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年我帮生产队种瓜,夜里撞见村花丑闻,她说你想怎样就怎样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10-11 19:12 1

摘要:从1978年的那个夏天到现在,四十多年过去了。我守着那片瓜地,从一个毛头小子变成了个老头子。后来队里分了地,我又包了山。日子越过越好,可每到夏天,闻着瓜藤的清香,我总会想起那个闷热的夜晚,想起那个能决定一个姑娘一辈子命运的秘密。

李秀芝那双含着泪,又带着点决绝的眼睛,我记了一辈子。

她说,“建社哥,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从1978年的那个夏天到现在,四十多年过去了。我守着那片瓜地,从一个毛头小子变成了个老头子。后来队里分了地,我又包了山。日子越过越好,可每到夏天,闻着瓜藤的清香,我总会想起那个闷热的夜晚,想起那个能决定一个姑娘一辈子命运的秘密。

那年我十九,是队里看瓜的一把好手。

第1章 瓜熟时节的烦心事

1978年的夏天,热得像个巨大的蒸笼,连风都是烫的。我们红旗生产大队在村东头那片沙土地上,种了足足十亩地的西瓜。这可是队里头一回搞的“经济作物”,王队长天天背着手在地头转悠,嘴里念叨着,这十亩瓜要是伺候好了,年底大家伙儿的油盐钱就都有着落了。

我叫陈建社,那年十九,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回村里挣工分。因为我人老实,手脚也勤快,王队长就把看瓜这个顶要紧的活儿交给了我。

瓜地边上搭了个简陋的瓜棚,一张破草席,一盏煤油灯,就是我的全部家当。白天还好,跟着大伙儿一起浇水、锄草、给瓜“翻身”,虽然累得汗衫子能拧出水来,但心里踏实。最难熬的是晚上,四野里黑漆漆的,只有天上的星星和瓜棚里那豆大的火苗陪着我。风一吹,瓜秧子“沙沙”作响,跟有人在旁边说悄悄话似的,有时候远处传来几声野猫叫,能吓得人一激灵。

我爹跟我说过,看瓜不光是防贼,更是守着一份责任。队里的收成,就是大家的命根子。这话我一直记在心里。所以每天晚上,我都会提着煤油灯,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瓜地里巡上两圈才敢睡。

那天晚上,天尤其闷,一丝风都没有。我光着膀子坐在瓜棚里,还是热得浑身冒油。天上的月亮被一层薄云遮着,朦朦胧胧的,看什么都不真切。我估摸着快半夜了,正准备去巡最后一圈就睡下,忽然听到瓜地深处传来一阵极轻微的响动。

不是风吹瓜藤的声音,倒像是有人踩在了干枯的瓜秧上,发出的“咔嚓”声。

我心里“咯噔”一下。偷瓜贼?

这年头,大家肚子都缺油水,嘴也馋。眼瞅着西瓜一个个都长到了脸盆那么大,碧绿的瓜皮上覆着一层白霜,谁看了不眼热?白天人多,没人敢动手,晚上就难说了。

我悄悄地把煤油灯吹得只剩一丁点火星,然后抄起身边那根磨得油光发亮的木棍,猫着腰,顺着瓜垄就摸了过去。月光时隐时现,地里的瓜藤盘根错节,我走得格外小心,生怕弄出一点动静。

越往里走,声音越清晰。不像是偷瓜的,倒像是有两个人……在说话。声音压得极低,听不清内容,但能分辨出是一男一女。

我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三更半夜的,谁会跑到瓜地里来说话?我放慢了脚步,几乎是贴着地面匍匐前进,最后躲在一丛长得格外茂盛的瓜秧后面。

借着从云缝里漏出来的一点月光,我终于看清了。

不远处的两道瓜垄之间,站着两个人影。女的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李秀芝。

我们村就数她长得最好看,皮肤白净,眼睛像秋天的泉水,清澈透亮。她一笑,嘴角边就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村里的小伙子,没一个不偷偷拿眼瞧她的。可她性子有点冷,不爱跟人多说话,总是安安静静地干活,像一朵开在田埂上的白色牵牛花。

而她对面的那个男人,我看着有点眼生,但从身形和穿着看,不像是我们村的。他穿着一件在当时看来很时髦的白衬衫,虽然在夜里看得不清楚,但那份干净利落的气质,跟我们这些天天在泥里土里刨食的庄稼汉截然不同。

我心里顿时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的难受。李秀芝在我们村,那可是好人家的姑娘,名声比什么都重要。这大半夜的,跟一个陌生男人在瓜地里私会,这要是传出去……我不敢再往下想。

只听那个男人低声说:“秀芝,你别怕。等我回城的手续办下来,我一定回来接你。我爹已经给我写信了,说政策松动了,我们这些知青很快就能回去了。”

是知青!我心里一动。我想起来了,他是前两年分到邻村林家铺的知青,叫什么林志远,听说家里是上海的,成分不太好,所以一直没能回城。

李秀芝的声音带着哭腔,很轻,但在这寂静的夜里,每个字都像小石子一样砸在我的心上:“志远哥,我怕……我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我娘……她最近托人给我说媒,是镇上供销社主任的儿子,我爹很动心……”

“不行!”林志远的声音一下子提了起来,但又立刻压了下去,“你怎么能嫁给那种人?秀芝,你答应过我的,你要等我。”

“我能怎么办?”李秀芝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助,“我爹说,供销社主任家能帮我弟弟安排工作。我们家这个情况,我……我能说不吗?”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只有夏夜的虫鸣在不知疲倦地叫着。我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手心里的汗把那根木棍都浸得滑腻腻的。我感觉自己像个的小人,脸上火辣辣的。我想悄悄退回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可就在这时,林志远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李秀芝的手。

“秀芝,跟我走吧。”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豁出去的决绝,“我们去南方,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虽然现在什么都没有,但我有文化,我能干活,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李秀芝猛地抽回了手,连连后退,声音都发颤了:“不行,不行!我们还没结婚,就这么跑了,我爹娘的脸往哪儿搁?以后在村里还怎么做人?这叫私奔,是要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的!”

“名声就那么重要吗?比我们一辈子的幸福还重要?”林志Z远显得有些激动。

“重要!”李秀芝斩钉截铁地说,“对我爹娘重要,对我也重要!”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气氛压抑得让我都快喘不过气来。我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觉得李秀芝可怜,另一方面又觉得这个林志远太不靠谱。在那个年代,“私奔”这两个字,足以毁掉一个姑娘的一生。

就在这时,我身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干咳。

“咳咳!”

声音不大,但在这死寂的瓜地里,却像炸雷一样。

我浑身的血一下子就凉了。完了,还有别人!

第2章 月光下的秘密

那一声干咳,吓得我不轻,也把不远处的李秀芝和林志远吓得魂飞魄散。

两人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分开了。林志远下意识地把李秀芝护在身后,紧张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我也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脑子里飞快地转着,是谁?是队里哪个睡不着觉出来溜达的长辈?还是哪个跟我一样负责巡夜的民兵?不管是哪一种,今晚这事都瞒不住了。

黑暗中,一个佝偻的身影慢慢从另一条瓜垄后面站了起来,手里还拄着一根拐杖。借着微弱的月光,我认出来了,是村里的五保户,大家都叫他“聋四爷”。

四爷耳朵背,但眼睛不花。他年轻时在战场上被炮弹震坏了耳朵,一个人无儿无女,靠队里接济过活。他有个习惯,夏天热得睡不着,就喜欢半夜三更拄着拐杖在村里村外溜达。

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又立刻提了起来。四爷虽然耳朵不好,但嘴巴可不饶人。要是被他看见了,明天一早,这事就能传遍全村。

只听四爷扯着他那破锣似的嗓子喊:“谁啊?大半夜不睡觉,在瓜地里搞啥名堂?是不是偷瓜的?”

他一边喊,一边用拐杖“笃笃笃”地敲着地,慢慢朝这边走过来。

林志远显然慌了神,他拉着李秀芝的手,低声急促地说:“快走!从那边林子里绕出去!”

李秀芝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浑身发抖,脸色在月光下白得像纸。她知道,跑不掉了。聋四爷虽然耳朵不好,但眼神好使,这么近的距离,肯定已经看清是她了。一旦跑了,那就更说不清了。

眼看四爷越走越近,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看见李秀芝和那个知青在一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猛地从瓜秧后面站了起来,大声喊道:“四爷!是我!建社!”

我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聋四爷停下脚步,眯着眼睛朝我这边瞅了瞅,过了半天才认出我来:“哦,是建社小子啊。你在这儿干啥?”

我一边大步流星地朝他走过去,一边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大声回答他:“我看着瓜呢!刚才听见这边有动静,还以为是野猪拱进来了,过来看看!”

我这么一嚷嚷,其实是说给李秀芝他们听的。我用身体挡住了四爷的视线,给了他们逃跑的机会。

林志远是个聪明人,他立刻明白了我的意图,拉着还在发愣的李秀芝,猫着腰,迅速钻进了瓜地旁边那片黑漆漆的小树林里。

我走到四爷跟前,笑着说:“四爷,您老怎么也这么晚不睡?”

四爷用拐杖指了指我身后,扯着嗓子问:“刚才那俩人影呢?我明明看见两个人的,还有一个女娃!”

我心里一紧,脸上却不敢露出来,继续装傻:“哪有两个人?就我一个啊!您老是不是眼花了?这黑灯瞎火的,把瓜秧子看成人影了吧?”

“放屁!”四爷把拐杖在地上使劲一顿,“我眼睛好使着呢!就是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我还听见他们在说话!”

我知道四爷的犟脾气,跟他硬顶没用。我赶紧从兜里掏出两根皱巴巴的“大前门”香烟,塞到他手里,把他往瓜棚的方向拉:“哎呀,四爷,肯定是您看错了。走走走,天太热了,去我瓜棚里喝口凉水,我这儿还有今天刚从井里湃出来的绿豆汤呢!”

四爷被我连哄带拽地拉着走,嘴里还在嘟囔:“不对,不对,我明明看见了……”

我把他按在瓜棚的板凳上,给他倒了一大碗凉水,又把煤油灯拨亮了些,坐在他对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队里的收成,聊着谁家的鸡下了个双黄蛋。

四爷喝了水,抽着烟,注意力慢慢被我引开了。他耳朵不好,我得扯着嗓子跟他喊,说了半天,说得我口干舌燥。等他终于拄着拐杖,骂骂咧咧地走了,我才一屁股瘫在草席上,浑身都被汗湿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夜,又恢复了寂静。

我躺在草席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刚才那一幕。李秀芝那张惊慌失措的脸,林志远紧张的样子,还有她那句充满绝望的“我能怎么办”。

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按理说,我应该把这事报告给王队长,这是我的职责。可我一想到李秀芝,想到这事要是传出去,她这辈子可能就毁了,我就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

在村里,一个姑娘家的名声,比命都重要。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我心里乱糟糟的,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我甚至有点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假装没看见,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可我爹的话又在耳边响起来:“建社,做人要凭良心。啥是良心?就是你觉得该做的事,那就去做。”

我叹了口气,望着瓜棚外那片被月光染成银灰色的瓜地。今晚这事,恐怕还没完。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工。大伙儿看见了,还跟我开玩笑,说我是不是晚上抓贼去了,累成这样。我只能嘿嘿傻笑,不敢多说一个字。

干活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去找李秀芝。她也在出工的人群里,低着头,默默地锄着草,一句话也不说。她的脸比昨天更白了,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像是大病了一场。

好几次,我感觉她的目光朝我这边飘了过来,但一对上我的视线,就立刻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躲开了。那眼神里,有害怕,有感激,还有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心里也不好受。揣着这么大一个秘密,就像胸口压了块大石头。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天。我跟李秀芝,就像两个揣着同一个秘密的共犯,在人群中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彼此的目光,谁也不敢先开口。

我以为,只要我不说,四爷那里糊弄过去了,这事就能慢慢淡下去。

可我没想到,麻烦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第3章 沉默的对峙

第三天傍晚,我刚从瓜地里收工回家,正端着碗在院子里呼噜呼噜地喝着玉米粥,我娘从屋里出来了,一脸神秘地对我说:“建社,快吃,吃完了去秀芝家一趟。”

我“噗”的一声,差点把嘴里的粥喷出来,呛得直咳嗽。

“去……去她家干啥?”我心虚地问。

我娘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你小子傻了?秀芝她娘托人带话,说她家今天刚摘了些嫩南瓜,让你过去拿两个回来尝尝鲜。这不明摆着是客气话嘛,肯定是人家有事找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饭碗都觉得沉甸甸的。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我娘还在旁边絮絮叨叨:“秀芝那丫头,模样周正,手脚也勤快,就是性子冷了点。她娘这个当口让你过去,没准是看上你了,想探探你的口风呢?你要是……”

“娘!你胡说啥呢!”我脸一红,赶紧打断了她。我哪敢有那份心思。

磨磨蹭蹭地吃完饭,我还是硬着头皮往李秀芝家走去。一路上,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把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是她娘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想套我的话?还是李秀芝自己扛不住了,跟她娘坦白了?

李秀芝家住在村西头,一个普普通通的泥瓦房院子。我走到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抬手敲了敲那扇破旧的木门。

开门的是李秀芝。

她看到我,眼神闪躲了一下,低着头,小声说了句:“建社哥,你来了。”

“嗯,”我应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我娘在屋里呢,你进来吧。”她侧身让我进去。

我跟着她走进院子,她娘正坐在屋檐下的小板凳上纳鞋底。看到我,她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脸上堆起了热情的笑容:“是建社啊,快来坐,快来坐!秀芝,去给你建社哥倒碗水。”

“婶子,不用忙活了,我不渴。”我局促地摆着手。

李婶拉着我在另一个小板凳上坐下,眼睛不住地在我身上打量,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建社啊,听说今年队里的瓜,全靠你一个人看着,辛苦了。”李婶笑着说。

“不辛苦,应该的。”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这孩子,就是实诚。”李婶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你这几天晚上看瓜,没碰到什么闲杂人等吧?咱们村子虽然不大,但晚上黑灯瞎火的,也难保没个手脚不干净的。”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果然是在试探我!

我强装镇定,摇了摇头:“没有,挺太平的。就是前天晚上,好像有野猫叫唤,我出去转了一圈,啥也没看着。”

我故意把“野猫”两个字说得很重,眼睛却不敢看李秀芝。我能感觉到,她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肯定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

李婶“哦”了一声,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似乎对我的回答并不完全相信。她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建社啊,婶子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们家秀芝,从小到大,都是个本分孩子,没做过一件出格的事。她爹给她说了门亲事,是镇上供销社主任家的儿子,多好的条件啊。可这丫头,死活不同意,问她为什么,她也不说,就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说着,李婶叹了口气,眼圈都红了,“你说,她是不是在外面……听了什么风言风语,或者……有了什么别的心思?”

她这话,明着是跟我诉苦,实际上句句都在敲打我。我听明白了,她怀疑我知道些什么。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沾满泥土的解放鞋,脑子飞快地转着。我该怎么说?如果我说不知道,她肯定不信。如果我顺着她的话说,万一说漏了嘴,岂不是害了李秀芝?

就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李秀芝突然开口了。

“娘,你别问了。这事跟建社哥没关系。”她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李婶回头瞪了她一眼:“你给我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说完,她又转过头来,换上一副和蔼的表情看着我:“建社,你跟婶子说实话。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我抬起头,迎上她那双探究的眼睛,又看了看站在一旁,脸色惨白,紧紧咬着嘴唇的李秀芝。

那一刻,我爹的话又在我脑子里响了起来:“做人要凭良心。”

我心一横,决定装傻到底。

“婶子,我真没看见什么。”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秀芝是个好姑娘,村里谁不知道?她不同意那门亲事,兴许是觉得跟人家不合适。这婚姻大事,总得两厢情愿才行。您也别逼她太紧了。”

我说完这番话,感觉自己后背都湿了。

李婶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半分钟,似乎想从我的脸上看出点什么破绽。最终,她失望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天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着吧。秀芝,去把那几个南瓜给建社拿上。”

我如蒙大赦,站起来就想走。

“婶子,南瓜我不要了,家里还有呢。”

“让你拿着就拿着,跟婶子客气啥!”李婶的语气不容置疑。

李秀芝从墙角拎起一个装着几个嫩南瓜的布袋,递给我。我伸手去接的时候,我们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一起。她的手冰凉冰凉的,还在微微发抖。

我接过袋子,没敢再看她,匆匆跟李婶道了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她家。

走出院门很远,我才敢回头看一眼。李秀芝还站在门口,月光洒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像一尊忧伤的雕像。

我提着那袋南瓜,心里沉甸甸的。我知道,今天这关虽然暂时过去了,但事情远没有结束。李婶的疑心已经起来了,她迟早会想办法弄清楚真相的。

而我,已经被卷进了这个漩涡,再也无法置身事外了。

接下来的几天,村里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李婶开始旁敲侧击地跟村里的长舌妇们打听,问她们有没有看到秀芝跟什么陌生人来往。聋四爷那天晚上的“眼花”,也被人当成笑话一样传来传去。

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哪句话说错了,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而李秀芝,变得更加沉默了。她每天按时上工,按时下工,但眼神总是飘忽的,好像心里藏着天大的事。

我知道,我们都在等。等另一只靴子落地。

终于,在一个闷热的午后,那只靴子,还是重重地砸了下来。

第4章 瓜棚里的决断

那天下午,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暴雨。空气里黏糊糊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正在瓜地里给西瓜授粉,远远地就看见李秀芝朝瓜棚这边走过来。她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像是脚上绑了沙袋。

我心里一沉,知道她肯定是来找我的。这几天,我们俩虽然天天在队里碰面,但一句话都没说过。她今天特意找到瓜地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我直起身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她越走越近。

她走到我面前,停下脚步,没有看我,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的嘴唇被咬得发白,双手紧紧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建社哥,”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我……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嗯。”我点了点头,领着她走进了瓜棚。

瓜棚里稍微凉快些,但气氛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压抑。我们俩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小小的木桌。

沉默。

长久的沉默。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听着外面偶尔传来的几声蛙鸣。

最终,还是她先打破了沉默。

“建社哥,谢谢你。”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那天晚上的事……要不是你,我……”

“别说了,都过去了。”我打断了她。

“过不去。”她摇了摇头,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我娘……她什么都知道了。”

我心里一惊:“怎么会?她怎么知道的?”

“是聋四爷。”李秀芝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我娘昨天给他送了半斤酒,一碟花生米,陪着他喝了一下午。四爷虽然耳朵不好,但喝多了酒,话就多了。他把你那天晚上怎么站出来,怎么把他支走的事,一五一十地都说了。我娘那么精明的人,一听就全明白了。”

我感觉自己的后心一阵发凉。千算万算,没算到李婶会来这么一招。

“她……她把你怎么样了?”我紧张地问。

李秀芝惨然一笑:“她没打我,也没骂我。她就把我锁在屋里,说如果我不同意嫁给供销社主任的儿子,她就去公社报案,告林志远……告他耍流氓,勾引良家妇女。”

“什么?”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在那个年代,“耍流氓”可是天大的罪名,轻则批斗游街,重则要坐牢的。李婶这是要往死里整那个林志远啊!

“她还说,”李秀芝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还要去找王队长,说你身为看瓜员,知情不报,包庇坏人,让你也跟着受处分。”

我一屁股坐回了板凳上,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李婶这招太狠了,她不仅要毁了林志远,还要把我拖下水。她这是在逼李秀芝,也是在逼我。

“建社哥,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李秀芝哭着说,“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事你别管了。我……我认命了。我娘让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你千万别为了我,把自己的前程也搭进去。”

我看着她那张被泪水打湿的脸,看着她那双充满了绝望和痛苦的眼睛,心里像被刀割一样难受。

她才十八岁,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要被这样当成筹码,去交换她弟弟的前程,去维护她父母的面子吗?

不。

不行。

我爹说过,做人要凭良心。如果我今天眼睁睁地看着她跳进火坑,那我陈建社这辈子,良心都难安。

我沉默了很久,脑子里天人交战。一边是自己的安危和前途,一边是一个无辜姑娘的幸福。

最终,我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做出了一个可能会改变我们所有人命运的决定。

“秀芝,”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异常清晰,“这事,我管定了。”

李秀芝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我,眼泪都忘了流。

“你……你想干什么?”她颤声问,“建社哥,你别犯傻!你斗不过我娘的!”

我摇了摇头,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豁了口的茶缸,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缸凉白开,一口气喝了下去。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流进胃里,也让我混乱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我不想斗。”我说,“我想找那个林志远谈谈。”

“找他?”李秀芝更不解了,“找他有什么用?他一个没户口没工作的知青,拿什么跟我娘斗?”

“不,”我看着她,认真地说,“我想问问他,他是不是个值得你托付一生的男人。如果他是个有担当的爷们儿,这事就有解。如果他是个一遇到事就缩头的软蛋,那你……嫁给谁,其实都一样。”

李秀芝被我的话震住了。她呆呆地看着我,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站起身,走到瓜棚门口,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

“你回去吧。”我说,“告诉你娘,就说你同意了,但需要三天时间考虑。这三天,稳住她,别让她有任何动作。三天之后,我给你一个答复。”

“建社哥……”

“去吧。”我没有回头,“相信我。”

李秀芝又站了很久,才默默地转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看着她消失在田埂尽头的背影,我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我知道,我把自己逼上了一条没有退路的绝路。

接下来这三天,将决定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而我,必须去见一见那个叫林志远的知青,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5章 一个男人的承诺

要去邻村林家铺找林志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白天大家都在上工,我走不开。晚上去,又怕被人看见,引起不必要的闲话。

我想来想去,决定在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的时候动身。那个时候,村里人都还在睡觉,最不容易被人发现。

第二天,鸡叫头遍的时候,我就从瓜棚的草席上爬了起来。夜里下了一场小雨,空气里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湿润气息,格外清新。我用井水胡乱抹了把脸,就着咸菜啃了两个冷窝头,然后锁好瓜棚,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林家铺的方向走去。

两个村子隔着一条河,还有一片小树林,走路大概要四十分钟。等我赶到林家铺的知青点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知青点是一排破旧的土坯房,跟我们村的牛棚差不多。我站在院子外面,心里有点打鼓。我跟这个林志远素未谋面,就这么贸然找上门,该怎么开口?

正在我犹豫的时候,一个瘦高的身影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脸盆,看样子是准备去洗漱。正是那天晚上我在瓜地里见到的那个男人。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衬衫,头发有点乱,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忧郁。但那双眼睛,在晨光中显得很亮,很有神。

我鼓起勇气,迎了上去。

“你是林志远同志吗?”我问。

他愣了一下,警惕地看着我这个陌生人:“我是。你是……?”

“我叫陈建社,是红旗大队的。”我开门见山地说,“我想跟你谈谈李秀芝的事。”

一听到“李秀芝”三个字,他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他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把我拉到院子一个偏僻的角落,压低了声音问:“你……你怎么知道的?秀芝她……她出什么事了?”

看着他焦急的样子,我心里对他的第一印象还不算太坏。至少,他是在乎李秀芝的。

我把李婶的威胁,以及李秀芝现在的处境,简单地跟他说了一遍。我没说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只说是李秀芝托我来找他。

林志远听完,脸色变得煞白,嘴唇都在哆嗦。他靠在土墙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蹲了下去。

“都怪我……都怪我没用……”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自责和无力。

我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我在等,等他的反应。他是会选择退缩,还是会选择面对。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地站起来,通红的眼睛看着我,眼神里却多了一丝我之前没见过的坚定。

“陈建社同志,谢谢你。”他哑着嗓子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想怎么做?”我追问。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我要去找她娘,跟她当面谈。我要告诉她,我是真心喜欢秀芝的,我不是跟她玩玩。我会娶她,会对她好一辈子。”

我皱了皱眉:“你拿什么娶她?你现在连户口都没有,工作也没有。她娘会相信你吗?”

“我会的!”他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有力,“我爹已经给我来信了,我的平反材料已经递上去了,最多再过半年,我就能回上海。等我回了城,有了工作,我马上就回来,堂堂正正地把秀芝娶进门!”

“半年?”我摇了摇头,“她娘等不了半年。三天,我们只有三天时间。”

林志远再次陷入了沉默。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都陷进了肉里。看得出来,他正在经历一场剧烈的思想斗争。

“如果……”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这辈子都回不了城了呢?你还愿意娶秀芝吗?你愿意留在这个穷乡僻壤,跟她一起种地,挣工分,过一辈子苦日子吗?”

这才是我想问的最关键的问题。

如果他爱的是李秀芝这个人,那无论在哪里,他都应该愿意跟她在一起。如果他只是把她当成在这里排遣寂寞的对象,那他就不配。

林志远被我的问题问住了。他愣愣地看着我,眼神复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晨光已经洒满了整个院子。远处传来了队长催促上工的哨子声。

就在我以为他回答不出来,准备失望地离开时,他突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愿意。”

他说。

“你说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

“我说,我愿意。”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膛里迸出来的,“就算我一辈子回不了城,当一辈子农民,我也要娶秀芝。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吃再多苦,我都不怕。”

说完,他从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用手帕包着的东西。他一层一层地打开,里面是一支看起来很名贵的钢笔。

“这是我爹送给我的,是我最珍贵的东西。”他把钢笔塞到我手里,“陈建社同志,我知道我现在一无所有,说什么都没用。你把这个东西带给秀芝。告诉她,这是我的信物。如果三天后,我没能说服她娘,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要嫁。让她等我。哪怕是跑,我也要带她走!”

我握着那支冰凉的钢笔,心里却感到一阵滚烫。

我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青年,看着他那双因为熬夜和焦虑而布满血丝,却依旧清澈明亮的眼睛。

我相信他了。

我相信他的承诺,是真心的。

“好。”我点了点头,把钢笔小心地放进口袋里,“你的话,我会带到。但是,‘跑’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那一步。你先别冲动,等我的消息。”

说完,我没再多留,转身快步离开了知青点。

回去的路上,我的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虽然事情还没有解决,但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计划。

这个计划很冒险,甚至有点异想天开。

但为了李秀芝的幸福,为了一个男人沉甸甸的承诺,我决定,拼一次。

第6章 最后一颗西瓜

回到村里,我没有直接去找李秀芝,而是先去了瓜地。

王队长正黑着脸在地头训人,说有人昨天晚上偷懒,巡夜不仔细,瓜地边上的篱笆被人扒开了一个小口子。虽然没丢瓜,但这也是个危险的信号。

我低着头,没敢吱声,心里却有了主意。

接下来的两天,我表面上跟平时一样,老老实实地看瓜、上工。但暗地里,我却在做着准备。

我找到了村里的木匠李大伯,请他帮我打一个结实的大木箱,我说是我攒了点钱,想给家里添置个物件。李大伯没多想,收了我几块钱材料费,一天工夫就给我做好了。

我又去了一趟镇上的供销社,把我这两年攒下的所有积蓄,一共三十多块钱,全部取了出来。我买了两包“大前门”,两条肥皂,还有一些女孩子喜欢的花布和雪花膏。

做完这一切,我的口袋比脸还干净。

第三天晚上,也就是我跟李秀芝约定的最后期限,我把那个大木箱悄悄地搬到了瓜棚里。然后,我提着煤油灯,在十亩瓜地里,仔仔细细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我在瓜地最中心的位置,挑了一个最大、最圆、瓜藤长得最精神的西瓜。我轻轻地拍了拍,声音清脆悦耳。这绝对是今年的“瓜王”。

我小心翼翼地把这个瓜摘了下来,抱回了瓜棚。

夜深了,我坐在瓜棚里,点着煤油灯,把那支钢笔、我买的花布、雪花膏,还有我身上剩下所有的钱,都放进了那个大木箱里。

然后,我拿出纸笔,就着昏暗的灯光,开始写信。

我写了两封信。

一封是写给王队长的。我在信里说,我辜负了他的信任,在看瓜期间,监守自盗,偷了队里一个西瓜。这个西瓜,我已经托人带走了。为了弥补队里的损失,我把这两年攒下的所有积蓄,都放在木箱里,作为赔偿。我说自己没脸再见大家,决定出去闯荡几年,请队长不要找我。

另一封信,是写给李秀芝的。

我告诉她,我已经见过林志远了,我相信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我让她不要害怕,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告诉她,我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天亮之后,她就去找她娘,说她想通了,同意嫁人。但她有个条件,就是要风风光光地出嫁,要坐着拖拉机去镇上。

我让她告诉她娘,我已经帮她联系好了拖拉机,就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等她。

而那个大木箱,就是我送给她的嫁妆。

我让她上了拖拉机之后,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走。拖拉机不会去镇上,而是会去县城的火车站。林志远会在那里等她。

我把那支钢笔也放在了信封里,告诉她,这是林志远给她的信物,也是他们新生活的开始。

我告诉她,不要觉得亏欠我什么。我只是做了一件我觉得应该做的事。

写完信,天边已经开始发白了。

我把给王队长的信压在木箱上,把给李秀芝的信和那个“瓜王”一起,用一个大布袋装好。

然后,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守护了整整一个夏天的瓜棚,看了一眼那片在晨曦中绿油油的瓜地,背起布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没有去找拖拉机。我所谓的“安排好了”,其实是个谎言。

我只是想用我自己的方式,为他们争取最后一次机会。

我一路疾行,赶在所有人上工之前,来到了李秀芝家的院子外。我不敢敲门,就把那个装着西瓜和信的布袋,轻轻地放在了她家门口。

做完这一切,我像一个逃犯一样,沿着村子的小路,朝着后山跑去。

我不知道我的计划能不能成功。李秀芝会不会相信我?她娘会不会起疑心?王队长看到我的信,会是什么反应?

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从今天起,我陈建社,就成了一个“偷瓜贼”。

我在后山躲了一整天。饿了就摘野果子吃,渴了就喝山泉水。我像一只惊弓之鳥,竖着耳朵听着山下村里的一切动静。

中午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了拖拉机发动的声音。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是去镇上,还是去县城?

我不敢想,也不敢看。

一直熬到天黑,我才敢悄悄地摸回村子。

村里静悄悄的,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我不敢回家,也不敢去瓜棚,就躲在村口那棵大槐树的阴影里。

远远地,我看见王队长家还亮着灯。过了一会儿,李婶哭哭啼啼地从王队长家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她那个愁眉苦脸的男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事情败露了。

我正准备转身逃跑,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建社。”

我回头一看,是王队长。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后,手里还拿着我写给他的那封信。

我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队长,我……”

王队长没有说话,只是走过来,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然后,他把那封信撕得粉碎,扔进了旁边的水沟里。

“瓜地里少了个瓜,肯定是让哪个嘴馋的给拱了。”他看着我,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你小子,看瓜不利,罚你今年一年的工分。明天,给我老老实实地滚回瓜地去,要是再少一个瓜,我打断你的腿!”

我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第7章 四十年的回响

那天晚上之后,村里发生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李秀芝“私奔”的消息,像一阵风,刮了没两天就平息了。李婶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像是老了十岁,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爱说爱笑了。她逢人就说,女儿去远方的亲戚家了,过几年就回来。村里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但谁也不去点破,只是在背后悄悄议论。

我“偷瓜”的事,被王队长压了下来。他对外只说是我看瓜不利,丢了个瓜,罚了我全年的工分。村里人都笑我傻,为了一个瓜,一年的辛苦都白费了。我什么也不解释,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我知道,王队长是在保护我。他撕掉的那封信,不仅是撕掉了一个谎言,更是保全了我的名声和一个年轻人的前途。这份恩情,我记了一辈子。

那个夏天很快就过去了。瓜地里的西瓜卖了个好价钱,队里的人都分到了钱,喜气洋洋。只有我,两手空空。

我爹没骂我,只是在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给我碗里夹了一大块肉,闷着头说了一句:“人这辈子,总要做几件不为钱,只为心安的事。吃了这顿饭,就都忘了。”

我点了点头,眼泪掉进了饭碗里。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秋去冬来,春暖花开。第二年,改革的春风吹遍了大地,生产队解散了,开始搞联产承包。我家分到了几亩地,还承包了村东头那片沙土地。

我爹问我种什么,我想也没想,就说:“还种西瓜。”

从那以后,我就跟西瓜结下了不解之缘。我钻研技术,改良品种,我的瓜种得又大又甜,远近闻名。我靠着种瓜,盖了新房,娶了媳妇,生了娃。日子就像我种的西瓜一样,一年比一年甜。

我再也没有见过李秀芝和林志远。

他们就像两只飞出笼子的小鸟,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我有时候会想,他们过得好不好?林志远兑现他的承诺了吗?李秀芝幸福吗?

那个我送出去的“嫁妆”木箱,里面的东西,够不够他们开始新的生活?

这些问题,没有人能回答我。它们和我一起,被埋在了时间的尘埃里。

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

我的孩子都已长大成人,在城里安了家。老伴前几年也走了,家里就剩下我一个老头子。孩子们总劝我去城里住,说我辛苦了一辈子,该享享清福了。

可我离不开这片土地,尤其离不开这片瓜地。每年夏天,闻着瓜藤的清香,守着满地的西瓜,我就觉得心里踏实。

那个夏天的故事,已经被我深深刻在了心里,成了一个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直到去年夏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打破了我平静的生活。

那天,我正坐在瓜棚里,摇着蒲扇打盹。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瓜地边上。这在村里可是稀罕物,我好奇地探出头去看。

车门打开,先下来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他恭敬地拉开后座的车门。

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从车里走了下来。他穿着一身干净的唐装,手里拄着一根文明棍。虽然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痕迹,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是林志远。

他比四十多年前胖了些,也苍老了许多,但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明亮。

他站在地头,目光在瓜地里逡巡着,像是在寻找什么。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瓜棚,落在了我这个糟老头子身上。

他朝我走了过来,步子有些蹒跚,但很稳。

“请问……”他走到我面前,声音有些颤抖,“您是陈建社大哥吗?”

我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眼泪就先涌了上来。

他笑了,眼角堆满了皱纹,眼眶也红了。

“我回来了。”他说,“我带着秀芝,回来看您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向车里望去。后座的车窗摇了下来,露出一张同样布满岁月风霜,但依旧温婉美丽的脸。

是李秀芝。

她坐在车里,微笑着朝我挥了挥手。那笑容,还是像当年一样,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第8章 迟到的嫁妆

那个下午,我就在我的瓜棚里,招待了这对远道而来的故人。

我们谁都没有提当年那些惊心动魄的细节,只是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聊着家常。

林志远告诉我,他们当年拿着我给的钱,坐火车一路南下,去了广州。他确实是个有本事的人,靠着自己的文化和头脑,在改革开放的浪潮里抓住了机会。他从摆地摊开始,一步步做大,最后有了自己的工厂和事业。

他说,他回上海办好了手续后,第一时间就回来娶了秀芝,他们是堂堂正正的夫妻。他们有两个孩子,都很出息,一个在国外读博,一个在国内接管了他的生意。

“这些年,我们一直想回来看看。”林志远端着我递给他的那碗绿豆汤,感慨地说,“但又怕……怕给你带来麻烦。我们听说王队长后来当了村支书,前几年才退下来。我们怕当年的事,会影响到他。”

我摇了摇头:“王队长是个好人。他要是知道你们现在过得这么好,只会替你们高兴。”

李秀芝从车上走了下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她走到我面前,把盒子递给我。

“建社哥,”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这是我们……补给你的。当年的嫁妆,我们现在才还回来。”

我打开盒子,里面不是钱,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而是一支崭新的钢笔,和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蓝色花布。

跟我当年放进木箱里的东西,一模一样。

“那支钢笔,志远一直珍藏着,他说那是他的护身符。”李秀芝擦了擦眼角的泪,“那块花布,我给自己做了件衣裳,穿了很多年。建社哥,我们这辈子,都忘不了你的恩情。没有你,就没有我们的今天。”

我合上盒子,心里百感交集。

“都过去了。”我说,“你们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从天亮聊到天黑。他们给我讲外面的世界,讲城市的繁华。我给他们讲村里的变化,讲谁家的孩子考上了大学,谁家又盖了新楼房。

临走的时候,林志远从车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信封,硬要塞给我。

“大哥,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不多,你拿着改善改善生活。”

我把信封推了回去,态度很坚决。

“志远,如果你们还当我是大哥,就把这个收回去。”我看着他,认真地说,“当年我做那件事,不是为了钱。我只是觉得,一个好姑娘,不该被那样对待;一个有担当的男人,应该有机会去兑现他的承诺。我守住了我的良心,这就够了。”

林志远看着我,最终,他把信封收了回去,然后,朝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小轿车开走了,消失在村口的暮色里。

我一个人坐在瓜棚里,看着天边的晚霞,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满足。

我这辈子,没读过多少书,没见过多大的世面,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我的人生,就像我种的西瓜,平凡,朴实,扎根在泥土里。

但1978年的那个夏天,那件“偷瓜”的往事,却像一颗饱满的种子,在我心里生根发芽,影响了我的一生。它让我明白,人活着,除了吃饱穿暖,还有些东西更重要。比如善良,比如承诺,比如在别人需要的时候,能不计得失地伸出一把手。

如今,瓜地里的西瓜又熟了。我摘下一个,切开,鲜红的瓜瓤,清甜的汁水。

我咬了一口,真甜。

这,就是我的人生,苦过,累过,但最终,回味起来,是甜的。

来源:清爽雪碧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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