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照片里,她穿着一身酒红色丝绒长裙,站在一场觥筹交错的宴会中央。
手机屏幕亮着,是沈若雪的朋友圈。
照片里,她穿着一身酒红色丝绒长裙,站在一场觥筹交错的宴会中央。
水晶灯的光芒碎在她高高挽起的发髻上,像银河。
她身边站着一个男人,季家的继承人,季远。
我认识他。
或者说,我们这个圈子里,没人不认识他。
沈若雪在笑,那种恰到好处、可以印在杂志封面的标准笑容。
配文很简单。
“A lovely night.”
底下是一排排的点赞和评论,清一色的豪门公子和千金,说着我们凡人看不懂的商业互吹和暧昧玩笑。
我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
然后,我点开了和她的对话框。
最后一条消息,是我昨天发的。
“我明天下午三点的飞机。”
她没回。
或许是没看见,或许是看见了,但不想回。
这不重要了。
“前往温哥华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AC026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由36号登机口登机。”
机场广播里,字正腔圆的女声不带任何感情,像一道催命符。
我深吸一口气。
是那种带着消毒水和空调滤网味道的,属于机场的,独一无二的空气。
有点凉,有点呛。
我调出编辑好的那条朋友圈,只有一句话,没有图片。
手指按在“发送”键上。
一种奇异的平静感笼罩了我。
就像暴风雨来临前,万物静止的那一刻。
这三年,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有太多不真实的浮华,太多小心翼翼的试探,太多被压抑的自尊。
现在,我要亲手把这场梦戳破。
再不戳破,我怕我就要死在里面了。
发送。
屏幕右上角的小圈转了半圈,然后,发送成功。
我没有去看。
我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然后关机,塞进了背包最深处。
站起身,背起我那个陪了我五年的双肩包,走向36号登机口。
人群在我身边涌动,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或期待或疲惫的故事。
而我的故事,在刚刚那一秒,被我画上了一个句号。
一个单方面的,决绝的句号。
* * *
上海,浦东丽思卡尔顿酒店,顶层宴会厅。
沈若雪确实度过了一个“lovely night”。
作为沈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她习惯了这种场合。
精准的社交,得体的微笑,恰到好处的周旋。
季远端着一杯香槟走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说:“沈叔叔刚和我说,城南那个项目,季家很有兴趣。”
沈若雪抿了一口酒,没说话。
她的目光掠过全场,像女王巡视她的领地。
季远也不在意她的冷淡,继续说:“若雪,我们两家要是联手,整个上海滩……”
“别说了。”沈若雪打断他,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她不知道这烦躁从何而来。
或许是高跟鞋太累,或许是香槟的后劲上来了。
也或许,是因为某个应该在此时此刻给她发来无数条消息的人,手机却死寂一片。
一个和她交好的名媛笑着凑过来,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若雪,你看,这是林舟发的朋友圈吗?”
沈若雪的眼皮跳了一下。
林舟?
他那种万年不发一条动态的人,会发什么?
她接过手机。
屏幕上,那条动态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像一行墓志铭。
“与沈若雪小姐,今日起,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沈若雪”
没有标点,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下面,已经炸开了锅。
无数共同好友在下面留言。
“???”
“什么情况?”
“哥们你号被盗了?”
“@沈若雪,出来解释一下啊!”
空气仿佛凝固了。
周围的喧嚣声,音乐声,碰杯声,在这一瞬间全部褪去。
沈若雪的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耳鸣。
她盯着那行字,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仿佛要把屏幕盯穿。
“若雪?怎么了?”季远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伸手想扶她的肩膀。
“滚开!”
沈若雪猛地一把推开他。
力气大得惊人。
季远猝不及防,后退了两步,手里的香槟洒了一身,狼狈不堪。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边。
沈若雪却像什么都没看见。
她疯了一样地拿出自己的手机,解锁,点开林舟的微信。
对话框里,还是她没有回复的那条消息。
她颤抖着手指,拨通了林舟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关机。
她又去拨他的视频。
无人接听。
她点开他的朋友圈,那条动态像一根刺,狠狠扎进她的眼睛里。
她终于意识到,这不是玩笑。
也不是他欲擒故纵的把戏。
他是真的,不要她了。
* * *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然后猛地抬头,冲向云霄。
强烈的推背感把我死死按在座椅上。
我看着窗外,上海的万家灯火在我眼下迅速缩小,变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再见了。
我在心里默念。
再见了,沈若雪。
也再见了,那个在你身边活得像个笑话的林舟。
我和沈若雪的开始,像一部三流的偶像剧。
我是她家公司请来做室内设计的设计师。
一个刚毕业两年,还挤在合租房里,每天为了几千块钱的设计费跟甲方斗智斗勇的穷小子。
而她是沈氏集团的大小姐,刚从常春藤毕业回国,挂着项目总监的头衔,来“体验生活”。
第一次见面,是在项目工地上。
那天下了雨,工地上全是泥。
我穿着一双沾满泥点的马丁靴,正在跟施工队长老王扯着嗓子喊,争论一堵墙的承重问题。
她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穿着一双白得发光的Celine短靴,踩在项目经理提前铺好的木板上,一步一步走过来。
像仙女下凡。
不,仙女下凡都比她接地气。
她皱着眉,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
“你就是设计师林舟?”她问。
声音清冷,像山泉。
我点点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手上沾了灰,又在脸上划出一道黑印。
她眼里的嫌弃一闪而过,但还是伸出了手。
“沈若雪。”
她的手很干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透着健康的粉色。
我看了看自己满是灰尘的手,没握。
只是又点了点头,“沈总监好。”
她似乎是第一次被人这样拒绝,愣了一下,随即收回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林设计师,很有个性。”
那就是我们的开始。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她,大概只是觉得新鲜。
就像她那些养在恒温玻璃房里的名贵宠物一样,突然在路边看到了一只野性未驯的流浪猫。
觉得有趣,想逗一逗。
她开始频繁地出现在工地上。
今天送来冰镇的巴黎水,明天又提来据说是米其林三星的下午茶。
工人们都说,沈总监人美心善。
只有我知道,她每次来,眼睛都只盯着我。
她会借口讨论设计稿,把我叫到她的办公室。
那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什么叫资本主义的奢华。
一整面墙的落地窗,能俯瞰大半个上海。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种我叫不上名字的香氛,后来才知道,那是祖玛珑的鼠尾草与海盐,一瓶够我交一个月房租。
她会脱掉高跟鞋,赤着脚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给我倒一杯手冲咖啡。
“尝尝,瑰夏,我爸从巴拿马带回来的。”
我喝不惯,觉得酸。
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好喝。
她就笑,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林舟,你这人真没劲,撒谎都不会。”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在她面前,我所有的言语都显得笨拙。
我引以为傲的专业知识,在她看来,可能只是赚钱的工具。
我那些关于艺术和生活的见解,在她那种见惯了世界顶级艺术品的人眼里,更是幼稚可笑。
我们的世界,隔着一条银河。
可她偏偏要跨过那条银河来招惹我。
她会在深夜给我发消息,说她失眠了,让我陪她聊天。
会在我加班画图的时候,突然出现在我那个破旧的合租房楼下,开着一辆我一辈子都买不起的阿斯顿马丁。
“上车,带你去个地方。”
然后,她会带我到外滩的顶楼酒吧,指着黄浦江的夜景对我说:“林舟,你看,这就是上海。”
我知道她是上海。
而我,只是这片璀璨灯火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像素点。
我不是没拒绝过。
我跟她说:“沈小姐,我们不合适。”
她说:“合不合适,试过才知道。”
我跟她说:“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
她说:“我什么都有,不需要你给。”
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强势地挤进了我的生活。
她会带我去参加她朋友的派对。
那些人,男的衣冠楚楚,女的明艳动人。
他们谈论着我听不懂的股票、基金和海外信托。
他们用一种不动声色的眼神打量我,从头到脚。
打量我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T恤,脚上那双不超过三百块的帆布鞋。
然后,他们会笑着对沈若雪说:“若雪,你这新宠物,挺别致啊。”
沈若雪会把我的手握得更紧,笑着回敬过去:“他叫林舟,我男朋友。不是宠物。”
她是在维护我。
我知道。
但那种维护,更像是一种宣告主权的姿态。
像是在说,看,这是我的人,只有我能欺负。
而我,只能尴尬地站在她身边,像个被牵出来示众的战利品。
有一次,一个叫赵公子的人喝多了,拍着我的肩膀说:“兄弟,可以啊,攀上沈大小姐这棵高枝,少奋斗三十年啊。教教我呗,怎么才能让这些千金小姐对我们这种穷小子死心塌地?”
他的话里带着刺,周围的人都在哄笑。
我当时就火了,攥紧了拳头。
是沈若雪拉住了我。
她端起一杯酒,直接泼在了那个赵公子的脸上。
“赵瑞,管好你的嘴。不然我不介意让我爸跟赵叔叔聊聊,你们家在非洲那个矿,最近是不是不太平。”
赵公子瞬间就怂了。
全场鸦雀无声。
她拉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个喧闹的包厢。
坐进车里,我一言不发。
她发动车子,说:“林舟,你别理他们,他们就是一群混蛋。”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低声说:“沈若雪,我们算了吧。”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
她转过头看我,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绪。
“为什么?”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是我能想到的最烂,也最真实的理由。
“什么叫一个世界?我在你的世界里,你也在我的世界里,这不就行了?”
“不一样。”我说,“在你朋友眼里,我是你的宠物,你的战利品。在你父亲眼里,我可能就是个图你家钱的骗子。在你眼里……在你眼里,我也许只是个新鲜的玩具。”
“林舟!”她提高了音量,“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看你的?”
我没说话。
车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很久,她才重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委屈。
“我承认,一开始,我只是觉得你跟他们不一样,觉得你很有趣。”
“但是后来,我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你。”
“我喜欢看你认真画图的样子,喜欢听你聊那些我听不懂的建筑结构,喜欢你带我去吃路边摊,虽然我觉得那很不卫生,但我还是觉得很开心。”
“我为了你,跟我爸吵架,跟那些朋友翻脸。我做了那么多,你都看不见吗?”
那天晚上,她哭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哭。
哭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心软了。
所有那些关于自尊、关于阶级的顾虑,在她滚烫的眼泪面前,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把她揽进怀里,跟她说:“对不起。”
从那以后,我开始试着去融入她的世界。
我开始学着穿她给我买的名牌衣服,学着品红酒,学着在她朋友面前装出游刃有余的样子。
我像一个蹩脚的演员,努力扮演着一个不属于我的角色。
我以为,只要我够努力,我们就能走下去。
我太天真了。
* * *
“先生,需要喝点什么吗?我们有咖啡、茶和果汁。”
空姐温柔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一杯水,谢谢。”
我接过水,喝了一口。
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我的脑子清醒了一点。
压垮我们的,不是那些来自外界的压力。
而是我们之间,那道根深蒂固的,无法逾越的鸿沟。
转折点,是去年她生日。
我花光了将近半年的积蓄,给她买了一条梵克雅宝的四叶草项链。
我想,她应该会喜欢。
因为她的那些朋友,人手一条。
我想让她知道,别人有的,我也能给她。
虽然很吃力,但我在努力。
我订了餐厅,买了花,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想给她一个惊喜。
可我等了她一晚上。
从七点,等到餐厅打烊。
她一直没来。
电话也打不通。
直到深夜,我才在别人发的朋友圈里看到她。
她在一艘豪华游艇上,开着盛大的生日派ยาก。
她穿着高定的礼服,众星捧月。
季远就站在她身边,他们一起切蛋糕,一起开香槟。
照片里的她,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
我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餐厅里,看着桌上已经凉透的牛排和那束快要枯萎的玫瑰,觉得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第二天,她才来找我。
她解释说,是她父亲临时安排的派对,很多生意上的伙伴都在,她走不开。
她说她手机没电了,所以没接到我电话。
她说她很抱歉。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累。
我问她:“沈若雪,你觉得我们这样有意思吗?”
她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
“我像个小丑一样,计划着给你过生日。而你,在另一个我永远都进不去的世界里,和别人狂欢。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林舟,那只是一个商业派对!对我来说就是工作!”
“工作?”我冷笑一声,“和季远一起切蛋糕也是工作?”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我和季远只是朋友,我们两家是世交。”
“是吗?”
“林舟,你到底在闹什么?”她也有些不耐烦了,“就为了一场派对?你至于吗?”
“我不至于。”我说,“我只是想明白了。我们根本就不可能。你习惯了你的游艇派对,我只买得起餐厅里的牛排。你身边围绕的是季远那样的天之骄子,而我,只是个画图的。”
“我不在乎这些!”她喊道。
“你在乎。”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嘴上说不在乎,但你的身体很诚实。你享受着你的世界带给你的一切,你不可能为了我放弃。而我,也不可能为了你,放弃我的自尊,去当一个被人圈养的金丝雀。”
那次,我们吵得很凶。
我们冷战了一个星期。
最后,还是她先低了头。
她跑到我住的地方,抱着我哭,说她错了,说她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我们和好了。
但有些东西,一旦裂开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们之间的信任,就像那道裂缝,越来越大。
她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她不再带我去参加她朋友的聚会,也很少在我面前提她家里的事。
她会脱下昂贵的衣服,换上和我差不多的T恤牛仔裤,陪我去逛超市,陪我在家做饭。
她在努力扮演一个“普通女孩”。
可我知道,那不是她。
一个连葱和蒜都分不清的人,怎么可能享受得了柴米油盐的琐碎?
一个习惯了司机接送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早晚高峰的地铁?
她只是在迁就我。
而我,也在这种迁就里,感到一种窒 ઉ息般的压抑。
我们都在演戏。
演给对方看,也演给自己看。
演到最后,两个人都累了。
直到前段时间,我无意中看到她和她父亲的聊天记录。
她父亲说:“若雪,你跟那个姓林的,到底什么时候断?季家那边已经催过几次了。城南那个项目对我们很重要,你不要因小失大。”
沈若雪回:“爸,你别逼我。”
她父亲:“我不是逼你。我是在给你指一条明路。你跟那个林舟,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他能给你什么?爱情?爱情能当饭吃吗?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门当户对,才是最重要的。”
然后,是沈若雪发的很长一段话。
她说:“我知道你说的都对。我也知道,我和季远联姻,对公司,对家族,都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我就是放不下他。爸,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就一点点。”
我看到那段话的时候,手脚冰凉。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们的感情,只是“因小失大”的那个“小”。
原来,她早就知道,我们没有未来。
她所谓的“放不下”,不过是给我这场注定要散场的戏,判了一个缓刑。
而我,就是那个傻傻的,等着被执行的囚犯。
* * *
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是半个月前。
我拿到了一个去温哥华工作的offer。
一家国际知名的建筑事务所。
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机会。
我兴高采烈地告诉沈若雪。
我以为她会为我高兴。
但她听完后,沉默了很久。
然后,她说:“温哥华?那么远?”
“嗯,但是机会很好。”
“那我们怎么办?”她问。
“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啊。”我脱口而出。
说完我就后悔了。
我凭什么让她跟我一起去?
让她放弃沈氏集团继承人的身份,放弃她在这里的一切,跟我去一个陌生的国度,从零开始?
我太自私了。
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林舟,你觉得可能吗?”
“我……”
“我走了,我爸怎么办?公司怎么办?”
是啊,她有她的责任,她的世界。
是我异想天开了。
“那我留下来。”我说。
虽然那个offer对我来说很重要,但比起她,似乎又没那么重要了。
她却摇了摇头。
“林舟,你不该为了我,放弃你的梦想。”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有点烦躁。
“我不知道。”她低下头,声音很轻,“我真的不知道。”
那天的谈话,不欢而散。
从那天起,我能明显感觉到,她在疏远我。
她开始频繁地“加班”、“出差”。
我知道,她在躲我。
我也知道,季远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我甚至在她车里的副驾驶座上,发现过一根不属于我的,男士领带夹。
我没问。
问了又能怎么样呢?
不过是另一场歇斯底里的争吵,然后呢?
然后她会再次道歉,再次求我原谅。
我们再把这场戏,苟延残喘地演下去。
我累了。
真的累了。
与其等着她给我最后的审判,不如我自己先退场。
至少,还能保留一点可怜的尊严。
所以,我订了机票。
没有告诉她。
我把房子退了,把东西都寄到了温哥华。
我处理好了一切。
就像一个即将奔赴刑场的死囚,平静地安排好自己的身后事。
直到登机前,我看到了她发的那条朋友圈。
那张她和季远站在一起,笑靥如花的照片。
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它像一个响亮的耳光,打醒了我所有的幻想。
原来,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只是,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跟我这个“旧人”开口。
也好。
既然你不好开口,那就我来。
我帮你体面。
* * *
飞机穿过厚厚的云层,阳光刺破云隙,照了进来。
我拉下遮光板,机舱里暗了下来。
周围很安静,只有飞机引擎的轰鸣声。
我闭上眼睛,试图睡觉。
但脑子里却像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全是和沈若雪有关的画面。
我想起我们第一次约会。
我带她去了我大学旁边的一家麻辣烫。
她看着那个油腻腻的菜单,一脸为难。
最后,只要了一碗清汤,里面只有几根青菜。
我吃得满头大汗,她就托着腮,笑着看我。
“林舟,你吃东西的样子,像只仓鼠。”
我想起有一次我生病发烧,一个人躺在合租房里,烧得迷迷糊糊。
是她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我的地址,冲了进来。
她把我扶起来,给我喂水喂药,用冷毛巾给我敷额头。
我那个只有十平米的小房间,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她守了我一夜。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她就趴在我的床边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我想起我们一起去海边。
我们在沙滩上追逐,大笑。
她像个孩子一样,把沙子扬到我身上。
晚上,我们坐在沙滩上看星星。
她靠在我的肩膀上,说:“林舟,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是啊。
如果时间能停在那些时刻,该有多好。
可是时间不会停止。
它只会推着我们,不断向前。
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碾得粉碎。
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坚强,足够冷漠。
我以为我已经把这段感情,连同那个卑微的自己,一起留在了上海。
但眼角,为什么还是湿了呢?
我抬手摸了一下,一片冰凉。
原来,我还是会痛。
原来,我还是舍不得。
* * *
与此同时,上海。
沈若雪把自己关在了酒店的休息室里。
她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宴会还在继续,但那已经和她无关了。
她坐在沙发上,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那个已经关机的号码。
机械,麻木。
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林舟的朋友圈界面。
那短短的一行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插在她的心脏上。
她不明白。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昨天,她还在纠结。
纠结该怎么跟他开口,说她父亲逼她和季远订婚的事。
纠结该怎么跟他解释,她去参加这场宴会,只是为了敷衍。
她想好了无数种说辞。
她甚至想,如果他真的生气了,她就跪下来求他。
求他再给她一点时间。
她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
她可以放弃继承人的身份,可以不要公司,可以跟他去温哥华。
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他。
可是,他连一个让她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她。
他直接判了她死刑。
用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昭告天下。
让她在所有亲朋好友面前,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被穷小子甩了的,豪门千金。
手机突然响了。
是她父亲。
她深吸一口气,按了接听。
“若雪,你在搞什么?我让你稳住季家,你当众给季远难堪?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
沈德雄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我看到那个林舟发的朋友圈了。怎么,他把你甩了?”
“爸……”沈若雪的声音沙哑。
“甩了就甩了!一个穷小子而已,你还真当回事了?我早就跟你说过,他接近你就是图我们家的钱!现在目的没达到,就恼羞成怒了?这种男人,早点断了也好!”
“不是的……”沈若雪想辩解,“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不是哪样的人?你到现在还护着他?沈若雪,你清醒一点!为了一个男人,你连自己的身份和责任都不要了吗?我告诉你,立刻,马上,去给季远道歉!然后回来,把那条朋友圈给我处理掉!我们沈家的脸,不能让你这么丢!”
“爸,”沈若雪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绝望和疯狂,“你觉得,现在还是脸面的问题吗?”
“你什么意思?”
“他走了。”沈若雪说,“他去温哥华了。他不要我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很久,沈德雄才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
“走了就走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还年轻,以后会遇到更好的。”
“不会了。”沈若雪喃喃自语,“再也遇不到了。”
她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一边。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是上海璀璨的夜景。
是林舟曾经指给她看的,属于她的世界。
可现在,这个世界,好像突然就空了。
她想起林舟那双眼睛。
清澈,明亮,带着一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固执和天真。
她就是被那双眼睛吸引的。
她觉得,那双眼睛里,有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干净的世界。
她想走进那个世界。
可她走进去的方式,太霸道,太自以为是。
她以为她给了他最好的。
名牌的衣服,昂贵的手表,出入高级的餐厅。
她以为,这就是爱。
她忘了问他,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想要的,也许只是一份平等的尊重。
一个能让他挺直腰板,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而这些,她从来没给过他。
她把他拉进了自己的世界,却又亲手在他身上,贴上了一个“外来者”的标签。
她让他遍体鳞伤。
所以,他逃了。
逃得那么干脆,那么决绝。
沈若雪捂住脸,蹲了下来。
压抑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决堤。
她像个迷路的孩子,在自己的世界里,放声大哭。
* * *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落地时,温哥华是清晨。
阳光很好,空气里有青草和海洋的味道。
和上海的潮湿闷热,完全不同。
我打开手机。
意料之中,无数的未接来电和消息,瞬间涌了进来。
大部分是沈若雪的。
还有一些是我们的共同好友,都在问我怎么回事。
我没看。
我直接把沈若雪的微信、电话,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然后,我发了第二条朋友圈。
“已到温哥华,开始新生活。勿念。”
配图是温哥华机场外,湛蓝的天空。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去往我提前租好的公寓。
公寓不大,一室一厅,但很干净。
窗外就是一片公园,绿草如茵。
我把行李箱扔在地上,整个人陷进了沙发里。
我看着陌生的天花板,突然感到一阵巨大的,空虚。
我赢了吗?
我用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结束了这段关系。
我报复了她,也报复了那些看不起我的人。
我维护了我可怜的自尊。
可为什么,我一点都感觉不到胜利的喜悦?
我只觉得,我的心里,好像破了一个大洞。
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我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从黑名单里,把沈若雪放了出来。
我点开她的朋友圈。
最新的一条,是三个小时前发的。
只有一张图片。
是我画的一张设计草图。
是我很久以前,给她画的,我们未来的家的样子。
那是一个很小的房子,有大大的落地窗,有一个小院子,可以种满她喜欢的栀子花。
她说,她不喜欢大别墅,太空了。
她就喜欢这样小小的,温馨的家。
只要有我在。
这张图,我以为她早就弄丢了。
没想到,她还留着。
图片的配文,只有一个字。
“疼。”
看到那个字,我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疼。
我也疼。
比我想象中,要疼得多。
我关掉手机,把它扔到一边。
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结束了。
林舟,一切都结束了。
从今以后,你和她,再无关系。
你要开始新的生活。
我站起身,开始整理行李。
把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柜。
把从国内带来的书,一本本摆上书架。
把画具和电脑,安置在窗边的书桌上。
我要让这个陌生的空间,快点充满我的气息。
我要用忙碌,来填满心里的那个洞。
我要告诉自己,我没有做错。
* * *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像个机器人。
上班,下班,画图,开会。
温哥华的生活节奏比上海慢很多,同事们都很友好。
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没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在这里,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设计师,林舟。
我努力工作,用近乎疯狂的热情投入到新的项目中。
我的才华很快得到了上司的认可。
我开始独立负责一些重要的案子。
我的生活,似乎正在一点点走上正轨。
我以为,我可以就这样,慢慢地,把沈若雪从我的生命里剔除出去。
直到有一天,我在公司的茶水间,听到了几个华人同事的聊天。
“哎,你们听说了吗?国内那个沈氏集团,好像出事了。”
“哪个沈氏?做地产的那个?”
“对啊!听说他们城南那个项目资金链断了,现在股价大跌,快破产了都。”
“不会吧?那么大的公司。”
“谁知道呢。听说是因为跟季家联姻失败,被季家釜底抽薪了。哎,真是可惜了,他们家那个大小姐,长得跟天仙似的,我还看过她的新闻呢。”
我的手一抖,咖啡洒了出来,烫得我一个激灵。
同事们看到我,停下了交谈。
“Lin,你没事吧?”
“没事。”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抽了张纸巾擦手。
我回到自己的工位,脑子里一片混乱。
沈氏……出事了?
和季家联姻失败?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这跟我有关系吗?
是因为我吗?
我打开电脑,搜索国内的新闻。
铺天盖地,全是关于沈氏集团的负面报道。
股价暴跌,负债累累,濒临破产。
还有一篇报道,详细分析了沈氏陷入危机的原因。
核心,就是城南项目的失败。
而这个项目,原本是沈氏和季家联手开发的。
但就在几个月前,季家突然单方面撤资,并且联合了几家资本,对沈氏进行了恶意做空。
报道里提到,季家撤资的导火索,是沈氏千金沈若雪,在一次公开宴会上,当众悔婚,拒绝了与季家继承人季远的婚约。
那次宴会……
不就是我离开的那天吗?
所以,她不是选择了他。
她是为了我,拒绝了他。
然后,她和她的家族,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我看着电脑屏幕,浑身发冷。
我一直以为,是我被抛弃了。
是我在这段不平等的关系里,扮演了那个悲情的角色。
我用一种自以为悲壮的方式离开,以为是给了自己最后的体面。
却没想到,我才是那个最残忍的人。
我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在她为了我,不惜与整个世界为敌的时候,给了她最致命的一刀。
我把她一个人,留在了那片废墟里。
我算什么男人?
我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冲出了办公室。
“Lin!你去哪儿?下午还有个会!”
我没有理会身后同事的呼喊。
我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回去。
我要回到她身边。
* * *
我买了最快一班回上海的机票。
又是十几个小时的飞行。
来的时候,我以为是解脱。
回去的时候,却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恐慌。
我害怕。
我害怕我回去晚了。
我害怕她会出什么事。
飞机落地浦东机场,我甚至来不及回家,直接打车去了沈氏集团的大楼。
曾经气派辉煌的大楼,如今却显得有些萧条。
门口聚集着一些媒体记者和讨债的供应商。
我从侧门进去,前台已经不认识我了。
我问她:“我找沈若雪,沈总。”
前台小姐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们沈总已经好几天没来公司了。”
“那她在哪儿?”
“我不知道。”
我拿出手机,想打她电话。
才想起,我早就把她拉黑了。
我又把她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电话拨过去,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
电话那头,是一个疲惫沙哑的女声。
是她。
“若雪,是我,林舟。”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为她已经挂了。
“……你回来干什么?”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我看到新闻了。对不起。”
“对不起?”她突然笑了,笑声里充满了讽刺,“林舟,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不是早就跟我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了吗?”
“我……”
“你走的时候,不是很潇洒吗?怎么,现在是来看我笑话的?”
“我不是!”我急切地解释,“我不知道会这样。如果我知道……”
“你知道了又怎么样?”她打断我,“你会留下来吗?你会为了我,放弃你去温哥华的大好前程吗?”
我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
当时的我,会吗?
我不知道。
“林舟,你走吧。”她说,“我们已经结束了。我现在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
“有关系!”我喊道,“沈若雪,你听我说。以前是我混蛋,是我太自卑,太敏感。我以为你在玩弄我,我以为你选择了季远。我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让我陪着你,我们一起面对。”
“一起面对?”她又笑了,“怎么面对?你拿什么面对?用你那点可怜的薪水,来填我们家几十个亿的窟窿吗?”
“……”
“林舟,别再自欺欺人了。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过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这样吧。”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我再打过去,已经打不通了。
她又把我拉黑了。
我站在沈氏集团空旷的大厅里,手脚冰凉。
报应。
这都是我的报应。
我用怎样的方式伤害了她,她现在,就用同样的方式,还给我。
* *- *
我不能就这么放弃。
我去了她住的公寓。
保安不让我进。
我只能在楼下等。
从白天,等到黑夜。
我不知道等了多久,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公寓门口。
车上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她。
几个月不见,她瘦了很多。
曾经明艳动人的脸上,满是憔悴。
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帆布鞋。
她好像没看见我,低着头,径直往里走。
“若雪!”
我冲过去,拦住了她。
她抬起头,看到我,愣了一下。
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我等你。”
“等我?”她扯了扯嘴角,“林舟,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回来,装出一副深情的样子,我就会感动得痛哭流涕,然后扑到你怀里,求你不要再离开我?”
“我没有……”
“你省省吧。”她说,“我不是以前那个围着你转的沈若雪了。我现在很忙,忙着破产,忙着还债,没时间陪你演这些苦情戏。”
她绕开我,想走。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瘦得硌人。
“你放开我!”她挣扎。
“我不放!”我固执地说,“沈若雪,我知道错了。你骂我,打我,都可以。但你别不要我。”
“不要你?”她看着我,眼眶突然就红了,“林舟,当初是你说,一别两宽的。是你不要我的!”
“是我混蛋!”我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对不起,若雪,对不起……”
她在我怀里,先是挣扎,然后,身体慢慢软了下来。
最后,她把头埋在我的胸口,压抑了很久的哭声,终于爆发了出来。
她的哭声,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充满了委屈和绝望。
我的心,疼得快要碎了。
我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湿透我的衬衫。
我就这样,抱着她,站在深夜的寒风里。
好像要把这几个月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
哭了很久,她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从我怀里抬起头,眼睛肿得像核桃。
“林舟,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爱你。”我说。
这三个字,我以前从来没对她说过。
我觉得矫情,也觉得,以我的身份,不配说。
但现在,我只想告诉她。
“我爱你。以前是我太懦弱,我害怕,我逃避。但是现在,我不想再逃了。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公司没了,我们可以一起挣。钱没了,我们可以再赚。只要我们在一起。”
她看着我,看了很久。
眼神里,有怀疑,有动摇,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悲伤。
最后,她说:“林舟,太晚了。”
“不晚!”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面对的是什么。”她摇了摇头,推开我,“你回去吧。回你的温哥华去。那里有你的大好前程。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公寓大楼。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
心里,一片冰凉。
太晚了。
她说,太晚了。
是啊。
破镜,真的还能重圆吗?
* * *
我在她家楼下,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看到沈德雄从楼里走了出来。
他比上次我见他时,苍老了许多。
两鬓斑白,背也有些驼了。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他朝我走过来。
“你都看到了?”他问。
我点点头。
“公司,真的不行了?”
他叹了口气,“墙倒众人推。现在这个局面,谁也救不了了。”
“银行那边……”
“银行只会在下雨的时候收伞。”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已经把名下所有的房产和股份都抵押了,但这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当初的轻蔑和审视,只剩下一种属于父亲的,无奈和恳求。
“林舟,你是个好孩子。以前,是我对你有偏见。”
“叔叔……”
“我知道你对若雪是真心的。但是,你给不了她什么。”他说,“她从小就没吃过苦。现在家里这样,我最担心的就是她。我……我求你一件事。”
“您说。”
“离开她。”
我愣住了。
“我知道这很残忍。但是,你留在她身边,只会让她更痛苦。她会觉得是她连累了你。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受得了?”
“可是……”
“季家那边,又来找过我了。”沈德雄说,“季远那个孩子,对若雪还是有感情的。他说,只要若雪肯点头,他愿意帮沈家渡过难关。”
我的心,猛地一沉。
季远。
又是季远。
“所以,你是想让若雪去嫁给季远?”
“我也不想。”沈德雄的眼睛红了,“但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跟我一起去睡大街。”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声音里带着恳求。
“算我这个做父亲的,求你了。给她一条生路吧。”
我看着他苍老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一直以为,我是来拯救她的。
却没想到,我的存在,反而成了她最大的拖累。
是啊。
我能给她什么?
陪她一起吃苦?
听起来很伟大。
但她凭什么要跟我一起吃苦?
她本该是那个永远活在云端之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
是我,把她拉了下来。
现在,有一个王子,愿意重新把她送回云端。
我有什么资格,去阻拦?
我的爱,在几十个亿的债务面前,显得那么廉价,那么可笑。
“我明白了。”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嘶哑。
“我会离开的。”
* * *
我没有再去找沈若雪。
我给她发了最后一条短信。
“若雪,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叔叔都跟我说了。你值得更好的。祝你幸福。”
然后,我删除了她所有的联系方式。
这一次,是真的,永不相见。
我订了当天下午回温哥华的机票。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上海这座城市,终究是不属于我。
坐在飞往温哥华的飞机上,我的心情,和来时,截然不同。
没有解脱,没有悔恨。
只有一种无边无际的,麻木。
心,好像已经死了。
飞机起飞前,我习惯性地刷了一下新闻。
一条财经快讯,弹了出来。
“沈氏集团宣布破产重组,神秘资本入局,季氏收购计划或将落空。”
神秘资本?
我点进去看。
报道说,就在今天上午,一家来自海外的,名为“New Hope”的基金,突然宣布,将对沈氏集团进行注资重组。
这家基金的背景非常神秘,没人知道它的实际控制人是谁。
但它的出现,无疑是给了濒死的沈氏,一剂强心针。
我看着那条新闻,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荒谬的,不切实际的猜测。
但很快,我就把它掐灭了。
不可能。
这个世界,不是偶像剧。
不会有那么多巧合,那么多奇迹。
我关掉手机,闭上眼睛。
林舟,别再做梦了。
这一切,都和你无关了。
你的未来,在温哥华。
在那个没有沈若雪的,全新的世界里。
来源:多才钢琴R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