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刺破暮色时,林晚正蹲在车棚给自行车打气。铁锈味混着潮湿的青草气息钻进鼻腔,她握着气筒的手顿了顿,听见身后传来皮鞋踩过碎石子的声响。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刺破暮色时,林晚正蹲在车棚给自行车打气。铁锈味混着潮湿的青草气息钻进鼻腔,她握着气筒的手顿了顿,听见身后传来皮鞋踩过碎石子的声响。
"晚晚。"
那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手术刀,精准划开她后颈的皮肤。林晚挺直脊背,看着气筒压力表的指针缓缓升到绿色区域,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
季沉舟倚在车棚立柱旁,指尖转着枚银色打火机,在昏暗的灯光下划出冷冽的弧光。他校服第二颗纽扣松开着,露出少年清瘦的锁骨,领口沾着片可疑的暗红——今早他把化学试剂泼在她课桌上时,溅到了自己身上。
"轮胎又没气了?"他挑眉,目光扫过她手中的打气筒,"需要我帮忙吗?"
林晚转身将打气筒塞回工具箱,金属扣环碰撞出清脆的响。她能感觉到季沉舟的视线像粘在皮肤上的水蛭,从后颈一路爬到手腕,最后落在她掌心淡褐色的疤上——那是上周他用圆规针尖划出来的杰作。
"不用。"她的声音像被晒干的芦苇,轻得几乎要被晚风卷走。
季沉舟忽然轻笑出声,推了推金丝眼镜。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像个温文尔雅的学长,而非连续三个月折磨她的恶魔。他抬手看表,表盘在暮色中泛着冷光:"再过七分钟,车棚的声控灯就会熄灭。"
林晚的指尖骤然攥紧。这句话像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拧开记忆深处的铁盒。三个月前的雨夜,也是这样的声控灯,在她数到第三十七声时突然熄灭。然后季沉舟的外套兜头罩下来,带着雪松味的阴影里,他的指尖捏着她的下巴,轻声说:"晚晚,怕黑吗?"
此刻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下撞在肋骨上。远处教学楼的灯光次第熄灭,暮色如墨汁滴入清水,在车棚铁架间晕染开来。季沉舟的身影逐渐模糊,却又在她视网膜上投下灼人的烙印。
"听说你昨天去了心理咨询室。"他的声音突然贴近,热息拂过她耳后,"医生有没有告诉你,创伤后应激障碍患者最需要的......"
啪嗒。
声控灯熄灭的瞬间,林晚转身就跑。书包带刮过季沉舟手腕,她听见身后传来低笑,混杂着打火机开合的轻响。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苗映出他半张脸,镜片后的瞳孔泛着猫科动物般的幽光。
"是陪伴。"他说,火苗在夜风里摇曳,"就像现在这样。"
林晚冲进雨里时,眼泪终于不受控地砸下来。雨水混着泪水划过下巴,她尝到咸涩的味道,恍惚间又回到那个被按进蛋糕的生日——奶油里藏着的刀片划破脸颊,季沉舟的响指混着周围的哄笑,像无数根细针扎进耳膜。
"美梦结束,晚晚。"当时他这样说,指尖捏起她沾着血的刘海,"欢迎来到现实世界。"
现实世界里,她是转学生林晚,是孤僻的异类,是季沉舟案板上的鱼肉。这个从小在云端长大的天之骄子,不知为何选中她作为堕落的祭品。从帮她补习的温柔学长,到把她推向深渊的刽子手,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晚晚,今天做了糖醋排骨,早点回来。"屏幕光亮映出她苍白的脸,眼下青黑如墨,嘴角还留着昨天被季沉舟用钢笔尖戳出的血痂。
她深吸一口气,在通讯录里找到那个标着"季沉舟"的号码。聊天记录停留在三天前,他发来一张照片:她的课桌上用红漆写着"贱人",旁边摆着支被折断的钢笔。此刻她盯着输入框,指尖悬在键盘上,最终只打出一个句号。
发送的瞬间,身后突然响起引擎轰鸣。白色保时捷卡宴擦着她膝盖掠过,在积水路面溅起半人高的水花。林晚踉跄着扶住路灯杆,看见副驾驶座的江可儿摇下车窗,卷发被夜风扬起,露出颈间和季沉舟同款的银质项链。
"林晚,"江可儿涂着珊瑚色口红的嘴角勾起,"明天记得穿白裙子来上课哦。"
保时捷尾灯在雨幕中化作两点猩红,像野兽窥伺猎物的眼睛。林晚低头看着浸透的校服裤脚,忽然想起上周三,江可儿也是这样笑着,把她推进女厕的隔间。冲水阀喷出的冷水里混着卫生巾碎片,天花板的霉斑在水雾中扭曲成鬼脸,江可儿的笑声从隔间上方飘下来:"这是给你的成人礼,脏东西。"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班级群。她盯着弹出的消息框,手指慢慢蜷成拳头。群相册里新上传了二十张照片,每张都精准捕捉到她在黑暗中惊恐的表情——季沉舟用手机闪光灯当聚光灯,江可儿举着DV笑得前仰后合,而她被绑在车棚立柱上,手腕被麻绳勒出青紫色的痕。
"看我们晚晚多上镜。"季沉舟在群里@她,"明天早读课,要不要给全班同学放个首映礼?"
消息后面跟着一串鼓掌和鲜花的表情,夹杂着几条"666"和"老婆好美"的调侃。林晚看着那些跳动的头像,忽然想起转学第一天,季沉舟主动帮她搬课本时,阳光落在他睫毛上的样子。那时她以为遇见了天使,却不知天使折翼时,会用金粉迷瞎凡人的眼。
雨越下越大,远处传来闷雷。林晚摸出书包侧袋的美工刀,刀片弹出的冷光映出她决绝的眼神。刀刃划过掌心的瞬间,刺痛让她微微颤抖,但更清晰的,是内心腾起的野火。
"季沉舟,"她对着雨幕轻声说,刀片上的血珠混着雨水滴落,"我们的游戏,该换个规则了。"
她转身走向黑暗中的车棚,身后的路灯突然重新亮起,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季沉舟留在原地的打火机躺在水洼里,镜面映出她破碎却坚定的脸。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惊飞了檐下避雨的麻雀。
这场暗潮涌动的噩梦,终于要迎来破晓前的风暴了。
2
第二章 蚀骨
凌晨三点的便利店,林晚对着热水龙头冲了十分钟手。美工刀划开的伤口还在渗血,混着消毒酒精的刺痛让她微微发颤。玻璃倒影里,校服袖口沾着的泥点格外刺眼——那是刚才在车棚角落,季沉舟的皮鞋碾过她手背时留下的。
"需要创可贴吗?"
收银台后的男生递来一盒邦迪,黑色卫衣帽檐压得很低,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林晚认出他是隔壁班的沈砚,总在数学课上画素描的美术生。她摇摇头,将渗血的掌心藏进校服口袋。
"你脸上有东西。"沈砚忽然伸手,指尖掠过她颧骨。林晚本能地后退半步,却看见他指尖沾着块干涸的奶油——是昨天季沉舟把她按进蛋糕时留下的。
喉间突然泛起铁锈味,林晚转身冲进洗手间。镜子里的女孩眼神空洞,左脸颊有道新月形的疤,正是蛋糕里藏的刀片所赐。她想起季沉舟当时的笑,那么温柔,又那么残忍:"晚晚,要一直漂漂亮亮的,这样被折磨起来才够好看。"
水龙头开到最大,水流冲刷着掌心的伤口,却冲不掉记忆里的恐惧。三个月前,她跟着母亲从三线小城搬到这里,以为能开始新生活。季沉舟是第一个对她笑的人,每天清晨放在她桌上的温牛奶,雨天共享的半把伞,都成了她黑暗世界里的光。
直到那天生日,直到奶油里的刀片,直到全班同学的哄笑。她才明白,所有的温柔都是陷阱,所有的光都是为了衬托更深的黑暗。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季沉舟发来的消息:"明早七点,天台,不见不散。"附带一张照片:她的自行车轮胎被划开十字形的口,车架上用红漆喷着"荡妇"。
林晚盯着照片,忽然笑了。镜中女孩的嘴角咧开,露出带血的牙龈,像只终于露出利爪的困兽。她摸出包里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季沉舟,你听说过蝴蝶效应吗?"这是三天前她在图书馆顶楼录的,当时季沉舟正用圆规在她课本上刻字,"一只南美洲的蝴蝶扇动翅膀,可能引发德克萨斯的龙卷风。就像你今天划开我的轮胎,也许某天会让你坠入深渊。"
录音里传来季沉舟的低笑:"深渊?晚晚,你连爬出泥坑的力气都没有,拿什么让我坠落?"背景音里,江可儿的笑声像银铃般清脆,混着圆规划破纸张的刺啦声。
林晚关掉录音,将美工刀收入笔袋。刀片与金属碰撞的轻响,像死神的叩门声。她走出便利店,雨已经停了,东方泛起青灰色的鱼肚白。远处的高架桥上车流渐密,这座城市即将从沉睡中醒来,迎接新一天的阳光与阴影。
清晨六点五十五分,林晚站在教学楼天台。风掀起她的校服裙摆,露出小腿上新旧交错的淤青。季沉舟倚在栏杆旁,手里转着支钢笔,笔尖还沾着昨天泼在她课桌上的蓝墨水。
"来得比我想象中早。"他挑眉,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昨晚没睡好?眼圈黑得像被人揍了一拳。"
林晚没说话,盯着他身后的消防水箱。金属箱盖反射着晨光,映出她冷静的脸。季沉舟忽然走近,抬手捏住她下巴,钢笔尖轻轻划过她下唇:"听说你昨天去了教务处?告状了?"
钢笔尖刺破皮肤的瞬间,林晚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她想起母亲昨晚偷偷抹泪的样子,想起班主任说"同学间闹矛盾要学会自己解决"时的敷衍表情,想起江可儿在洗手间镜子前补妆时的冷笑:"你以为有人会信你?"
"没有。"她轻声说,舌尖舔过下唇的血珠,"我只是去问了问,高三楼的监控什么时候能修好。"
季沉舟的手顿了顿,钢笔尖在她下巴上留下个蓝黑色的点。他忽然笑出声,退后两步张开双臂:"看来你真的很想让全世界看到,我是怎么疼你的。"
"疼?"林晚重复这个字,向前逼近一步,"你把我的头按进蛋糕里的时候,用烟头烫我手背的时候,让江可儿往我水杯里倒漂白剂的时候,也是在疼我?"
风突然变大,季沉舟的领带被吹得扬起,露出锁骨下方的红痕——那是上周她咬出来的伤口。他眯起眼,像发现猎物反抗的野兽,眼中闪过危险的光:"林晚,你这是在激怒我。"
"是吗?"林晚掏出手机,点开相册。屏幕上跳出一张照片:季沉舟的课桌上,摆着个精致的首饰盒,里面是条镶钻的项链,与江可儿颈间的那条一模一样。"听说这是你准备送她的生日礼物?真巧,我昨天在储物间捡到了。"
季沉舟的脸色瞬间阴沉:"你动了我的东西?"
"不仅动了,"林晚将手机塞进校服口袋,"还拍了照。如果我把这些照片发给江可儿,再附带上你每天给我送早餐、补笔记的记录,你说她会怎么想?"
远处传来早读课的铃声,季沉舟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林晚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平稳。她知道自己在玩火,但这是她唯一的筹码——季沉舟和江可儿之间,从来不是爱情,而是利益与控制的游戏。
"你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季沉舟忽然逼近,将她抵在消防水箱上,"别忘了,你的转学档案还在我爸公司手里。只要我一句话,你和你妈就会被打回那个破县城,永远翻不了身。"
林晚感到金属水箱的凉意透过校服渗进皮肤,却笑得更灿烂:"试试看。"她从口袋里摸出录音笔,在季沉舟眼前晃了晃,"反正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而你......"
话未说完,天台铁门突然被推开。江可儿穿着香奈儿套装走进来,卷发上别着季沉舟送的蝴蝶发卡。她扫过两人贴在一起的姿势,眼底闪过阴鸷:"季沉舟,这就是你说的'处理小事'?"
季沉舟瞬间后退半步,领带歪斜,眼神却依旧镇定:"可儿,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江可儿冷笑,从爱马仕包里掏出一叠照片摔在地上,"解释你每天给这个贱人送早餐?解释你们在图书馆顶楼单独相处半小时?还是解释你昨晚在车棚陪了她整整四十分钟?"
林晚看着地上散落的照片,指尖微微发抖。每张照片都精准捕捉到季沉舟与她"独处"的瞬间,角度刁钻,显然出自专业相机。她忽然想起昨天在便利店遇见的沈砚,想起他卫衣口袋露出的相机带。
"可儿,这些都是误会......"季沉舟的声音里难得有了慌乱,"她用转学档案威胁我,我只是想稳住她......"
"稳住她?"江可儿突然尖叫,抓起林晚的手按在消防水箱上,"那这个呢?你让她划伤自己,就是为了稳住她?"
林晚看着自己掌心的伤口被按在金属箱上,刺痛让她几乎要咬碎后槽牙。但更让她震惊的,是江可儿眼中的疯狂——那不是普通的嫉妒,而是某种被背叛后的歇斯底里,仿佛季沉舟的一丝关注,都是对她主权的侵犯。
"放开她。"季沉舟的声音冷下来,"闹够了吗?"
"闹够?"江可儿猛地转身,从包里掏出把瑞士军刀,"季沉舟,你别忘了,我们的婚约是爷爷定下的。你以为你能摆脱我?你以为这个贱人能逃出我的掌心?"
刀刃划过林晚脸颊的瞬间,她听见自己的校服撕裂声。江可儿的指甲掐进她手腕,带着刺骨的凉意:"我要让你看看,得罪我的人下场有多惨——"
"够了!"季沉舟突然抬手挥开江可儿,瑞士军刀划破他的衣袖,在小臂上留下道血痕,"她是我的猎物,轮不到你动手。"
林晚看着季沉舟护在她身前的背影,忽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雨夜。那时她刚转学,暴雨冲垮了老旧的屋檐,是季沉舟脱下外套盖在她头上,背着她趟过积水的操场。他的体温透过衬衫传来,让她误以为自己抓住了浮木。
"季沉舟,你居然为了这个贱人......"江可儿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好,很好。你们不是喜欢玩吗?那我们就玩大点。"
她掏出手机,快速拨了个号码:"张叔,把我放在储物间的东西拿过来。对,那个箱子,现在送到天台。"
林晚感到季沉舟的身体瞬间绷紧。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教导主任助理张叔抱着个铁皮箱走进天台,箱盖上印着"化学实验室"的红色字样。
"可儿,你疯了?"季沉舟上前半步,"这是浓硫酸,你想杀人?"
"杀人?"江可儿咯咯笑起来,打开箱盖取出玻璃瓶,"我只是想给我们的小可怜换个造型而已。听说浓硫酸能在十秒内烧掉皮肤,不知道会不会很疼呢?"
林晚的后背抵在消防水箱上,退无可退。她能看见江可儿眼中的兴奋,那是一种长期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与季沉舟折磨她时的眼神如出一辙。远处传来上课铃,但天台铁门已经被张叔反锁,求救声传不出去。
"等等。"季沉舟忽然伸手按住江可儿的手腕,"用我的手。"
"什么?"江可儿挑眉。
"我说,"季沉舟解开衬衫袖口,露出苍白的小臂,"用我的手做实验。你不是想看看浓硫酸的效果吗?拿我试试。"
林晚猛地抬头,对上季沉舟的目光。那双眼依旧深邃如潭,却闪过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是愧疚,还是救赎?她想起昨晚在便利店,沈砚递给她的创可贴,想起母亲藏在厨房抽屉里的抗抑郁药,想起自己藏在床垫下的美工刀。
"季沉舟,你以为这样就能赎罪?"江可儿的声音里带着嘲弄,却还是将玻璃瓶递了过去,"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为这个贱人做到哪一步。"
浓硫酸接触皮肤的瞬间,季沉舟闷哼一声。林晚看见他额角沁出的冷汗,听见皮肤被灼烧的滋滋声,闻到焦糊味混着铁锈味。但更让她震撼的,是季沉舟始终盯着她的眼神,仿佛在说:"看,这是我给你的礼物。"
"满意了吗?"季沉舟的声音沙哑,小臂上的皮肤已经碳化,"现在让她走。"
江可儿盯着他的伤口,忽然笑了:"季沉舟,你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不过......"她转头看向林晚,"我改变主意了。今天的游戏,她必须参与。"
张叔从箱子里取出另一瓶液体,标签上写着"氢氧化钠"。江可儿接过瓶子,在林晚面前晃了晃:"选吧,用这个帮他中和酸液,或者......"她看向季沉舟,"看着他疼到休克。"
林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知道,无论怎么选,都是陷阱。如果帮季沉舟,江可儿会拍下视频传遍全校;如果不帮,季沉舟可能真的会死,而她会成为凶手。
"晚晚,"季沉舟忽然开口,唤她的语气像极了三个月前,"选吧。我相信你。"
这句话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内心深处的某扇门。林晚想起转学第一天,季沉舟带她逛校园时说的话:"别怕,有我在。"那时她以为这是承诺,现在才明白,这是诅咒。
但此刻,在江可儿的狞笑中,在季沉舟的血泊里,她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林晚接过氢氧化钠的瓶子,拧开瓶盖,看着江可儿举起的手机镜头,露出微笑。
"好,我选。"
液体泼出的瞬间,天台响起刺耳的尖叫。不是季沉舟,而是江可儿——林晚精准地将氢氧化钠泼向她的相机,强酸与强碱在空气中碰撞,腾起白色烟雾。趁乱之际,她抓起消防水箱的扳手砸向铁门把手,铁锈飞溅中,锁芯发出断裂的脆响。
"跑!"季沉舟的怒吼声从身后传来。林晚撞开铁门,冲进楼梯间,听见江可儿的尖叫混着季沉舟的警告:"林晚,你以为能逃得了?!"
她没有回头,脚步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晨光从走廊窗户斜射进来,在地面投下明暗交错的格子。林晚摸着口袋里的录音笔,感受着掌心伤口的刺痛,忽然明白:这场蚀骨之痛,终将成为她重生的养料。
3
第三章 裂痕
消毒水的气味像细小的针,扎进季沉舟的鼻腔。他盯着医务室天花板的裂纹,听着护士絮絮叨叨地叮嘱"避免沾水""按时换药",忽然想起林晚被按在课桌上消毒时的模样——医用酒精浇在伤口上,她咬着牙不吭声,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却始终没喊过疼。
"季同学,你家长什么时候来?"护士的声音打断思绪。季沉舟摸出手机,屏幕上有三条未读消息。两条来自江可儿,最后一条是林晚的:"下午三点,旧教学楼仓库,带录音笔。"
他盯着"录音笔"三个字,指尖划过屏幕。昨天天台的混乱中,他看见林晚将那支黑色录音笔塞进校服口袋,当时江可儿的相机已经报废,而张叔被教导主任叫走,没人注意到这个细节。
"不用家长。"季沉舟扯下输液针,抓起校服往外走。路过走廊镜廊时,他看见自己苍白的脸,小臂上的纱布渗出淡红色血迹。想起林晚泼出氢氧化钠时决绝的眼神,他忽然轻笑出声——那个总是缩在角落的女孩,终于露出了爪子。
旧教学楼的木质楼梯踩上去吱呀作响,阳光透过破损的窗玻璃,在积灰的地面投下蛛网般的光影。季沉舟推开仓库门,霉味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林晚背对着他站在窗前,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T恤,后颈碎发下隐约可见一块淤青。
"你该去报警。"他开口,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重的响。
林晚转身,手中拿着台老式DV机。季沉舟瞳孔骤缩——那是江可儿的私人物品,里面存着无数条折磨林晚的视频。
"看过了?"他挑眉,走近两步。
"看过了。"林晚按下播放键,屏幕上跳出晃动的画面:十六岁的江可儿站在泳池边,对着镜头比心,身后是浑身湿透的少女,正是初中时的林晚。"原来你们从那时候就认识了。"
季沉舟的脚步顿住。画面切换,江可儿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涂指甲油一边笑:"听说她转学了?无所谓,反正走到哪,我都能让她生不如死。"镜头扫过化妆镜,映出床头相框里的照片——季沉舟穿着西装,站在江可儿身边,两人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微笑。
"婚约真是个好借口。"林晚关掉DV,"所以你接近我,只是为了帮她报仇?因为我当年'推'她下水?"
"你没有推她。"季沉舟的声音低沉,"我看过监控录像。那天她自己跳进泳池,你只是路过。"
林晚猛地抬头,撞上他复杂的眼神。记忆突然翻涌:那年盛夏,江可儿在泳池边哭闹着要跳下去,林晚刚巧路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她纵身跃入水中。后来江可儿得了肺炎,却告诉所有人是林晚推的,而唯一的目击者——她的青梅竹马孟明远,选择了沉默。
"那你为什么......"林晚的声音发颤,喉咙像塞着浸了水的棉花。
"因为江家掌握着我爸公司的命脉。"季沉舟靠在锈迹斑斑的货架旁,阳光在他脸上割出明暗两半,"爷爷病重时,是江老爷子注资救了公司。作为交换,我必须和江可儿订婚,并且......"他看向林晚,"替她解决你。"
林晚忽然想起母亲藏在衣柜深处的诊断书:重度抑郁症,需长期治疗。那些深夜里的尖叫,那些割腕的冲动,那些在天台徘徊的时刻,都源于这长达三年的折磨。而眼前这个男人,曾是她黑暗世界里的光,如今却承认,自己是点燃黑暗的人。
"所以你就用恋爱做幌子,把我捧上天,再亲手推下去?"她的指尖摩挲着DV机边缘,"你知道吗,季沉舟?你给我送的每一杯牛奶,每一本笔记,每一次雨中的陪伴,都让我在被折磨时更加怀疑自己——是不是我真的罪不可赦,才会让天使变成恶魔。"
季沉舟的喉结滚动,别开脸不去看她眼底的恨意。仓库外传来麻雀的啼叫,阳光在林晚睫毛上投下细小的阴影,他忽然想起初次见面时,她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大家好,我是林晚。"
"对不起。"这三个字卡在喉咙里,比浓硫酸灼伤更让他难受。季沉舟伸出手,想触碰她手腕的淤青,却在即将碰到时猛地收回——他有什么资格说对不起?那些烟头、刀片、羞辱,哪一样不是他亲手施加的?
林晚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破罐破摔的悲凉:"道歉有用的话,还要报应做什么?"她举起DV机砸向地面,塑料外壳迸裂的瞬间,存储卡滑落在季沉舟脚边。"里面的东西,我已经备份了。"
他看着她弯腰捡起存储卡,发丝垂落遮住表情:"江可儿不是喜欢玩吗?那我们就陪她玩个大的。"林晚抬头,眼中燃着冷冽的火,"明天是校园开放日,我要让所有人看看,你们口中的天之骄子,到底有多脏。"
季沉舟凝视着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女孩早已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她的脊背挺得笔直,指尖紧紧攥着存储卡,像握着一把利刃,而他,即将成为她挥刀的第一个目标。
"你想怎么做?"他听见自己问,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惊讶的纵容。
林晚走向门口,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修长:"三点钟,礼堂见。带着你的未婚妻,还有......"她顿了顿,"你父亲的公章。"
仓库门吱呀一声打开,风卷着落叶掠过季沉舟的脚面。他弯腰捡起DV机的残片,看见自己在碎玻璃中的倒影——嘴角有干涸的血迹,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三年来,他第一次感到胸口的枷锁松动,仿佛即将迎来某种解脱。
校园开放日的礼堂里,人潮涌动。林晚站在后台,看着季沉舟扶着江可儿走上台。江可儿穿着定制的小礼裙,脚踝处缠着绷带——那是昨天她泼洒氢氧化钠时不小心溅到的。
"各位家长、同学,今天我们想分享一个关于校园霸凌的故事。"季沉舟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礼堂,江可儿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林晚按下遥控器,大屏幕亮起。第一张照片是季沉舟的课表,标注着每天给林晚送早餐的时间;第二张是化学实验室的领取记录,浓硫酸领取人一栏写着江可儿的名字;第三张是段监控截图,显示季沉舟在车棚放掉林晚自行车的气。
"这是诬陷!"江可儿尖叫着扑向话筒,却被季沉舟轻轻推开。林晚看见她眼底的恐慌,想起昨天在仓库,季沉舟说的那句话:"江家最近在查账,你猜如果他们知道,可儿挪用了三百万公款买奢侈品......"
屏幕切换,出现的是江可儿在便利店购买汽油的监控画面。林晚摸了摸口袋里的录音笔,里面存着她与便利店老板的对话:"对,就是这个女孩,上个月买了三桶汽油,说是给摩托车用......"
"够了!"江可儿的父亲冲上舞台,想关掉屏幕,却被季沉舟的父亲拦住。两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对视,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林晚知道,季家正在趁机收购江氏的股票,而这场闹剧,不过是商战的餐前甜点。
"下面,让我们听听受害者的声音。"季沉舟看向后台,林晚深吸一口气,走上台。聚光灯打在她脸上,她看见台下母亲捂着嘴流泪,看见沈砚举着相机对准她,看见季沉舟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
"我是林晚,"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这三年来,我遭受的霸凌,都来自于我曾经信任的人。他们用权势做盾牌,用舆论做武器,让我一度以为,这个世界没有光。"
她掀起衣袖,露出小臂上的疤痕:"但今天我站在这里,就是要告诉所有人,霸凌不是玩笑,不是正义,而是犯罪。而犯罪,终将付出代价。"
礼堂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林晚看见江可儿瘫坐在地上,季沉舟的父亲面色铁青,而季沉舟,正一步步向她走来,眼中有痛楚,有释然,还有一丝她不愿深究的温柔。
"林晚,"他在话筒前站定,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对不起,还有......"
台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林晚转头,看见江可儿举起破碎的香槟杯,眼神疯狂地冲她扑来:"你去死!"
千钧一发之际,季沉舟猛地推开林晚。玻璃碎片划过他的脖颈,鲜血顿时涌出。礼堂里尖叫声四起,林晚看着季沉舟捂住脖子缓缓跪下,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的生日,他也是这样流血,却笑得那么残忍。
"季沉舟!"她跪下来按住他的伤口,看见他嘴角勾起微弱的笑。
"别怕,"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这次,真的是我错了。"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林晚看着医护人员将季沉舟抬走,手中还攥着他掉落的领带夹。那是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只展翅的蝴蝶,如今翅膀上沾满血迹。
江可儿被警察带走时,冲着她怒吼:"你以为赢了?季沉舟接近你,不过是为了拿到你妈的医疗记录,证明你有精神病史,这样就算你死了,也没人会怀疑!"
林晚的指尖骤然冰凉。她想起季沉舟曾多次询问母亲的工作,想起他翻看过她的抽屉,想起那些她以为的"温柔",原来都是算计。
人群渐渐散去,沈砚走到她身边,递来一块手帕:"需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林晚摇头,看着手帕上的素描——是她在便利店低头冲手的样子。她忽然想起他说过的话:"你脸上有东西。"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在观察她,保护她。
"为什么帮我?"她问。
沈砚摘下卫衣帽子,露出左耳后淡淡的疤痕:"因为我也曾是受害者。"他看着远处的救护车,"而且我相信,光终究会穿过黑暗。"
林晚握紧手中的领带夹,感受着金属的凉意。她知道,江可儿的话或许是真的,季沉舟接近她或许另有目的,但此刻,她更愿意相信,在浓硫酸泼向他的瞬间,在他推开她的刹那,有那么一丝真心,曾在他眼中闪过。
夕阳的余晖洒在礼堂穹顶,林晚抬头望去,看见玻璃天窗上的裂痕,阳光正从裂缝中透进来,在地面织成金色的网。她摸出手机,给季沉舟发去消息:"季沉舟,等你醒来,我们聊聊真相。"
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林晚愣了愣,忽然想起今天是消防演练日。她看着手中的领带夹,蝴蝶翅膀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却依旧展翅欲飞。
这场持续三年的噩梦,终于要迎来真正的破晓了。
来源:转转小说家m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