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清晨六点半,静安寺旁的老弄堂里,95岁的周志棠准时推开木门。藤椅擦得锃亮,搪瓷杯泡着碧螺春,杯沿一圈包浆温润——这套晨起“仪式”,他坚持了整整70年。作为弄堂里最年长的独居老人,他每月1.2万的退休金足够体面,却始终守着一间老房、一张旧照,活成了邻居口中“最痴
清晨六点半,静安寺旁的老弄堂里,95岁的周志棠准时推开木门。藤椅擦得锃亮,搪瓷杯泡着碧螺春,杯沿一圈包浆温润——这套晨起“仪式”,他坚持了整整70年。作为弄堂里最年长的独居老人,他每月1.2万的退休金足够体面,却始终守着一间老房、一张旧照,活成了邻居口中“最痴情的爷叔”。
“侬看,这是阿芳19岁时的样子。”周志棠从樟木箱底翻出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指尖轻轻拂过照片里梳麻花辫的姑娘。照片边缘已磨出毛边,背面用钢笔写着“1948年夏,赠志棠”,字迹娟秀依旧。那年,20岁的周志棠在南京西路的钟表行当学徒,每天最盼的就是傍晚——阿芳会提着竹篮路过,篮子里装着给父亲买的香烟,也装着两人偷偷藏在糖纸里的情话。
“阿芳的父亲是钟表行的老主顾,第一次见她,她蹲在柜台前看我修怀表,睫毛忽闪忽闪的,像蝴蝶停在脸上。”周志棠的声音慢下来,带着老上海人特有的软糯。两人很快熟络,他教她认钟表零件,她帮他补磨破的袖口,弄堂里的梧桐树见证了无数个并肩散步的黄昏。1949年春天,他攒了三个月工钱,买了一枚银戒指,准备在阿芳生日那天求婚。
可命运偏在这时拐了弯。阿芳的父亲突发重病,为凑医药费,她不得不接受远房亲戚的安排,去香港投奔舅舅。临行前一晚,两人在苏州河边见了最后一面。“她哭着说,等我三年,回来就嫁给我。”周志棠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布包,里面裹着那枚从未送出的银戒指,戒圈已被岁月磨得细细的,“我跟她说,我等,多久都等。”
这一等,就是半生。起初,他们还能通过香港的亲戚捎信,阿芳说在纱厂做工,说香港的霓虹灯比上海亮,说想念弄堂里的生煎包。可1953年之后,信突然断了。周志棠托人打听,只知道阿芳的亲戚举家迁去了国外,再无音讯。钟表行的师傅劝他:“人走茶凉,再找个好姑娘吧。”他却摇摇头,把戒指锁进木箱,“阿芳说会回来,我不能食言。”
后来,他成了钟表行的老师傅,手艺好到能修好几十年前的古董钟,不少人上门说媒,甚至有姑娘主动表示不介意他“心里有人”,都被他婉拒。“我若娶了别人,对得起阿芳的等待吗?”他把更多精力放在钟表上,每修好一块表,就会对着表盘愣一会儿,仿佛能从滴答声里听到阿芳的消息。
1980年,他从钟表行退休,搬进了现在的老房。子女双全的徒弟来看他,劝他搬去同住,他笑着摆手:“这房子里有阿芳的味道,我走了,她回来找不到怎么办?”他把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阿芳当年坐过的藤椅始终放在窗边,每周都会用布擦三遍;她喜欢的玉兰花,他年年在院子里种,花开时就摘一朵放在照片旁。
“有人说我傻,守着一个‘没指望’的约定过一辈子。”周志棠呷了口茶,目光望向窗外的梧桐树,“可他们不懂,阿芳不是‘没指望’,是我这辈子最清楚的念想。”这些年,他靠着退休金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早上去菜场买新鲜的荠菜,中午煮一碗荠菜馄饨,下午坐在藤椅上听评弹,偶尔给邻居修修坏了的钟表——分文不取,只说“举手之劳”。
去年冬天,社区医生上门体检,发现他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崭新的保温杯,杯身上印着“平安”二字。“这是给阿芳准备的,”他解释,“她小时候手脚容易凉,要是回来了,用这个杯子喝热水正好。”医生红了眼,转身跟社区工作人员说:“周爷叔的心里,从来不是一个人。”
如今,95岁的周志棠耳不聋、眼不花,还能清晰地报出阿芳的生日,记得她喜欢吃甜口的生煎,不爱吃葱。有人问他,这么多年没消息,会不会早就放弃了?他总是笑着指一指胸口:“这里一直记着,就不算放弃。”
夕阳西下时,弄堂里的灯次第亮起。周志棠把照片轻轻放回樟木箱,锁好,又仔细擦了擦那枚银戒指。窗外的玉兰花影落在他身上,温柔得像70年前那个苏州河边的夜晚。他说:“我不怕等,也不怕一个人过。要是阿芳真的回来了,我还能给她修修当年没修好的怀表;要是没回来,我守着这份念想,也过得踏实。”
或许,世人眼中的“终身不娶”是孤独,可在周志棠心里,那是对一句承诺最郑重的坚守——有些等待,无关结果,只关真心;有些人,遇见一次,便够一辈子怀念。
来源:清秀林园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