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父亲走的那天,窗外的梧桐叶一片片往下落,轻轻的,像是不忍惊扰这份安静。我握着他渐渐失去温度的手,心里翻来覆去都是他最后那双眼睛——里面有疼,有迷茫,还有一丝执拗,仿佛在问:“我到底怎么了?”可我一直没敢说出“肝癌晚期”这几个字,只一遍遍说着“再坚持一下,会好的
父亲走的那天,窗外的梧桐叶一片片往下落,轻轻的,像是不忍惊扰这份安静。我握着他渐渐失去温度的手,心里翻来覆去都是他最后那双眼睛——里面有疼,有迷茫,还有一丝执拗,仿佛在问:“我到底怎么了?”可我一直没敢说出“肝癌晚期”这几个字,只一遍遍说着“再坚持一下,会好的”。如今我也老了,头发花白,每当夜深人静,那段沉默就像潮水般涌来,裹着思念,也裹着深深的歉意。
记得医生宣布病情那天,我们全家站在走廊里,眼泪止不住地流。“晚期,治疗以缓解为主。”医生的话像冬天的风,吹得人发冷。弟弟抹着眼泪说:“爸这辈子要强,要是知道是癌症,怕是一下就垮了。”妹妹也点头:“先不说吧,让他轻松点过日子。”我望向长椅上晒太阳的父亲,他正笑着剥一颗糖递给孙子,背影虽弯,却透着暖意。那一刻,我默认了隐瞒。我们都以为这是爱,是保护,却忘了问父亲自己,是不是愿意被蒙在鼓里。
前五个月,父亲的状态出乎意料地好。每天清晨去公园打太极,动作缓慢却认真;回来还能帮母亲择菜,和邻居下棋时输了还会争辩两句。有一次他说:“最近总觉累,不过没事,年纪大了都这样。”我心头一紧,赶紧转移话题,说要带他去买新眼镜。那时我常安慰自己:幸好没说,你看他多开心。可我没察觉,他有时会盯着体检单出神,会悄悄问护士药是治什么的,夜里会摸着腹部,眉头紧锁。他其实早已猜到,只是等着我们开口,而我们,始终没有勇气面对他的目光。
第六个月,疼痛越来越重。夜里他常常疼得坐起来,冷汗直流,紧紧抓着我的手喊“难受”。一次他哭着问我:“娃啊,你告诉爸,是不是得了不好的病?我不怕,我想知道。”我看着他,心如刀绞,可还是说了那句“就是炎症,输液就好了”。他望着我,很久,然后慢慢松开手,转头看向窗外,眼神空落落的,那种失望,至今仍刺在我心上。
他走的那天很安详。临终前,他又轻声问:“到底是什么病?”我俯身靠近,终究没能说出真相,只说:“爸,别怕,我们都陪着您。”他轻轻“嗯”了一声,闭上了眼。后来整理遗物时,我在他日记里看到一行字:“孩子们瞒着我,我知道时间不多了,就想听一句实话,想好好交代后事,想和你们好好说说话……”我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原来我们以为的孝顺,竟成了他心底最深的遗憾。
现在我也当了爷爷,常对孩子讲起这段往事。我总说:“以后我要是病了,不管多重,都要告诉我实情。我想清清楚楚地活着,想安排好一切,想和你们好好告别。”孩子抱着我说:“爸,您放心,我一定不瞒您。”那一刻,我仿佛看见父亲的身影,听见他未说出口的期盼。
我们总以为隐瞒是善意,可真正的爱,是尊重与坦诚。父亲教会我,人生最珍贵的不是延长多少日子,而是能在清醒中与亲人相视而笑,能亲手把牵挂托付出去,能带着平静离开。如今每年清明我都会去看他,告诉他家里的一切,也低声说一句“对不起”。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像极了他当年晨练的脚步。这份愧疚我会带着走完余生,但它也让我学会,用真心去对待每一个重要的人,不再让沉默成为永远的遗憾。
来源:胖嘟爱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