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年,我和女友在玉米地约会,被她爹抓住,说:小子先买票后上车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10-12 01:52 1

摘要:多年以后,当我把崭新的存折递到女儿手里,告诉她这是我们家给她准备的嫁妆时,她抱着我的胳膊,笑嘻嘻地问我,当年我和她妈结婚,姥爷要了多少彩礼。

多年以后,当我把崭新的存折递到女儿手里,告诉她这是我们家给她准备的嫁妆时,她抱着我的胳膊,笑嘻嘻地问我,当年我和她妈结婚,姥爷要了多少彩礼。

我伸出两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猜:“两万?”

我摇摇头。

“两千?”

我又摇了摇头,然后把两根手指并在一起,比划出一个“八”字,再比划出一个“八”。

我说:“八千八。在1988年。”

女儿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笔钱,在当年,几乎可以盖起两座崭新的大瓦房。

我的思绪,却一下子被拉回了那个闷热的、改变了我一生的夏夜。那片沙沙作响的玉米地,那个像山一样沉默、手里攥着手电筒的男人,和他那句砸在我心上、至今仍能听见回响的话。

一切,都要从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夏天说起。

第1章 玉米地的风

1988年的夏天,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白天的太阳像个大火炉,把我们村里的土路烤得直冒白烟。村头的几条大黄狗,都懒洋洋地趴在老槐树的树荫下,伸着舌头,一动不动。只有到了晚上,太阳不情不愿地落了山,一阵阵带着潮气的晚风从田野里吹过来,才让人觉得活过来了。

我叫陈建国,那年二十岁,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在村里的砖窑厂干活。每天累得像条死狗,身上除了汗臭就是土腥味,一个月下来,能挣三十多块钱。这点钱,在村里的小伙子里面,算不上出挑,也算不上垫底,就是那种扔进人堆里,连个响都听不见的普通人。

但我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因为我有晓燕。

林晓燕是我们村的,她家就在村东头。她长得不像村里其他姑娘那么粗壮,皮肤白净,眼睛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葡萄,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她高中毕业后,在村小学当民办老师,教孩子们语文和算术。

我们俩的事,是半公开的秘密。村里人不多,谁家有点风吹草动,不出半天就能传遍。大家看我的眼神里,都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有羡慕,也有等着看笑话的。因为晓燕的爹,林大山,是村里出了名的硬骨头。

林大山个子不高,但敦实得像块石头,常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劳动布褂子,腰间别着一根旱烟杆。他年轻时当过兵,在部队里学了点木匠手艺,回来后就靠着给十里八乡的人打家具过活。他手艺好,人也实在,但就是脾气倔,看人论事,全凭他自己心里那杆秤。尤其是在晓燕的事情上,他就像个守着自家菜园子的老农,防贼似的防着村里所有的小伙子。

我和晓燕,就是在这种“高压”环境下,偷偷摸摸地谈着恋爱。白天在村里碰见了,只能装作不熟,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交换一个眼神。只有到了晚上,等村里人都睡下了,我才敢借着月光,溜到她家屋后那片无边无际的D玉米地里。

那片玉米地,就是我们的伊甸园。

那晚,天上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只有零星的几颗星星在远处眨着眼。玉米已经长得比人还高,风一吹,叶子“沙沙”地响,像是在说悄悄话。我俩并排坐在田埂上,谁也不说话,就静静地听着周围的虫鸣。

“建国,”晓燕突然轻轻地喊我,声音里带着一丝忧虑,“我爹今天又问我了。”

“问啥?”我心里一紧。

“问……问咱俩的事。问我是不是铁了心了。”她的声音更低了,像蚊子哼哼。

我抓过她的手,她的手有点凉。我把它攥在我的大手里,想用我的体温去温暖她。“那你咋说的?”

“我没敢说死,就说……就说处着看看。”晓燕叹了口气,“我爹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你家条件不好,你又没个正经手艺,跟着你,怕我将来受苦。”

这些话像一根根细针,扎在我的心上。林大山的顾虑,我懂。我家三代贫农,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一年到头刨土坷垃,也就能混个温饱。我那个砖窑厂的活,又苦又累,还不知道能干到哪天。我拿什么给晓燕一个安稳的家?

“晓燕,”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信我。我肯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等我攒够了钱,我就去城里学个手艺,开个铺子,我……”

我的话还没说完,晓燕就用手指轻轻堵住了我的嘴。

“我信你。”她看着我,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我不要什么好日子,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建国,咱俩……咱俩就这样一直好下去,行吗?”

那一刻,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周围的虫鸣,风吹玉米叶的沙沙声,都消失了。我的世界里,只剩下她亮晶晶的眼睛和那句“我只要跟你在一起”。

我脑子一热,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她的身体很软,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我能感觉到她心跳得很快,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我的心也跳得厉害,一下一下,撞得我胸口生疼。

我们俩就这么抱着,谁也没有再说话。夜色越来越浓,玉米地的气息包裹着我们,青涩的,带着泥土的芬芳,还有一丝丝甜味。我低头,想去寻找她的嘴唇。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光柱毫无征兆地从我们侧后方射了过来,把我们俩照得无所遁形。

那光太亮了,我下意识地用手挡住眼睛,晓燕则吓得“啊”地一声尖叫,整个人都僵在了我怀里。

“林……林晓燕!”一个低沉、愤怒,如同闷雷般的声音在我们身后炸响,“你给我滚回家去!”

我浑身的血,瞬间凉了半截。

这个声音我太熟悉了。是林大山。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见一个黑黢黢的、山一样的身影就站在离我们不到十米远的地方。他手里那个大号手电筒的光,像一把利剑,死死地钉在我们身上。我甚至能看清光柱里飞舞的几只小飞蛾。

晓燕吓得浑身发抖,挣脱我的怀抱,低着头,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爹……”

“回家!”林大山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不容置疑。

晓燕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全是恐惧和无助。她咬着嘴唇,小步地跑了过去,经过她爹身边时,头都不敢抬。

林大山没有动,手电筒的光也依然锁定着我。等晓燕的身影消失在玉米地尽头,他才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猎人盯上的兔子,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我知道,我完了。

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把我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里。他没有骂我,也没有动手打我,只是用那双在黑暗中看不清情绪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那目光,比手里的电筒光还要锐利,仿佛能把我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空气安静得可怕,只有风还在不知疲倦地吹着玉米叶。

我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手心里全是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我的心口上。

他说:“小子,想跟我家晓燕好,我不管。”

我心里刚刚燃起一丝希望。

他紧接着说出了后半句,那句话,我记了一辈子。

“但是,你得记住了,先买票,后上车。”

第22章 三堂会审

林大山说完那句话,就转身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像根木桩子一样戳在玉米地里,半天没缓过神来。

“先买票,后上车。”

这句半文半土的话,我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票,就是明媒正娶的规矩;车,指的就是晓燕。他这是在警告我,别想搞那些不清不楚的事,要想跟晓燕在一起,就得拿出诚意,走正经八百的程序。

那一晚,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脑子里浑浑噩噩,全是林大山那双锐利的眼睛和他那句掷地有声的话。羞耻、恐惧、愤怒、无力……各种情绪在我心里翻江倒海,最后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压抑。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娘就推开我的房门,一脸焦急地说:“建国,快起来!林家来人了,让你过去一趟!”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我胡乱地穿上衣服,用凉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一点。我爹蹲在院门口,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看见我出来,他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闷声说:“去了,好好说话。别跟你林叔顶嘴。”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去林家的路不长,我却觉得像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村里已经有早起的人下地了,看到我,都投来异样的目光,有几个婆娘甚至凑在一起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我把头埋得更低了,脸烧得像块烙铁。

走到林家大门口,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林家的院子收拾得很干净,墙角堆着几摞刨得光滑的木料,散发着好闻的松木香。堂屋的门开着,林大山就坐在正中央的八仙桌旁,手里端着一个粗瓷大碗,正在喝棒子面粥。他媳妇,也就是晓燕的娘王婶,坐在一旁,一脸愁容。晓燕则低着头站在她娘身后,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是哭了一宿。

我走进去,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林叔,王婶。”

林大山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呼噜呼噜”地喝粥。王婶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也没说话。

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我像个犯人一样,站在屋子中央,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一碗粥喝完,林大山把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吓得我一哆嗦。

他终于抬起头,正眼看我了。

“陈建国,”他开口了,声音冷得像冰,“我问你,你跟晓燕,处了多久了?”

“……快一年了。”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一年了?”他冷笑一声,“藏得够深的啊。要不是我昨晚不放心,出去转了一圈,你们俩是不是打算连孩子都给我生出来,我这个当爹的还蒙在鼓里?”

这话太难听了,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晓燕在后面急得直跺脚,带着哭腔说:“爹!你胡说啥呢!我跟建国没干啥!”

“你给我闭嘴!”林大山眼睛一瞪,冲着晓燕吼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回屋去!”

王婶赶紧拉了拉晓燕,把她推进了里屋。

堂屋里只剩下我们三个人。

林大山重新把目光转向我,那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得我生疼。“小子,昨晚的话,你听明白了?”

我赶紧点头:“听明白了,林叔。”

“明白就好。”他从腰间摸出他的旱烟杆,慢条斯理地装上烟丝,用火柴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团浓白的烟雾。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更加模糊不清。

“我们家晓燕,是我跟她娘的心头肉。我们没本事让她过上多富贵的日子,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他顿了顿,烟锅在桌腿上敲了敲,“你家什么情况,我清楚。你爹娘都是老实人,但老实当不了饭吃。你呢,在砖窑厂出死力气,一个月挣那三瓜俩枣,自己糊口都勉强,拿什么养家?”

他的每一句话,都说在了我的痛处。我无力反驳,只能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我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林大山话锋一转,“但是,我也不能把我闺女随随便便就交出去。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该有的规矩,不能少。”

我心里一紧,知道他要说到正题了。

王婶在一旁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她声音温和一些,但意思却是一样的:“建国啊,婶子也不是为难你。你看咱们村里,谁家嫁闺女,彩礼、三金、新房,哪样能少?我们不要你盖新房,但彩礼这个事,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也是男方家对我们姑娘的一个态度。”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艰难地开口:“叔,婶,你们说。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办。”

林大山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杆往桌上一放,看着我,缓缓地伸出了两个手指。

我心里咯噔一下,试探着问:“两……两千?”

两千块,在1988年,对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了。我爹娘攒了一辈子,恐怕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林大山却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他把那两根手指,交叉了一下,在空中比划出一个“八”字。然后,又比划了一个“八”。

“八千八。”

他说得云淡风轻,这三个字却像三道响雷,在我耳边轰然炸开。

八千八百块!

我瞬间就懵了,大脑一片空白。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八千八?他怎么不去抢!别说我们村,就是整个镇上,也没听说过谁家要这么多彩礼的!

“林叔……”我的声音都在发抖,“这……这也太多了……”

“多?”林大山眼睛一眯,“我这还是看在晓燕的面子上,给你打了个折。八千八,图个吉利,发发发。这笔钱,既是彩礼,也是考验。我倒要看看,你对我们家晓燕,到底有几分真心。”

他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手像铁钳一样,捏得我肩膀生疼。

“小子,我给你半年时间。半年之内,你要是能把这八千八一分不少地摆在我面前,我就点头,把晓燕嫁给你。要是拿不出来……”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

“……那就说明你跟我们家晓燕,有缘无分。以后,就别再来纠缠她了。”

第3章 卖血的念头

从林家出来,我感觉天都塌了。

八千八百块,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重重地压在我的心口,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我爹娘正焦急地等在院子里。看我这副丢了魂的样子,他们就知道事情不妙。

“咋样了,建国?”我娘迎上来,急切地问。

我爹也把手里的烟袋锅放下了,紧张地看着我。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最后,我只是伸出手指,在空中艰难地比划了两个“八”。

我娘没看懂,我爹的脸色却瞬间变得惨白。他当了一辈子农民,跟土地和数字打交道,心算比谁都快。他哆嗦着嘴唇问:“八……八百?”

我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地说:“是八千八。”

“啥?!”我娘尖叫一声,差点没站稳,幸好被我爹一把扶住。

“他林大山是疯了吗!他这是嫁闺女还是卖闺女!”我娘气得浑身发抖,眼泪都下来了,“八千八,他怎么说得出口!这是要逼死我们家啊!”

我爹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抱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那被岁月压弯的脊背,此刻显得更加佝偻了。我知道,这个数字,已经彻底击垮了这位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那天晚上,我们家一片死寂。晚饭谁也没吃,我娘在屋里不停地抹眼泪,我爹就蹲在院子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劣质的旱烟,呛人的烟味弥漫了整个院子。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屋顶,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放弃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我狠狠地掐灭了。我的眼前浮现出晓燕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和她在玉米地里说的那句“我只要跟你在一起”。我怎么能放弃?如果连这点困难都扛不住,我还算什么男人!

可是,钱从哪儿来?

我把家里所有能换钱的东西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几百斤粮食,一头养老母猪,还有爹娘压箱底的几百块钱……就算把整个家都卖了,也凑不够一千块。

亲戚朋友?更别指望了。大家都是土里刨食的,谁家都没有余粮。借钱,别说八千,就是八百都难。

我翻来覆去,一夜没合眼。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砖窑厂。工友们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显然,林家要天价彩礼的事,已经在村里传开了。

“建国,听说林大山要你八千八?”和我关系最好的工友张浩凑过来,小声问我。

我苦笑着点了点头。

“我操,他真敢要啊!”张浩一脸震惊,“这不是明摆着不想把闺女嫁给你吗?建国,我说句不好听的,你还是算了吧。咱犯不着为了一棵树,吊死在整个森林里。”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铁锹,更加卖力地干活。汗水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淌,滴进滚烫的泥土里,瞬间就蒸发了。我心里憋着一股劲,一股不服输的狠劲。

一连几天,我都像个疯子一样干活。白天在砖窑厂,别人装一车砖,我装两车。晚上回到家,我也不闲着,帮着我爹编筐,一个能卖几毛钱。我想用这种方式麻痹自己,可一闲下来,那“八千八”就像个魔咒,在我脑子里盘旋不去。

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又是一夜无眠。我突然想起,前几天听镇上的人说,县医院里可以卖血,一次能给四十块钱。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了我的脑子。

卖血。

一次四十,十次就是四百,一百次就是四千……

我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它却像野草一样,在我心里疯狂地生长起来。虽然我知道卖血伤身体,可我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凑够钱,娶到晓燕,让我干什么都行。

我越想越觉得这是唯一的出路。我甚至开始计算,多久卖一次血,半年时间,我能卖多少次,能凑多少钱。

就在我下定决心,准备明天就去县城的时候,我的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是晓燕。

她穿着一件碎花衬衫,头发简单地扎在脑后,眼睛红红的,人也清瘦了不少。她手里端着一个碗,碗里是两个白面馒头和一盘炒鸡蛋。

“建国……”她把碗放在桌上,声音带着哭腔,“我听说了……你别干傻事。”

我看着她,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我知道,她肯定是怕我钻牛角尖,特意半夜跑过来安慰我的。

“我没事。”我强装笑脸,“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我爹他……他就是那个臭脾气。”晓燕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别怪他。他也是为我好。这几天,我跟他吵了好几次,他就是不松口。建国,要不……要不我们走吧?”

“走?”我愣住了。

“对,我们走!”晓燕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决绝的光芒,“我们去南方,去深圳!我听广播里说,那里遍地是黄金,只要肯干,肯定能挣到钱!我们不回来了,等我们挣到钱了再回来!”

私奔。

这个词在我的脑海里炸开。在那个年代,一个女孩子能说出这样的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我看着她,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我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

“傻丫头。”我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有些哽咽,“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不能让你跟着我背井离乡,让你爹娘戳一辈子脊梁骨。更不能让你背上一个‘私奔’的名声。”

“可是……”

“没有可是。”我打断她,捧起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晓燕,你相信我。这八千八,我会凭我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地挣来。我要让你爹,让全村的人都看看,我陈建国,配得上你!”

我的话,似乎给了她巨大的力量。她看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眼里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包,塞到我手里。

“这是我这两年当老师攒的钱,还有我娘偷偷给我的,一共三百二十一块五毛。你拿着,我知道不多,但……但你先用着。”

我捏着那个沉甸甸的手帕包,感觉它有千斤重。这里面,是她全部的积蓄和希望。

我把手帕包推了回去。

“晓燕,这钱我不能要。这是你的钱。”我坚定地说,“你听我说,我已经有主意了。”

我把我想去南方闯一闯的想法告诉了她,当然,我隐瞒了卖血那个可怕的念头。我告诉她,我要去深圳,那个传说中充满机遇的地方。

晓燕虽然舍不得,但她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那个晚上,我们聊了很久。我们畅想着未来,畅想着我们在深圳挣了大钱,风风光光地回来,把八千八百块钱甩在林大山的面前。

天快亮的时候,晓燕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送走她,我捏着拳头,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心里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我不去卖血。

我要去深圳!

我要用我的双手,去挣一个堂堂正正的未来!

第4章 南下的火车

决定去深圳,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首先要过的,就是我爹娘这一关。

当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们时,我娘的眼泪又下来了。“深圳?那是哪儿啊?那么远,你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万一出点啥事可咋办啊!”

我爹也沉着脸,吧嗒吧嗒地抽着烟,半天没说话。我知道,他心里也舍不得。在他们看来,深圳就像天边一样遥远和陌生,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爹,娘,你们放心。”我跪在他们面前,郑重地磕了个头,“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必须得出去闯一闯。要不然,我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你们就当没我这个儿子,等我挣到钱了,我一定回来好好孝敬你们。”

看着我坚决的样子,我爹长长地叹了口气,终于松了口。

“去吧。”他把烟锅在地上磕了磕,站起身,从里屋拿出一个布包。那布包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一沓钱,有大团结,也有毛票,皱皱巴巴的,带着一股陈旧的霉味。

“这里是一百五十块钱。”我爹把钱塞到我手里,声音沙哑,“是家里所有的积蓄了。你拿着,路上用。到了那边,省着点花。要是……要是实在不行,就回来。家里有你一口饭吃。”

我捏着那沓钱,感觉比一千斤的担子还要重。这不仅仅是一百五十块钱,这是我爹娘一辈子的血汗,是他们对我全部的爱和期盼。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出发那天,是个阴天。

我娘给我煮了十几个鸡蛋,用盐水泡着,让我路上吃。她一边给我收拾行李,一边絮絮叨rou叨地嘱咐我,要按时吃饭,要注意安全,不要跟人吵架……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

我爹还是那副沉默的样子,只是眼眶红红的。他把我送到村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用红布包着的东西塞给我。

“这是你爷爷传下来的,是个护身符。戴着,保你平安。”

我打开一看,是一块小小的、雕工粗糙的玉牌。

我背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几件换洗的衣服,我娘煮的鸡蛋,还有我们全家的希望。在村口,我回头望了一眼我们家那几间低矮的土坯房,望了一眼我爹娘佝偻的身影,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过身,踏上了去往县城的路。

晓燕没有来送我。我们说好了,不告别,因为我们一定会再见。但我知道,她一定躲在某个角落,偷偷地看着我。

去往深圳的绿皮火车,又慢又挤。车厢里混合着汗臭味、泡面味和各种说不上来的味道,让人闻了就想吐。我买的是最便宜的站票,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我就挤在车厢连接处,靠着冰凉的铁皮。火车“哐当哐当”地往前开,我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对未来,我充满了憧憬,也充满了恐惧。

火车开了一天一夜,我只吃了两个鸡蛋,喝了几口从家里带的凉白开。我舍不得花钱。那一百五十块钱,是我的救命钱,我必须省着花。

车上人来人往,说着各种我听不懂的方言。我看到他们脸上都带着一种和我相似的表情,那是对未来的渴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我知道,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都是背井离乡,出来寻找机会的。

旁边一个大哥看我年纪小,跟我搭话。他问我去哪儿,我告诉他去深圳。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去深圳好啊!遍地是黄金!小兄弟,看你也是个实在人,我跟你说,到了深圳,别挑活,只要肯干,就有饭吃。”

大哥是四川人,出来好几年了。他跟我讲了很多外面的事,讲深圳的高楼大厦,讲工厂里没日没夜的流水线,讲工地上挥汗如雨的建筑工人。

他的话,让我对深圳有了一个更具体、也更残酷的认识。我知道,那不是一个天堂,而是一个需要用血汗去拼杀的战场。

火车又开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三天的傍晚,抵达了深圳。

当我走出火车站,看到眼前的一切时,我还是被深深地震撼了。

高楼!到处都是高楼!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像一个个巨人,直插云霄。马路上,是川流不息的汽车,发出“嘀嘀”的喇叭声。街上的人们,穿着时髦的衣服,行色匆匆。

这一切,都和我生活了二十年的那个小山村,形成了天壤之别。

我站在 bustling 的中,背着我的帆布包,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感和孤独感,瞬间将我淹没。

我能在这里活下去吗?我能在半年之内,挣到那遥不可及的八千八百块钱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没有退路了。

我在火车站附近找了个最便宜的小旅馆,一个床位五块钱一晚。房间里挤了十几个人,空气污浊不堪。我把我的帆布包紧紧地抱在怀里,和衣而睡。

第二天,天不亮我就起来了。我揣着两个鸡蛋,开始找工作。

我去了传说中的人才市场,那里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招工的牌子。电子厂、服装厂、玩具厂……我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技术,只能找那些招普工的。

可我没想到,找工作竟然这么难。那些工厂招工,都要看身份证,还要有暂住证。我从农村出来,哪有这些东西。

我跑了一整天,磨破了嘴皮,腿都快断了,还是一无所获。

晚上,我回到小旅馆,啃着干硬的凉馒头,心里一阵阵地发酸。我想家了,想我爹娘,更想晓燕。

我拿出那块小小的玉牌,紧紧地攥在手里。这是家给我的念想,也是我唯一的慰藉。

接下来的几天,我依然四处碰壁。眼看着带来的钱一天天变少,我心急如焚。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在一个建筑工地的门口,看到了一个招小工的牌子。上面写着:招搬砖、扛水泥小工,日结,一天五块。

虽然又苦又累,但“日结”两个字,像磁铁一样吸引了我。这意味着,我当天就能拿到钱,就能活下去。

我没有丝毫犹豫,走了进去。

工头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看我虽然瘦,但个子不矮,骨架也还行,就点了点头。

“行,就你了。先说好,我们这儿的活可不轻松,偷懒耍滑的,我可不要。”

“老板,你放心!”我拍着胸脯保证,“我别的没有,就是有把子力气!”

就这样,我在深圳的第一份工作,找到了。

我成了一名建筑工人。

第5章 血汗钱

工地的生活,比我想象的还要苦。

我们住在临时搭建的工棚里,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大通铺上。夏天,工棚里像个蒸笼,蚊子嗡嗡地叫,根本睡不好。

每天天不亮,我们就得起床。早饭是两个馒头,一碗稀饭,一点咸菜。然后就开始一天的重体力劳动。

我的工作,就是搬砖和扛水泥。

一块红砖,五斤重。我一次要搬二十块,就是一百斤。从卡车上卸下来,再搬到指定的楼层。一天下来,要搬多少趟,我自己都数不清。

水泥更重,一袋一百斤。我要把它从一楼扛到五楼、六楼,甚至更高。刚开始的时候,我根本扛不动。一百斤的水泥袋压在我的肩膀上,像一座山。我每走一步,都感觉骨头在呻ag。我的肩膀,很快就被磨破了皮,血和汗水混在一起,火辣辣地疼。

每天收工的时候,我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我的手上,磨出了厚厚的老茧,裂开了一道道口子。我的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像一块焦炭。

但我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坚持了下来。

因为我心里有盼头。

每天最开心的时刻,就是晚上领工钱的时候。当工头把那五张皱巴巴的一块钱递到我手里时,我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我把每天挣来的钱,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铁盒子里。那是我从工地上捡来的饼干盒。我把盒子藏在我的枕头底下,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拿出来,把里面的钱一张一张地数一遍。

五块,十块,十五块……

看着铁盒里的钱越来越多,我心里就越踏实。这些钱,是我用血汗换来的,是我娶晓燕的希望。

工地的伙食很差,顿顿都是白菜萝卜。但我舍不得花钱去外面买好吃的。我每天只吃工地的免费饭菜,偶尔买个馒头加餐。我想把每一分钱都省下来。

日子就在这种单调和劳累中,一天天过去。

一个月后,我拿到了我人生中的第一笔“巨款”——一百五十块钱。我把钱一张张铺在床上,数了好多遍,心里激动得不行。

我跑到邮局,把其中的一百块钱,寄回了家。我在信里告诉爹娘,我在这里一切都好,让他们不要担心。剩下的五十块,我存了起来。

我开始给晓燕写信。我不敢写我有多苦,多累,我只跟她说,我在这里很好,挣到了钱,让她等我。

晓燕的回信,成了我最大的精神支柱。她在信里告诉我,家里一切都好,让我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她在信的末尾,总是会画一朵小小的向日葵。她说,我就像向日"葵一样,永远向着太阳,充满了希望。

每当我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拿出她的信,一遍一遍地读。看着那朵小小的向日葵,我就感觉浑身又充满了力量。

在工地上干了三个月,我攒下了一千多块钱。

这个速度,太慢了。半年时间,我根本不可能凑够八千八。

我心急如焚。

那天,工地上来了一个开货车的司机老王。他看我干活实在,人也机灵,就跟我说:“小陈,光靠出死力气,什么时候能挣到大钱?我给你指条路,你去码头看看。那里有很多装卸的活,按件计费,多劳多得。只要你肯干,一天能挣二三十块。”

一天二三十!

我听了,眼睛都亮了。这可比在工地上挣得多多了。

我谢过了老王,第二天就辞了工地上的活,去了码头。

码头的活,比工地上更累,也更危险。

我们要从巨大的货轮上,把一箱箱的货物搬下来,再装上卡车。那些箱子,小的几十斤,大的几百斤,什么都有。吊车把货物从船舱里吊到码头上,我们再用人力把它搬走。

这里是真正的“多劳多得”。你搬得越多,挣得就越多。

为了挣钱,我彻底疯了。

我每天天不亮就到码头,天黑了才走。中午吃饭的时候,别人休息一个小时,我只用十分钟,扒拉完饭,就继续去干活。

我学着那些老师傅,用身体的巧劲去扛那些沉重的货物。我的肩膀,后背,很快就磨出了一层又一层的血泡。旧的血泡破了,结了痂,又磨出新的。到了晚上,后背疼得我只能趴着睡。

有一次,一个装着布料的大包从吊车上滑了下来,正好砸在我旁边。要不是我躲得快,我这条命就没了。

还有一次,我从跳板上扛着一箱苹果往下走,脚下一滑,连人带货摔了下来。一箱苹果全摔烂了,我的腿也摔伤了,肿得像个馒头。

老板骂我,让我赔那箱苹果的钱。我一个月的工钱,就这么没了。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躲在工棚里,抱着受伤的腿,第一次哭了。

我不是哭腿疼,也不是哭钱没了。我是觉得委屈,觉得无助。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就在我最低落的时候,我收到了晓燕的信。

信里,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给我寄来了一双她亲手做的布鞋。鞋底纳得很厚实,针脚细密。鞋垫上,绣着一朵小小的向日葵。

我捧着那双布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我知道,在遥远的家乡,有一个人,在等着我,在牵挂着我。

我不能倒下。

我擦干眼泪,第二天,一瘸一拐地又去了码头。

我变得更加拼命了。我把所有的苦,所有的累,都咽进了肚子里。我只有一个念头:挣钱,挣钱,挣钱!

时间飞逝,转眼间,五个月过去了。

离林大山给我的半年期限,只剩下最后一个月了。

我拿出我的铁盒子,把里面所有的钱都倒了出来,一张一张地数。

一千,两千,三千……

我数了整整一个晚上,最后的结果,是八千二百块。

还差六百。

我看着那堆被我的汗水浸湿过的钞票,心里百感交集。这八千多块钱,是我用命换来的。我的体重,从一百四十斤,掉到了一百一十斤。我整个人,又黑又瘦,像根竹竿。

但是,我觉得值。

只差六百了,我一定可以的!

最后一个月,我像上了发条的机器,没日没夜地干。我甚至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终于,在距离半年期限还有三天的时候,我凑够了八千八百块钱。

当我把最后一张十块钱放进铁盒子里的时候,我的手都在发抖。我看着满满一盒子的钱,突然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这哭声里,有喜悦,有辛酸,有这半年来所有的委屈和坚持。

我做到了。

我陈建国,靠我自己的双手,挣到了这八千八百块钱!

第6章 八千八,一分不少

我揣着那八千八百块钱,登上了回家的火车。

为了安全,我把钱分成了好几份,缝在了内衣的口袋里。一路上,我几乎没合眼,手一直紧紧地按着胸口,生怕钱丢了。

火车还是那趟绿皮火车,车厢里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但我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

来的时候,我心里是迷茫和恐惧。回去的时候,我心里是踏实和骄傲。

这半年,我像换了个人。我不再是那个在玉米地里被吓得不知所措的毛头小子了。我是一个靠自己双手挣回尊严的男人。

火车到站,我顾不上回家,直接去了林家。

当我站在林家大门口时,我的心“怦怦”直跳。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了进去。

院子里,林大山正在劈柴。他穿着一件旧背心,古铜色的脊背上,全是亮晶晶的汗珠。他似乎比半年前苍老了一些,头发里多了几缕银丝。

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了我。

他愣住了。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审视。他大概是没认出我来。我变得又黑又瘦,脸上写满了风霜,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好几岁。

“林叔。”我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

林大山这才反应过来,他放下手里的斧头,用毛巾擦了把汗,沉声问:“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我点了点头。

这时,王婶和晓燕也从屋里出来了。看到我,晓燕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她想向我跑过来,却被王婶一把拉住。

王婶看着我,也是一脸心疼。“建国,你这是……受了多少苦啊。”

我冲她笑了笑,然后把目光转向林大山。

我没有多余的废话。我解开上衣的扣子,从缝在内衣上的口袋里,把那一沓沓的钱掏了出来。

我把钱,一沓一沓地,整整齐齐地,摆在了院子里的那张石桌上。

钱不多不少,正好堆成了一座小山。有大团结,也有一块两块的零钱,每一张,都带着我的体温和汗水的味道。

整个院子,瞬间安静了下来。

林大山看着那堆钱,眼睛一眨不眨,脸上的表情很复杂,有震惊,有怀疑,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晓燕捂着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我看着林大山,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林叔,这八千八,我凑齐了。一分不少。”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院子里,却显得格外响亮。

林大山沉默了很久。

他走到石桌前,没有去数钱,而是拿起一张十块钱的纸币,放在眼前,仔仔细细地看。那张纸币,已经很旧了,上面甚至还有一块油渍。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我,问了一个我完全没想到的问题。

“在外面,苦吗?”

他的声音,不再像以前那么冰冷,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摇了摇头,强忍着泪水,说:“不苦。只要能娶到晓燕,再苦都值。”

林大山又沉默了。

他转过身,背对着我们,我看到他的肩膀,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转回来,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指着桌上的钱,对我说:“你数数。”

我愣住了。

“我让你数数。”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疑。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照做了。我当着他的面,把钱一张一张地数了一遍。

“八千八,没错。”我说。

林大山点了点头。然后,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掉下巴的举动。

他从那堆钱里,抽出了一百块钱。

然后,他把剩下的一大堆钱,推回到我的面前。

“这一百块,是彩礼,我收下了。”他看着我,缓缓地说,“剩下的,你拿回去。给你爹娘,让他们给你置办婚礼,剩下的,就当是你跟晓燕以后过日子的本钱。”

我彻底懵了。

不光是我,连王婶和晓燕都愣住了。

“他爹,你这是……”王婶不解地问。

林大山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他看着我,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柔和。

“小子,我承认,我小看你了。”

“当初我要八千八,确实是想为难你,想让你知难而退。我不放心把晓燕交给你这么一个穷小子。我怕她跟着你受苦。”

“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能把钱凑齐。这半年,你吃了多少苦,不用说,我也能猜到。”

他指着桌上的钱,说:“这钱,不是钱。这是你的骨气,是你的担当。我看到的,不是这八千七百块钱,而是一个男人,为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肯去拼命的决心。”

“我林大山的女儿,嫁给你这样的男人,我放心。”

说完,他把那一百块钱,郑重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然后,他转头对晓燕说:“丫头,还愣着干啥?去,给你建国哥倒碗水喝。”

晓燕“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再也忍不住,向我飞奔而来,一头扎进了我的怀里。

我紧紧地抱着她,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

阳光透过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洒下斑驳的光影。我看着林大山那不再那么挺拔的背影,看着王婶脸上欣慰的笑容,抱着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晓燕,我的眼泪,终于决堤了。

我赢了。

我不仅赢得了我的爱情,更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第7章 那碗面,那个爹

婚礼办得很热闹。

按照林大山的意思,一切从简,但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能少。他把那八千七百块钱,当着所有亲戚朋友的面,作为晓燕的嫁妆,又交到了我的手上。

他说:“我林大山的女儿,不是卖出去的,是风风光光嫁出去的。”

村里人都对我刮目相看。那些曾经在背后议论我、等着看我笑话的人,现在见到我,都客客气气地喊我一声“建国”,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我爹娘更是扬眉吐气,走路都带着风。婚礼那天,我爹喝多了,拉着我的手,翻来覆去就说一句话:“好小子,有出息,没给咱老陈家丢脸。”

我知道,我这半年受的苦,值了。

婚后,我和晓燕的日子过得简单而幸福。我没有再回砖窑厂,而是用那笔钱做本钱,在镇上开了一家小小的家具店。

林大山是木匠,手艺精湛。我脑子活,又在深圳见过世面。我们爷俩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生意很快就红火了起来。

我改口叫林大山“爹”。

他一开始还有点不习惯,每次我喊他,他都“嗯”一声,然后就转过头去,假装忙活别的。但我知道,他心里是高兴的。

他还是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不爱笑,不爱说话。但他对我的好,都体现在了行动上。

店里进料,他总是抢着去。他说我身子骨在外面那半年亏空得厉害,得好好养养。

吃饭的时候,他总是把碗里的肉夹给我。他说年轻人干活累,要多吃点。

有一次,我跟一个客户因为一点小事吵了起来,对方仗着人多,想动手。我爹不知道从哪儿抄起一根木棍,像一头护犊子的老狮子一样挡在我面前,眼睛瞪得像铜铃。

“谁敢动我女婿一下试试!”

那一刻,我看着他不算高大、却无比坚实的背影,眼眶湿了。

我终于明白,他当初为什么非要那八千八百块钱。

他不是贪财,他只是用一种最笨拙、最严厉的方式,在为自己的女儿筛选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他要的不是钱,而是一份能让他放心的责任和担当。

那张“车票”,不是用钱买的,而是用我的血汗和骨气换来的。

一年后,晓燕怀孕了。

全家人都高兴坏了,尤其是岳父。他放下了手里的所有活,天天变着花样给晓燕做好吃的。晓燕孕吐得厉害,吃什么吐什么。岳父就跑到几十里外的县城,去买新鲜的鱼,回来炖成汤,一勺一勺地喂给晓燕喝。

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我仿佛看到了多年前,他也是这样照顾着年幼的晓燕。

女儿出生那天,是个大雪天。

岳父在产房外,比我还紧张,不停地来回踱步。当护士抱着孩子出来,告诉我们母女平安时,这个一辈子没掉过几滴眼泪的硬汉,捂着脸,蹲在墙角,哭得像个孩子。

他给外孙女取名叫“念国”。

他说,希望孩子长大了,能记住我这个当爹的,当年为了这个家,吃了多少苦,付出了多少。

日子就像流水一样,匆匆而过。

我们的家具店越做越大,从镇上开到了县城。我们盖了新房,买了电视,成了村里第一批“万元户”。

女儿念国也一天天长大,聪明又漂亮,成了全家人的心肝宝贝。

岳父年纪大了,不再做木匠活了。他最大的乐趣,就是每天带着外孙女,在村里到处溜达,跟人炫耀。

“看,这是我外孙女,长得像我吧?”

每次听到他这么说,我都会和晓燕相视一笑。

有一年冬天,岳父病了,很严重。

在医院里,他拉着我的手,断断续续地说:“建国,爹这辈子,没求过人。就一件事,晓燕……她是我心头肉……你,你以后要好好待她……”

我跪在病床前,哭着说:“爹,你放心。我这辈子,下辈子,都对晓燕好。”

他欣慰地笑了。

那是我见他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几天后,他走了。走得很安详。

整理他遗物的时候,我在他的一个旧木箱子里,发现了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

我打开一看,愣住了。

里面是九十九张十块钱的纸币,和一张一百块的。

那一百块,正是我当年给他的彩礼。

他一直留着,没舍得花。

第8章 玉米地里的承诺

时间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

我和晓燕,都已两鬓斑白。我们的女儿陈念国也已经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家庭。

家具店的生意,我交给了女儿和女婿打理。我和晓燕则回到了村里,过上了悠闲的退休生活。我们把老房子翻新了一下,在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

闲下来的时候,我总会想起过去的事。

尤其是1988年的那个夏天,那片沙沙作响的玉米地。

有时候,我会和晓燕一起,牵着手,走到村东头那片地里。那里早就不种玉米了,变成了一片绿油油的麦田。

我们会坐在田埂上,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风吹过麦浪,发出“沙沙”的声响,和当年玉米叶的声音一模一样。

“建国,你说,”晓燕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问,“要是当年,没有我爹那八千八,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也许,我会一直在那个小砖窑厂干下去,拿着微薄的薪水,和你过着清贫但安稳的日子。

也许,我们会被现实的压力磨平了棱角,当初那份炙热的感情,也会慢慢冷却。

也许,我永远都只是那个不成熟的、只会说大话的穷小子。

“但是我很庆幸,”我握紧了她的手,看着远方的夕阳,“我很庆幸,遇到了你爹。是他,用一种最极端的方式,逼着我一夜之间长大了。是他,让我明白了什么叫责任,什么叫担当。”

那八千八百块钱,对我来说,早已经不是一个数字了。

它是我青春的勋章,是我奋斗的见证,是我对爱情和家庭最郑重的一份承诺。

它像一块基石,牢牢地奠定了我这一生的幸福。

前几天,女儿拿着一张银行卡,神秘兮兮地塞给我和晓燕。

“爸,妈,这是我跟小李给你们存的养老钱。密码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

我看着卡,笑了。

我对女儿说:“你知道吗,当年我娶的时候,你姥爷也给了我一笔钱。那笔钱,比你这卡里的,可重要多了。”

女儿不解地看着我。

我没有多解释,只是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阳光正好。院子里的向日葵,开得正艳。

我想起了岳父,想起了他那张严肃、刻板,却藏着无尽父爱的脸。

爹,谢谢你。

谢谢你当年那句“先买票,后上车”。

这张票,我买得心甘情愿。这趟车,我坐得安稳踏实。

这一辈子,我觉得,真值。

来源:认真的书签一点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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