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08年深秋,北京三里河路一栋老式宿舍楼里,97岁的钱学森,额头几乎贴在《人民日报》的纸面上,左手捏着只褪了色的放大镜。
2008年深秋,北京三里河路一栋老式宿舍楼里,97岁的钱学森,额头几乎贴在《人民日报》的纸面上,左手捏着只褪了色的放大镜。
读到第二版时,他忽然抬头望向正在倒水的儿子钱永刚,犹豫片刻问道:“永刚,咱...支个电视行不行?贵不贵啊?得多少钱?”
钱永刚当场愣在原地,这位被尊为“中国航天之父”的老人,一辈子都在回绝与“享受”沾边的事物,电视更是被他视为“浪费时间”的东西。
儿子心里明白,父亲突然想买电视,不是因为想要娱乐,而是在与衰老抗争中的无奈妥协。
钱学森
钱学森晚年在家静养,每天的生活规律而简单。
他坚持通过读报和听收音机了解外界信息,即使这对他来说越来越困难。
他的听力衰退得很厉害,听收音机时即使戴着助听器也常常听不清。
尤其是女播音员声调比较高,钱学森听起来更加费劲。
此时,他的视力也大不如前,看报纸时几乎要把脸贴在纸面上,靠着放大镜才能勉强辨认文字。
2008年,中国举办了一场举世瞩目的奥运会。8月8日晚,钱永刚在客厅看开幕式,钱学森独自坐在卧室。
第二天秘书说,钱老一夜没睡,反复问“奥运究竟开幕了没有”。
那一刻家人才真正意识到,父亲不是不关心国家大事,而是“看不见、听不清”。
钱学森获取信息的渠道,正一条条被切断。
这位曾经思维敏捷、时刻关注世界前沿科技的科学家,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世界正在离自己远去。
钱学森对电视的抵触,源于他多年来的生活习惯和科研态度。
1955年,44岁的他冲破美国阻挠回国,面对百废待兴的祖国,给自己定下了三条铁律:不题词、不兼职、不享受。
此后几十年,他白天在科研所工作到深夜,晚上回到14平方米的卧室,就着15瓦白炽灯继续研究。
有人曾劝他买台电视缓解疲劳,他却笑着说电视的信息密度太低,纯粹是耽误时间。
20世纪80年代,彩电开始走进寻常百姓家。钱永刚曾抱回一台14吋“北京”牌彩电,想让父亲开开眼界。
钱学森看了一刻钟就皱起眉头,指着屏幕里的进口化妆品广告说:“时间被切成了碎片,脑子也跟着散了。”
他让儿子把电视搬到隔壁秘书宿舍,自己依旧守着收音机和一摞摞期刊。
在钱学森看来,科研需要系统和深入的思考,而不是电视提供的碎片化信息。
这种对效率的极致追求,贯穿了他大半生的科研生涯。
然而,2008年的两件大事,改变了钱学森的想法。
这两件事是北京奥运会成功举办,和神舟七号即将实现宇航员出舱行走。
举国欢腾的时刻,这位为中国航天事业奠定基础的老人,却因无法清晰了解这些进展而焦虑不安。
当钱学森终于向儿子提出想买电视时,他下意识地担心价格问题。
这一反应背后,是他一生坚守的简朴作风,和对公家钱财的珍惜。
钱学森的经济观念,早已定格在过去的年代。
在他印象中,电视机仍是昂贵的“奢侈品”。儿子钱永刚理解父亲的心思,故意报了个低价:“不贵,三五百块,我半个月工资。”
钱学森这才松了口气,像孩子得到许可般点头:“那就支一个吧,别买大的,能看新闻就行。”
其实,钱学森不是没有钱。他在美国任教时年薪高达20万美元(折合当时人民币约100万元),而1955年回国后,每月工资只有450元人民币。
但他多次拒绝国家提供的特殊待遇,甚至主动要求降低工资。
1991年,国家授予他100万元“国家杰出贡献科学家”奖金,他当场就捐出设立基金。
在他看来,公家永远比小家更需要钱,自己多花一分都是浪费。
整理遗物时,家人在他抽屉里,发现38本密密麻麻的工作笔记,5套洗得发白的中山装,一张标注特殊党费的汇款单,却没有一件进口电器。
一本发黄的笔记本上写着:“今日购《科学画报》0.3元,本月结余14.7元,可捐......”
三天后,一台21吋的国产海信电视,被安放在卧室五斗柜上。
电视没有接有线,只连了个卫星锅,能接收央视一套、五套和新闻频道。
装好电视的当晚,钱学森没看报纸,端坐在藤椅上让儿子调到《新闻联播》。
屏幕里正播神舟七号舱外航天服总装测试,老人忽然挺直腰板问:“机械臂的关节自由度是多少?”
儿子答不上来,他就默默记下关键词,第二天让秘书查资料。
在钱学森手中,电视不是娱乐工具,而是了解世界的“第三通道”。
他最爱看奥运专题和《科技博览》,一见广告就按快进键。看到关键处,就拿记号笔在便签上,写“矢量推力”“MEMS惯导”等术语,贴在电视机边框上。
几天下来,电视边框被贴得密密麻麻,保姆笑说:“钱老把电视也当成黑板了。”
电视带来的信息,像给97岁的大脑注入了一针兴奋剂。
他开始关注股市,但不是为了投资,是比较“航天科技”与“航天机电”的市盈率。
看到汶川地震重建的新闻,他喃喃道“板壳结构抗震还得加冗余度”。
甚至看到三聚氰胺事件,连夜写了《关于食品质量工程的系统学思考》,让秘书转交质检总局。
有时看电视看得起劲,钱学森会忘记时间。
家人提醒他注意休息,他打趣道:“老了,老了,倒成了电视迷。”
但他总是把音量调得很小,生怕影响他人。
2009年1月,钱学森因肺部感染住院。
病榻上,他让儿子把病房的小电视角度调高一点,说“躺着也能看《焦点访谈》”。
2月央视重播“感动中国”节目,主持人念到“钱学森——民族脊梁”时,老人摆摆手:“他们把我拍得太亮了。”
3月两会召开,看到政府工作报告里“加快大型飞机重大专项”的内容,他兴奋得拔掉输液针:“大飞机要上马,我得活着看到!”
遗憾的是,命运没给够他时间。
2009年10月31日清晨,钱学森在解放军总医院与世长辞,享年98岁。
那天,病房里的电视机还开着,屏幕下方滚动着“我国第三颗北斗导航卫星即将发射”的字幕。
来源:古今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