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不是病……”爸爸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彻骨的无力感,“是……是秦家。”
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在赶一份建筑设计史的期末论文。
伦敦的深夜,窗外是细密的雨,安静得能听见键盘敲击的回响。
是爸爸打来的。
“暖暖。”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疲惫和恐慌。
我的心猛地一沉,敲击键盘的手指停在半空。
“爸,怎么了?这么晚了,家里出事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压抑的、粗重的呼吸声。
“暖暖,你……你先别急。”
他越是这么说,我的心就越往下坠。
“你妈……住院了。”
我的脑子“嗡”地一声,眼前瞬间发黑。
“怎么会!妈怎么了?她不是好好的吗?什么病?”
“不是病……”爸爸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彻骨的无力感,“是……是秦家。”
秦家。
这两个字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记忆里那个被刻意尘封的、名为“秦漠”的潘多拉魔盒。
“秦家把我们家的厂子……停了。”
“所有订单取消,银行的贷款也突然要我们提前还清……供应商上门堵着要货款……”
“你妈一急,高血压犯了,就晕过去了。”
爸爸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握着手机的手,抖得厉害。
“为什么?秦家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们说……只要你回来,一切都能恢复原样。”
“秦漠说,他想你了。”
最后一句话,爸爸说得极轻,却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我仿佛能透过电话线,看到电话那头,我一向挺直脊梁的父亲,是如何弯下了腰,又是如何艰难地,说出这句近乎乞求的话。
挂掉电话,我枯坐到天亮。
窗外的雨停了,晨曦微露,可我的世界,却被拖入了一片不见天日的浓雾里。
我和秦漠,青梅竹马。
在海城那个不大不小的地方,我们两家的关系,曾是人人称羡的。
姜家虽然比不上秦家家大业大,但也算小有资产,我爸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零件加工厂,勤勤恳恳,口碑很好。
我是独生女,从小被爸妈捧在手心里长大,是名副其实的“姜家小公主”。
而秦漠,是秦氏集团的二公子,上面还有一个大哥秦风。
他从小就不爱笑,性子冷,对谁都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唯独对我,不一样。
他会记得我无意中提过一句想吃的蛋糕,第二天就让司机绕远路买来送到我家。
他会因为别的男生给我递了封情书,就冷着脸把人堵在墙角,直到对方保证再也不敢靠近我。
他会在我生理期疼得打滚时,笨拙地学着给我煮红糖姜茶,然后用那双弹钢琴的手,一遍遍地给我暖着小腹。
所有人都说,秦漠把所有的温柔和耐心,都给了我一个人。
我曾经也这么以为。
我们的婚事,是两家大人在我刚上大学时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定下的。
我爸妈对他满意得不得了,觉得他虽然性子冷了点,但对我,是真真切切地好。
那时候的我们,好得就像连体婴。
变故发生在我大三那年。
我拿到了英国一所顶尖建筑学院的offer,那是我从小的梦想。
我兴高采烈地把这个消息告诉秦漠,以为他会像过去一样,为我开心,支持我。
可我看到的,是他瞬间阴沉下去的脸。
“出国?谁准你去的?”
他的语气,不是商量,是质问。
我愣住了,“秦漠,这是我的梦想,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等我读完书就回来……”
“我没准。”他冷冷地打断我,“姜暖,你的未来里,只能有我。什么狗屁梦想,有我重要吗?”
那是我们第一次,那么激烈地争吵。
他的控制欲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让我感到窒息。
他说:“你要是敢走,我就打断你的腿。”
他说:“姜暖,你是我一个人的,你哪儿也别想去。”
他眼里的偏执和疯狂,让我感到害怕。
那段时间,他收了我的护照,没收了我的手机,把我关在家里,不许我见任何人。
我爸妈一开始还劝他,说孩子有梦想是好事。
可秦漠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叔叔阿姨,你们最好也劝劝她,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的威胁,让我的父母退缩了。
他们开始反过来劝我。
“暖暖,秦漠也是太爱你了。”
“是啊,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早晚要嫁人的。”
“秦家的门楣,多少人挤破头都想进啊。”
我看着我一向开明的父母,在秦家的权势面前,变得如此陌生。
那一刻,我才深刻地意识到,我和秦漠之间,从来就不是平等的。
他所谓的爱,是占有,是控制,是把我当成一件他早已预定的、绝不容许出现任何瑕疵的私有物品。
最后,是我用绝食和自残,才换来了离开的机会。
我手腕上那道浅浅的疤,至今仍在。
那是我与他和这个家的决裂。
我走的那天,秦漠没有来送我。
我爸妈把我送到机场,一路都在抹眼泪。
他们塞给我一张卡,说:“暖暖,到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家里……你别担心。”
我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
我以为,距离会让秦漠冷静下来。
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优秀,就能让我爸妈重新为我感到骄傲,让他们明白我的选择是对的。
我太天真了。
在国外的两年,我拼了命地学习,拿奖学金,参加各种设计竞赛,崭露头角。
我很少跟家里联系,不是不想,是不敢。
我怕听到秦漠的名字,怕听到父母的唉声叹气。
我以为我在逃离,却不知道,那张名为秦漠的网,从未放开过我。
他只是在等,等一个让我再也无法挣脱的时机。
现在,这个时机到了。
他用我最在乎的家人,来逼我就范。
何其狠毒。
何其,秦漠。
我订了最快一班回国的机票。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我没有合眼。
飞机落地,打开手机,无数的未接来电和信息涌了进来。
有我爸的,有我舅舅的,还有几个陌生的号码。
我直接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爸,我到海城了。妈怎么样了?”
“暖暖?你回来了?”爸爸的声音里满是惊喜,随即又变得担忧,“你妈……还在医院观察,医生说不能再受刺激了。你……你别冲动。”
“我知道。”我的声音平静得不像话,“秦漠呢?让他来见我。”
“他……他说,让你直接去秦家老宅。”
“好。”
我挂了电话,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报了秦家老宅的地址。
车窗外,熟悉的街景飞速倒退。
两年了,海城没什么变化,可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哭着乞求自由的姜暖了。
秦家老宅坐落在城东的半山腰,是一座戒备森严的中式庭院。
我拖着行李箱,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
门口的保安,是认识我的。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通过对讲机说了些什么。
很快,大门缓缓打开。
来开门的,是秦家的管家,王叔。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叹了口气:“暖暖小姐,你回来了。”
“王叔,我妈怎么样了?”
“夫人已经转到秦家旗下的私人医院了,有最好的医生看着,你放心。”
放心?
我怎么可能放心。
这是恩赐,也是枷锁。
他用我妈的健康,来锁住我回来的第一步。
我跟着王叔穿过庭院,走进那栋熟悉的客厅。
客厅里,坐着三个人。
秦漠的父母,秦叔叔和张阿姨。
以及,坐在他们对面的,我的父母。
我爸妈的脸色,憔悴又难看。
我妈眼眶红肿,看到我,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想起身,却被我爸一把按住。
我爸看着我,眼神里是愧疚,是心疼,还有一丝……祈求。
而秦叔叔和张阿姨,则是一脸的淡漠与审视。
张阿姨端着一杯茶,慢悠悠地吹了吹,眼皮都没抬一下。
“舍得回来了?在外面野够了?”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刻薄。
我没有理她,径直走到我爸妈面前。
“爸,妈。”
我蹲下身,握住我妈冰冷的手。
“妈,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我妈的眼泪掉在我的手背上,滚烫。
她想说什么,却被张阿姨的声音打断了。
“行了,别在这上演母女情深的戏码了。姜暖,既然回来了,就该谈谈正事。”
我缓缓站起身,转身,看向沙发上那两个高高在上的人。
“张阿姨,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正事好谈。”
“你!”张阿姨被我的态度噎了一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秦叔叔放下手里的报纸,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
“暖暖,两年不见,脾气见长啊。”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
“你和阿漠的婚事,不能再拖了。下个月十六,是个好日子,你们先把证领了。”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秦叔叔,您是在通知我,还是在跟我商量?”
“我的态度,两年前就很明确了。我和秦漠,不可能。”
“放肆!”张阿姨把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搁,“姜暖,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她指着我爸妈,冷笑道:“你看看你爸妈,再看看你们家那个破厂子。没有我们秦家,你们姜家算个什么东西?”
“我们阿漠愿意娶你,那是你们姜家祖上积德!你还敢挑三拣四?”
我妈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我爸的拳头,紧紧地攥着,手背上青筋暴起,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就是现实。
这就是我父母不得不低头的理由。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着张阿姨,一字一句地说道:
“秦家是很了不起。”
“但是,这不代表,你们可以为所欲为。”
“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迫一个女孩子嫁给你们儿子,传出去,秦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你敢!”张阿姨猛地站了起来。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冷笑,“我现在一无所有,烂命一条。可秦家不一样,秦家家大业大,最在乎的就是名声。”
“光脚的,还怕穿鞋的吗?”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我这番话镇住了。
我爸妈是震惊,而秦叔叔和张阿姨,是错愕。
他们大概没想到,那个在他们印象里一向温顺乖巧的姜暖,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让她说。”
我身体一僵。
这个声音,化成灰我都认得。
秦漠。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丝质睡衣,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
两年不见,他清瘦了许多,眼下的乌青很重,但那张脸,依旧俊美得让人心惊。
只是那双漆黑的眸子,比过去更加深沉,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一步一步地走下来,目光,始终死死地锁在我的脸上。
那目光,像淬了火,又像结了冰。
有思念,有怨恨,有愤怒,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他在我面前站定。
我们离得很近,近到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他瘦了,也更高了。
我需要仰视他。
这种感觉,很不好。
“回来了?”他开口,声音沙哑。
“我回来了。”我平静地回答。
“知道错了?”
“我没错。”
他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我的脸。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呵。”
秦漠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尽的嘲讽和悲凉。
“姜暖,你长本事了。”
他收回手,插进裤兜里,转身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姿态慵懒,却带着一股迫人的气场。
“爸,妈,你们先上去。”他对秦叔叔和张阿姨说。
张阿姨还想说什么,被秦叔叔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们起身,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张阿姨冷哼了一声。
然后,秦漠又看向我的父母。
“叔叔,阿姨,你们也先回避一下。我和暖暖,有些话要单独说。”
他的语气,客气,却不容拒绝。
我爸妈看了看我,眼神里满是担忧。
我给了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
“爸,妈,你们去外面等我。”
他们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走了出去。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我和秦漠两个人。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那种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是在打量一个不听话的宠物。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率先打破了沉默。
“秦漠,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他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这话,应该我问你。”
“姜暖,这两年,在外面过得开心吗?”
“没有我管着,是不是很自由?”
“是不是……认识了新的朋友,嗯?”
最后那个“嗯”字,他拖长了尾音,带着危险的意味。
我皱起眉:“这跟你没关系。”
“没关系?”他猛地站起身,几步就逼到了我的面前。
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姜暖,你再说一遍?”
他的手,捏住了我的下巴,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它捏碎。
“你身上,有别的男人的味道。”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是谁?那个给你颁奖的白人教授?还是跟你一起做项目的那个韩国人?”
我惊愕地看着他。
他竟然……一直在监视我?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你……你派人跟踪我?”
“跟踪?”他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我需要派人吗?你的社交账号,你导师的公开邮箱,你学校的官网……姜暖,只要我想知道,你在伦敦的每一天,吃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我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他的话,让我不寒而栗。
我奋力地挣扎,想要摆脱他的钳制。
“秦漠,你这个疯子!”
“疯子?”他捏着我下巴的手,又紧了几分,“我是疯了!从你走的那天起,我就疯了!”
“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是你拖着行李箱决绝离开的背影!”
“我给你打电话,你拉黑我。我给你发信息,你不回。”
“姜暖,你告诉我,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他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愤怒,到最后,竟然带上了一丝委屈。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有一瞬间的恍惚。
可随即,我就清醒了过来。
这不是爱。
这是病态的占有。
“秦漠,放手。”我的声音冷了下来,“你弄疼我了。”
他非但没放,反而俯下身,脸凑到我的面前,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鼻尖。
“疼?你现在知道疼了?”
“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两年来不闻不问的时候,你想过我有多疼吗?”
“你拿着我秦家给你的钱,在外面逍遥快活,追逐你的梦想,你想过我吗?”
“秦家给我的钱?”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出国用的每一分钱,都是我爸妈给的,后来,是我自己拿的奖学金。跟你秦家,有半分钱关系吗?”
“你爸妈的钱,不就是我秦家给的吗?”他理直气壮地反问,“你们家那个破厂子,要不是靠着我们秦家的订单,早就倒闭了!”
“姜暖,你吃的,穿的,用的,你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拿什么跟我谈独立?谈梦想?”
他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扎进我的心里。
是啊。
这就是他最大的底气。
也是我最大的悲哀。
我家的生意,确实在很多方面都依附着秦家。
我爸是个老实本分的技术型人才,但不善经营。
这些年,是秦家给了不少订单,才让厂子一直维持着不错的运转。
我爸妈总说,秦家对我们有恩。
所以,他们对秦漠的予取予求,一再容忍。
甚至,不惜牺牲我的幸福。
“所以呢?”我看着他,眼里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所以,我就应该像一只金丝雀一样,被你养在笼子里,对你感恩戴德,摇尾乞怜?”
“秦漠,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姜暖,就算饿死,就算去街上要饭,也绝不会再向你,向你们秦家,低一次头!”
我的话,彻底激怒了他。
“好,很好。”
他松开我的下巴,退后一步,眼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
“姜暖,这是你逼我的。”
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喂,是我。”
“把姜氏工厂所有的资产,全部冻结。”
“对,所有的。”
“还有,通知海城所有的银行,不准给姜家批一分钱贷款。”
“我要让他们,一无所有。”
他挂掉电话,冷冷地看着我。
“现在,你还要跟我谈骨气吗?”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那一瞬间凝固了。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
他的脸,英俊依旧。
可他的心,怎么可以这么狠?
“秦漠,你混蛋!”
我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向他的脸扇去。
他没有躲。
“啪”的一声脆响,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可他却笑了。
“解气了?”
他伸出舌尖,舔了舔破裂的嘴角,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不够的话,可以再来一下。”
“只要你能消气,只要你肯留下来。”
他的眼神,炙热而偏执。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只觉得一阵阵地反胃。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屈服吗?”
“我告诉你,你越是这样,我越是看不起你!”
“秦漠,你除了用钱,用权势来逼我,你还会什么?”
“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你只是个被宠坏了的,自私自利的混蛋!”
我声嘶力竭地吼着,把这两年积压的所有委屈和愤怒,都发泄了出来。
他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
等我说完了,他才缓缓开口。
“说完了?”
“那现在,轮到我了。”
他拉开客厅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份文件,扔在我面前的茶几上。
“看看吧。”
我低头看去,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
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我父亲,姜国栋,自愿将姜氏工厂百分之五十的股权,无偿转让给秦漠。
协议的最后,是我父亲的亲笔签名和手印。
日期,是昨天。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
“这……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秦漠的语气,云淡风轻。
“现在,我是你们家工厂最大的股东。”
“我说让它生,它就生。我说让它死,它就得死。”
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姜暖,现在,你还要跟我谈骨气吗?”
我拿着那份协议,手抖得不成样子。
不可能。
爸爸怎么会签这种东西?
这可是他一辈子的心血啊!
“你逼他的,对不对?”我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他。
“谈不上逼。”秦漠淡淡地说,“我只是给了叔叔一个选择题。”
“要么,签了它,我保证工厂安然无恙,甚至,我会注资,把它扩大一倍。”
“要么,就眼睁睁地看着它,破产,清算,你父亲,背上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务。”
“你说,他会怎么选?”
我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算准了每一步。
他知道我爸的软肋,知道我妈的身体。
他把我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我看着他,这个曾经说着会保护我一辈子的男人,如今,却用最残忍的方式,把我逼上了绝路。
我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不是因为害怕,不是因为屈服。
是因为,心痛。
为我逝去的爱情,为我天真的过去,也为我那被权势压弯了腰的父母。
看到我哭,秦漠的眼神,瞬间慌乱了起来。
他蹲下身,想要替我擦眼泪。
“暖暖,别哭……”
“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是你不听话……”
“只要你乖乖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我猛地挥开他的手。
“别碰我!”
我站起身,擦干眼泪,用一种近乎淬冰的眼神看着他。
“秦漠,你赢了。”
我说。
“我留下。”
他眼底瞬间迸发出狂喜的光芒。
“真的?暖暖,你……”
“但是,我有条件。”我冷冷地打断他。
“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他急切地说。
“第一,立刻恢复我家的工厂,解除所有封锁。”
“第二,把我妈转回原来的医院,秦家不许再插手我家的任何事。”
“第三……”我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把那份股权协议,还给我爸。”
秦漠的脸色,沉了下来。
“前两个,可以。”
“最后一个,不行。”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唯一的筹码。”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自嘲,“我怕我一松手,你又跑了。”
“姜暖,我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了。”
他的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脆弱。
可我,却再也不会心软了。
“好。”我点了点头,“协议你可以留着。”
“但是,秦漠,你记住。”
“你得到的,只是我的人。”
“我的心,从今天起,死了。”
我说完,转身就走。
我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一秒钟。
“你要去哪?”他从背后拉住我的手腕。
“我去医院看我妈。”我甩开他的手,“怎么,这个,你也要管吗?”
他沉默了。
良久,他才开口:“我送你。”
“不必了。”
我没有再回头,径直走出了秦家的大门。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爸妈正焦急地等在车旁。
看到我出来,他们立刻迎了上来。
“暖暖,怎么样了?秦漠他……没把你怎么样吧?”我妈拉着我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我。
我摇了摇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妈,我没事。”
“我们先去医院吧。”
去医院的路上,车里一片沉默。
我爸几次想开口,都欲言又止。
到了医院,我妈去办转院手续,我把我爸拉到了一旁的走廊。
“爸,那份股权协议,是怎么回事?”
我爸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头也低了下去。
“暖暖,是爸没用……”
他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
就在我回国的前一天,秦漠找到了他。
条件,就跟他刚才说的一样。
一边是自己一生的心血,一边是女儿的幸福。
这个选择题,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我……我没得选啊,暖暖。”我爸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妈的身体……厂子里几百号工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
我看着我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的父亲,心里五味杂陈。
我能怪他吗?
我不能。
他也是个受害者。
“爸,我不怪你。”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件事,不怪你。”
“是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是我,低估了秦漠的疯狂,高估了人性的底线。
“那……那你跟秦漠……”
“我答应他,不走了。”
我爸猛地抬起头,看着我,眼里满是震惊和痛苦。
“暖暖!你怎么能……”
“爸。”我打断他,“我不是妥协,我只是……换一种方式战斗。”
“我不会嫁给他的。”
“绝不。”
我的眼神,坚定得让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秦漠以为,他赢了。
他以为,用我家人做要挟,就能让我乖乖就范。
他错了。
他激起的,不是我的恐惧,而是我的斗志。
接下来的几天,秦漠果然履行了他的承诺。
工厂恢复了生产,银行的催款电话停了,我妈也顺利转回了原来的医院,身体渐渐好转。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
秦漠每天都会来医院,送来各种昂贵的补品,对我爸妈嘘寒问暖,体贴备至。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多么孝顺的“准女婿”。
我爸妈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愧疚,慢慢变得有些……动摇。
他们开始在我耳边念叨秦漠的好。
“暖暖,你看,阿漠对我们还是很好的。”
“他也是太在你了,才会做出那种傻事。”
“要不……你就从了他吧?我们斗不过秦家的。”
我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心寒。
人的记性,真的这么差吗?
这么快,就忘了他是如何用最卑劣的手段,把我们一家逼上绝路的吗?
我没有跟他们争辩。
我知道,跟被吓破了胆的人,是讲不通道理的。
我只是,在暗中做着我的准备。
秦漠没有限制我的自由。
他似乎很有信心,觉得我已经插翅难飞。
他甚至把我的护照还给了我。
“我知道你不会走的。”他说,“因为,你的根在这里。”
我接过护照,什么也没说。
我开始频繁地出门。
我去见了我大学时的法律系同学,咨询了很多关于商业合同和不正当竞争的问题。
我去了好几家律师事务所,把我家工厂和秦家这些年的所有合同,都给律师看了一遍。
我还偷偷地,去见了另外几家,曾经和秦家有过节的,海城的本土企业。
秦家在海城,一手遮天,但并非没有敌人。
树大,自然招风。
我做的这一切,都很隐秘。
但我知道,瞒不过秦漠。
他没有阻止我。
或许,在他看来,我做的这些,都只是小孩子过家家,不值一提。
他太自负了。
而自负,往往是失败的开始。
转机,发生在一个星期后。
那天,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秦风打来的。
秦漠的哥哥。
秦风这个人,跟秦漠完全不同。
他比秦漠大五岁,是秦氏集团真正的继承人。
他温文尔雅,待人接物永远滴水不漏,脸上总是挂着和煦的笑容。
可我知道,这个男人,比秦漠要可怕一百倍。
秦漠的狠,是摆在明面上的。
而秦风的狠,是藏在笑脸之下的。
“暖暖,好久不见。有时间吗?一起喝杯咖啡。”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温和。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好。”
我知道,这是鸿门宴。
但我,必须去。
我们约在一家很安静的咖啡馆。
秦风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又儒雅。
他替我拉开椅子,帮我点了杯我以前最爱喝的卡布奇诺。
“两年不见,你变了。”他看着我,笑着说。
“人总是会变的。”我淡淡地回答。
“变得……更像一只带刺的玫瑰了。”他抿了一口咖啡,“很迷人,但也很危险。”
“秦大少爷今天找我,不是为了跟我探讨哲学的吧?”我开门见山。
“当然不是。”他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
“我来,是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我帮你,彻底摆脱秦漠。”
他的话,让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看着他,想从他那张笑眯眯的脸上,看出一点破绽。
可是没有。
他太会伪装了。
“条件呢?”我问。
“很简单。”他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把你手上收集到的,关于秦氏这些年打压竞争对手的证据,都给我。”
我的瞳孔,瞬间收缩。
他竟然知道!
我收集那些证据,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寻找能和秦家抗衡的盟友。
没想到,最先找上门的,竟然是秦家自己的人。
“第二呢?”
“第二,”他看着我,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等事成之后,做我的女人。”
我愣住了。
我以为我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做我的女人。”他重复了一遍,语气笃定,“姜暖,我喜欢你很久了。”
“从你还是个穿着公主裙,跟在秦漠屁股后面的小丫头时,我就喜欢你了。”
“只不过,那时候,他先下了手。”
“不过没关系,好的东西,总是值得等待的。”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只觉得一股恶寒从心底升起。
这兄弟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疯子!
一个偏执疯狂,一个伪善变态!
“我拒绝。”我想也没想就回答。
“别急着拒绝。”秦风似乎料到了我的反应,一点也不意外。
“你先听听我的计划。”
“秦漠这些年,仗着爷爷的宠爱,行事越来越出格,私底下挪用公款,做了不少上不了台面的项目,给公司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董事会早就对他不满了。”
“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把他彻底拉下马的契机。”
“而你,姜暖,就是这个契机。”
“只要你把证据给我,再配合我演一出戏,我保证,不仅能让秦漠身败名裂,还能让你家,彻底脱离秦家的控制。”
“甚至,我可以把秦漠手上那百分之五十的股权,还给你。”
他的条件,太诱人了。
诱人到,我几乎要心动。
摆脱秦漠,拿回工厂的股权……
这正是我想要的。
可是,代价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看着他。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秦风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冰冷。
“而且,你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
他说的对。
我没有别的选择。
靠我自己收集的那些零散的证据,根本不足以撼动秦家这棵大树。
我需要一个内应。
而秦风,是最好的人选。
“好。”我点了点头,“我答应跟你合作。”
“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帮你对付秦漠,但事成之后,你我两清,互不相干。”
“至于你说的,让我做你的女人……”我看着他,冷冷一笑,“秦大少爷,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秦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随即,他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好,有性格。”
“我答应你。”
“不过,暖暖,来日方长。”
我们达成协议后,秦风很快就离开了。
我一个人坐在咖啡馆里,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心里却是一片冰冷。
与虎谋皮。
我知道,我正在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但我别无选择。
从那天起,我开始按照秦风的计划,“配合”他演戏。
我开始疏远秦漠。
他来找我,我避而不见。
他给我打电话,我不接。
他给我发信息,我不回。
秦漠被我的冷淡彻底激怒了。
他冲到我家,质问我到底想怎么样。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秦漠,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你还要我教你吗?”
他气得砸了我家的花瓶,然后红着眼眶问我:“姜暖,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除非你死。”
我当时,一定是疯了,才会说出那么恶毒的话。
可我没想到,他竟然当真了。
那天晚上,他喝得酩酊大醉,开着他的跑车,在沿海公路上飙车。
然后,连人带车,一起冲进了海里。
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
我赶到医院,秦家的人都在。
张阿姨看到我,像疯了一样冲过来,抓着我的头发,对我又打又骂。
“你这个扫把星!都是你!是你害了我儿子!”
“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偿命!”
我没有反抗,任由她发泄。
因为,我的心里,也充满了愧疚和恐惧。
我恨秦漠,可我,从没想过要他死。
是秦风,把我从张阿姨手里拉了出来。
他把我护在身后,对张阿姨说:“妈,你冷静点!这件事跟暖暖没关系!是阿漠自己想不开!”
后来,秦漠被抢救了过来。
但是,他的一条腿,粉碎性骨折,以后,恐怕要与轮椅为伴了。
秦家,乱成了一锅粥。
秦氏集团的股价,也因为二公子出事的丑闻,应声大跌。
而这,正是秦风想要看到的。
他趁着这个机会,在董事会上,拿出了我给他的,以及他自己收集的,关于秦漠挪用公款,违规操作的证据。
董事会大怒。
再加上秦老爷子因为孙子出事,气得中了风,住进了医院。
秦家,彻底由秦风接管了。
秦漠,被彻底架空,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废人。
秦风,履行了他的承诺。
他把那份股权转让协议,还给了我爸。
并且,以秦氏集团的名义,跟我家签订了一份长达十年的,无法单方面解除的供货合同。
这意味着,我家工厂,在未来十年,都将高枕无忧。
我爸妈对我感激涕零。
他们说,我是姜家的功臣。
可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我去看过秦漠一次。
在医院的VIP病房里。
他瘦得脱了相,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一条腿打着厚厚的石膏。
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里,亮起了一丝光。
“暖暖……你来了……”
他的声音,虚弱得像一团棉花。
我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看着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为什么?”我问。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去做那种傻事?”
他看着我,忽然笑了。
“因为,你说,除非我死。”
“我死了,你是不是……就能解脱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秦漠,你……”
“暖暖。”他打断我,“你走吧。”
“走得远远的,再也别回来了。”
“去追你的梦想,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了。”
“因为,我已经……没有资格了。”
他说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眼角,滑落一滴泪。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病房的。
我只觉得,我的心,空了一块。
我赢了。
我获得了我想要的自由。
可是,为什么,我一点也感觉不到胜利的喜悦?
我订了第二天回伦敦的机票。
走之前,秦风来找我。
他开着一辆很低调的辉腾,停在我家楼下。
“要走了?”
“嗯。”
“不跟我道个别?”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告别的。”
他笑了笑,从车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我。
“这是什么?”
“你应得的。”
我打开一看,是一张两千万的支票,和一套伦敦市中心公寓的房产证。
“我不需要。”我把文件袋还给他。
“这不是给你的。”他说,“这是给你的补偿。”
“补偿?”
“对。”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秦漠的事,对不起。”
“虽然,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但……我没想到,他会那么极端。”
“他比我想象的,要爱你。”
我沉默了。
“收下吧。”他说,“不然,我会良心不安的。”
我最终,还是收下了。
不是因为我贪财。
而是因为,我需要这笔钱,来彻底斩断我和姜家,和海城的一切。
我不想再欠任何人。
飞机起飞的时候,我看着窗外越来越小的海城,心里,百感交集。
再见了,秦漠。
再见了,我曾经的爱人。
再见了,我回不去的青春。
我以为,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我回到了伦敦,继续我的学业。
我用秦风给我的钱,成立了自己的设计工作室。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我以为,我可以忘记过去,重新开始。
可是,我错了。
一年后,我收到了一个包裹。
是从海城寄来的。
里面,是一本日记。
是秦漠的日记。
我不知道是谁寄来的。
我颤抖着手,翻开了第一页。
字迹,是熟悉的,张扬又凌厉。
“X年X月X日,晴。今天,姜叔叔家的小丫头出生了,皱巴巴的,像个小猴子。他们给她取名叫姜暖,暖暖,真好听。”
“X年X月X日,雨。暖暖会走路了,她走的第一个方向,是我。她抱着我的腿,叫我,哥哥。”
“X年X月X日,阴。暖暖上学了,我把欺负她的那个小胖子揍了一顿。老师请了家长,我爸把我吊起来打。但是,看到暖暖给我送来的糖,我觉得,值了。”
……
日记,从我出生那天开始,一直写到他出车祸的前一天。
满满一本,全都是我。
他的喜怒哀乐,他的少年心事,他所有不为人知的温柔和偏执,都写在了这本日记里。
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
“暖暖,如果我的毁灭,能换来你的自由。”
“那么,我心甘情愿。”
我合上日记,早已泪流满面。
原来,他不是不懂爱。
他只是,爱得太笨拙,太极端。
他用他以为对的方式,把我推得越来越远。
直到最后,他用自我毁灭的方式,给了我,他所能给的,最后的成全。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来自海城的号码。
我鬼使神差地,接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
是管家王叔。
“暖暖小姐……你,有时间吗?”
“能不能……回来看看二少爷?”
“他……他快不行了。”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什么意思?他不是……已经康复了吗?”
“没有。”王叔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二少爷他……从那次车祸之后,就拒绝任何治疗。”
“他一直在等,等你回来。”
“他说,如果你不回来,他宁愿就这么……烂掉。”
“暖暖小姐,求求你了,回来看看他吧。”
“就当……是看他最后一眼。”
挂掉电话,我再也控制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秦漠,你这个傻瓜!
你这个……全世界最傻的傻瓜!
我疯了一样地冲向机场,买了最早一班回国的机票。
我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见他。
我必须,要见到他。
飞机落地,我甚至来不及回家,就直奔医院。
病房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水味。
秦漠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如果不是那微弱起伏的胸膛,我几乎以为,他已经……
我走到床边,轻轻地握住他冰冷的手。
“秦漠,我回来了。”
他的眼皮,动了动。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看到我,他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最后的光彩。
他想笑,却扯动了脸上的伤口。
“暖暖……”
“你……终于……回来了……”
“对不起。”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对不起,秦漠,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反握住我的手。
“能……再……见你……一面……”
“真好……”
他的手,从我的掌心,无力地滑落。
床头的心电监护仪上,那条跳动的曲线,变成了一条刺目的直线。
发出了,尖锐而绵长的,警报声。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崩塌了。
秦漠的葬礼,办得很低调。
我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站在人群的角落里,像一个局外人。
秦风站在最前面,作为家属,致答谢词。
他看起来,悲痛万分。
可我,却从他偶尔投向我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得逞的快意。
葬礼结束后,他找到了我。
“暖暖,节哀。”
“现在,他再也不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了。”
他向我伸出手。
“跟我在一起吧。”
我看着他,这个亲手把我爱的人,推向深渊的,刽子手。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缓缓地,抬起手。
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给了他一巴掌。
“秦风,你真让我恶心。”
我说完,转身就走。
我没有再回伦敦。
我留在了海城。
我接手了我家的工厂,开始学习经营管理。
我要把姜家,做大,做强。
强到,有一天,可以和秦氏,分庭抗礼。
我要让秦风,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这不是为了秦漠。
是为了,我自己。
为了那个,曾经天真地以为,爱情可以战胜一切的,傻姑娘。
故事,还没有结束。
我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而就在我以为,我会在这条复仇之路上,孤独地走下去的时候。
一个人的出现,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那天,我正在办公室里看报表。
我的秘书敲门进来。
“姜总,外面有位先生找您。”
“他说,他姓陆。”
“是……是京城来的。”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