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读得磕磕绊绊,报纸沙沙响,九十岁的老太太窝在藤椅里打瞌睡,口水滴到副刊上。
六十五岁的倪萍,最近把“每天给老妈读报”写进了日程表。
读得磕磕绊绊,报纸沙沙响,九十岁的老太太窝在藤椅里打瞌睡,口水滴到副刊上。
她也不叫醒,只是用食指轻轻把那摊水迹抹开,像抹平一张揉皱的旧照片——动作熟练得让人心酸。
谁想得到,这张报纸曾经是母女俩的战场。
小时候她放学回家,妈把报纸卷成筒,敲她脑袋:“别像你爸那么没出息!
”一句话,报纸是刑具。
如今同一张纸,成了迟到的绷带。
读报声一停,屋里安静得能听见两颗心脏隔着四十年互相道歉。
去年腊月,她把济南老宅临街的两间平房刷成乳白,挂牌“倪萍书屋”。
门口没放自己的海报,只摆了张姥姥的旧照片:老太太盘腿坐在炕头,怀里搂着小时候的她,背后是糊满《大众电影》的墙。
亲子阅读区铺了地暖,小凳子是姥姥当年裁衣用的木箱翻新的。
开业那天,她没致辞,只在收银台放了一摞《姥姥语录》,扉页手写一行小字:“给没赶上好妈妈的小孩,也给人到中年还在学做小孩的大人。
”
纪录片里,她掏出近十年的画,最显眼的是一幅《母亲的手》:松皮般的指节,指甲缝里嵌着常年洗不掉的粉笔灰,掌心却托着一只刚剥开的鸡蛋,热气像逃命的蒸汽。
画完这幅,她把笔一扔,跟导演说:“我画不出原谅,只能画温度。
”镜头没剪进去的是,那天她回酒店给老妈打了通电话,问鸡蛋要煮几分钟才不老,老太太在电话那头骂她笨,骂着骂着俩人都笑了,像终于对上了暗号。
北师大的老王说,这叫“延迟性代际和解”——伤口不消失,只是长出了新的肉。
数据听着冰冷,落到个人头上,就是某天你突然发现,自己给老妈剪指甲时敢用左手托她的手了,以前连碰都觉得烫。
倪萍把这段写进《姥姥语录》的再版后记,印了七十万册,被出版社归为“银发治愈”,她听了直撇嘴:“啥治愈,不就是活久了,懒得同归于尽。
”
今年春晚重播,老太太第一次没换台。
节目单里没倪萍的名字,她还是守着看到零点钟声,嘀咕一句:“这主持人谁啊,没我闺女大气。
”倪萍在隔壁屋听见,没敢推门,只是把那当成老妈这辈子最肉麻的夸奖。
第二天她炒了盘西红柿鸡蛋,盐放多了,老太太没抱怨,拿开水涮了涮,照样吃完。
那一刻她明白,和解不是大团圆,是允许菜咸了也不掀桌子。
书屋营业到第九个月,来了个穿校服的女孩,递给她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我妈也天天骂我,我能把这本书送给她吗?
”那本书是《姥姥语录》的“和解篇”。
倪萍把书塞进女孩书包,顺手塞了颗糖:“别急着原谅,先长大。
”女孩走出门,阳光正好落在门槛上,像给旧伤口镀了一层金边。
她忽然想起自己十四岁那个夏天,要是也有人塞给她一颗糖,也许能少哭一宿。
可惜没如果,只能把糖递下去。
晚上回家,她给老妈洗脚,水盆里漂着几片报纸屑。
老太太突然开口:“你爸走那天,我其实想抱你,一伸手,你躲开了。
”她没抬头,只是加了一勺热水,说:“现在补一个。
”说完把脑袋轻轻抵在老妈膝盖上,像只迟到的猫。
窗外济南的秋风吹得杨树哗哗响,听起来像有人在替她们说对不起,也说谢谢你。
和解这词,听起来宏大,落到日子里头,不过是把读报声、煮鸡蛋、咸了的菜、一次没躲开的拥抱,攒着攒着,攒成了新的家史。
倪萍没打算写续集,她说剩下的故事留给时间,时间不会美化伤痕,但它会教人和疤痕同桌吃饭。
饭还是那碗饭,咽得下去,就是后半程的本事。
来源:慕烟庭风的海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