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火葬场焚尸人自述:每次有少女遗体送到,师傅都要亲自过目再烧。我叫李建军,今年 32 岁,打小在河北农村长大,爸妈现在还在老家种着三亩玉米地。五年前我从工地辞了工,经远房表哥介绍,来了市里的火葬场上班,跟着王师傅学焚尸。
火葬场焚尸人自述:每次有少女遗体送到,师傅都要亲自过目再烧。我叫李建军,今年 32 岁,打小在河北农村长大,爸妈现在还在老家种着三亩玉米地。五年前我从工地辞了工,经远房表哥介绍,来了市里的火葬场上班,跟着王师傅学焚尸。
这份工作外人听着膈应,我刚来时也怕。第一天进停尸间,冷气裹着消毒水的味儿往骨头缝里钻,我攥着推车把手的手全是汗,连遗体的脸都不敢正眼瞧。王师傅比我大二十岁,脸膛黝黑,手上全是老茧,话少得像锯了嘴的葫芦。他只跟我说过一句话,“干咱们这行,得把每具遗体当人看,别瞎琢磨,别乱打听”。
我跟着王师傅干了半年,才算摸透了流程。一般遗体送来,登记员老张会先核对信息,我们再推去冷藏室,烧之前拉到预处理间,整理整理衣服,擦擦脸,然后推进焚尸炉。大多时候都是我动手,王师傅在旁边看着,偶尔指点两句 “领口捋顺点”“头发别遮住脸”。
直到那天,是个梅雨季的下午,天阴得能挤出水来。殡仪馆的车 “吱呀” 一声停在门口,下来两个穿警服的,还有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人。老张拿着登记表跑过来,跟王师傅递了个眼神,“王哥,18 岁,车祸”。
我赶紧推着手推车过去,想跟平时一样把遗体接过来。王师傅却先我一步走了过去,伸手掀开了遗体上的白布。那是个姑娘,穿着浅蓝色的校服裙,头发湿乎乎地贴在脸上,手腕上还戴着个塑料的手链,上面挂着个小月亮。
王师傅蹲在旁边,看了好半天。他平时整理遗体都用镊子,那天却直接用手,轻轻把姑娘脸上的头发捋到耳后,又把她歪了的领口正过来。我站在旁边,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心想这不对啊,平时师傅从不这么上手。
“师傅,要不我来?” 我小声问了一句。王师傅没回头,只摆了摆手,声音有点哑,“你去把焚尸炉预热好,温度调低点”。我愣了一下,平时焚尸炉温度都是按标准来,从没听过要调低的。但我不敢多问,转身去了焚尸间。
等我把炉温调好回来,王师傅还在预处理间。他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看着那具遗体,手里捏着姑娘掉在白布上的小月亮手链。那个女人还在外面哭,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来,“我家闺女昨天还跟我说要吃红烧肉……”
王师傅听到这话,肩膀颤了一下。他把手链轻轻放在姑娘的手心,然后才站起来,跟我一起把遗体推往焚尸炉。推进去的时候,他没像平时一样马上关炉门,又站在门口看了几秒,才按下按钮。
那天晚上下班,我跟王师傅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我实在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师傅,今天那姑娘…… 您为啥要亲自弄啊?” 王师傅脚步顿了一下,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了一根,烟雾绕着他的脸,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以后要是有少女遗体送来,你别上手,叫我。” 他抽了一口烟,吐出的烟圈飘了老远,“记住了,必须我过目了才能烧”。我点点头,没再问,但心里的疑惑像生了根似的,总也消不了。
01
打那以后,我真就碰到好几次这样的事。有一回是个大学生,20 岁,得了白血病没治好。她爸妈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一个粉色的玩偶,说是姑娘平时睡觉都抱着的。老张登记的时候叹了口气,跟我说这姑娘成绩特别好,还拿过奖学金。
我刚想过去接遗体,王师傅就从休息室走出来了。他还是老样子,先掀开白布看了看,那姑娘脸上没什么血色,嘴唇却涂了点淡淡的口红,应该是她妈妈给涂的。王师傅伸手摸了摸姑娘的头发,又把那个粉色玩偶放在她怀里,轻轻掖了掖白布。
“师傅,这姑娘……”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师傅打断了。他转头看向旁边哭红了眼的女人,声音比平时软了点,“妹子,别太难过,孩子走的时候挺安详的”。那女人听到这话,哭得更凶了,拉着王师傅的手说谢谢,说姑娘最怕疼,还好最后没遭罪。
王师傅拍了拍她的手背,没多说什么,转身跟我一起推遗体。路上我忍不住问老张,“张哥,你说师傅为啥对少女遗体这么上心啊?” 老张手里拿着笔,在登记表上划了两下,压低声音跟我说,“你不知道啊?王师傅以前有个女儿,跟这些姑娘差不多大,后来没了”。
我心里 “咯噔” 一下,难怪师傅每次都这样。我想再问点啥,老张却摆了摆手,“别问了,王师傅从不跟人提这事,你也别瞎打听,免得惹他不高兴”。我点点头,心里却更不是滋味了。
平时王师傅跟我住一个宿舍,就在火葬场后面的家属楼里。他房间里特别简单,就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个旧书桌,上面放着个相框,用布盖着。我从没见过相框里是什么,也不敢问。
有天晚上我起夜,看到王师傅房间的灯还亮着。我从门缝里看了一眼,他正坐在书桌前,把那块布掀开,手里拿着相框,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赶紧回了自己房间,心里酸酸的,想着师傅肯定是在想他女儿。
第二天上班,送来一具老太太的遗体,80 多岁,寿终正寝。家属都挺平静的,还跟我们说老太太走得很安详。我跟王师傅一起整理遗体,他跟平时一样,指挥我捋顺老太太的衣服,又帮着把假牙戴上。
“建军,” 他突然开口,我愣了一下,赶紧应了一声。“干咱们这行,最忌讳的就是马虎”,他一边擦着老太太的手一边说,“不管是老人还是小孩,走的时候都得干干净净的,这样家属心里也能好受点”。我点点头,说知道了师傅。
他又看了我一眼,犹豫了一下,“上次跟你说的,少女遗体必须我过目,你记牢了”。我赶紧说记着呢,他这才没再说话。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想着,师傅肯定是把对女儿的心思,都放在这些姑娘身上了。
02
大概过了三个月,又送来一个少女遗体。19 岁,听说是跟家里吵架,想不开自杀的。送来的时候,她妈妈已经哭晕过去了,是她爸爸扶着来的,男人脸上全是红血丝,眼睛肿得像核桃,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笔记本。
老张把登记表递给王师傅,叹了口气,“王哥,这孩子太傻了,就因为跟妈吵了两句嘴……” 王师傅接过表,看了一眼,脸色沉了下来。他走到遗体旁边,掀开白布,那姑娘闭着眼睛,脸上还带着点没褪去的稚气,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缠着白色的纱布。
王师傅蹲下来,看了好久。他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姑娘的手腕,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手帕,慢慢擦着姑娘脸上的泪痕 —— 应该是她妈妈之前哭的时候蹭上去的。我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看着师傅的动作,心里堵得慌。
“师傅,炉温我已经调好了”,我小声提醒了一句。王师傅没动,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男人,“大哥,孩子有没有什么想带的东西?” 那男人愣了一下,赶紧把手里的笔记本递过来,声音哽咽着,“这是她的日记,她说…… 她说想带着”。
王师傅接过笔记本,翻了两页,里面全是姑娘写的字,有的地方还画着小笑脸。他把笔记本轻轻放在姑娘的怀里,又把她的手拢了拢,让她抱紧。“放心吧,我会让孩子干干净净地走”,王师傅跟那男人说,语气很肯定。
等把遗体推进焚尸炉,王师傅没走,就站在炉门口看着。我也陪着他,炉子里的火映着他的脸,我看到他眼睛里有光在闪,像是眼泪。“师傅,您没事吧?” 我小声问。他摇了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声音有点沙哑。
“我女儿,当年也跟她差不多大”,他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这事,我赶紧竖起耳朵听。“我闺女叫婷婷,18 岁,上高三”,他看着焚尸炉的门,像是在回忆,“那时候我跟她妈老吵架,婷婷心思重,总劝我们,我们也没当回事”。
我没插话,听他接着说。“有一天晚上,我又跟她妈吵起来了,婷婷在旁边哭,说我们别吵了,我还凶了她一句,让她别管大人的事”,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结果第二天早上,婷婷没去学校,我到处找,后来警察给我打电话,说她出了车祸,在过马路的时候,走神了……”
我心里一紧,难怪师傅对少女遗体这么上心。“我总觉得,是我跟她妈吵架把她逼走的”,王师傅擦了擦眼睛,“她走的时候,手腕上也戴着个东西,是我送她的生日礼物,一个银镯子,上面刻着个‘婷’字”。
那天晚上,王师傅跟我聊了很多。他说婷婷喜欢画画,房间里贴满了她画的画,喜欢吃他做的红烧肉,每次都能吃两大碗。他说自己后悔了,要是当初不跟她妈吵架,要是当初没凶婷婷,说不定婷婷现在还好好的。
“所以每次看到这些姑娘,我就想起婷婷”,他喝了口酒,眼睛红红的,“我得亲自看看,看看她们有没有什么没带的,有没有什么没整理好的,就当是送婷婷了”。我看着师傅,心里特别难受,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03
自从王师傅跟我讲了婷婷的事,我对他更敬重了。平时干活的时候,要是碰到少女遗体,我第一时间就叫他,他每次都特别认真,整理衣服,擦脸,有时候还会跟家属聊两句,问问孩子有没有什么心愿,有没有什么想带的东西。
有一回送来一个 17 岁的姑娘,是个高中生,体育课跑步的时候突然晕倒,没抢救过来。她班主任也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说是姑娘平时用的,里面还装着她妈妈早上给她泡的红枣水。
王师傅掀开白布,那姑娘脸上还带着点红晕,像是睡着了一样。他摸了摸姑娘的头发,又看了看那个保温杯,跟班主任说,“把杯子给我吧,我让孩子带着”。班主任点点头,把杯子递过来,哭着说这孩子特别懂事,学习也好,就是身体弱。
王师傅把保温杯放在姑娘的手边,又把她的校服扣子扣好,“孩子走得急,别让她冻着”。我在旁边看着,心里想着,师傅这哪是在送这些姑娘,分明是在弥补当年对婷婷的遗憾啊。
大概过了半年,有一天早上,我刚到单位,就看到老张在门口着急地转圈。“建军,你可来了,赶紧去找王师傅,有急事”,老张拉着我说。我心里一紧,问怎么了。“送来一个溺水的姑娘,20 岁,她爸爸跟着来了,你猜怎么着?” 老张压低声音,“那男人说他认识王师傅,还说…… 还说跟婷婷的事有关”。
我一听,赶紧往王师傅的宿舍跑。王师傅刚起床,正在穿衣服。“师傅,出事了”,我把老张的话跟他说了一遍。王师傅手里的扣子顿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变了,“人在哪儿?”“在预处理间呢”,我说。
王师傅没再说话,赶紧穿上鞋,往预处理间跑。我跟在他后面,心里特别紧张。到了预处理间,我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那里,背对着我们,肩膀一抽一抽的。王师傅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男人转过身,看到王师傅,眼睛一下子就红了。“王…… 王哥,是我啊,我是刘建军”,男人声音哽咽着。王师傅愣了一下,仔细看了看他,“你是…… 当年那个货车司机?” 我心里 “咯噔” 一下,原来这男人是婷婷车祸时的司机。
“是我,王哥,我找了你好多年”,刘建军拉着王师傅的手,眼泪掉了下来,“当年婷婷的事,我一直心里不安,我知道主要责任不在我,但我那天确实分心了,我要是早点刹车,说不定……”
王师傅看着他,好半天没说话。我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预处理间里特别静,只有刘建军的哭声。过了一会儿,王师傅叹了口气,“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别再提了”。
“不行啊王哥,我必须跟你道歉”,刘建军擦了擦眼泪,“这些年我天天做噩梦,梦见婷婷,我总想着跟你说声对不起,可我又没勇气,这次我女儿…… 我女儿也走了,我才敢来见你”。
王师傅看了一眼旁边的遗体,那是个姑娘,跟婷婷差不多大,脸上还带着点水珠。他走过去,掀开白布,轻轻摸了摸姑娘的脸,然后转头对刘建军说,“你女儿走得也挺安详的,别太难过了,咱们得好好送她最后一程”。
刘建军点点头,哭着说谢谢。那天王师傅还是亲自整理的遗体,他给姑娘擦了脸,整理了头发,还把刘建军带来的一个小玩偶放在她怀里。烧的时候,王师傅跟刘建军一起站在炉门口,两个人都没说话,但我能看出来,王师傅心里的疙瘩,好像解开了一点。
04
从那以后,王师傅话多了点。有时候下班,他会跟我一起去食堂吃饭,偶尔还会跟我聊起婷婷的事。他说婷婷以前总盼着高考完去北京,想考美术学院,还说要带着他和她妈妈一起去长城。
“我现在有时候还会去婷婷的房间看看”,他扒了一口饭,“里面的东西都没动,她的画笔还在桌子上,颜料也摆得整整齐齐的,就跟她没走一样”。我听着,心里酸酸的,安慰他说婷婷肯定知道他的心思。
大概又过了三个月,王师傅突然病倒了。那天早上他没来上班,我去宿舍看他,发现他躺在床上,脸色发白,浑身发烫。我赶紧打了 120,把他送进了医院。医生说是劳累过度,加上长期情绪不好,得住院观察几天。
王师傅住院的时候,我每天下班都去看他。他躺在病床上,还惦记着单位的事,总问我有没有送来遗体,有没有少女遗体。我跟他说放心吧,有我呢,要是有少女遗体,我一定第一时间跟他说。
他住院的第五天,早上我刚到单位,殡仪馆的车就来了。老张跑过来跟我说,“建军,不好了,送来一个 17 岁的姑娘,车祸,你看……” 我心里一紧,赶紧掏出手机给王师傅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王师傅的声音还很虚弱,“怎么了建军?”“师傅,送来一个 17 岁的姑娘,车祸,您看……” 我话还没说完,王师傅就说,“你别动手,我马上过去”。“师傅您还在住院呢,医生不让您出院”,我说。“没事,我跟医生说一声,马上就到”,他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心里特别着急,怕王师傅出事。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王师傅来了。他穿着病号服,外面套了件外套,脸色还是很白,走路都有点不稳。我赶紧过去扶他,“师傅,您怎么来了,身体还没好呢”。“没事,我得看看”,他推开我的手,往预处理间走。
预处理间里,遗体躺在推车上,盖着白布。旁边站着一个老太太,是姑娘的奶奶,哭得直发抖。王师傅走过去,掀开白布,看到姑娘的脸,他一下子就愣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手也开始抖。
“师傅,您怎么了?” 我赶紧问。王师傅没说话,蹲在旁边,仔细看着姑娘的脸,又看了看她的手腕。姑娘的手腕上,戴着一个银镯子,上面刻着个 “悦” 字。“这…… 这是我侄女的女儿,叫悦悦”,王师傅声音颤抖着,“她小时候还来过我家,跟婷婷一起玩过……”
我心里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么巧。王师傅伸手,轻轻摸了摸悦悦的头发,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悦悦,对不起啊,舅舅来晚了”,他哽咽着,“你跟婷婷一样,都是好孩子,怎么就……”
老太太看到王师傅,也认出他了,“你是…… 你是婷婷她爸?” 王师傅点点头,“是我,阿姨,对不起,悦悦的事……”“不怪你,不怪你”,老太太拉着王师傅的手,哭得更凶了,“都怪我,没看好她,让她一个人出去……”
王师傅拍了拍老太太的手,“阿姨,您别难过,我会好好送悦悦的”。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东西,是个银镯子,上面刻着个 “婷” 字 —— 我知道,这是他给婷婷准备的成年礼物,一直带在身上。
他把这个银镯子戴在悦悦的另一只手腕上,轻轻捋了捋,“悦悦,这个镯子,是婷婷的,你们小时候一起玩,现在让婷婷跟你作伴,好不好?” 说完,他站起身,跟我说,“建军,把炉温调低点,慢慢烧”。
我点点头,赶紧去调炉温。等我回来,看到王师傅还站在遗体旁边,手里拿着悦悦的照片,一边看一边哭。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傅,别太难过了,悦悦会跟婷婷好好的”。他点点头,擦了擦眼泪,“嗯,会的”。
05
把悦悦的遗体推进焚尸炉后,王师傅没走,就站在炉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陪着他,心里也不好受。炉子里的火慢慢烧着,映着他的脸,我看到他眼睛里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掉下来。
“婷婷当年走的时候,我都没好好送她”,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那天我太乱了,警察让我签字,我手抖得都签不了,遗体整理都是殡仪馆的人弄的,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好好看”。
我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好了,我送了悦悦,也跟婷婷说上话了”,他看着炉门,像是在跟婷婷说话,“婷婷,爸爸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了,爸爸一直想着你,你要是想爸爸了,就托个梦给爸爸”。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焚尸结束了。我把骨灰装在骨灰盒里,递给王师傅。他接过骨灰盒,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什么珍宝。“悦悦,咱们回家了”,他跟骨灰盒说,声音很温柔。
送老太太和悦悦的骨灰回家的时候,王师傅也跟着去了。老太太的家在一个老小区里,房子不大,收拾得很干净。客厅的墙上,挂着悦悦的照片,还有一张是悦悦和婷婷的合影 —— 那是婷婷 10 岁的时候,悦悦才 5 岁,两个小姑娘抱着一个大西瓜,笑得特别甜。
王师傅看到那张合影,愣了好久。他走过去,轻轻摸了摸照片,“那时候婷婷还说,要跟悦悦当一辈子的好朋友”。老太太递过来一杯水,“是啊,两个孩子小时候总在一起玩,悦悦还总说,要跟婷婷姐姐学画画”。
从老太太家出来,天已经黑了。我跟王师傅走在马路上,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建军,谢谢你”,王师傅突然跟我说。我愣了一下,“师傅,谢我啥啊,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谢谢你听我讲婷婷的事,谢谢你陪我送悦悦”,他说,“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把心事憋在心里,没人跟我说,也没人听我说,现在跟你说了,心里舒服多了”。我笑了笑,“师傅,以后您要是想说话,我随时都能听”。
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 10 点了。医生看到王师傅,还说了他两句,让他好好休息,别再乱跑了。王师傅点点头,答应得好好的。我帮他铺好床,“师傅,您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看您”。他点点头,“好,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我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王师傅正拿着那个刻着 “婷” 字的银镯子,放在手里慢慢摩挲。月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我看到他脸上带着点微笑,像是放下了什么心事。
06
王师傅住院住了半个月,出院后回来上班,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话比以前多了,脸上也有了笑容,有时候还会跟老张开玩笑。老张跟我说,“王哥这是解开心结了,好事啊”。我点点头,心里也替师傅高兴。
有一天,送来一具老太太的遗体,90 岁高龄,寿终正寝。她的孙子来了,手里抱着一个相册,说是老太太想带着,里面全是老太太和家人的照片。王师傅接过相册,翻了翻,跟老太太的孙子说,“大爷走得安详,您别太难过,我会好好送她的”。
整理遗体的时候,王师傅跟我说,“建军,你看,这老太太脸上还带着笑呢,肯定是走得很满足”。我点点头,“是啊师傅,这么大年纪了,儿孙满堂,也没遭罪,挺好的”。
烧遗体的时候,王师傅没像以前一样站在炉门口看,而是跟老太太的孙子聊了起来,问老太太平时喜欢什么,有没有什么爱好。老太太的孙子说,老太太喜欢养花,家里的阳台全是她养的花,还喜欢给孙子讲故事。
“那挺好的,老太太这一辈子,值了”,王师傅说。我看着师傅的样子,心里想着,他现在不仅是在送这些逝者,更是在感受他们的人生,尊重他们的过往。
后来有一次,我整理王师傅的书桌,不小心把那块盖着相框的布弄掉了。相框里是婷婷的照片,18 岁的姑娘,扎着马尾辫,穿着校服,笑得特别甜,手腕上戴着那个刻着 “婷” 字的银镯子。
王师傅正好进来,看到我拿着相框,也没生气,只是走过来,跟我一起看照片。“婷婷那时候,天天盼着高考,说考完了要去看天安门”,他笑着说,眼里没有了以前的悲伤,只有怀念。
“师傅,以后咱们要是再碰到少女遗体,我也跟您一起整理,好不好?” 我问。王师傅点点头,“好啊,咱们一起送她们最后一程”。
现在我跟着王师傅干了五年多了,也越来越明白这份工作的意义。它不只是烧遗体那么简单,更是送逝者最后一程,帮家属完成心愿,也帮逝者弥补遗憾。
每次送完逝者,看着家属拿着骨灰盒离开,我心里都会觉得踏实。因为我知道,我们每一个认真的动作,每一次细心的整理,都是对逝者的尊重,也是对家属的安慰。
就像王师傅说的,干咱们这行,得把每具遗体当人看,因为每一个逝去的人,都有等着送他们的人。
来源:灵敏雪梨KAk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