都清楚,那个待在自己家里一个多月的“继母”,到底是谁。
舟山定海县城的存济医院里,朱枫躲了起来。
每天天不亮,她就裹着大衣去江边的码头,冷风刮得脸生疼,她却盯着江面不肯挪眼,有没有民船?有没有能帮她回去的人?可连着14天,她每次都是失望而归。街上的士兵越来越多,荷枪实弹的,气氛越来越紧张。
2月18日清晨,天还没亮,存济医院的门被猛地踹开。一群特务冲了进来,指着朱枫喊:“就是她!”朱枫没反抗,只是默默地把藏在怀里的金锁片、金链条、金手镯攥紧了,那是她最后的后路。
被押到定海看守所的日子里,特务们没少折磨她。老虎凳、电击,各种刑具都用了,可朱枫始终咬紧牙关,什么都没说。
2月26日夜里,她知道自己等不到救援了,也绝不能让情报落到敌人手里。她把金锁片用牙咬断,金链条一节节掰开,金手镯折成两段,二两多重的黄金,分四次混着冷水吞了下去。
喉咙被划破了,血腥味在嘴里散开,她却没吐出来。特务发现时,她已经疼得昏迷了,赶紧灌泻药,把黄金从她胃里排了出来。
后来国民党的内部文件里写着:“朱匪于被捕瞬间吞金企图自杀,证明其应付事变,早做准备……”连敌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是真的有骨气。
3月,朱枫被押回台北,关进了宪兵司令部的牢房。审讯她的特务叫谷正文,无论他怎么打、怎么劝,朱枫都没吐露半个字的组织机密,甚至没提过阿菊和王昌诚半个字。她心里清楚,一旦把他们扯进来,阿菊一家就完了。
1950年6月10日下午,台北马场町刑场。阳光有点刺眼,朱枫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碎花旗袍,和吴石中将、陈宝仓中将、聂曦上校一起,被押到了刑场中央。
临刑前,吴石吟了句诗:“凭将一掬丹心在,泉下嗟堪对我翁。”朱枫抬起头,朝着大陆的方向,高声喊:“中国共产党万岁!”
枪声响起,子弹穿透了她的身体。45岁的朱枫倒在血泊里,眼睛还睁着,像是在望着远方的家。
当天,朱枫的尸体就被送去火化了。按国民党当时的规矩,“共谍”的骨灰不准家属认领,可几个月后,阿菊还是给军法局写了封信,说想领回继母的遗物和骨灰,将来好归葬大陆老家。
军法局批了,让她去取,可阿菊没去,王昌诚因为这事已经被关了好几个月,一家人吓得够呛,她不敢再冒险,更不敢承认自己和“共匪”有关系。
朱枫的骨灰,就这么成了无主之物,被送到了台北六张犁公墓的无主骨灰区,编号233。登记的时候,工作人员把“朱谌之”的“谌”和“之”写成了连笔,误记成了“朱湛文”。这一错,就是60年。
大陆这边,朱晓光和孩子们一直在找朱枫的下落。儿子朱明自从当年和母亲分开后,再也没见过她,只能靠着母亲留下的照片思念。女儿朱晓枫长大后,更是四处打听,可那时候两岸不通音讯,一点消息都没有。
2003年,朱晓枫找到了台湾文史研究者徐宗懋,拜托他帮忙寻找母亲的骨灰。徐宗懋答应了,登寻人启事、查档案、写文章,找了很久,终于在2005年找到了阿菊。
那时候阿菊已经85岁了,住在健康疗养院里。徐宗懋跟她说“受朱晓枫委托来看您”,阿菊却急着否认:“我没有妹妹!”提到“朱谌之”,她更是硬着嗓子说:“朱谌之是共匪,跟我没关系,我们一家都是国民党。”
徐宗懋拿出一张老照片,照片上,年轻的朱枫抱着年幼的阿菊,两个人都笑得特别灿烂。阿菊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眼睛慢慢红了,泪光闪了一下,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女儿也在系统里工作,会影响她的。”
60年了,白色恐怖时期的恐惧,还刻在她心里。
转机出现在2009年。一个叫潘蓁的上海人去台湾寻找父亲的骨灰,在殡仪馆的名册上看到了“朱湛文”这个名字。他想起之前看过朱枫的报道,觉得“湛文”可能是“谌之”的笔误,赶紧告诉了徐宗懋。
2010年5月6日,徐宗懋在台北富德公墓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编号233的骨灰坛,上面清清楚楚刻着“朱谌之”。那一刻,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
这年12月9日,朱枫的骨灰从台湾运回北京。2011年7月14日,宁波镇海烈士陵园里,举行了朱枫的安葬仪式。
那时候,朱明已经72岁了,他趴在覆盖着党旗的骨灰盒上,哭得站都站不住,他等了几十年,终于等到了母亲回家。
来源:轩亦二胡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