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我在一个昏暗的街角,从一个背驼得像虾米一样的老大爷那儿,买了一把五块钱的青菜,只想赶紧回家,把自己摔死在床上。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本文所用素材源于互联网,部分图片非真实图像,仅用于叙事呈现,请知悉
我叫陈默,是这座千万人口大都市里最普通的那种“社畜”。
那天,我搞砸了一个足以影响公司命脉的重要项目,被老板指着鼻子骂得狗血淋头,精神和钱包都濒临崩溃。
拖着快要散架的身体,我在一个昏暗的街角,从一个背驼得像虾米一样的老大爷那儿,买了一把五块钱的青菜,只想赶紧回家,把自己摔死在床上。
可就在我掏钱的那一刻,老板的催命电话又来了。我脑子一团浆糊,心烦意乱之下,错把几张崭新的五百元大钞当成了零钱,粗暴地塞给了大爷,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冰冷的夜色里。
我甚至没理会他身后焦急的呼喊,只当他是个想多占便宜的普通小贩,心里还厌恶地啐了一口。
回到家,我才发现自己犯下的愚蠢错误,正当我懊恼地咒骂着那个“不诚实”的老头时,却在口袋里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一个他趁我不备,偷偷塞进来的红色布包。
我以为这只是一场关于五百块钱的误会与拉扯,顶多是一次人性的小小考验。
我怎么也想不到,仅仅隔了一天,两个穿着制服、神情严肃的陌生人会敲开我的家门,开门见山地问我:“先生,我们是社区的,请问,一位叫李满山的老人,是不是在您兜里,抵押了一件国宝?”
这个周二,是从一阵能把人耳膜撕裂的手机铃声开始的。我叫陈默,二十八岁,是这座巨大城市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设计师,用流行的说法,叫“社畜”。
电话是老板打来的,他的声音像是淬了冰的刀子:“陈默!你那个方案怎么搞的?客户刚才打电话来,说你把他们的标志都用错了!你知道这个项目对公司多重要吗?现在立刻给我滚到公司来!”
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大脑一片空白。那个方案,我熬了整整两个星期,每一个细节都跟客户确认过。怎么会错?我抓起外套就往外冲,连牙都没顾上刷。
事实证明,老板没冤枉我。在我提交的最终稿里,客户公司的标志确实被我用成了一个极其相似的旧版本。这是一个愚蠢到不可原谅的低级错误。整个上午,我都在老板的咆哮和同事们同情又带着点看好戏的眼神中度过。客户那边态度强硬,要求全部推倒重来,并且暗示要重新评估我们的合作关系。
“奖金别想了,”老板指着我的鼻子,“这个月房贷你自己想办法吧。今天晚上之前,我要看到一个全新的思路,否则你就自己收拾东西走人!”
我像个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木偶,瘫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窗外,天空灰蒙蒙的,就像我的心情。房贷、KPI、未来……
这些东西像一座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感觉自己就是这部庞大城市机器里的一颗螺丝钉,生了锈,随时都会被毫不留情地换掉。
拖着灌了铅一样的双腿走出办公楼时,天已经黑透了,还飘起了冰冷的毛毛雨。我没打伞,任由雨水打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混乱的大脑清醒一点。可脑子里全是那个搞砸了的方案,和客户那句“你们的专业度令人失望”。
我需要吃点东西,但又毫无胃口。浑浑噩噩地走着,不知不觉拐进了一个老旧小区的巷口。就在昏黄的路灯下,我看到了那个驼背的大爷。
他缩在一个铺面的屋檐下,背驼得像一座小山,整个人几乎要折叠起来。身前一块塑料布上,摆着几小撮蔬菜,青菜、萝卜、几根蔫头耷脑的黄瓜。菜叶上还带着水珠,看起来很新鲜,但卖相实在算不上好。
也许是那一点点绿意触动了我麻木的神经,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这青菜怎么卖?”我哑着嗓子问。
他抬起头,一张布满沟壑的脸,眼神却很清亮。“五块钱一把。”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浓重的乡音。
“行,来一把。”
我掏出钱包,准备付钱。钱包里乱七八糟地塞着几张零钱,还有一张前几天刚取的崭新的五百元大钞。我平时花钱大手大脚,为了图方便,经常把五十和五块的纸币折在一起用。今天这几张五百的,也不知怎么就跟一张五十的挨在了一起。
就在我捏着钱往外抽的时候,老板的电话又来了。
“陈默!思路呢?想出来没有?我告诉你,别给我耍花样,我可盯着你呢!”
“在想了在想了,老板,我……”我心烦意乱,一边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一边随手把捏出来的那张纸币递给了大爷,另一只手抓起那把青菜。
“不用找了。”我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只想赶紧离开这个让我烦躁的世界。
我转身就走,把老板的催促和雨丝一起甩在身后。
隐约间,我似乎听到身后传来大爷焦急的喊声:“小伙子!小伙子!你这……”
我没回头。我以为他要么是想多要点钱,要么是想拉着我唠叨几句。我现在没那个心情,一秒钟都不想多待。我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迅速消失在了巷子的拐角。
我完全不知道,身后那位老人正举着一张崭新的五百元大票,在昏黄的灯光下,急得满头大汗。
02回到那个租来的、被我称之为“家”的鸽子笼,我把那把青菜随手扔在厨房的台子上,然后整个人摔进了沙发里,一动也不想动。
工作的烂摊子,生活的压力,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我牢牢困住。我甚至连点个外卖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躺着,直到身体被汗水和雨水浸得冰凉,才不情愿地爬起来,准备去洗个澡。
换衣服的时候,我习惯性地把钱包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桌上。这是我多年养成的习惯,每天清点一下,心里才有底。可今天,当我把所有纸币摊开时,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那张五百块钱不见了。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紧接着,一阵猛烈的心慌袭来。我立刻开始回忆今天的所有消费。早上没花钱,中午吃的公司食堂,下午……下午就只在那个驼背大爷那儿买了一把青菜。
难道是……
一个荒唐又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从钱包里抽钱的时候,那张五百块就在那里。而我递钱的时候,正被老板的电话搞得焦头烂额。我递出去的,难道不是五十,而是那张五百?
我越想,手心里的汗就越多。我记得我说了句“不用找了”。一个卖菜的老头,收到一张五百元大钞买五块钱的菜,我还不让他找钱,他会是什么反应?
我的第一反应是懊悔和自责,气自己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五百元块,够我还小半个月的房贷了!可紧接着,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被欺骗的愤怒。
我清楚地记得,我转身走的时候,他喊我了。他肯定看到是五百块了!但他为什么不追上来?他只是在原地喊了两声,看我没理他,就不喊了。
他要是真想还给我,多跑两步就能追上我!
我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那副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样子。哼,人不可貌相。他肯定是看我像个好骗的城里小年轻,又有急事,就把这钱给吞了。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了我的心脏,让我愈发憋闷和恼火。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不仅在公司被当成傻子,在路边买个菜,也被当成了傻子。
我气得在屋里来回踱步,甚至冒出了第二天一早就去找他对质的冲动。可转念一想,我有什么证据?没有监控,没有证人,他一口咬定我给的就是五十,我能怎么办?到时候在街上吵起来,只会引来一堆人看热闹,最后自取其辱的还是我。
算了,就当是破财免灾吧。我愤愤地想,脱下那件被雨淋得半湿的外套,准备扔进洗衣篮。
就在这时,我感觉右边的口袋里沉甸甸的,有个硬邦邦的东西硌着我的手。
咦?我口袋里什么时候有这玩意儿了?
我伸手进去一掏,掏出来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小包。这布包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颜色暗红,边角被缝得歪歪扭扭,但针脚却很密实。入手沉甸甸的,隔着布料,能摸到里面是一个有棱有角的硬物。
我彻底愣住了。这东西是哪儿来的?我今天一天都在公司,根本没接触过这种东西。
我仔细回想和那个驼背大爷接触的每一个瞬间。我递钱,他接钱,然后我转身……对了!在我转身接电话的那一刹那,他好像往前凑了一下,身体几乎贴到了我身边。当时我正被老板骂得火大,没在意这个细节。
难道……是他趁我不注意,塞进我兜里的?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吞了我的钱,然后塞给我一个莫名其妙的玩意儿?这是什么操作?某种等价交换?还是说,这是什么农村的、带有迷信色彩的玩意儿,用来“辟邪”或者“转运”的?
我的心里瞬间充满了无数的问号,之前的愤怒被一种巨大的困惑和一丝莫名的不安所取代。这个小小的红布包,比那蒸发掉的五百块钱,更让我心神不宁。
03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了公司。老板看我拿出了一版全新的设计思路,脸色缓和了不少,但依旧没给我什么好话。我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脑子里全是那个红布包和驼背大爷。
下班后,我几乎是跑着去了昨天那个街角。我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我还憋着一股气,想找到他,把事情问个清楚;另一方面,我心里又隐隐有种预感,事情可能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可那个熟悉的屋檐下,空空如也。没有佝偻的身影,没有摆着青菜的塑料布,只有几片被风吹来的落叶。
“老板,问一下,”我走进旁边的小卖部,里面一个中年男人正在看电视,“昨天在这儿卖菜的那个驼背大爷,您见着了吗?”
老板抬起眼皮打量了我一下,说:“哦,你说老李啊。他今天没来。估计是去医院了。”
“医院?”我心里一紧。
“是啊,”老板叹了口气,把遥控器放下,“这老头也可怜。儿子儿媳前几年出车祸都没了,就留下一个宝贝孙子。结果孙子有先天性的心脏病,一直得吃药养着,最近好像又严重了,等着钱做手术呢。他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卖这点自己种的菜,能挣几个钱嘛。”
老板的这番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把我浇了个透心凉。我之前所有的愤怒、猜忌和自以为是的推断,在这一刻瞬间崩塌了。
一个等着钱给孙子做手术的老人……
他会为了区区五百元块钱,昧下自己的良心吗?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上我的心头。我想起自己昨天转身就走时那副不耐烦的样子,想起自己心里那些恶毒的揣测,脸上一阵阵地发烫。
他当时焦急地喊我,也许真的只是想把钱还给我。我失魂落魄地回了家。那个放在桌上的红布包,此刻看起来像是在无声地嘲笑我的狭隘和冷漠。
晚上,我坐在灯下,再次拿起了它。这一次,我的心态完全不同了。我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去抠那个缝得紧紧的线头。线很结实,我找了把小剪刀,一点一点地把缝线剪开。
随着最后一根线被剪断,布包松开了。一个深色的、只有我拇指大小的东西,从里面滚了出来,掉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那不是我想象中的玉佩,更不是什么金块。它是一个用木头雕刻而成的小物件。
木头呈现出一种深沉的、近乎黑色的光泽,质地看起来非常细腻。它被雕刻成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瑞兽模样,有点像狮子,又有点像麒麟,造型古朴,线条繁复。因为年代久远,整个物件被摩挲得异常温润光滑,棱角都变得圆润起来。凑近一闻,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无法形容的清香,让人心神安宁。
这东西……看起来一点也不值钱,就像个普普通通的老年人手把件。可那份精致的做工和古朴的韵味,又在诉说着它的不凡。
我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这到底是什么?
李大爷为什么宁愿不还我钱,也要把这个东西塞给我?难道这个小小的木雕,在他心里,比那五百块钱还重要?
一个靠在街边卖菜、为孙子的手术费发愁的老人,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这个发现,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我感觉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巨大的谜团里,而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个消失不见的驼背大爷。
04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完全被打乱了。
白天在公司,我对着电脑屏幕,脑子里却全是那个小木雕的影子。我拿着它翻来覆去地看,试图找出一点线索。我甚至用手机拍了高清照片,上传到网上,用各种识图软件去搜索。我输入“木雕”、“瑞兽”、“古董手把件”、“沉香木”……所有我能想到的关键词,得到的结果五花八门,从几十块的旅游纪念品到拍卖行里价值连城的古董,但没有一个能和手里这个小东西对上号。
它就像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信物,安静地躺在我手心,散发着神秘的香气,也散发着无穷的疑问。
丢失五百块钱的懊恼,早被这个巨大的谜团给冲得无影无踪。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找到李大爷,把一切都问清楚。
我开始反思自己。我,陈默,一个自诩受过高等教育的城市青年,在那天晚上,表现得多么冷漠、傲慢和充满偏见。我甚至没有给对方一个解释的机会,就在心里给他定了“罪”。现在想来,他当时追不上我,该有多么焦急和无奈。而我,却把他那份善良和诚信,当成了算计和贪婪。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上下班,都会刻意绕到那个街角。我盼着能再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可那个屋檐下,始终是空荡荡的。那个角落,仿佛在无声地提醒着我,我错过了一个多么重要的瞬间。
我心里越来越不安。我开始担心,是不是李大爷的孙子病情加重了?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这个小小的木雕,从一开始的“莫名其妙”,变成了现在的“烫手山芋”。它不再仅仅是一个谜团,更承载着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和我的愧疚。我感觉自己像个小偷,偷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尽管这东西是他主动塞给我的。
我甚至想过去附近的派出所报案,或者说求助。可我该怎么说?说一个卖菜大爷多找了我钱,没还我,反而塞给我一个木雕?警察会不会觉得我在异想天开?
那个周末,我哪儿也没去,就把自己关在家里。我把那个木雕放在桌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它。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给它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那些磨损的纹路里,仿佛藏着无数的故事。
我必须找到他。我下定决心。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找到李大爷,把东西还给他,然后郑重地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05周日的早晨,阳光难得的明媚。我一夜没睡好,很早就醒了。我给自己冲了杯速溶咖啡,坐在桌前,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光滑的木雕。
我正盘算着,今天要去附近几家医院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姓李的、孙子有心脏病的老人。虽然这方法笨得像大海捞针,但总比干等着要强。
就在这时,“叮咚——”门铃响了。
我以为是隔壁邻居,或者是催缴水电费的。我趿拉着拖鞋,睡眼惺忪地走过去,随意地拉开了门。
门口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都穿着半正式的深蓝色制服,不是警察,也不是社区网格员的打扮。
他们神情严肃,眼神锐利,让我心里莫名地一紧。
我的第一反应是,完了,公司那个项目的烂摊子,最终还是捅出了更大的篓子,找到我个人头上了。
“您好,请问是陈默先生吗?”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开口了,声音很沉稳。
“我……我是。”我紧张得手心都开始冒汗,下意识地把拿着木雕的那只手背到了身后。
男人似乎并没有在意我的小动作,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证件,在我面前亮了一下。
“别紧张,我们是街道社区的。”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什么?街道社区?这跟我一个天天画图的社畜,能有半毛钱关系?
“我们接到一位叫李满山的老先生的求助,”男人继续说道,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我的口袋,“想跟您核实一件事。”
李满山!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所有的混乱思绪。就是他!那个驼背大爷!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那个男人就抛出了一个让我心脏几乎停止跳动的问题。
他直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根据李老先生的描述,他在几天前的下午,因为一个误会,情急之下往您的外套口袋里塞了一个用红布包裹的小包。请问,您是否收到了这个东西?”
我呆立在门口,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我看着他们严肃而又带着一丝期待的眼神,手里紧紧攥着的那个木雕,仿佛有千斤重。
一个卖菜的老人,一个红布包,一个神秘的木雕,怎么会和“历史文化遗产”扯上关系?他们为什么会找上我?李大爷到底是什么人?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荒诞和不真实。
06看着我呆若木鸡的样子,那位女士的表情柔和了一些:“陈先生,您别怕。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这件事非常重要,对李老先生,对我们,都非常重要。”
我机械地侧过身,把他们请进了屋里。我的脑子依然是一团浆糊。
我把他们让到沙发上,然后摊开一直背在身后的手,那个深色的木雕正静静地躺在我的掌心。
当他们两人看到这个木雕时,眼睛里同时迸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光芒。那位男士甚至有些激动地向前探了探身子,但他克制住了自己,没有上手,只是用一种近乎虔诚的目光看着它。
“没错……就是它!跟档案里的拓片一模一样!”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郑重地对我说道:“陈先生,首先,我代表我们的办公室,也代表李满山老先生,向您表示感谢。您可能不知道,您手里的这个东西,是什么。”
我摇了摇头。
“李满山大爷,他的祖上,是清末民初一个非常著名的木雕流派‘李氏刻’的创始人。”男人缓缓地揭开了谜底,“这个流派以雕刻瑞兽闻名,技艺精湛绝伦,可惜后来家道中落,手艺也渐渐失传了。李大爷,是‘李氏刻’目前已知的、唯一的传人。”
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而您手里的这个,”他指着木雕,“不是普通的手把件。它是‘李氏刻’代代相传的掌门信物,也是这个流派的‘身份印章’。它的材料是极为罕见的百年沉香木,上面的雕工,凝聚了‘李氏刻’所有技艺的精华。它在学术界和文化界,具有极高的历史研究价值。我们为了寻找它的下落,已经努力了好几年。”
我彻底惊呆了。一个传家宝,一个文化遗物,竟然被我随手揣在兜里好几天,还以为是什么不值钱的玩意儿。
“那……那他为什么……”我艰难地开口。
“这就是我们今天找来的原因。”女士接过了话头,“那天,李大爷发现您误给了他五百块钱后,急坏了。他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驼着背,根本追不上您。他一个晚上都没睡着,拿着那五百块钱,就像拿着一块烙铁。”
“一方面,他孙子确实急着用钱做手术,这笔钱对他来说是雪中送炭。可另一方面,他的家训告诉他,不义之财,一文不能取。在巨大的道德煎熬下,他做出了一个让我们所有人都为之动容的决定。”
“他想,他不知道您的任何信息,人海茫茫,怎么才能找到您。但他身上有一样东西,是独一无二的,是比他性命还重要的。于是,在您转身的那一刻,他把这个祖传的印章,当作一个‘抵押物’,塞进了您的口袋。他赌了一把,赌您会发现这个东西,赌这个东西足够特别,能让您去探寻,或者,他赌我们这些寻找它的人,能通过冥冥之中的线索找到您。”
“第二天一早,李大爷就揣着那五百块钱,找到了我们办公室。他把钱和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们,详细描述了您的外貌、衣着和离开的方向,请求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您,他说:‘钱,必须还给人家。东西,是咱老祖宗的,也得拿回来。’”
听完这一切,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狠狠地抽了几个耳光。我那点关于房贷和奖金的烦恼,在李大爷那份沉甸甸的诚信和尊严面前,显得多么渺小和可笑。
我以为他贪婪,他却用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做抵押;我以为他算计,他却为了找到我而求助于政府。
我,才是一个真正的傻子。
07我把那五百元块钱从钱包里一张一张地数出来,连同那个沉甸甸的木雕,一起放在了桌上。我的手在抖,声音也在抖:“钱在这里,东西也在这里。请问,李大爷现在……在哪家医院?”
那位男士记下了医院的名字和病房号,临走前,他把木雕小心翼翼地用一块柔软的绒布包好,放进一个特制的盒子里。他对我说:“陈先生,李大爷的精神值得我们所有人学习。谢谢您的配合。”
我听不出这是客套还是真诚的赞扬,我只觉得脸上无光。
我抓起钥匙就冲出了门。去医院的一路上,我开着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那些我曾经觉得冰冷无情的钢筋水泥,此刻在我眼里,似乎都有了温度。我想象着李大爷是如何揣着那五百块钱,怀着怎样焦灼的心情,走过这些街道,去寻找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公道”。
医院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走廊里人来人往,脚步匆忙。我按照地址找到了那间多人病房。刚走到门口,我就看到了他。
李大爷就坐在靠窗的一个病床边,他的背驼得更厉害了,仿佛把所有的重量都担在了那座小山一样的脊梁上。他正专注地看着病床上的小男孩,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轻轻地为孩子掖了掖被角。那个动作,温柔得让人心碎。
病床上的孩子大概七八岁的样子,脸色苍白,睡得并不安稳。李大爷就那么守着,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我的脚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步子。我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如何面对这样一位老人。
最终,我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在他身后站定,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颤抖地喊了一声:“大爷……”
李大爷的身体顿了一下,他缓缓地回过头。当他看到我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竟然绽开了一个淳朴的、甚至带着点欣喜的微笑。
“小伙子,你来啦。”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却无比温和,“他们找到你了啊,太好了,太好了。我还生怕我那个东西……把你给吓着了。”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没有一点点的不满,他的反应,就像是见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所有精心准备的措辞在这一刻都化为乌有,我对着他,深深地鞠下躬去,头埋得很低很低。
“大爷,对不起!”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误会您了,我不该那么想您,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李大爷连忙站起来,想扶我,却因为动作太急,身子晃了一下。“哎,你这孩子,快起来,快起来!这是干啥嘛!”他拉着我的胳膊,“我没怪你。城里人生活不容易,压力大,我看你那天接电话,脸都白了,我懂。钱拿回去了就好,这事儿啊,就过去了。”
他越是这么说,我心里就越是难受。
我抬起头,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杂质。我们就这样在嘈杂的病房里聊了起来。他告诉我,他孙子叫小石头,这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得尽快手术。他还说起他的“李氏刻”,说起他爷爷当年是何等风光,也说起这门手艺如今无人继承的落寞。
他说话的时候,语调很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没有抱怨,没有愤慨,只有一种经历了岁月沉淀后的平静。那一刻,我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农村老人,而是一位被生活打磨过的哲人。
08事情的后续,比我想象的要圆满得多。
街道社区将李大爷的事迹上报后,引起了不小的关注。因为他主动保护并上交珍贵文物的行为,文化部门特批了一笔数额可观的奖励金给他。同时,媒体的报道也引来了社会慈善机构的介入,他们联合医院,很快就解决了小石头全部的手术费用。
那枚珍贵的沉香木印章,被市博物馆作为重要馆藏收录。在它的展柜旁,有一块小小的铜牌,上面清晰地写着:近代“李氏刻”传人,李满山先生捐赠。
而我,也做出了一个改变我人生的决定。
我向公司递交了辞职信。老板极力挽留,甚至许诺了加薪,但我都拒绝了。那份让我身心俱疲、甚至扭曲了我的价值观的工作,我已经不想再继续了。我找了一份薪水不高、但相对清闲的新工作,这份工作让我有时间去思考,去感受生活。
我成了那家医院的常客。我不再是那个只关心自己房贷和KPI的陈默。我会在下班后,买上一些水果和生活用品,去病房里坐坐。小石头手术很成功,恢复得很好,他很喜欢听我讲城里的新鲜事。
更多的时候,是我和李大爷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他会给我讲那些木头的故事,讲榫卯结构,讲如何通过一把刻刀,让一块死木头活过来。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他佝偻的背影,在我眼中,变得无比高大。
出院那天,我去接他们。李大爷坚持要把文化部门奖励他的钱拿一部分给我,他说那五百块钱的“本金”是我的。我当然没有要。我把他和小石头送回了他们在乡下的老家,那是一座朴素的农家小院,院子里种着青菜,和我那天买的一模一样。
几个月后,我再次站在这座城市的立交桥上,看着桥下川流不息的车河。这座城市依旧繁忙、依旧冷漠,但我看它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同了。
那个被我随手丢在桌上的红布包虽然早已不在,那个价值连城的木雕也住进了恒温的展柜里。但李大爷,用他最质朴的言行,给我的心里,重重地刻下了一个无法磨灭的印记。
那个印记,是关于尊严,是关于诚信,是关于在一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一个普通人如何固执地坚守着自己内心的准则。
这个印记,比任何物质财富都更加珍贵。它彻底改变了我,让我明白,在这座巨大的城市森林里,最动人的风景,永远是那些闪耀着人性光辉的、平凡的灵魂。
来源:清风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