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晚饭后，碗筷还堆在厨房水槽里，陈燕正拿着抹布擦拭饭桌，孟融则把椅子归位。陈君华捶了捶腰，多年的劳作让她这老毛病在潮湿天气里更明显了些。

晚饭后，碗筷还堆在厨房水槽里，陈燕正拿着抹布擦拭饭桌，孟融则把椅子归位。陈君华捶了捶腰，多年的劳作让她这老毛病在潮湿天气里更明显了些。

“妈，你坐下歇歇，这里我来弄。”陈燕说着，手上的动作没停。

“没事儿，活动活动还好些。”陈君华说着，还是走到一旁的藤椅上慢慢坐下，看着女儿和外孙女忙碌的身影，眼里是掩不住的疲惫，也有一丝安宁。离婚的官司已经启动，虽然知道前路艰难，但至少女儿走出了这一步，她心里是支持的，只是难免担忧。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又粗暴的敲门声打破了屋里的平静。不是惯常的敲法，更像是用拳头在砸门，砰砰作响，来势汹汹。

屋里的三个人都愣了一下。陈君华皱了皱眉：“谁啊这是？”

孟融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下意识地看向母亲。

陈燕脸色微变，放下抹布，走到门边，隔着门问了一声：“谁？”

“我！开门！”门外传来孟青阳压抑着怒火的吼声。

陈燕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锁。门刚开一条缝，孟青阳就猛地推开门闯了进来，带进一股热风和浓重的烟酒气。他脸色铁青，眼睛泛着红血丝，头发也有些凌乱，显然是急匆匆赶来的，或许还喝了点酒。

他进门后，目光像刀子一样首先剐向陈燕，根本没看旁边的岳母和女儿。

“孟青阳，你又发什么疯？”陈燕先开了口，语气带着不满。

孟青阳像是没听见，径直冲到她面前，几乎是指着她的鼻子：“行啊！陈燕！我真小看你了！长本事了！啊？背后捅刀子，找野男人来搞我是吧？！”

陈燕被他喷了一脸唾沫星子，后退了一步，脸色发白，但强自镇定：“你胡说八道什么！把话说清楚！”

“我说清楚？”孟青阳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狠狠摔在桌上——那是一份法院文件副本的某一页，“楚子谋！楚氏集团的那个楚子谋！你敢说你不认识？沈静文是他的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搭上这种人物的？啊？怪不得铁了心要离婚，原来是早就找好下家了！还是个有钱有势的！你藏得可真深啊！”

他气得口不择言，污言秽语夹杂着恶毒的揣测，一股脑地泼向陈燕。他认定了陈燕与楚子谋有染，才使得楚子谋出手帮他老婆来对付自己，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陈君华听得又惊又怒，站起身：“青阳！你嘴里放干净点！无凭无据的事，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老太婆！你别管！”孟青阳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话。

陈燕气得眼冒金星：“好你个孟青阳！你自己在外面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吗？我和那个楚什么根本不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他会帮你请律师？会来搞我？你骗鬼呢！”孟青阳步步紧逼，唾沫星子几乎溅到陈燕脸上，“说！你跟他什么时候搞上的？是不是早就给我戴绿帽子了？怪不得生不出儿子，心思都用在野男人身上了吧！”

这话实在太难听，太侮辱人。陈燕气得简直想拿刀子砍他。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的孟融冲了过来，一下子挡在了母亲身前。她个子已经快赶上孟青阳了，虽然瘦弱，但此刻眼神里满是愤怒和勇气。

“爸！你凭什么这么污蔑我妈！楚子谋是我找的！是我联系的！跟我妈没关系！”一瞬间，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孟青阳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脸上的暴怒凝固了，转而变成了错愕和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你？”

陈燕也惊讶地看向女儿，她只知道女儿认识沈律师，而对于楚子谋这个人却从未听她提起过。

“对，是我。”孟融毫不退缩地迎着父亲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后背全是汗，但话既然出口，就没有收回的余地，“我看到你和那个女的不清不楚，我不能看着我妈被你欺负，被你蒙骗，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你……你怎么会认识他？”孟青阳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他无法理解自己那个沉默寡言、一直像个小孩的女儿，怎么会和那个高高在上的楚子谋扯上关系。

“这你不用管。”孟融不想提及那条短信和后来的见面，“重要的是，你做错了事！是你对不起我妈，对不起这个家！楚先生只是看不惯你和你那个……情妇的所作所为，愿意提供一些证据和法律上的帮助而已！”

“情妇”两个字刺中了孟青阳的神经，也让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怒火再次燃烧起来，而且比之前更旺。竟然是被自己的女儿摆了一道！这种被背叛、被以下犯上的感觉让他彻底失控。

“好啊！好啊！”孟青阳气得连连点头，脸色由青转红，手指颤抖地指着孟融，又指向陈燕，“你们母女俩真是好样的！联合起来搞我！吃里扒外的东西！我白养你这么大了！早知道你是这么个白眼狼，当初就不该生！”

他又转向陈燕，嘶吼道：“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都会找男人来对付她亲爹了！你们就是想逼死我！想把我辛苦赚的钱都抢走！拿去贴补哪个？！”

“孟青阳！”陈燕听到他这样辱骂女儿，厉声尖叫着骂着：！你还是不是人！怎么说自己的女儿！”

“我说错了吗？要不是她是个女儿，我至于……我至于在外面想办法吗？”孟青阳在极度的愤怒和羞辱下，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为了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也为了打击这对“背叛”他的母女，他口不择言地吼出了深埋心底的话，“我是外面有人了怎么了？许若茗她比你有本事多了！比你会做人！比你知道怎么让我高兴！她能帮我！能让我在孟家挺直腰杆！你呢？你就只会生个没用的女儿，整天骂骂咧咧！”

他几乎是咆哮着，脖颈上青筋暴起：“那钱是我赚的！是我跟着爸和青云炒股赚的！我想给谁花就给谁花！凭什么分给你？！你们找谁来都没用！休想！”

这些话，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他如此理直气壮地承认出轨，如此鄙夷地评价她们母女，如此赤裸地暴露重男轻女和自私自利的本性，还是让她们感到彻骨的寒意和心痛。

就在父亲咆哮的同时，孟融悄悄地把手伸进了居家短裤的口袋里。里面是她的手机。之前因为帮外婆收拾东西，她随手揣在了兜里。

她的心脏跳得像要蹦出嗓子眼，手指在口袋里凭着记忆和触感，艰难地操作着。解锁屏幕，找到录音软件，点开……她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不知道录没录上，只能拼命回忆图标的位置，尽量用身体遮挡住口袋里的动作。

孟青阳完全没注意到女儿的小动作，他沉浸在自己的愤怒和委屈里，仿佛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他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眼前哭泣的妻子和“叛逆”的女儿，继续发泄着他的不满：

“要不是为了生个儿子！要不是为了在爸妈、在青云美俪面前能抬起头来！我至于这样吗？你们懂什么？你们什么都不懂！就知道拖我后腿！现在还想联合外人来抢我的钱！门都没有！”

他又喋喋不休地骂了几句，反复强调钱的归属，抱怨自己在这个家因为没儿子承受的压力，把所有责任都推卸到陈燕和孟融身上。

终于，他大概是骂累了，或者是觉得再说下去也无益，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丢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这婚没那么容易离！想分老子的钱？做梦！”

说完，他猛地转身，摔门而去。巨大的声响震得老旧的房门都在颤抖，嗡嗡的回音在突然寂静下来的房间里格外突兀。

孟融缓缓地掏出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一段刚刚保存的音频文件，时长好几分钟。

她低头看着那个文件，手还在微微发抖。然后，她抬起头，看向泪流满面的妈妈，和一旁气得脸色发白、不住抚着胸口的外婆。

她坐在母亲和外婆身旁，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神里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冰冷。

录音拿到了。孟家老宅的气氛从未如此凝重过。

红木茶几上摆着的功夫茶具无人问津，早已失了热气。孟建平坐在他最常坐的那张单人沙发上，朱素娟挨着他坐，脸色极其阴沉。

孟青云则显得烦躁许多，在客厅里踱来踱去，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又嫌恶地扔回口袋。“我就说大哥搞不定！当初要是痛快点离了，哪来这么多破事！现在好了，让陈燕捏着把柄告上法庭，脸都丢尽了！还要分钱？凭什么？那钱跟她有个屁关系！”

孟美俪拿着把檀香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语气倒是比弟弟缓和些，但话里的意思没什么不同：“爸，妈，这事儿不能再这么闹下去了。开庭审理，真把所有东西都摊到台面上，难堪的是我们孟家。大哥那边……证据要是真的扎实，判下来可能更不好看。不如想想怎么尽快了结，少赔一点是一点，总不能真让她按着那个数拿走吧？”

朱素娟用力一拍沙发扶手：“了结？怎么了好结？那是七百多万！不是七百块！她陈燕进门这么多年，吃我们家的用我们家的，连个工作都保不住，最后还要刮走这么一大笔？她有什么资格？还有那个吃里扒外的小丫头片子，竟然联合外人坑自己爹！早知道是这么个祸害，在娘胎里就该……”

“行了！少说两句！”孟建平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疲惫，打断了她越来越不像话的咒骂。他活了大半辈子，最好面子，如今大儿子闹离婚还要对簿公堂，弄到要分这么多家产的地步，已经让他觉得老脸无光。更重要的是，孟青阳炒股本钱大部分来自他，赚的钱也一直含糊其辞，真深究起来，哪些是婚内共同财产，哪些又是孟家给的，确实麻烦。他烦躁地挥挥手：“青阳呢？怎么还没过来？”

正说着，孟青阳低着头进来了，脸色晦暗，眼袋深重，满是惶惑和萎靡。那份来自沈静文律师的初步证据清单和财产保全通知书，彻底浇熄了他的气焰。尤其是当他发现几个股票账户和银行流水真的被冻结时，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对方是来真的，而且准备充分。

“爸，妈。”他哑着嗓子叫了一声，瘫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孟建平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当初就跟你说，玩玩归玩玩，家里稳住就行！你怎么就能让她抓到这么多把柄？还让人录了音？你几十岁的人了，脑子被狗吃了？”

孟青阳闷着头，一声不吭。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不是后悔出轨，而是后悔那天晚上为什么那么冲动，跑去陈君华家说了那么多混账话。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朱素娟心疼儿子，又把矛指向外部，“肯定是那个姓楚的在背后搞鬼！不然陈燕哪有这个本事？还有那个律师，一看就不是便宜货色！他们就是合起伙来讹钱的！”

“妈，现在说这个没意义了。”孟美俪比较现实，“关键是那份录音。哥，你到底说了些什么？”

孟青阳支支吾吾，大致复述了几句关键性的，比如承认出轨、钱想给谁就给谁、为了生儿子之类。

孟青云听完，嗤笑一声：“牛啊大哥，这种话都敢让人录下来。这拿到法庭上，法官不同情弱者才怪！你这纯属送人头。”

“你少说风凉话！”孟青阳恼羞成怒。

“都闭嘴！”孟建平喝止了争吵，深吸一口气，“对方律师提的那个数，肯定有水分。但录音要是真的，对你非常不利。真闹到判决，恐怕也少不了多少，到时候更难堪。”他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青阳，你再去一趟。态度好点，跟她谈谈。看看能不能私下和解，让她撤诉，钱……可以适当给一点，但不能那么多。最好能把录音原件要回来或者让她承诺销毁。”

孟青阳抬起头，脸上写满不情愿。让他再去向陈燕低头，比杀了他还难受。“爸！凭什么给她钱？”孟青云第一个反对。

“不然呢？等着法院判？判更多？然后全城都知道你大哥干的这些好事？我们孟家的脸还要不要了？”孟建平难得地对小儿子发了火，“这事就这么定了！青阳，你现在就去！”

孟青阳在孟建平的逼视下，最终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再到陈君华家楼下时，孟青阳的心情和上次截然不同。他敲开门，开门的依然是陈燕。她看到是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陈君华坐在屋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孟融不在家，说是出去买书了。

“小燕……”孟青阳站在门口，努力挤出一个不算难看的表情，“我们……能不能再谈谈？”

“谈什么？律师函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陈燕的语气很平静。

“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对。”孟青阳按照孟建平的指示，试图放低姿态，“你看，我们毕竟夫妻一场，还有融融……闹上法庭真的不好看。对你，对孩子，影响都不好。要不……我们私下解决？你撤诉，钱……我可以给你一些补偿，十万？二十万？够你们母女花一阵子了。你把那个录音……删了，行不行？”

陈燕几乎要冷笑出声。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算计，还以为用这点钱就能打发她，还想着要回录音证据。

“你跟着你爸和你弟炒股赚了多少，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要的是我和融融应得的那部分，不是你的施舍。至于录音，它是证据，会交给法庭判断。我不会删，也不会撤诉。”

孟青阳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他勉强维持的低声下气快要绷不住了：“陈燕！你别给脸不要脸！我都这样跟你说了，你还要怎么样？非要撕破脸皮是吗？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拿到我该拿的，和你彻底划清界限。”这句话回答得斩钉截铁，“没什么好谈的了，法庭上见。你滚吧。”

孟青阳彻底没辙了。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的陈燕，感到无比的陌生和挫败。他意识到，软的硬的，对她都没用了。

真正的交锋，在法院的调解室里展开。

调解室内，一方是陈燕和她的代理律师沈静文，另一方是孟青阳和他请来的另一位男律师。孟青阳坐在律师旁边，眼神躲闪，不敢直视陈燕。

孟建平没有亲自来，但孟家的律师显然接受了他的授意，试图在调解阶段尽可能减少损失。

调解法官主持着程序。

沈静文律师逐一出示证据：孟青阳与许若茗露骨的聊天记录打印件、银行转账流水——显示孟青阳在婚内有大额资金进出和消费，以及最后那段至关重要的录音。

当沈律师请求播放录音片段时，孟青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那晚充满酒气和怒火的咆哮声在安静的调解室里响起，每一句承认出轨、贬低妻女、宣称财产独占的话，都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自己脸上，也打在孟家试图维护的颜面上。

孟家的律师试图提出异议，质疑录音的合法性或断章取义。但沈律师早有准备，阐述了录音获取的情境——发生在家庭内部争吵中，并非刻意窃听，并指出其内容与聊天记录等能相互印证，形成完整证据链。

沈律师接着指出，孟青阳炒股的本金虽然可能部分来源于父母，但其婚姻存续期间的炒股盈利，属于夫妻共同经营或投资的收益，依法应视为夫妻共同财产。她提交了申请法院调取的、已被保全的部分账户流水作为佐证。

“我方当事人陈燕女士，在婚姻中长期忍辱负重，照顾家庭，抚育女儿，对家庭有不可磨灭的贡献。男方孟青阳先生不仅出轨，对家庭不忠，更在情感上对妻子女儿进行长期的精神打压和贬低。目前，男方名下部分资产已被依法保全。我方要求依法分割夫妻关系存续期间的共同财产，并基于男方过错，请求在分割时对女方予以照顾。”

孟家的律师艰难地辩护，强调孟青阳炒股收益与孟家原始资金的支持密不可分，试图将大部分收益剥离出夫妻共同财产的范围，提出郊区那套商品房是孟建平出资购买，登记在孟建平名下，不应作为夫妻共同财产分割。

双方律师就财产性质、具体数额进行了几轮激烈的辩论和磋商。孟青阳大部分时间低着头，偶尔在律师示意下低声回答几句法官的提问，全然没了在家时的嚣张气焰。他清楚地感觉到，法律的天平正在向他不利的一方倾斜。

调解进行了很长时间。最终，在确凿的证据和强大的法律压力下，孟家这边节节败退。继续僵持下去，一旦法院判决，可能结果更不利，而且所有不堪的细节都将记录在公开的判决书里。

孟家的律师出去打了个电话，大概是打给孟建平。回来后，他的态度明显软化了许多。经过法官的再次调解，双方最终达成了一个彼此都能勉强接受，但谁也不那么痛快的方案。

陈燕坚持要拿到足额的资金保障母女未来生活，但在房产问题上，陈燕没有办法。孟家则不得不接受支付大额现金，以换取尽快了解此事，避免更大的名声损失和可能更不利的判决。

调解法官制作了调解笔录。内容大致为：双方同意离婚；女儿孟融由陈燕抚养；孟青阳名下部分存款、股票资金及其他投资收益，经核算协商，折合人民币约七百五十八万元归陈燕所有；双方就此了结，无其他争议。

陈燕的心中百感交集，她感到十分疲惫。这么多年，就像做了一场漫长而压抑的梦，如今终于醒了，却也付出了一身伤痕的代价。

她拿起笔，也在指定的位置，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走出法院大门时，沈静文律师对陈燕低声交代了几句后续办理手续和资金划转的注意事项，便先行离开。陈燕独自站在台阶上，看着街上车水马龙，长长地、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个四十三岁的中年妇女即将步入她崭新的生活。

来源：梦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