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娘生我时难产,本是一尸两命的悲惨结局,我爹用棺材将我娘抬到村外的义庄去。到了半夜,我竟自己从娘的肚子里爬了出来(完结)
声明:虚拟演绎故事经历,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切勿带入现实!
我娘生我时难产,本是一尸两命的悲惨结局,我爹用棺材将我娘抬到村外的义庄去。到了半夜,我竟自己从娘的肚子里爬了出来(完结)
我叫戚月半,因为生在七月十五,我爹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
我们那儿有个说法,七月半,鬼门开。生在这天的孩子,命格都有些说道。
更何况,我还是个棺生子。
给我算命的老先生捻着山羊胡,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说我生辰八字全阴,阴气太重,怕是阳寿有损,活不过八岁。
要想破这个局,也不是没有法子。
唯一的活路,就是得拜个“干亲”,借她的运势来庇护我,帮我压住这身阴气。
老先生交代我爹,等我满月那天,用黑布蒙上眼睛,抱上我,从家门口开始,一边走一边撒纸钱。不多不少,走满一百步,然后扯下黑布,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东西,不管是什么,都得让我认作干亲。
这法子听着玄乎,但我爹不敢不从。
满月那天,我爹依着吩咐,将我裹在襁褓里,蒙着眼就出了门。
谁知那天偏偏天公不作美,山洪暴发,村子里的水位涨得吓人,浑黄的泥水奔涌而下,竟把后山的老坟都给冲垮了。
我爹心里一边默数着步子,一边提心吊胆地往前走。他不知道,一场天灾,已经为我安排好了一位非同寻常的干亲。
当他数到一百步,猛地扯下眼前的黑布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只见一口血红色的棺材,正顺着浑浊的洪水漂到他跟前,不偏不倚地停下了。
说起我的出生,那更是离奇。
我娘生我的时候,遇上了大难产,最后是血崩而亡,一尸两命。
村里的接生婆连连摇头,说这种横死的产妇怨气最重,更何况是母子同死,那更是凶上加凶,让我爹赶紧用棺材把人殓了,先别下葬,送到村外的义庄停灵。
我爹和我爷奶哭得肝肠寸断,含泪照办了。
可谁都没想到,当天半夜,我已经死了的娘亲,竟然在棺材里把我“生”了出来。我自己从娘的肚子里爬了出来。
看守义庄的族叔公叫顺发,好喝两杯。那天他正喝得半醉,迷迷糊糊间,忽然听见棺材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那哭声又细又弱,在这死寂的义庄里,显得格外瘆人。
顺发叔公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还以为是自己撞了邪,吓得腿肚子直哆嗦。
他颤颤巍巍地对着我娘的棺材作揖,声音都变了调:“老四家的媳妇儿,冤有头债有主,我可没招你惹你啊!你……你别吓唬叔公,大不了,我多给你烧些纸钱,你安心上路吧!”
他手忙脚乱地点了香烛,烧了一沓黄纸,可那婴儿的哭声非但没停,反而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有力了。
顺发叔公心里犯起了嘀咕。
“难不成……老四家的媳妇儿没死透?”
这个念头让他又惊又怕。他壮着胆子,凑到棺材边,哆哆嗦嗦地推开了一条缝。借着昏暗的灯笼光往里一瞧,只见我赤条条地躺在我娘的双腿之间,身上沾满了血污,连着胎盘,正扯着嗓子哭呢。
“我的娘诶!女尸产子啊!”
叔公魂都快吓飞了,也顾不上抱我,连滚爬爬地提着灯笼就往我家跑。
“老四!老四!快开门!”
“你媳妇儿,你媳妇儿生了!”
那时候,我爹和我爷奶正守着灵堂,准备给我娘办丧事,村里不少乡亲都来帮忙。
突然听见顺发叔公在门外这么一嗓子,屋里的人全吓傻了。
一个胆大的村民凑到门口,隔着门板喊:“顺发叔,您老别是喝多了说胡话吧?老四家的媳妇儿,几个时辰前才断的气,是我们几个大老爷们亲手抬到义庄的啊!”
“就是啊,死人怎么可能生孩子?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人群里不知谁嘀咕了一句:“今儿可是七月半,鬼门大开的日子。你们说,门外敲门的,该不会不是顺发叔,是哪个孤魂野鬼假扮的吧?”
这话一出,屋里顿时一片死寂,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写满了恐惧。
我爹声音发抖地冲着门外问:“顺发叔,不是我们不信您……您得先证明您是人是鬼,我们才敢开门啊!”
门外的顺发叔公一听就火了,在族里他辈分高,脾气也爆。
“放你娘的罗圈屁!你个小兔崽子,你四岁那年掉进粪坑,要不是老子恰好路过把你捞上来,你现在还在坑里啃屎呢!这么大的事,老子能跟你开玩笑?”
“你媳妇儿,真的生了!”
听见这件陈年糗事,我爹脸色一松,长出了一口气:“没错,是顺发叔。”
他连忙拉开门栓,可门一开,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叔,您是说,我家翠儿她……她没死?”
顺发叔公脸色复杂,摇了摇头:“大的……恐怕是真没了。但是,但是棺材里爬出来一个小的,哭声洪亮着呢!”
“起先我也以为是闹鬼,后来大着胆子推开棺材盖一瞧,嗬!里头真有个活生生的娃儿。”
“行了,别在这儿磨蹭了,快跟我去看看!”
“女尸产子”这事儿太过骇人听闻,屋里的人虽然害怕,但更多的是按捺不住的好奇。
于是,一行十几个人,打灯笼的,烧篾片的,浩浩荡荡地朝着村外的义庄走去。
等他们到的时候,我已经哭得没什么力气了,凭着本能,爬到了我娘的怀里,正费劲地吮吸着什么。
众人推开棺材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而我娘,那双原本已经合上的眼睛,此刻瞪得大大的,仿佛是因为放心不下我,死不瞑目。
我奶奶见状,眼泪“刷”地就下来了,赶紧上前把我抱了起来。
“我的天爷,还真是个活娃儿!我还以为这孩子也跟着翠儿去了呢!”
她颤抖着手,轻轻合上了我娘的双眼,哽咽道:“翠儿啊,你安心地走吧!这孩子,娘一定给你好好的养大,你放心地去吧!”
我爹“噗通”一声跪在我娘的棺材前,砰砰地磕头。
“翠儿,这是你豁出命给咱留下的根,我戚老四对天发誓,一定把咱们的孩子拉扯大!我这后半辈子,绝不再娶!你安心吧!”
话音刚落,我娘那双不肯闭上的眼睛,终于缓缓地合上了。
这时,给我娘做法事的李道士挤了进来,他神色凝重地问:“快,看看孩子是男是女。”
我奶奶已经剪断了脐带,正用自己的棉袄裹着我,闻言回道:“是个闺女。道长,有什么不对吗?”
李道士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孩子生在七月十五,子时三刻,八字本就极阴。她又是个女孩儿,这便是阴上加阴。”
他掐指算了算,脸色愈发沉重。
“更要命的是,她生于棺椁之内,是从亡母腹中爬出来的,身上沾染了浓重的死气。这样的孩子,极难养活。”
“尤其是在她八岁那年,命中必有一场生死大劫。”
“什么?”
我爹和我娘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刚刚痛失爱妻,现在又听说女儿也活不长,他当场就崩溃了。
他一把抓住李道士的衣袖,涕泪横流地磕头:“道长!求求您,您一定要救救我闺女啊!”
“这孩子是我媳妇儿拿命换来的,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将来到了地下,有什么脸面去见她娘啊?”
李道士捋着胡须,叹了口气:“你先起来,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你们且听我安排……”
就这样,我爹为我娘做了七天七夜的法事,将她好生安葬了。
转眼到了我满月那天。
我爹遵照李道士的嘱咐,用黑布蒙上双眼,抱起我,从家门口出发,一路走,一路撒着纸钱。
李道士说,必须走满一百步,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东西,就是我的干亲。万物皆有灵,只要能借来运势,我就能平安长大。
我爹抱着我,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才走了没几步,天色就骤然阴沉下来,乌云压顶。
山风呼啸,将惨白的纸钱卷得漫天飞舞,好似一群失了魂的白色蝴蝶,扑扑簌簌。
道旁的小河水位猛涨,水声哗哗作响。
隐约间,能听见村里人惊慌的叫喊声,说什么山体塌方,泥石流,还有山上的老坟被冲开了之类的。
我爹心里好奇得像猫抓一样,好几次都想扯下黑布看看。但一想到李道士的告诫——不走满一百步,绝不能睁眼——便又咬着牙坚持了下去。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胡思乱想。
等会儿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会是什么呢?
会不会是一棵老槐树?或是一块大青石?总不能……是一只癞蛤蟆吧?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他怀里的我,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爹心中一动,知道一百步到了。他猛地扯下黑布,一睁眼,就看见一口血红色的棺材,正顺着暴涨的河流,缓缓漂到了他的面前。
说来也怪,那棺材原本在水中悠悠地打着转,可一到我爹跟前,就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纹丝不动了。
我爹抱着我,吓得额头上冷汗“唰”地就冒了出来,转身就想跑。
可他脑子里又回响起李道士的话:第一眼看见什么,就得拜什么为干亲。
为了兑现对亡妻的承诺,为了我能活下去,我爹心一横,牙一咬,竟抱着我,对着那口诡异的大红棺材,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棺材里的……前辈,不知您老人家高姓大名……今日在此相遇,便是我闺女和您的缘分。”
“我闺女命苦,一出生就没了娘。李道士说,必须给孩子认个干亲,借运势才能养活。恳请您老人家,收下我这苦命的闺女……”
这从山上被洪水冲下来的老棺材,天知道是哪个朝哪个代的。
虽说是祖坟里的,可连辈分都搞不清楚。
我爹也是豁出去了。
可让他做梦都没想到的是,他话音刚落,那张写着我生辰八字的红纸,竟自己从我襁褓里飞了起来,“啪”的一声,贴在了棺材盖上。
紧接着,在吱呀的怪响声中,那沉重的棺材盖,缓缓地滑开了一道缝。
一个身穿大红嫁衣的女人,从里面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只见那女人,头戴着缀满珠翠的凤冠,一张脸白得像纸,嘴唇却红得似血。她的眉眼画得极为精致,栩栩如生,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微笑。
她那双眼睛,黑得像两个深不见底的潭,仿佛有魔力一般,看得我爹双腿发软,浑身冷汗浸透了衣衫。
只听那女尸用一种空灵悠远的声音开口道:“既是有缘,那这孩子,便是我的人了。”
“七月半生的,那就叫月半吧,好记。”
我爹看着棺材里坐起来的女尸,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那女尸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身形一晃,竟从棺材里飘了出来,轻飘飘地落在我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她伸出手指,那指甲又长又红,如同锋利的爪子,轻轻戳了戳我的脸颊。
“不是人,亦不是鬼。”
“我乃……尸!”
“啊!”
我爹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可他的身体却像被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一双抱着我的手抖得像筛糠。
女尸很自然地伸出手,将我从我爹怀里接了过去。
说来也奇,才满月的我,在她怀里非但不哭不闹,反而像是找到了什么极亲近的东西,一个劲儿地对着她“咯咯”直乐,还把小脑袋往她怀里钻,像是在找奶吃。
女尸似乎被我的举动逗乐了。
“好闺女,干娘这里可没有奶水给你。不过,也不能让我闺女饿着肚子。”
说着,她抬手从凤冠上摘下一颗硕大无比、光华流转的夜明珠,塞到了我爹手里。
“拿着,去给我闺女,请一个最好的奶娘。”
她又用那长长的指甲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子:“小月半乖,很快就有奶吃了。”
女尸让我爹拿着夜明珠去省城换钱。
我还在她怀里,我爹哪敢说个“不”字。
但他又满心担忧,苦着脸说:“仙……仙人,我一个乡下泥腿子,哪里拿得出这么贵重的东西?这要是到了城里,人家问起东西的来路,我该怎么回答啊?”
女尸道:“你出了村,坐车去省城,找到一条叫祥荣街的巷子,里面有个珍宝斋。铺子的当家姓白,你就把珠子给他,问他要五千块大洋!”
“五千块大洋?”
女尸这话,差点把我爹的魂给吓出来。
那个年代,普通庄稼人,辛辛苦苦干一年,刨去苛捐杂税,能剩下几十块钱就谢天谢地了。
五千块大洋,那是什么概念?我爹想都不敢想。
“这……这……我不敢啊!”我爹的舌头都打了结。
女尸闻言,发出一阵轻笑:“你连我都敢拜,还怕活人不成?”
说罢,她屈指一弹,一道红光没入了我爹的手腕。
“放心去吧,有此印记,没人能伤得了你。你只管去便是!”
我爹不敢再多问,揣着那颗能照亮半间屋子的夜明珠,战战兢兢地上了路。
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爹那年才二十岁,怀里揣着价值连城的宝贝,心里七上八下,每走一步都觉得有人在盯着他。
他出了村,搭了邻村进城的牛车到了县里,又坐了三天三夜的绿皮火车,才终于到了省城。
我爹长这么大,这是头一回进省城。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处处都透着新鲜。但他心里惦记着还在女尸手里的我,不敢有丝毫耽搁,找人问清楚了路,直奔那珍宝斋而去。
却说那珍宝斋,是省城里数一数二的古玩行,一栋三层高的小楼,黑漆金字的匾额高高挂着,气派非凡。
当家的姓白,名叫白麒麟,是南省的首富。
传闻他祖上是前朝的大官,在钦天监当差,懂些奇门异术,本事了得。
我爹来到珍宝斋门口,说明了来意。门口的伙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他一身土布衣裳,脚上还沾着泥,眼里便流露出几分轻蔑。
伙计说了几句行内的黑话,见我爹一句也对不上,态度就更差了。
“我说小伙子,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珍宝斋是什么地方?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进的吗?”
“我们这儿不做来路不明的生意,你还是请回吧!”
说罢,便要叫人把我爹往外赶,还从兜里掏出两个铜板,丢在地上。
“看你也是饿坏了,这几个钱拿去买两个馒头垫垫肚子,早点回家去吧!”
我爹出来的时候没带多少钱,为了省下回程的路费,这三天在火车上,都是捡别人吃剩的东西果腹。
他看到地上的铜板,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他觉得这城里人真是阔气,赶人走还给钱。
他捡起铜板,带着哭腔说:“大叔,我真没骗您,我确实有大买卖要找你们当家的。”
“我闺女还在人家手里,刚满月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娘……这事儿我要是办砸了,我闺女的命就没了啊!”
说着,他急忙将袖子凑到那伙计面前,悄悄掀开一角,露出了一抹温润的珠光。
伙计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这……这是……”
我爹恳求道:“大叔,您就帮我通传一声吧!我戚老四记您一辈子的大恩大德,下辈子给您当牛做马!”
那伙计看我爹说得情真意切,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又被那珠光晃了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珍宝斋的白老板就出来了。
他看起来三四十岁的年纪,穿着笔挺的西装,打着领结,手里还握着一根文明杖,派头十足,像个西洋绅士。
他一见到我爹手里的夜明珠,脸色骤变,一把扣住了我爹的手腕,眼神锐利如鹰:“你这珠子,从何而来?”
我爹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答道:“她……她不让说。只让我来问白老板,这珠子,您收还是不收。”
白老板眉头紧锁,盯着我爹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和了语气,松开了手:“收。她要多少钱。”
我爹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五根手指,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五……五千块大洋。”
白老板接过珠子,举到眼前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朝身后的掌柜一摆手,语气平淡地说:“李叔,去账房支五千块给他。”
我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千块大,人家眼都不眨一下,就这么给了?
见我爹愣在原地,白老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东西不错。”
“下次再有这样的好东西,记得还来我们珍宝斋。我若是不在,直接找李掌柜就行。”
“不管你拿来什么,我照单全收!”
那白老板收了珠子,态度热情了许多,还非要请我爹吃饭。
酒过三巡,他就开始跟我爹称兄道弟起来。
“戚老弟,老哥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他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你这颗珠子,是古墓里出来的东西,少说也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这种品相和大小的珠子,可不是一般王侯将相能用的。”
“我猜,你这珠子,恐怕……是从哪座帝王陵里出来的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爹,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我爹心里一惊,但面上却连连摆手:“白老板说笑了,什么帝王陵,没有的事儿!我们那穷乡僻壤的,哪有那种地方……”
他说到一半,猛然想起女尸的叮嘱:卖了珠子,不可停留,立刻回程。
他连忙站起身,拱手道:“今日多谢白老板的款待!但我闺女还在家里等着我,我得赶紧回去了,就此别过。”
那白老板也不强留,还假意问我爹要不要派人送他。我爹当然是拒绝了。
李掌柜装了些上好的干粮给我爹,让他带着路上吃。
我爹把那五千块大洋的钞票,仔细地缝在了棉袄的夹层里,一刻也不敢耽搁地离开了。
他却不知道,自己前脚刚踏出珍宝斋的大门,后脚就被一伙人给盯上了。
那是一伙专干黑吃黑勾当的贼匪,三男一女,一共四个人。
为首的是个女贼,名叫薛素素,手底下三个小弟也各有各的门道。
他们不做小偷小摸的营生,专挑从古玩店、当铺里出来的人下手,一干就是一票大的。
他们看我爹那副乡下人的打扮,却能在珍宝斋里待那么久,断定他身上肯定揣着巨款。
贼匪里的老四胡禀生,先是装作路人,上去狠狠撞了我爹一下,趁机用小刀划开了他随身带的干粮包裹。
结果“哗啦”一声,掉出来一地又干又硬的高粱面饼子。
我爹心疼得直咧嘴,赶紧蹲下去捡。
“我的饼!我的饼!”
胡禀生假惺惺地道歉:“哎呀,小兄弟,真对不住,没留神撞了你。”
“你看这饼子都掉地上了,沾了灰,要不就别要了吧?”
我爹心地善良,压根没把人往坏处想,一边拍打着饼子上的灰,一边说:“没事没事,大哥。这饼子是城里的大哥送的,用料可足了,在我们村,过年都吃不上这么好的东西。”
“我拍拍干净就能吃,不碍事的。”
胡禀生心里直犯嘀咕:这都进省城了,不大鱼大肉搓一顿,还宝贝这啃不动的破饼子?
他试探着问:“小兄弟,你身上没带钱吗?怎么不买点好吃的?”
我爹从兜里掏出那两个铜板,一脸窘迫:“不瞒您说,我这次进城是帮长辈办事的,自己没带什么钱。身上的钱只够买回程的火车票。这两个铜板,还是刚才那位掌柜看我可怜,赏我的。等到了县城,我连搭牛车的钱都没有,还得走大半天的山路才能到家呢。”
我爹这番话,说得胡禀生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难道老大这次看走眼了?这小子真是个穷光蛋?
他回去把情况一说,那女贼首薛素素却压根不信。她用指甲剔着牙缝,冷笑道:“不可能!我鼻子灵着呢,隔着十米远都闻到他身上那股钞票的墨香味儿了!”
“再说了,白麒麟是什么人?眼高于顶,寻常人他会搭理?这小子在里面待了两个多时辰,肯定谈成了一笔大买卖!”
手下另一个叫张万强的人,没什么功夫,但擅长下三滥的手段,比如下药。他凑过来说:“老大,就算他想财不外露,也不至于抠门到这个地步吧?”
“你看他那高粱面饼子,我瞅着都啃了三天了,隔着车厢我看着都替他噎得慌。”
薛素素斜了他一眼,挑了挑眉:“那你去发发善心,给他送杯水?”
张万强心领神会,嘿嘿一笑。他从列车员那里要来一杯热水,背过身,将一包无色无味的迷药倒了进去,用手指头搅了搅,端着就朝我爹走去。
“小兄弟,我瞧着你面善,你也是曲县的?”
这趟火车的终点站就是曲县。他们跟了我爹三天,模仿起曲县的口音来,倒也有七八分像。
我爹一听是老乡,眼睛瞬间就亮了:“大哥,你也是曲县的?”
张万强心里有底了,笑着说:“我是县城边上云市的,不过我外婆家是曲县的,洪乡坝头村的,你呢?”
我爹真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立马就报上了家门。
“那可不远,就隔了十里地!我是北乡桥头村的。”
张万强热情地说:“那真是太巧了!小兄弟,你光吃饼子不渴吗?来,喝口水,我刚接的热水。”
我爹有些不好意思地推辞:“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张万强把茶缸子硬塞到他手里:“别客气,说不定咱俩往上数三代还沾亲带故呢。”
我爹实在渴得厉害,就接过去喝了两大口。他觉得不能白喝人家的水,就从包袱里拿出两张最大的高粱面饼子,硬塞到张万强手里。
“大哥,你尝尝!可香了!”
“这是我城里一个大哥送我的,平时咱们庄稼人哪吃得上这么好的干粮。”
我爹这话可没半点撒谎。
那时候苛捐杂税多如牛毛,老百姓自家没地,都是租地主家的田种。一年到头,交完租子,剩下的粮食也就够糊口的。
顿顿不是煮红薯就是熬野菜汤,能下几粒米煮锅稀饭就算改善生活了。
像这种扎实的高粱面饼子,我爹自己都舍不得吃。
张万强盛情难却,只好拿了一张咬了一大口。那饼子又干又硬,差点没把他当场噎死,嗓子眼火辣辣的疼。
要不是我爹赶紧把水杯递给他,让他灌了几口,他估计得当场翻白眼。
“咳咳咳……老弟,这玩意儿……你也咽得下去?”张万强咳得脸都红了。
我爹看着他,憨厚地笑了笑:“大哥,你没过过苦日子吧?”
张万强心里咯噔一下,大惊失色,怀疑我爹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破绽,连忙找了个借口溜了。
他回去跟薛素素一说,脸色凝重:“老大,我看那小子不简单!刚才我在他面前差点露了馅。”
“他看着一副愣头青的样子,说不定心机深着呢!”
这下,四个贼匪里,只剩下薛素素和另一个叫吴有德的没在我爹面前露过脸了。
吴有德身材瘦得像根竹竿,说话有点结巴,却是个练家子,一手螳螂拳使得出神入化。
他皱着眉问:“老……老大,难、难不成,咱们真、真的看走眼了?”
薛素素却不甘心,她玩弄着手里的弹指刀,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咱们跟了他一路,绝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老吴,按老规矩办!”
吴有德点了点头。两人提前下了火车,抄近路堵在了我爹回村必经的山路上。
薛素素别看是贼首,年纪却不大,也就二十出头。她解开盘发,梳起两条麻花辫,装扮成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惟妙惟肖。
而吴有德天生长了一张刻薄相,都不用怎么演,本色出演一个恶霸就够了。他掐着薛素素的胳膊,掐得青一块紫一块。
“死丫头,还想跑?”
“你那死鬼老爹欠了我五百块大洋的赌债,说好拿你来抵债!老爷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还打算让你给我当第七房姨太太呢!”
“想跑?可以啊,先把钱还上!”
薛素素立刻“戏精”上身,哭得梨花带雨,跪在地上苦苦求饶。
“吴老爷,求求您放过我吧!”
“我给您当牛做马,慢慢挣钱还您!我还小,我不想给您当姨太太啊!”
吴有德抬手就给了她一个响亮的耳光。
“五百块大洋,你还得清吗你?”
“今天,我把话撂在这儿!要么乖乖还钱,要么就跟老爷我回去做小妾!再不然,我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你自己选一条路吧!”
这番动静,正好被路过的我爹看见了。
我爹一看这架势,这不是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人吗?
他想都没想,当即就冲了上去,张开双臂护在薛素素面前:“谁欠你的赌债,你就找谁要去!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就算她爹欠了你的钱,你也不能打人啊!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吴有德捻着两撇小胡子,一双老鼠眼里闪过一丝得计的光芒,心说:上钩了!
他一把揪住我爹的衣领,恶狠狠地说:“哪儿来的穷小子,多管闲事?怎么,是这小丫头的相好啊?”
“想替她出头是吧?行啊,那你替她还钱?”
我爹愣住了,他哪有钱啊。
“多……多少钱?”
吴有德伸出一个巴掌:“五百块大洋,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薛素素在后面死死地抓住我爹的衣袖,哭着哀求:“大哥,你救救我,我不想给他做妾,他会打死我的!”
我爹感觉天旋地转,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猛掐自己的人中才稳住心神。
“五百块?你看我这样子,像拿得出五百块钱的人吗?”
他身上确实有五千块大洋的钞票,但那是女尸让他换来的,是给我赎身的钱,一个铜板都不能动。
这会儿,他全身上下,除了几张高粱面饼子,就只剩下李掌柜丢给他的那两个铜板了。
我爹这话一出口,薛素素和吴有德都傻眼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在犯嘀咕:难不成这小子真是个穷光蛋,连五百块钱都拿不出来?
吴有德决定不演了,直接来硬的。
他一脚把我爹踹翻在地,骑在他身上就给了两个大嘴巴子。
“没钱?没钱你充什么英雄好汉?”
“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身上到底有没有钱!”
说着,他就开始撕扯我爹的衣裳。
我爹的钞票,就缝在那件破棉袄的夹层里。
那棉袄穿了好些年头了,老棉布本来就不结实,被他这么一扯,当场就裂开了一道口子。
我爹眼看藏在里面的钞票就要露出来了,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抬手去抵挡。
就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我爹的手腕上,一道红光猛然闪过!那骑在他身上的吴有德,就像被一头看不见的公牛给撞了一样,惨叫一声,整个人直直地倒飞了出去,撞断了一棵碗口粗的小树,落地后口中鲜血狂喷不止。
他满眼惊恐地指着我爹:“你……你……”
我爹也懵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他忽然想起了临行前,那女尸打入他手腕里的那道红光,心里顿时明白了。
难道……那位女尸道行高深,早就料到他此行会遇到劫难?
薛素素眼看手下得力干将就这么折了,心中又惊又怒,但同时也更加确定,我爹绝对不简单。
他之前那副穷酸样,肯定都是装出来的,实则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她当机立断,一把拉起我爹的胳膊,焦急地说:“大哥,我们快走!”
我爹还没反应过来:“啊?那……那他怎么办?”
薛素素义正言辞地说:“这种恶霸多行不义,死有余辜!再说了,万一他缓过劲来讹上你了怎么办?你有钱赔他医药费吗?”
我爹一听,觉得就这么跑了好像不太仗义。
但薛素素添油加醋,把吴有德说成了一个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的土皇帝。
“他这种人,他不死,死的就是咱们这些老百姓!大哥,你这是为民除害啊!”
我爹被她这么一忽悠,心里也害怕了,慌乱之下,只好跟着她一起跑了。
直到跑出很远,我爹才停下脚步,喘着气问她:“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啊?天快黑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家吧?”
薛素素演这出“英雄救美”的大戏,就是为了能顺理成章地赖上我爹,怎么可能就这么回去?
她当即眼圈一红,扑进我爹的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大哥,我娘早就被我奶奶给逼死了。我爹又欠了一屁股赌债,要把我卖了抵债。我……我已经没有家了。”
“大哥,你要是不嫌弃,我……我就给你当媳妇儿吧?”
“我很能干的,洗衣服、做饭、砍柴、喂猪,什么都会!你只要给我一口饭吃就行了!”
我爹本来还挺同情她的遭遇,想着要不就先带回村里,再想办法给她找个去处。
可一听到她想给自己当媳妇儿,顿时吓得像见了鬼一样,一把将她推开,连连摆手。
“不行!绝对不行!我媳妇儿刚没了一个月,我答应过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娶别的女人!”
“你……你可别胡说!我媳妇儿在天有灵,会生气的!”
我爹这番话,把薛素素也给说蒙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我爹年纪轻轻的,竟然已经是个鳏夫了。
她原本的计划是施展美人计,把我爹迷得神魂颠倒,让他心甘情愿地把钱都交出来。
这下可好,计划全泡汤了。
她心里暗骂:老娘我看上你,是给你脸了!你还敢嫌弃老娘?
但表面上,她依旧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那……那我不当您媳妇儿,我认您当大哥,行吗?”
“大哥,求求您了,就收留我吧!我吃得很少,干活很多的!”
我爹眼看天色越来越晚,他这一走就是三四天,也不知道我在那女尸手上过得怎么样了。
他心里着急,不敢再耽搁,只好说:“那……那你先跟我回村里再说吧!”
于是,他领着薛素素,回了村。
我爹离家前跟我爷奶打过招呼,说这几天会回来。他刚到村口,就看见我爷奶正焦急地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张望着。
看见我爹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我奶奶当场就愣住了。
“老四,这是……”
“你可是在翠儿灵前发过誓的,要好好照顾月半!翠儿这才走了刚一个月啊……”
我爹来不及解释,急忙朝我爷爷奶奶问道:“爹,娘,咱们月半呢?”
关于女尸的事情,太过骇人,我爹只跟我爷奶说了,村里其他人并不知道。
我奶奶见状,赶紧把他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几分惊惧地说:“那位‘干娘’,带着咱们月半,在后山那座破败的山神庙里住着呢!”
“也不知道她给咱月半吃了些什么,不过看孩子气色倒是不错,还总是笑呵呵的。”
“就是……她每天要我们杀两只鸡两只鸭送过去。这才几天工夫,咱们家养的鸡鸭都快被她给吃光了。”
“你再不回来,我和你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们哪里知道,干娘原本是想去山里给我掏些野蜂蜜当零嘴,结果正好撞上一头刚生完崽的母熊。干娘嫌它挡路,顺手就把它给揍了一顿。
现在,那头倒霉的母熊不仅要喂自己的两头熊崽子,还得额外给我当“奶娘”。
至于我爷奶送去的那些鸡鸭,都被干娘吸干了血,肉就丢给母熊补充营养了。
那母熊刚开始还老大不乐意,可待了两天,发现这里的伙食还挺不错,也就乐不思蜀,不想着跑了。
这会儿,它正带着两只熊崽子,在山神庙的院子里四脚朝天地晒太阳,等着我爷奶上门送餐呢。
我爹一听我奶的话,想到自己刚满月的闺女这几天竟然在这种地方风餐露宿,心疼得跟刀割一样。
他当即也顾不上跟我爷奶和薛素素多解释,拔腿就往后山的山神庙跑。
他刚冲进院子,就看见一头硕大的黑熊带着两只毛茸茸的熊崽子在晒肚皮,吓得两腿一软,差点当场晕过去。
见那大黑熊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攻击的意思,他才强撑着胆子,冲进了庙堂。
只见干娘那口大红棺材,就摆在已经倒塌的山神像的香案下面。
那口四四方方的朱漆描金大红棺材里,铺满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我光着身子,只穿了个红肚兜,躺在最底下的一块温润的暖玉上,不仅不觉得冷,反而浑身暖洋洋的。
干娘正拿着一根价值连城的金钗流苏逗我玩。
“好闺女,来,给干娘笑一个!”
我一看到那亮晶晶的金钗,就乐得手舞足蹈。
干娘笑道:“等你长大了,这些宝贝都给你当嫁妆!”
我笑得更开心了,挥舞着小手,一个劲儿地去抓干娘手上的金钗。
我爹冲进门,看到的就是我躺在棺材里的这一幕,吓得“噗通”一声就给干娘跪下了,哭喊道:“我求求您了,您放过我家月半吧!您要拿就拿走我的命,我闺女她还小啊!”
干娘斜睨了我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回来了?让你去办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我爹不敢怠慢,连忙从那件破棉袄的夹层里,掏出了那厚厚一沓,足足五千块大洋的钞票。
“都……都在这儿呢!我一分钱也没敢动!”
紧随其后跟来的薛素素,看到我爹从那件破烂衣裳里掏出这么多钱,眼珠子都红了,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小子,可真能藏啊!
当她的目光落到干娘身上时,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女人身上的穿戴,哪一件不是稀世珍宝?别说头上那顶华丽的凤冠了,就是她耳朵上戴的那对帝王绿的翡翠耳坠子,也足以买下半个省城了!
一瞬间,薛素素在心里更加坚定了要从我爹身上发一笔横财的决心。
“四哥,这位姐姐是?” 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娇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
我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一激灵,猛地回头,声音都变了调:“别过来!”
来人正是薛素素,她一身利落的短打,长发束成马尾,显得英姿飒爽。此刻她却不满地撇了撇嘴,那双灵动的眸子里满是委屈:“你不肯要我,口口声声说要为嫂子守孝,那她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的目光落在那具女尸身上,细细打量着那身繁复精美的嫁衣,语气里透出几分讥诮:“瞧她这身喜服,怕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物件儿。怎么,难不成是哪家的大小姐,特地跑来嫁给你的?”
这番话,险些没把我爹的魂儿给吓出窍来。
他连连摆手,声音发颤:“你快走吧!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说着,他又慌忙转向棺中的女尸,连连作揖道歉:“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多担待,她年纪小,不懂事!”
“我这就带她走,马上就走……”
话音未落,我爹便几步冲过去,抓住薛素素的手腕就想把她往外拖。
可薛素素哪里是那么容易被拉走的。她在门口时,目光就被我那“干娘”的华丽穿戴给牢牢吸住了。此刻走得近了,更是清楚地看见了棺材里那些琳琅满目的陪葬品,两只眼睛里简直在往外冒光。
“四哥,你这么小气做什么,我就随便看看。” 她一边挣扎,一边嬉皮笑脸地说道,“难不成这里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我都认你当大哥了,咱们就是一家人,你可别这么见外啊……”
我爹都快急哭了,眼见她跟牛皮糖似的死活不走,惊恐之下,竟“噗通”一声,直挺挺地给棺材里的干娘跪下了。
“孩子她干娘啊,我这个妹子,她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脑子不大好使,是个拎不清的,您老人家慈悲为怀,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计awesome。”
谁知,他话音刚落,棺中那一直静卧的“干娘”,竟有了动静。
她缓缓抬起手,用一根猩红的丝帕掩着唇,发出了一声轻笑。那笑声清脆如银铃,在这空旷的破庙里回荡,却让人从心底里冒出寒气。她坐起身,姿态优雅,端的是千娇百媚,又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森然。
“她脑子不好?” “干娘”朱唇轻启,一双美目流转,落在了薛素素身上,“依本宫看,她这脑子,可比谁都好使得很!”
下一秒,只见她素手微抬,掌心仿佛产生了一股无形的吸力,薛素素只觉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向了棺椁,被那“干娘”一把揽在了怀里。
薛素素顿时吓了一跳,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接触的皮肤瞬间传遍全身。
眼前这个女人,虽然生得国色天香,美得让人窒息,但那张脸却苍白如纸,没有半分活人的血色。她的身体冷得像一块冰,一丝人气也无。那扣在她脖子上的手指,纤细却坚硬如铁钳,让她根本无法动弹。
最要命的是,她隐隐闻到,这美人身上飘散着一股奇异的香料味。
薛素素祖上是盗墓贼出身,对于这种味道,她简直再熟悉不过了。这是皇室贵族棺材里用来给尸体防腐的特制香料。
这意味着,眼前这个颠倒众生的大美人,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具……活尸!!!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惊雷,在薛素素的脑海里炸开,吓得她魂飞魄散。
“饶命!大哥,救我!快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她凄厉地尖叫起来。
“干娘”却只是优雅地掐着她的脸蛋,慢悠悠地说道:“现在知道怕了?可惜,晚了!”
她的眼神冰冷,带着一丝戏谑:“从省城一路跟到这深山老林,也算你对他有心了。既然如此,往后,就留下来跟在本宫身边伺候吧,不必再回去了!”
话音落下,她低下头,在那薛素素白皙的颈侧,毫不留情地咬了一口。
薛素素的脖子上瞬间出现了两个深可见骨的血窟窿,伤口周围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成了诡异的紫黑色,并不断蔓延。
她捂着伤口,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是……是尸毒……”
山神庙里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那位自称为“本宫”的“干娘”,向我爹和已经中了尸毒、奄奄一息的薛素素,讲述了自己的来历。
她乃是千年前西域金池国的公主,金池国中有一眼神池,盛产黄金,富甲一方。国主视她为掌上明珠,宠爱至极。可惜她因一场急症暴毙,国主伤心欲绝,不惜动用禁忌的秘术将她下葬。不仅将举国的金银财宝作为陪葬,还为她随葬了八位年轻俊美的驸马。
前些日子,一场罕见的山洪暴发,引发了山体塌方,竟将她深埋地下的棺椁给冲了出来。
她苏醒之后,却发现身边那八个驸马一个都不见了。
于是,她便顺着水流一路寻了下来,恰好就遇到了前来安葬亡妻的我爹。
“干娘”这番话,把我爹吓得手脚发软,差点没当场昏过去。
他哆哆嗦嗦地问:“公主娘娘,您的意思是,像您这样的……还有八个???”
怪不得老人们常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这要是八个活尸跑到外面横行天下,那还得了?
“干娘”似乎很满意我爹的反应,她随手一挥,便将庙里那半边破损的山神石像扫落在地,自己则仪态万方地坐上了神位。
“不错!”
“本宫原本是想将那几个胆敢逃跑的逆臣抓回来,但现在,本宫改主意了!”
她环顾着这破败的山神庙,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满意:“这村子民风淳朴,风水也算上佳。”
“本宫打算在此处开坛立庙,教化万民!本宫要你,为本宫修缮庙宇,广招信徒。”
听到这话,我爹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力气被抽干,一屁股瘫倒在地上。
他心中不住地暗骂那个给他出主意的李道士,真是害人不浅。若不是他那天非让我爹给我认个干亲,又怎么会招惹上这位尸娘娘?
给僵尸修庙,招揽信-徒,这不就是助纣为虐,害人性命吗?
可他的目光瞥到躺在一旁,浑身已经变得紫黑,翻着白眼,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的薛素素,心里又是一阵发怵。
他死一个倒是不要紧,可我才刚满月,我爷爷奶奶就他这么一个独子,他要是也死了,我们这一大家子可怎么活?
权衡再三,我爹只得哭丧着脸,答应了下来,依照“干娘”的吩咐去找了村长。
他对外的说辞,是早就和李道士商量好的。
就说前几日山上塌方,冲出来一块古老的石碑,上面记载了一位千年前金池国公主的生平事迹。他遵照李道士的指点,为我认了这位公主当干娘。谁知夜里,竟得了公主娘娘托梦,指点他去山上一棵大树底下,挖出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让他送到城里的珍宝斋去变卖。
最终,夜明珠卖得了五千块大洋,公主娘娘有旨,要用这笔钱来修缮庙宇,重塑金身,以便在此地教化万民,普度众生。
村长是我爹的本家长辈,论辈分我爹还得叫他一声叔。
听到我爹这番话,村长第一反应就是天方夜谭,觉得我爹是不是死了老婆受刺激太大,脑子坏掉了。
可当我爹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那厚厚一沓,足足五千块的钞票时,村长不由得不信了。
他立刻召集了族老,敲锣打鼓地开了宗祠,把全村的乡亲们都叫来共同商议这件事。
乡亲们起初听到我爹的话,也都当他是痴人说梦,议论纷纷。
但在那五千块大洋的真金白银面前,所有质疑的声音都渐渐平息了,取而代之的是犹豫和动心。
“戚老四这孩子打小就老实,不像是个会撒谎的人。”
“前几天是有人看见他坐火车去了省城,还以为他死了媳妇儿想不开,要去外面打工了,没想到是去替神仙办事去了?”
“我信他的话!戚老四家里穷得叮当响,耗子进去都得含着眼泪出来,有五千块大洋他会舍得拿出来?肯定是神仙下的法旨,他不敢不听啊!”
“就是就是!他刚没了媳妇儿,家里又只有一个闺女,有这笔钱,他不赶紧娶个新媳妇儿回来传宗接代,反倒要拿出来建庙造福乡里,这事儿怎么想都不对劲,肯定是神仙让他这么干的!”
于是,在金钱和“神迹”的双重作用下,村长当即拍板,下令把村子里所有在外打工的年轻后生全都召了回来,又请来了十里八乡最有名的工匠,热火朝天地开始兴建庙宇。
因为预算充足,那一整年,村里上上下下都在为建庙而忙碌。
村长亲自监工,我爹负责算账,所有参与的人都能领到工钱。到了年底一盘账,大伙儿惊喜地发现,这一年在家门口干活,结余的钱竟然比往年辛辛苦苦跑出去打工还要多。
村里顿时一片喜气洋洋。村公所出资买了两头膘肥体壮的大肥猪,在新建好的村庙外头的空地上当场宰了,摆开了流水席,举村同庆。
我爹,也因为成了“神仙的传话人”,在村里的年轻一辈里,渐渐有了些威望。
眼看年关将至,村里人手里都有了余钱,有的盘算着修缮房屋,有的琢磨着娶妻生子,还有的年轻人觉得建庙的活儿干完了,还想去城里打工。
这时,我爹按照干娘的指示,给大家提出了一个建议:“各位乡亲,这些年外头兵荒马乱的,我看,大家不如把手里的钱都换成粮食和种子囤起来。”
“只要手里有粮,心里就不慌。日子穷点、累点,总归饿不死人。”
这话一出,立刻就有人不服气了。
一个平日里就游手好闲的二流子站了出来,指着我爹的鼻子嚷嚷:“戚老四,你别以为你出钱修了个庙,就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我们可都是出了大力的,这工钱是我们应得的,我们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管得着吗你!”
我爹天生就是个老实巴交的性子,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也只会红着脸小声嘟囔:“这话……这话又不是我说的,是公主娘娘说的。”
“你们要是不信就算了,骂我干什么啊……”
那一年,他心里的委屈,真是比黄连还苦。
再说那薛素素,被干娘咬了之后,原本中了尸毒,早就该死了。我爹心善,还好心把她抬到了村里的义庄。没想到她半夜里竟然诈尸了,变成了一个活死人,非说是我爹故意害她,从此就赖在我家里不走了。
我爷奶压根不知道她已经不是活人了,还以为她跟我爹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看我爹的眼神里都透着一股子嫌弃。
而我,因为从小是喝着熊奶长大的,体质异于常人,不到一岁就能下地跑了。平时就跟着我的熊奶妈,还有两个熊哥哥,满山遍野地乱跑,一天到晚都见不着人影。
起初,我爹怕别人瞧出端倪,特地请了隔壁家刚生了孩子的婶子来喂我。
可人家就喂了一顿,就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喂了。
“四儿啊,不是嫂子不帮你,你家这丫头比小牛犊子都能喝,嫂子我都快被她给吸干了,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我爹不信邪,接连又找了好几个奶妈,结果都是一样,喂了我一顿就纷纷摆手告辞。
没办法,最后还是只能让我继续跟着熊奶妈。
那熊奶妈是被我干娘用武力给揍服的,平日里就睡在村庙里,成了庙里的“护法”。村里人虽然觉得奇怪,但见识过它的厉害,谁也不敢去招惹。
久而久之,熊奶妈就被传成了村庙里的“黑熊护法神”。
两个熊哥哥也被传成了“黑熊童子”。
而我,因为常常骑在熊奶妈的背上满山溜达,也被村里人传成了“娘娘座下的转世童女”。
爷爷奶奶看着我长得壮实得像个小牛犊子,倒是十分欣喜。
“哎哟,我们家的大胖孙女,长得可真是招人喜欢哟!”
我爹听了,却总是伤心得不行。
他常常看着我发呆,自言自语:“不应该啊,这孩子到底随了谁呢?翠儿(我娘)在世时,可是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啊……”
每当这时,薛素素就会冷不丁地从他身后探出个脑袋来,笑嘻嘻地问:“四哥,你看我温柔不温柔,给咱们胖胖当个后娘,够不够格?”
我爹胆子小,连死人都怕,更别说是一个活蹦乱跳的活死人了!
他每次都被吓得一哆嗦,连连告饶:“妹子,算哥求你了,你可别再吓唬哥了。”
“我听说隔壁村的王地主家那个儿子,上个月刚得病死了,才二十多岁,长得一表人才,还留过洋呢。要不,哥替你俩说合说合,结个冥婚吧……”
薛素素一听就不乐意了:“四哥,人家不喜欢死的!”
她一边说,一边还想往我爹身上凑:“人家就喜欢你这样热乎乎的,喘着气儿的大活人!”
吓得我爹每次都扯着嗓子大声喊我的名字:“胖胖!快来救爹啊!”
只要听到我爹的呼救,正在满山疯跑的我,就会立刻骑着熊奶妈风驰电掣地赶到。
薛素素每次都会被体型庞大的熊奶妈一脑袋给撞飞出去。
她气得趴在地上,恶毒地咒骂:“戚老四,你给我等着!你以为你能逃出老娘的手掌心吗?”
我爹则捂着脸,欲哭无泪:“真是造孽啊!”
那一年,村里只有少数人听了我爹的话,把钱都换成了粮食和种子。
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去城里的工厂做工,觉得能挣更多的钱。
结果,没过多久,兵祸骤起,战火连天。不少去城里做工的年轻人都被抓了壮丁,从此音讯全无,连家都回不来了。
村里人这下受到了惊吓,再没人敢往外跑,都老老实实地待在村里种地。许是风调雨顺,那一年地里的亩产颇丰。
粮食大丰收,乡亲们就想着把多余的粮食拉出去卖了换钱。这时,干娘又让我爹出面阻止大家。
“娘娘又托梦了,她说,这粮食一粒都不能卖。”
“娘娘说,明年要闹大饥荒了,这些粮食是留着给咱们保命用的!”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有一部分人听了我爹的话,把粮食都好好存了起来。但也有些人将信将疑,私下里偷偷卖了一部分,还有些人则完全不当回事,卖了大半,只给自己家留了几个月的口粮。
结果,第二年,先是天降大旱,数月滴雨未下,紧接着又闹起了蝗灾,铺天盖地的蝗虫飞过,地里的庄稼被啃食得颗粒无收。
一场惨烈的大饥荒,席卷了这片土地。
那些听了我爹话的人家,靠着囤积的粮食,虽然日子过得紧巴,但都安然地撑了下来。
而那些没听话的人家,很快就断了粮。饿得狠了,便心生怨恨,联合起来,趁着夜色来我家抢粮。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抢走粮食的人,把米下锅煮熟吃进肚子里之后,无一例外,全都腹痛如绞,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哀嚎,最后竟活生生地抓破了自己的肚子。
人们惊恐地发现,他们吃进去的,哪里是什么白花花的米粮,分明全都是粗粝的砂石!
那些砂石划破了他们的肠胃,拽着肠子往下坠,那种痛苦根本无法忍受,人只能在无尽的折磨中活活疼死。
从那以后,村里所有人都开始传说我爹有神仙庇佑,是个惹不得的能人,再也没人敢来招惹他。
但我爹心善,实在不忍心看着同乡活活饿死。于是,他以修缮祖宅为名,把那些快要饿死的乡亲们都召集了起来。
工钱是没有的,但一天管两顿饱饭。
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工程持续了足足三年,最终在村里建起了一座远近闻名的四进大宅院。
为了养活这一大家子人,我爹拿着干娘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一些古董首饰,再次去了省城,开始学着做生意。许是命不该绝,他竟得了以为白姓大老板的赏识和帮助,乘风而起,几年下来,也成了一方富户。
村里的那座娘娘庙,也是越修越大,香火日渐鼎盛。
许多外地人,甚至不远万里前来上香。说来也奇,无论是求财、求子、求姻缘,还是求功名前程、身体健康……据说都无不灵验。
当年那个李道士,也顺理成章地成了庙里的庙公,平日里就住在庙里,替人看看风水,算算八字,占卜一下吉凶。
我八岁那年,外寇入侵,战火烧遍了中原大地。不少省市接连沦陷,附近许多村子都惨遭屠村,被杀得鸡犬不留。
我爹想起李道士曾说我命里有个死劫,心里担忧,便冒着生命危险,千里迢迢地跑回村里给我们报信,结果反而被困在了村里,再也出不去了。
村里出了个叛徒,偷偷跑去给外寇通风报信,说我爹是勾结了乱党,要让外寇来把我爹抓走,好好炮制一番。
结果,全村人提心吊胆地等了一整个晚上,连外寇部队的半个影子都没见着。
第二天一早,村里的青壮年们便奋起反击,将那个叛徒一举拿下。跑到村子外头一看,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支装备精良的外寇部队,不知怎么的,竟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山里兜了一晚上的圈子,不少士兵都累得虚脱倒地,再也起不来了。
这时候,熊奶妈不愧为娘娘庙的护法神,它带着熊大哥和熊二哥从林子里冲了出来,杀得敌人片甲不留。它一熊掌拍过去,那些身材矮小的敌寇就像皮球一样飞出去数十米远,摔得血肉模糊。
而薛姑姑(我已经习惯这么叫她了),更是大开杀戒,将敌寇一个中队将近三百人,一个不剩,通通吸成了干尸。
到后来,她甚至都有点“醉血”了,抚着肚子,打了个饱嗝儿。
“嗝儿……喝不完,根本喝不完!”
就在这时,风云色变,原本晴朗的天空刹那间乌云压顶,天空中电闪雷鸣,一道道闪电如同银蛇般在云层中穿梭,仿佛末日降临。
一直坐镇在庙里的干娘,眼看薛姑姑杀孽太重,终于坐不住,亲自出山了。
“蠢货!你一夜之间杀了三百个活人,这是要引发天劫的!” 干娘的声音冰冷,带着怒意。
薛姑姑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很是不服气:“这些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杀我们无辜的老百姓时,何止三百?我不过是替天行道,我有什么错!”
她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干娘,语气里充满了挑衅:“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功力大增!怕我脱离你的掌控!”
“这些人,马上就会变成我的子孙后代,为我所用!到那时候,我看你怎么跟我斗!”
干娘闻言,发出一声冷笑:“是我把你变成了僵尸,你的身上流淌着我的血脉,你就生生世世都得臣服于我。记住,若我死了,我们这一脉所有的僵尸,也都会跟着灰飞烟灭。”
薛姑姑脸色大变:“你少在这里危言耸听,吓唬我!”
干娘轻蔑地睨着她:“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话不投机,干娘和薛姑姑瞬间就打了起来,她们的身影快如鬼魅,每一次碰撞都伴随着阵阵震耳欲聋的天雷。
村里人吓得抱头鼠窜,惊恐地大喊:
“娘娘显灵了!”
“打雷了,快跑啊!”
“那个薛姑娘不是人,她是吸人血的怪物!”
我从小就知道干娘和薛姑姑都不是普通人,但她们这些年来对我极尽疼爱,在我心里,她们就如同我的亲娘一般。
眼见她们俩打得天昏地暗,我心急如焚。
“干娘!薛姑姑!”
“你们不要再打了,呜呜呜呜!”
薛姑姑此刻双眸血红,指甲和牙齿都变得尖利修长,她指着我,厉声问道:“一边是干娘,一边是薛姑姑,你选谁!”
干娘则发出一声嗤笑:“你也知道,你只是个姑姑,我才是她娘!”
“我的闺女,当然是选我这个干娘了!”
薛姑姑被气得破口大骂:“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我早就是她后娘了!四哥迟迟不肯娶我,都是你害的!”
我那个向来柔弱不能自理的爹爹,此刻也急得哭得稀里哗啦。
“素素,你别冲动啊。”
“咱们都是一家人,咱们三个带着胖胖,把日子安安稳稳地过好,比什么都强啊。”
薛姑姑听到这话,情绪更加激动了。
“说什么为亡妻守孝,都是借口!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喜欢的是她!”
我根本听不懂大人们复杂的感情纠葛,我只知道,我不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于是,我哭着跑到了她们中间,张开双臂,想要阻拦她们。
没想到,就在那一瞬间,一道酝酿已久的天雷,如同愤怒的巨龙,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劈在了我的脑门上。
那道原本应该落在薛姑姑身上的天雷,被我给挡了下来。
“胖胖——!”
干娘抱着我被劈得焦黑的身体,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她的双眸瞬间变得赤红,嘴角露出了长长的獠牙,就连那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也在顷刻间化作了如雪的银白色。
薛姑姑此时才仿佛从疯狂中清醒过来,她慌乱地看着我,声音颤抖:“胖胖,你怎么了?”
“姑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你快醒醒啊!”
她想上前来抱我,却被干娘一掌狠狠推开。
“胖胖替你挨了这道天雷,算是报答了你这些年的养育之恩!从今往后,他们父女俩,便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李道士匆忙跑了过来,颤抖着手探了探我的脉象,随即绝望地朝我爹和我干娘摇了摇头:“完了……如今她五脏六腑俱被天雷所灼烧,经脉尽断,便是大罗神仙下凡,恐怕也难救了啊!”
干娘却将我打横抱起,挥袖冷声道:“本宫的干闺女,自然由本宫亲自来救。”
此时,月上中天,一轮皎洁的圆月高悬在村庙的上空,月华如水。
干娘抱着我,纵身一跃,便轻飘飘地落在了村庙的屋顶之上。在漫天清冷的月华下,她张开嘴,缓缓吐出了一颗通体晶莹、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珠子,然后将那颗珠子,小心翼翼地喂到了我的口中。
站在地上的李道士见状,惊呼出声:“内丹!是尸丹!”
“她……她竟然修炼出了千年尸丹!”
干娘看着我因为咽下尸丹而迅速恢复红润的小脸,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不错,此丹蕴含了本宫千年的功力,定能救回我儿的性命。”
说罢,她的目光转向了地上的薛姑姑,眼神变得无比冰冷。
“至于你……”干娘抬手一指,“本宫乃是千年尸王,即便失去了内丹,也只会法力大损,需要闭关沉睡。而你们,不过是些寻常僵尸,身上流着本宫的血脉,受本宫辖制。天亮之后,都将灰飞烟灭!”
因为有干娘那颗千年尸丹护体,我最终得以存活下来。
而薛姑姑,和那些由她转化的三百僵尸,都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下,化为了飞灰,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干娘因为失去了内丹,元气大伤,回到了那口血色的棺椁之中,开始了漫长的闭关修炼。我爹和李道士一起,将血棺秘密地藏在了村庙下方的地宫之中,并设下重重禁制,防止任何人打扰干娘。
而我,在大病一场之后,失去了八岁之前的所有记忆。
熊奶妈和熊大哥、熊二哥,在干娘闭关之后,也重新回到了深山老林之中。只是偶尔,当了庙公的李道士在山里采药的时候,还会再看见它们的身影。
后来,中原大地战火纷飞,为了避难,我爹带着全家,远渡重洋,逃到了海外。
直到我长大之后,他才告诉我,我们要回国寻根,要带着爷爷奶奶的骨灰,回到祖坟安葬。
至于当年那座村庙,虽然早已不复当年的香火鼎盛,但依然屹立不倒。
守庙的庙公,依然是那位李道士。如今的他,已年过九十,却依旧精神矍铄,仙风道骨。
他看见我的第一眼,便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微笑,开口道:“都长这么大了?”
我有些惊讶:“大爷,您认识我?”
李道士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微微一笑:“当然认识。你一出生,你娘就因难产而亡,她的丧事,还是我亲手操办的呢!”
“我还知道……你这孩子,从小就能看见一些……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我闻言,如遭雷击,浑身一震,惊愕地看着他。
“!!!”
来源: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