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一直以为,家庭的“高端”与“低端”之分,在于家风,在于为人处世的格局。
我叫温月华,今年54岁,从教师岗位上退下来没两年。
我一直以为,家庭的“高端”与“低端”之分,在于家风,在于为人处世的格局。
但在去亲家家里吃那顿饭之前,我从未想过,这种认知上的巨大鸿沟,会以如此戏剧化又如此令人窒息的方式,展现在我面前。
那顿饭,让我彻底看清了儿媳林晓晓那些看似不可理喻的行为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原生家庭”。
也让我明白了,有些家庭,并非贫穷,却真真切切地“低”到了尘埃里。
这顿饭,不仅没能劝和我的儿子儿媳,反而让我亲手为这段婚姻,画上了一个决绝的句号。
第一章
“妈,晓晓又回娘家了。”
电话那头,儿子沈浩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与无奈,像一根被拉扯到极限即将崩断的弦。
我心里“咯噔”一下,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
“又?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温和,不想给本就烦躁的儿子火上浇油。
作为一名退休教师,我深信沟通是解决一切问题的钥匙。
“还能为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
沈浩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说不清的烦闷。
“昨晚我加班回来,她没做饭,点了一堆外卖,吃完包装盒堆在桌上也不收拾。”
“我说她两句,让她好歹把垃圾丢一下,家里都快没下脚的地方了。”
“她就炸了。”
儿子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丝电流的杂音,却掩不住那份委屈。
“她说她嫁给我不是来当保姆的,说我不心疼她。”
“然后就开始哭,说我变了,婚前把她当宝,婚后把她当草。”
“我累了一天,实在没精力跟她吵,就没理她,自己去洗澡了。”
“结果我出来,她人已经不见了,发微信给我,说回娘家了,让我自己跟这个冰冷的家过去吧。”
听着儿子的叙述,我眼前几乎能浮现出那个画面。
我那个儿媳林晓晓,长得漂亮,嘴也甜,但就是……太娇气了些。
我和老伴沈建平都是知识分子,一辈子勤勤恳-恳,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
沈浩从小耳濡目染,也是个爱干净、有条理的孩子。
可林晓晓,用现在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
当初他们谈恋爱时,我就看出了些端倪。
沈浩带晓晓回家吃饭,晓晓永远是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等开饭的那个,吃完饭嘴一抹,继续回沙发上玩手机。
我老伴沈建平当时就跟我嘀咕,说这姑娘太懒,将来沈浩要受累。
我当时还劝他:“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法,现在不都讲究男女平等吗?谁做家务都一样,只要他们小两口商量好就行。”
再说,那时候沈浩一颗心全扑在林晓晓身上,眼里揉不得一粒沙子,我们做父母的,还能说什么呢?
为了儿子的幸福,我们不仅拿出了大半辈子的积蓄给他们付了婚房的首付,还在亲家母王桂芬的要求下,写了林晓晓一个人的名字。
当时王桂芬说得理直气壮:“我女儿嫁过去,总得有个保障吧?你们家就沈浩一个儿子,房子早晚是他的,写我女儿的名字,是让她安心,也是让你们儿子安心。”
这话听着别扭,但为了不让儿子为难,我们还是咬牙答应了。
彩礼更是按他们当地的最高标准给的,十八万八,一分没少。
我以为,我们拿出这样的诚意,亲家那边总该满意,晓晓嫁过来,也该懂得珍惜。
可现实,却一次又一次地给我上课。
婚后不到一年,小两口吵架的次数,比我跟我老伴一辈子都多。
每次吵架的原因,都离不开那些柴米油盐的琐碎。
要么是沈浩觉得晓晓花钱太大手大脚,一个月工资没几天就见了底,还要刷信用卡。
要么是晓晓嫌弃沈浩不够浪漫,忘了某个纪念日,没有及时送上礼物。
而最多的,还是因为家务。
沈浩工作忙,压力大,回到家想有个清净舒适的环境。
而晓晓,似乎把家当成了旅馆,除了睡觉,其他功能一概与她无关。
衣服堆成山,外卖盒随处可见,客厅的茶几上永远铺着一层零食碎屑。
沈浩说过几次,晓晓要么撒娇卖萌混过去,要么就直接翻脸,说自己上班也很累。
可她的工作,是在一家私企做行政,朝九晚五,清闲得很。
每次吵完架,林晓晓的固定节目,就是打包行李回娘家。
然后,王桂芬的电话就会准时打到我这里来。
电话内容也千篇一律,先是哭诉自己的女儿在我家受了多大的委屈,然后旁敲侧击,说我们沈浩不懂得心疼老婆,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教育好。
起初,我总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歉,然后让沈浩买上礼物去亲家家里赔罪,把晓晓接回来。
次数多了,我也有些疲了。
这婚姻,哪里是两个人的结合,分明是两个家庭的拉锯战。
“妈,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真的累了。”沈浩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绝望。
“我感觉自己娶回来的不是一个妻子,而是一个祖宗。”
我心疼得不行,连忙安慰他:“小浩,别这么说。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架床尾和。”
“晓晓年轻,有点小性子也正常,你多担待一点。”
“这样,你先好好上班,别影响了工作。这件事,妈来处理。”
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客厅里安静极了,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像是在敲打着我烦乱的心。
老伴沈建平从书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杯茶,看我的脸色,便猜到了七八分。
“又是晓晓?”他皱着眉问。
我点了点头,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沈建平听完,把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发出一声闷响。
“简直是胡闹!像什么样子!结了婚的人,动不动就往娘家跑,这是把婚姻当儿戏吗?”
他一向性子沉稳,这次是真的动了气。
“那个王桂芬也是,每次都不问青红皂白就护着自己的女儿,有她这么当妈的吗?这是在疼女儿,还是在害女儿?”
我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你先别生气,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
“我就是觉得,这件事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处理了。”
“以前每次都是让沈浩去道歉,把人接回来,治标不治本。晓晓觉得反正有娘家撑腰,沈浩早晚会来求她,所以才恃无恐。”
沈建平看着我:“那你的意思是?”
我沉吟了片刻,下定了决心。
“这次,我去。”
“我去亲家家里,跟王桂芬好好谈谈。”
“我以一个母亲的身份,也以一个婆婆的身份,去跟她开诚布公地聊一次。”
“两个孩子走到一起不容易,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就把感情消磨光了。”
沈建平看着我,眼神里有些担忧:“月华,你……行吗?那个王桂芬,可不是个讲道理的人。”
我苦笑了一下:“总要试试。”
“为了沈浩,刀山火海我也得去闯一闯。”
“我就不信,天底下还有说不通的理。”
我当时是这么想的,满心以为凭着自己几十年的阅历和为人师表的口才,总能化解这场家庭危机。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一趟亲家之行,尤其是在饭桌上的那一番经历,会彻底颠覆我的三观。
也让我意识到,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不过是一场徒劳无功的笑话。
因为我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可以“讲道理”的家庭。
第二章
其实,对于亲家母王桂芬的行事风格,我在沈浩和晓晓结婚前,就已经领教过一二。
那是一段现在想来,处处都亮着红灯的经历。
沈浩和晓晓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同留在了这个城市打拼。
两个人感情很好,谈了三年恋爱,顺理成章地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
第一次双方家长见面,我特意选了一家环境雅致、口味清淡的餐厅。
我记得那天,我穿了一件得体的连衣裙,老伴也换上了他最好的那件衬衫。
我们想给亲家留下一个好印象,表达我们的尊重和诚意。
王桂芬和她丈夫林建国一起来的。
王桂芬穿着一件颜色鲜艳、缀满亮片的上衣,脖子上戴着一串粗大的金项链,手腕上一个明晃晃的金镯子,一进门就声如洪钟。
“哎哟,亲家母,可算见着了!你可比照片上看着年轻多了!”
她热情地拉着我的手,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估量。
旁边的林建国则显得沉默寡言,只是跟着笑了笑,点了点头。
那一顿饭,基本上成了王桂芬的个人脱口秀。
从她女儿晓晓从小到大有多么优秀、多么多人追,说到她家里为了培养晓晓付出了多少心血,再说到他们家亲戚里谁谁谁当了大官,谁谁谁发了大财。
我和老伴只能在一旁尴尬地笑着,时不时地附和两句。
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吃饭的时候,王桂芬不停地给晓晓夹菜,把自己碗里的好菜也拨给女儿。
而林建国,则默默地给王桂芬剥虾,把虾仁一个个整齐地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一家三口,配合得极其默契,仿佛形成了一个外人无法介入的能量场。
而我的儿子沈浩,则在努力地活跃气氛,一会儿给我夹菜,一会儿给晓晓倒水,试图让两家人看起来更融洽一些。
当时我只觉得,亲家母性格比较外放,爱炫耀,或许是小地方出来的,眼界格局有限,可以理解。
至于他们一家人的相处模式,我只当是他们感情深厚,也没有多想。
真正的交锋,是在谈论婚事细节的时候。
“亲家母啊,不是我说话难听。”王桂芬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开了口,“我们家晓晓,可是从小当公主一样养大的,没吃过一点苦。”
“现在要嫁到你们家,我们做父母的,心里舍不得啊。”
我笑着说:“亲家母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晓晓当成自己女儿一样疼的。”
“疼是肯定要疼的。”王桂芬话锋一转,“但现在这个社会,光靠嘴上说说可不行,得有实际的。”
“我们的要求也不高。”
她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婚房。全款我们也不指望,但首付你们家得出,而且房本上,必须只写我们晓晓一个人的名字。”
这话一出,我和老伴都愣住了。
沈浩的脸色也有些尴尬,他想开口,被晓晓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住了。
“这……”我老伴刚想反驳。
王桂芬立刻接话:“亲家公你先别急,听我说完。你们家就沈浩一个孩子,这房子以后不还是他的?写晓晓的名字,是给她一份保障,也是让她嫁得有底气。你想想,她朋友同事问起来,‘你老公家买的房子写你名了吗?’,她要是说没有,多没面子啊!”
“这面子,不也是你们沈家的面子吗?”
一套歪理,说得好像是我们占了多大便宜一样。
“第二,彩礼。”她继续说,“我们那边,现在条件好点的,都给到二十八万八了。我们也不多要,就按中间的,十八万八,图个吉利。”
“这笔钱,我们也不会自己留着,都是要给晓晓当嫁妆带回来的,让她小家庭的日子过得宽裕点。”
“第三,婚礼。我们晓晓喜欢热闹,婚礼必须办得风光体面,酒店要五星级的,婚车队头车得是保时捷。”
她一口气说完,端起茶杯,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们,仿佛在等待我们感恩戴德地接受她的“宽宏大量”。
我当时心里已经很不舒服了。
这不是嫁女儿,这分明是在卖女儿。
每一项要求,都充满了算计和攀比,完全不考虑我们家的实际情况。
我和老伴都是工薪阶层,一辈子的积蓄,供沈浩读完大学,再支持他买房,已经所剩无几。
她提的这些要求,几乎是要掏空我们的家底。
但看着儿子那为难又恳求的眼神,看着他对面林晓晓那满是期待的脸庞,我心软了。
我把老伴拉到一边,低声商量。
“建平,你看这事……要不就……答应吧?”
“月华,你糊涂了?这明摆着是狮子大开口!房本只写她女儿的名字,这叫什么道理?万一以后……我不敢想。”
“我知道不合理,可是你看沈浩那样子,他有多喜欢晓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现在要是顶回去,这婚事八成要黄。儿子会怨我们一辈子的。”
“为了儿子,我们再苦再累,不都认了吗?”
最终,老伴长叹一声,妥协了。
我们就这样,几乎是“割地赔款”般地,答应了王桂芬所有的条件。
婚礼办得风风光光,亲家母在酒席上红光满面,拉着各路亲戚,炫耀着自己的女儿嫁得有多好,婆家有多么“识大体”。
我当时天真地以为,我们的退让和付出,能够换来晓晓的感恩和珍惜,能够换来她对我们沈浩的全心全意。
我以为,王桂芬那些过分的要求,只是出于一个母亲想为女儿多争取些保障的私心。
直到婚后,林晓晓一次又一次地因为琐事跟沈浩争吵,一次又一次地离家出走,我才渐渐意识到,问题可能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王桂芬的教育方式,她灌输给晓晓的价值观,可能从根上就是歪的。
她不是在为女儿争取保障,她是在培养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她不是希望女儿婚姻幸福,她是希望女儿在婚姻里,继续享受公主般的待遇,让女婿和婆家,成为她新的“提款机”和“服务员”。
而这一次,当我决定亲自去她家,试图“讲道理”的时候,我内心的不安,其实已经远远超过了自信。
我预感到,我将要面对的,可能是一个我从未接触过的,逻辑完全自洽的“异世界”。
只是,我没想到,那个世界的“规则”,会如此的赤裸和残酷。
第三章
第二天一早,我便开始为这次“拜访”做准备。
我没有告诉儿子沈浩我要去,我怕他担心,也怕他跟着一起去,年轻人火气大,到时候场面更不好收拾。
我跟老伴沈建平说了一声,他虽然不赞成,但了解我的脾气,知道我一旦决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只是反复叮嘱我:“万事好商量,别跟他们吵起来。要是话不投机,你就回来,别勉强。”
我点了点头,让他放心。
去之前,我特地去商场逛了一圈。
我想,空着手去总归是不礼貌的,显得我们没有诚意。
礼物不能太贵重,否则会显得我们是去“赎人”的,反而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也不能太随意,否则又会让他们觉得我们不重视。
思来想去,我给亲家母王桂芬挑了一套中档品牌的桑蚕丝披肩,颜色素雅,质感很好,适合她这个年纪。
又给亲家公林建国买了两瓶好酒,是他平时爱喝的那个牌子。
另外,我还买了一些进口水果和一盒包装精美的点心,想着晓晓爱吃零食,这些总能讨她欢心。
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这哪里是去劝和的婆婆,简直像是去探望领导的下属,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思虑周全。
下午三点多,我算着这个时间点他们应该都在家,便打了辆车,前往亲家所在的那个小区。
那是一个老旧的家属院,楼房的墙皮有些斑驳脱落,楼道里堆着一些杂物,光线昏暗。
这与我们家那个窗明几净、绿化精致的新小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心里并没有任何鄙夷的意思,只是环境的差异,让我对即将要面对的谈话,又多了一丝不确定性。
我深吸一口气,按响了他们家的门铃。
开门的是王桂芬。
她穿着一身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挽着,看到我,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立刻堆起了热情的笑容。
“哎呀!亲家母!你怎么来了?来就来嘛,还带这么多东西,太客气了!快进来快进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我手里的东西,那双眼睛飞快地扫过礼品的包装袋,眼神里透着一丝满意的光。
我被她让进客厅。
客厅不大,家具都有些年头了,但收拾得还算干净。
亲家公林建国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播放着声音嘈杂的抗日神剧。
他看到我,只是抬了抬眼皮,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来了啊。”
然后便继续盯着电视屏幕,仿佛我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这种被忽视的感觉让我有些不舒服,但我还是挤出笑容,主动打招呼:“亲家公,在看电视呢?”
“嗯。”他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
王桂芬把我按在沙发上,给我倒了一杯水,热情地坐在我旁边。
“亲家母,你今天来,是为了沈浩和晓晓的事吧?”她开门见山地问道,脸上那热情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得意。
我点了点头,决定坦诚相待。
“是啊,亲家母。孩子们吵架,我们做父母的,跟着着急。沈浩这孩子,脾气有点直,要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我替他给你和晓晓赔个不是。”
我把姿态放得很低,希望能够换来对方的理解。
王桂芬听了我的话,立刻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委屈的神色。
“哎,亲家母,你可别这么说。不是我说,你们家沈浩,这次做得确实是过分了。”
她开始滔滔不绝地数落起来。
“我们家晓晓,从小到大,我跟她爸连一句重话都没舍得说过。到了你们家,倒好,成了受气包了。”
“不就是没做饭没扔垃圾吗?多大点事儿啊?他一个大男人,就不能自己动手做一下?非要对着我女儿甩脸子。”
“我女儿上班也累啊,回到家就想歇歇,这有什么错?”
“他说我女儿花钱大手大脚,可他赚的钱,不就是给老婆花的吗?男人赚钱给女人花,天经地义!不然要男人干什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是她自己。
我耐着性子听她说完,试图插话解释:“亲家母,你先别激动。夫妻过日子,是相互的。沈浩工作压力大,也是想回到家能放松一下……”
“放松?”她立刻打断我,“我女儿就不需要放松了?你们只心疼你儿子,谁来心疼我女儿?”
“我把一个好好的女儿交给你们,不是让她去给你们家当牛做马的!”
眼看着话题就要走向争吵,我连忙放缓了语气。
“亲家母,我今天来,不是来跟您争辩谁对谁错的。我是真心想解决问题的。”
“晓晓呢?我想跟她聊聊。”
王桂芬朝紧闭的房门努了努嘴,压低了声音说:“在房间里哭呢,从昨天回来就没怎么吃东西,眼睛都肿了。我看着都心疼死了。”
说着,她还用手背抹了抹根本没有眼泪的眼角。
我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跟她说理是行不通了。
我站起身,想去敲晓晓的房门。
王桂芬却一把拉住了我。
“哎,亲家母,你别急。孩子在气头上,现在说什么也听不进去。”
她看了看墙上的钟,脸上又露出了那种热情的笑容。
“你看,这都快到饭点了。你大老远跑一趟,怎么也得吃了饭再走。”
“别走了,今晚就在我们家吃!”
“我让你看看,我们家晓晓,到底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也让你尝尝我的手艺,让你知道,为什么我女儿不会做饭!因为根本用不着她动手!”
她一边说,一边不容分说地把我往餐桌的方向拉。
那语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和一丝炫耀的意味。
我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或许这也是一个机会。
在饭桌上,气氛会更轻松一些,也许能更好地沟通。
而且,她那句“让你看看我们家晓晓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的”,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我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家庭环境,才塑造了林晓晓今天这样的性格。
于是,我点了点头,答应留下来吃饭。
我天真地以为,这会是一顿缓和关系的“家宴”。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顿饭,竟会成为一场对我三观进行公开处刑的“鸿门宴”。
第四章
王桂芬见我答应下来,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她麻利地系上围裙,一头钻进了厨房,嘴里还热情地嚷嚷着:“亲家母你坐着看电视,饭马上就好!我今天让你尝尝我的拿手好菜!”
厨房里很快传来了叮叮当当的锅碗瓢盆交响曲,以及抽油烟机巨大的轰鸣声。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沉默的林建国,以及电视里震耳欲聋的枪炮声。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我试图找些话题,缓解一下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亲家公,您最近身体还好吧?”
他眼睛盯着电视,含糊地“嗯”了一声。
“退休生活还习惯吧?平时都有些什么爱好?”
“还行,就看看电视,下下棋。”他的回答简洁到了吝啬的地步。
我感觉自己像在跟一台设置了自动回复的机器对话,每一个问题都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了回来。
我干脆放弃了努力,端起水杯,小口地喝着水,目光不由自主地打量着这个家。
这是一个典型的老式三居室,空间被塞得满满当-当。
沙发上堆着几件没叠的衣服,茶几上除了我带来的水果点心,还散落着瓜子壳和电视遥控器。
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十字绣,是“家和万事兴”,但绣品的玻璃罩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让那几个字显得有些讽刺。
最引人注目的,是电视柜上、墙壁上,几乎所有可以摆放东西的地方,都放着林晓晓从小到大的照片。
有穿着公主裙的艺术照,有在旅游景点比着剪刀手的游客照,也有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照。
每一张照片里,她都笑得灿烂夺目,像一个被宠爱包裹的公主。
我可以想象,在这个家里,她确实是绝对的中心。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厨房里的王桂芬突然喊了一声:“晓晓!出来吃饭了!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
那声音,和我平时叫沈浩吃饭的平和语气完全不同,充满了宠溺和讨好,仿佛是在召唤一位尊贵的客人。
过了一会儿,卧室的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林晓晓穿着一身粉色的珊瑚绒睡衣,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她的眼睛确实有些红肿,看到我,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随即撇了撇嘴,没打招呼,径直走向了洗手间。
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忍住了。
毕竟,我是来劝和的,不是来计较这些礼数问题的。
王桂芬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红烧排骨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晓晓,立刻笑成了一朵花。
“我的乖女儿,快来,洗洗手准备吃饭了。你看你,眼睛都哭成桃子了,妈多心疼啊。”
她把排骨放在餐桌上,又转身回了厨房。
林建国此时也关掉了电视,默默地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碗筷,开始在餐桌上摆放。
他的动作很熟练,显然是做惯了的。
晓晓从洗手间出来,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拉开椅子坐下,拿起手机开始刷视频,嘴角还带着一丝未消的愠怒。
我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是该坐下,还是该说点什么。
王桂芬很快又端出了两盘菜,一盘是清炒西兰花,一盘是西红柿炒鸡蛋。
她看到我还站着,连忙招呼:“哎呀,亲家母,你站着干什么?快坐啊!就当是自己家,别客气!”
我依言在餐桌旁坐下,位置正好在晓晓的对面。
王桂芬解下围裙,盛了三碗米饭,一碗放在林建国面前,一碗放在晓晓面前,最后一碗,她用一种极其自然的动作,放在了晓晓的旁边,然后把筷子递到晓晓手里,自己则端着那碗饭坐了下来。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把饭盛好了,但自己不吃,而是先伺候女儿。
不,更准确地说,是她习惯性地为女儿准备好了一切,而自己则坐在一旁,仿佛一个等待随时服务的侍者。
这个小小的细节,像一根针,轻轻地扎了我一下。
我家的饭桌上,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我和老伴,还有沈浩,谁先盛好饭谁就先吃,互相帮忙,但绝没有谁理所应当要伺候谁。
饭菜很快上齐了,除了那三样,还有一条清蒸鱼,一个紫菜蛋花汤。
四菜一汤,对于家常便饭来说,算是很丰盛了。
王桂芬热情地招呼我:“亲家母,快吃,别客气。我这手艺,比不上外面的大厨,但绝对干净卫生。尝尝这排骨,我炖了快一个小时呢,烂得很!”
她一边说,一边夹了一块最大的排骨,放进了……林晓晓的碗里。
然后又夹了一块,放进了林建国的碗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象征性地对我说:“亲家母,你也吃。”
说完,她自己才开始吃饭。
整个过程中,林晓晓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手机屏幕,对于碗里多出来的排骨,她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只是在手机视频的间隙,熟练地用筷子夹起来,塞进嘴里。
而林建国,则默默地吃着饭,时不时地,会把他觉得好吃的菜,也夹到王桂芬和林晓晓的碗里。
我坐在那里,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我感觉自己仿佛是一个闯入了别人领地的外人,一个格格不入的观察者。
这顿饭,从还没正式开始,就已经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气息。
我预感到,王桂芬让我留下来吃饭,绝不仅仅是为了“一尽地主之谊”那么简单。
她似乎是想通过这顿饭,向我展示些什么,或者说,证明些什么。
而我,即将看到的,将是这个家庭最真实,也最令我震惊的一面。

饭菜已经上桌,王桂芬热情地张罗着,林晓晓却全程低头玩着手机,对我的到来视若无睹。我端起饭碗,心里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总觉得这看似寻常的家宴背后,隐藏着一场精心策划的“示威”。
王桂芬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清了清嗓子,似乎准备发表长篇大论。我知道,这顿饭的“正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她究竟想让我看什么?这场鸿门宴,我又该如何应对?我捏紧了手中的筷子,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诞感和紧张感,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
第五章
“亲家母,你多吃点鱼,这鱼新鲜。”
王桂芬一边说,一边用筷子拨开鱼肚子上最肥美的那块肉,很自然地就想往林晓晓的碗里夹。
林晓晓却头也不抬地皱了皱眉:“妈,有刺,我不吃。”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得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好”一样。
王桂芬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回答。
她立刻收回筷子,在我们三个人诧异的目光中,用自己的筷子,极其熟练地将那块鱼肉里的细刺一根根地挑了出来。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
挑完之后,她把一小堆雪白的、毫无威胁的鱼肉,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林晓晓碗里。
“好了,没刺了,吃吧,我的乖女儿。吃鱼聪明。”
林晓晓这才放下手机,夹起那块鱼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坐在对面,几乎看呆了。
我不是没给儿子挑过鱼刺,但那是在他七八岁的时候。
一个将近三十岁的成年人,还需要母亲像喂养婴孩一样伺候着吃饭,这幅画面,给我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林建国。
他对此似乎习以为常,只是默默地喝了一口汤,然后对王桂芬说:“你也吃,别光顾着她。”
语气里,没有半分觉得不妥。
王桂芬笑了笑,这才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青菜。
她看着我有些错愕的表情,脸上露出了一丝自得。
“亲家母,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太惯着她了?”
她终于打开了话匣子,而这,似乎才是这顿饭的真正目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我跟你说,女儿就是要富养,要往死里惯!”
王桂芬的声调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辩的断言。
“我生她养她,图什么?不就是图她活得开心,活得舒坦吗?”
“从小到大,我们家晓晓,地没扫过一次,碗没洗过一个。她的手,是用来弹钢琴、画画、戴漂亮戒指的,不是用来干这些粗活的!”
她一边说,一边得意地看了一眼正在玩手机的林晓晓。
“你们文化人,讲究什么独立,讲究什么锻炼。我说那都是瞎扯!”
“女孩子家家的,锻炼什么?把手磨粗了,把腰累弯了,有哪个男人会心疼?”
“男人喜欢的,就是漂漂亮亮、会撒娇、会花钱的老婆!你要是把自己活成一个黄脸婆,你看他还会不会多看你一眼?”
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我的心上。
我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切入点。
她的逻辑,在她自己的世界里,是闭环的,是坚不可摧的。
“所以啊,亲家母。”她话锋一转,矛头直指我和沈浩。
“晓晓嫁到你们家,我们是希望她继续过公主一样的日子,不是让她去当保姆的。”
“沈浩心疼她,就该把所有家务都包了。他要是没时间,就该请个保姆。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担当!”
“至于钱,那就更不用说了。”
她夹了一口菜,润了润嗓子,继续她的“演说”。
“我们晓晓,从小没为钱发过愁。我跟她爸,只要是她想要的,砸锅卖铁也给她买。”
“她现在嫁人了,总不能日子过得还不如在娘家吧?”
“沈浩的工资卡,就应该交给晓晓保管。她想买什么,就让她买,这叫‘爱的供养’!男人赚钱的能力,不就是体现在让老婆花钱的底气上吗?”
“她跟我抱怨,说沈浩还嫌她花钱多。我听了就来气!一个月就那么点工资,自己老婆都舍不得给花,那他赚来干什么?存着下崽吗?”
一句粗俗不堪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是那么地理直气壮。
林晓-晓听到这里,也放下了手机,开始帮腔。
“就是啊,妈!我上次看中一个包,才一万多,他就不让我买,说我上个月刚买了一个。你说气不气人?包这东西,能嫌多吗?搭配不同的衣服,当然要用不同的包啊!”
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委屈,仿佛沈浩的行为是多么不可理喻的暴行。
王桂芬立刻心疼地附和:“对!我女儿说得对!别说一万,十万的包,只要你喜欢,他就该给你买!他买不起,那是他没本事,不是你的错!”
“想当年,追我们晓晓的男孩子里,有个开公司的,人家说了,只要晓晓点头,车子房子立马送到手。我们晓晓是看中沈浩人老实,有上进心,才选的他。他可不能不知好歹!”
母女俩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我坐在一旁,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出荒诞的舞台剧。
我终于明白了。
我终于顿悟了。
原来,所谓的“低端家庭”,根本与金钱、与社会地位无关。
它是一种精神层面的“贫瘠”,一种价值观上的“畸形”。
在这个家庭里,没有“责任”,只有“索取”。
没有“付出”,只有“享受”。
没有“体谅”,只有“自我”。
他们将女儿物化成一个需要被无条件供养的“商品”,将婚姻看作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
女婿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接替他们,继续为这个“商品”提供更高规格的“售后服务”。
林晓晓的任性、骄纵、懒惰、挥霍无度,所有在我看来不可思议的行为,在这里,都找到了源头。
她不是不懂事,她是“被教育”成这样的。
她的世界里,规则就是如此。
我来之前,还想着要跟他们讲道理,谈夫妻相处之道,谈家庭责任。
现在看来,是多么的可笑。
我跟他们,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我的“道理”,在他们的世界里,是“虚伪”,是“迂腐”,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就像你无法跟一个坚信地球是平的人,去解释万有引力一样。
这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
嘴里咀嚼的,仿佛不是饭菜,而是玻璃碴子,扎得我喉咙生疼。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我为我的儿子感到悲哀。
他满心欢喜娶回来的爱人,原来只是一个被精心包装的“巨婴”。
他以为的婚姻是港湾,实际上却是一个需要他用一生去填补的无底洞。
这顿饭,让我彻底死了劝和的心。
因为我清楚地看到,横亘在沈浩和林晓晓之间的,不是一次争吵,不是一堆没扔的垃圾,而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名为“价值观”的鸿沟。
这条鸿沟,无法填平,无法跨越。
除非,沈浩愿意放弃自我,放弃尊严,放弃我们整个家庭几十年来的价值准则,彻底跪下去,成为林家“爱的供养”的下一个奴隶。
而我,绝不允许我的儿子,过上那样的人生。
第六章
“亲家母,你怎么不吃了?是不是不合胃口?”
王桂芬似乎对我的沉默和震惊感到非常满意,她脸上的笑容,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我放下筷子,用餐巾纸轻轻擦了擦嘴。
我的内心已经从最初的震惊,转为一种冰冷的平静。
既然道理讲不通,那就不讲了。
既然他们把一切都摊在了明面上,那我也没必要再虚与委蛇。
“不,菜很好。”我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平淡,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亲家母,谢谢你的这顿饭。”
“这顿饭,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
我的态度转变,让王桂芬有些意外,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哦?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了,晓晓和沈浩之间的问题,根源在哪里。”我缓缓说道。
林晓晓听到我提她的名字,也停止了和她母亲的互动,挑着眉看向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挑衅。
“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年轻人,不懂得经营婚姻,为一些小事吵架。”
“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
“他们之间,根本不是经营方式的问题,而是价值观的根本对立。”
“在我们家,婚姻是两个人并肩作战,是伙伴,是战友。我们讲究互相扶持,共同承担。”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王桂芬和林晓晓。
“而在你们家,婚姻似乎是一场‘扶贫’。女婿需要接替岳父岳母,继续对他们的女儿进行无条件的‘供养’和‘服务’。”
我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瞬间划破了饭桌上那层虚伪的温情。
王桂芬的脸色“唰”地一下变了。
“亲家母,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说谁家是‘扶贫’呢?”她的声音尖锐起来。
“我说的,就是我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我毫不退让。
“你说,女儿的手是用来戴戒指的,不是用来干活的。那我想请问,我儿子的手,难道就是天生用来给你女儿当保姆的吗?”
“你说,男人赚钱就是给女人花的,工资卡就该上交。那我想请问,我儿子难道是卖给你们家了吗?他辛苦工作,创造价值,难道就是为了满足一个人无休止的欲望吗?”
“你说,你女儿不能过得比在娘家差。那我想请问,凭什么呢?她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不是一个寄生虫!她有手有脚,有工作有学历,她完全可以和她的丈夫一起,去创造比原生家庭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躺在丈夫的身上,把他吸干!”
我一连串的反问,让王桂fen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
她大概没想到,一向温和讲理的我,会说出如此直接、如此不留情面的话。
“你……你……”她气得嘴唇都在发抖,“你这是在教训我吗?”
“我不是在教训你,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我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
“今天我来,本来是想劝和的。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我的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林晓晓。
这是我第一次,用如此严肃和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林晓晓,我问你,你和沈浩结婚,是因为你爱他这个人,还是因为你看中了他作为一个‘供养者’的潜力?”
林晓晓被我问得一愣,随即恼羞成怒地站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啊!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当然是爱沈浩的!”
“爱?”我冷笑一声,“你的爱,就是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一切,却不愿意为你们的家付出一丝一毫吗?”
“你的爱,就是在他辛苦一天回到家后,连一杯热水都不愿意递上,反而因为他让你扔个垃圾就大发雷霆,离家出走吗?”
“你的爱,就是在刷爆他的信用卡后,还嫌弃他没本事给你买更贵的奢侈品吗?”
“如果这就是你的爱,那我告诉你,我们沈家,要不起!”
“这样的‘公主’,我们伺候不了!沈浩他也不是王子,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同甘共苦的妻子,而不是一个需要他跪着仰望的祖宗!”
我的话,字字诛心。
林晓晓的脸涨得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
因为我说的,全都是事实。
“你!你太过分了!”王桂芬终于爆发了,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好啊!我今天算是看清你们沈家人的嘴脸了!娶我女儿的时候说得比唱的还好听,现在到手了,就开始嫌弃了是吧?”
“我女儿嫁给你们家,是你们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们不知足,还敢在这里挑三拣四!”
“我告诉你们,这日子要是不过了,也行!把房子过户到我们晓晓名下,再给五十万青春损失费,我们立马离婚!”
图穷匕见。
这,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
一旦“供养”无法持续,或者“服务”不到位,那就榨干最后的价值,然后一拍两散。
这场婚姻,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林建国也终于不再沉默,他站起身,阴沉着脸对我说:“话说得太难听,就没意思了。”
我看着眼前这丑态百出的一家人,心中最后一丝情面也消失殆尽。
“房子,是我们沈家付的首付,每个月的贷款,是沈浩在还。你们一分钱没出,凭什么过户?”
“至于青春损失费,更是笑话!婚姻是双向的,我儿子在这段婚姻里付出的心血、金钱和感情,又该找谁要去?”
“你们想要的,一分钱都不会有!”
我拿起我的包,转身就走。
“至于离不离婚,这不是我能决定的。我会把今天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我儿子沈浩。”
“让他自己来决定,他的人生,是要继续陷在这个泥潭里,还是选择及时止损,重新开始。”
我走到门口,拉开门,回头看了他们最后一眼。
“王桂芬,你不是在富养女儿,你是在用你那套自私、贪婪、短视的价值观,亲手毁掉她的幸福,毁掉她的人生。”
“你今天对我的炫耀,终将成为明天你女儿婚姻失败时,扎在她心上最疼的那根刺。”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重重地关上了那扇门。
门内,传来了王桂芬气急败坏的咒骂声和林晓晓的哭声。
但我一点也不同情。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对于一个被精神“饲养”到残废的人来说,任何外部的拯救,可能都是徒劳的。
唯一的希望,是她自己,能够从那场被精心编织的“公主梦”中,醒过来。
虽然,我知道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
第七章
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老伴沈建平一直坐在客厅里等我,看到我疲惫的神情,他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给我倒了一杯温水。
我一口气喝完,才感觉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
“谈崩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不,应该说,是彻底谈明白了。”
我没有立刻给沈浩打电话,我知道他今天肯定也心烦意乱。
我需要先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用最平静、最客观的方式,把这件事告诉他。
那天晚上,我把在亲家家里发生的一切,尤其是饭桌上的那番对话,巨细无遗地对老伴复述了一遍。
沈建平听完,久久没有说话,只是脸色越来越沉。
最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月华,你做得对。”
“这样的家庭,这样的观念,我们惹不起,只能躲。”
“只是苦了沈浩这孩子。”
我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眼睛有些发酸。
“是啊,苦了他。”
“我以前总觉得,只要我们做父母的足够宽容,足够大度,就能帮他维系好这个小家。”
“现在我才明白,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是外力无法改变的。”
“我们能做的,不是帮他去填那个无底洞,而是给他勇气,让他从洞里爬出来。”
第二天,我约了沈浩在外面的一家咖啡馆见面。
我不想在家里谈,那会让他感觉更压抑。
沈浩来了,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废的气息。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心如刀割。
“妈,怎么样了?你……见到晓晓了吗?”他声音沙哑地问,眼神里还带着一丝不切实际的期望。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把昨天那顿饭的经过,尤其是王桂芬和林晓晓的那些话,一字不差地复述给了他听。
我没有添加任何主观的评价,我只是一个冷静的叙述者。
我看着沈浩的脸,随着我的讲述,一点一点地失去血色。
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期望,变为震惊,再变为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一片死寂的잿色。
当我说到王桂芬最后提出的离婚条件时,他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悲凉。
“呵……呵呵……”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他喃喃自语,像是对自己说,也像是在问我。
“妈,我以前总觉得,晓晓只是有点小任性,有点被宠坏了。我以为只要我多爱她一点,多包容她一点,她总会成熟,总会懂得过日子的。”
“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的问题,是我做得不够好。”
“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在她们眼里,我根本就不是一个丈夫,我只是一个……一个会走路的钱包,一个免费的佣人。”
他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着我。
“妈,我是不是很傻?”
我伸出手,握住他冰冷的手,摇了摇头。
“你不傻,你只是太善良,太重感情。”
“你只是用我们家的标准,去衡量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家庭。”
“这不是你的错。”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小浩,妈今天把这些告诉你,不是要逼你做什么决定。”
“这段婚姻是你的,未来的路也是你的。你是继续,还是结束,妈都支持你。”
“我只有一个要求。”
“那就是,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不要委屈自己,不要作践自己。”
“我温月华的儿子,可以不富有,可以不成功,但必须活得有尊严,有骨气。”
沈浩沉默了。
他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着,我看到有泪水,一滴一滴地,掉落在咖啡馆深色的木桌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我知道,这个决定对他来说,无比艰难。
毕竟是爱了那么多年的人。
要亲手割舍掉,无异于剜心之痛。
我没有催他,只是静静地陪着他。
过了很久,他终于抬起头,用手背抹了一把脸,眼神虽然依旧痛苦,但却多了一丝决绝。
“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天之后,沈浩再也没有去亲家接过林晓晓。
他通过微信,给晓晓发了一段很长的话。
内容我没有看,但我想,应该是他把所有的想法和最后的决定,都告诉她了。
接下来,就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王桂芬的电话几乎要把我的手机打爆,从最初的咒骂威胁,到后来的哭诉求情,各种手段,轮番上演。
我一概不接。
沈浩也换了手机号,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他们找不到人,就闹到沈浩的公司。
但沈浩已经提前跟领导和同事打好了招呼,公司保安直接把他们拦在了门外。
最后,他们提出了诉讼离婚。
在法庭上,他们依旧坚持着那些无理的要求,分割房产,索要巨额赔偿。
但法律是公正的。
由于房产首付和贷款还款记录都清晰地指向我们家和沈浩,且林晓晓在婚姻中存在明显的过错,比如长期离家、对家庭毫无贡献等,法院最终的判决,远没有达到他们的预期。
房子判给了沈浩,但他需要根据晓晓的名字在房本上这一点,给予对方一部分经济补偿。
这个结果,在我们看来,已经是最公平的了。
拿到判决书的那天,沈浩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很久。
出来的时候,他虽然看起来依旧憔-悴,但眼神里,却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他对我笑了笑,说:“妈,都结束了。”
我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新的开始。”

那场失败的婚姻,像一场重感冒,让儿子沈浩元气大伤,但也让他一夜之间成长了起来。
所谓的“低端家庭”,从来不是指物质的匮乏,而是精神的贫瘠和价值观的扭曲。
我用一顿饭的代价,看清了亲家的真面目,虽然痛苦,却也幸运地帮助儿子及时止损。
真正的门当户对,不是家财,而是家风,是两个家庭在责任、付出、尊重这些根本问题上的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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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倚窗听雨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