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只有无数扭曲、破碎、如同彩色琉璃般的光带在缓慢流淌、碰撞、湮灭。这是苏淼在陨星古涧深处，借助星辰核心之力与自身初步掌握的空间法则，意外闯入的一处奇异所在。

下篇

（十一）

一片光怪陆离的虚空夹缝中。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只有无数扭曲、破碎、如同彩色琉璃般的光带在缓慢流淌、碰撞、湮灭。这是苏淼在陨星古涧深处，借助星辰核心之力与自身初步掌握的空间法则，意外闯入的一处奇异所在。

她盘膝坐在一块相对稳定的、不断变换着颜色的能量碎片上，周身太阴金焰形成一个完美的球形护罩，将外界混乱的能量流隔绝开来。

那颗星辰核心悬浮在她身前，丝丝缕缕精纯的星辰之力被抽取出来，融入她的四肢百骸，淬炼着妖躯，稳固着内天地中那九条越发凝实的金色狐尾虚影。

同时，她的神识如同触角般延伸出去，小心翼翼地触碰、感知着周围那些流淌的“时空之弦”。

正如那古老存在对白朔所言，她确实处于一种“跳跃”的状态。并非物理位置的移动，而是她的存在本身，与这些代表了不同时间、空间片段的“弦”产生了共鸣，使得她能够短暂地窥见一些碎片化的未来可能性，甚至借此规避某些致命的危险，寻找最适合自身修炼的“时空节点”。

这是一种极其玄妙且消耗巨大的状态，若非《九转涅槃诀》的神异和星辰核心的支撑，她根本无法维持。

就在刚才，她于纷乱的时空碎片中，捕捉到了一条清晰而强烈的“因果之线”。

线的另一端，连接着一座巍峨耸立、散发着洪荒气息的巨塔——万妖塔。

同时，她也“看”到了白朔在地底禁地与那古老存在的对话片段，看到了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势在必得。

“万妖塔……果然避不开么……”苏淼缓缓睁开眼，琉璃金色的眸子深处闪过一丝了然。

她并非刻意要去万妖塔，而是她推演自身前路时，发现那里有一桩与她血脉息息相关的机缘即将出世。那是属于远古天狐的遗留，对她彻底巩固境界、甚至冲击更高层次至关重要。

而白朔，显然也通过某种方式，预测到了她的动向。

三个月后……

苏淼指尖轻轻敲击着身下的能量碎片，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也好。

有些账，总是要算的。

一直躲藏，并非她的风格。当初离开，是实力不足，需蛰伏潜修。如今，她已初步拥有自保甚至反击的力量，也是时候，让某些人彻底认清现实了。

她不需要他的寻找，更不需要他那迟来的、不知掺杂了多少算计的“在意”。

她要的，是堂堂正正地行走在这天地间，无人再敢轻辱，无人再能束缚！

万妖塔，就是一个不错的舞台。

她要让整个妖界都看清楚，昔日他们口中的“废物”王妃，如今已是何等存在！

也要让白朔明白，他失去的，究竟是什么。

苏淼重新闭上双眼，更加专注地汲取着星辰核心的力量，引导着太阴金焰淬炼己身。

三个月时间，足够了。

足够她将状态调整至巅峰，足够她将那机缘牢牢抓在手中。

白朔，我们万妖塔见。

但愿到时，你不会为你今日的“强求”，后悔莫及。

（十二）

妖界，北域边陲，黑风城。

这座以混乱和情报流通迅速著称的城池，近日因为妖君颁布的巨额悬赏令而变得更加喧嚣。酒馆、客栈、交易所，几乎所有妖聚集的地方，都在热议着同一个话题——那位神秘失踪、引得妖君陛下震怒，悬赏追查的九尾天狐，苏妃娘娘。

“听说了吗？陛下悬赏又加码了！除了之前的万年妖晶和封地，还许诺了一部上古妖诀！”

“啧啧，真是下了血本了！可惜啊，连根狐狸毛都没找到。这位苏妃娘娘，可真能藏！”

“嘿，要我说，这才是真本事！以前都当她是个摆设，谁曾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九尾天狐啊！那可是传说中的血脉！”

“可不是嘛！当初在妖宫，那些个夫人、美人，没少给她脸色看吧？尤其是那个雀妖清羽，听说当初还想泼人家酒，结果呢？啧啧，直接被震得吐血，现在还在宫里养着呢，怕是废了大半！”

“活该！狗眼看妖低！就是不知道这位苏妃娘娘如今到底在哪儿？要是能见她一面，这辈子也值了！”

“做梦吧你！那种存在，也是我们能见的？不过我倒是听到个小道消息……”一个尖嘴猴腮的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据说，有人用秘法推演，算出那位……可能会在这次的万妖塔试炼中出现！”

“万妖塔？真的假的？她去那里做什么？”

“这谁知道？或许塔里有什么宝贝吸引她？又或者……是去找谁的麻烦？”那妖挤眉弄眼，意有所指。

众妖顿时心领神会，交换着兴奋的眼神。妖君陛下如此大张旗鼓地搜寻，那位苏妃娘娘若真在万妖塔现身，岂不是……有好戏看了？

类似的议论，如同暗流，在妖界各个角落悄然蔓延。苏淼这个名字，不再仅仅与“废妃”、“耻辱”挂钩，更蒙上了一层神秘、强大、甚至带着一丝叛逆色彩的光环，牵动着无数妖的心神。

而此刻，处于舆论漩涡中心的苏淼，对外界的纷纷扰扰毫不知情，也毫不在意。

她依旧在那片时空夹缝中潜心修炼。

星辰核心的光芒已经黯淡了大半，其内磅礴的星辰之力几乎被她吸收殆尽。她的气息变得更加深邃内敛，周身流淌的金芒愈发纯粹，那九条狐尾虚影几乎凝若实质，尾尖处甚至开始隐隐浮现出玄奥的太古妖文。

她摊开手掌，心念微动。

掌心之上，不再是单一的金色火焰，而是一团不断变幻形态的能量。时而化作冻结空间的寒冰，时而化作扭曲光线的空间涟漪，时而又散发出惑乱心神的魅惑之力……这是天狐血脉进一步觉醒，开始衍生出各种天赋神通的征兆。

三个月期限，将至。

苏淼缓缓睁开眼，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时空乱流，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矗立在妖界中央、汇聚了无数目光的巍峨古塔。

是时候，出发了。

她站起身，周身空间微微荡漾，如同水波般将她包裹。

下一刻，能量碎片上，已是空无一物。

（十三）

万妖塔，位于妖界中央区域的“通天山脉”之巅。

塔身不知以何种材质铸成，高耸入云，通体呈暗金色，表面布满了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和无数玄奥的符文。它并非固定存在于现世，而是每千年，才会从虚空深处显化而出，开启为期七七四十九日的试炼。

此刻，通天山脉人山人海，不，是妖山妖海。

来自妖界四域、各大种族、不同势力的年轻天才、老牌强者，如同百川归海，汇聚于此。天空中，各种华丽的飞行法宝、庞大的妖族本体穿梭不息，地面上，形态各异的妖摩肩接踵，喧闹声、咆哮声、法力波动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沸腾的洪流。

所有妖的目光，都热切地聚焦在那座散发着苍茫、威严气息的巨塔之上。

塔底入口处，是一片巨大的青石广场。广场边缘，设有观礼台，此刻已被妖宫侍卫清场戒严。观礼台中央，摆着一张华贵的宝座，一身玄色龙纹常服的白朔端坐其上，面容平静，眼神却如同深潭，不动声色地扫视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妖群，以及那即将开启的塔门。

霓裳夫人穿着一身更为艳丽的宫装，坐在他下首稍侧的位置，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目光却不时瞥向白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探究。她知道，陛下亲临此地，绝不仅仅是为了观看试炼。

他在等那个“她”。

清羽并未跟来，据说伤势未愈，更重要的是，经历了醉芙榭那恐怖的一幕后，她似乎对苏淼产生了极深的心理阴影，不敢再出现在任何可能与之碰面的场合。

除了妖宫势力，观礼台上还坐着几位气息渊深、来自其他大势力的巨头，他们同样对那位传说中的九尾天狐抱有极大的兴趣。

时间一点点流逝。

当日晷的指针指向正午时分，天地间骤然响起一声洪钟大吕般的嗡鸣！

“当——！”

万妖塔紧闭的暗金色大门，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浓郁如实质的洪荒灵气如同潮水般涌出，同时，一股强大的吸力自门内传来！

“试炼开启！入塔者，速速进门！”一名负责主持的妖宫长老高声喝道。

早已等候多时的妖修们，顿时如同开闸的洪水，化作一道道颜色各异的流光，争先恐后地冲向那扇开启的塔门！

场面壮观而混乱。

白朔的目光如同最锐利的鹰隼，死死地盯着入口处的每一道身影，强大的神识如同无形的巨网，笼罩了整个广场，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气息波动。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涌入的妖修越来越少，塔门开始缓缓闭合。

白朔的眉头越皱越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难道……那古老存在的预言有误？她不来？

就在塔门即将彻底关闭的前一刹那——

异变陡生！

广场上方的虚空，毫无征兆地泛起一圈圈透明的涟漪！

下一刻，一道身影，如同从水墨画中走出，由虚化实，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即将闭合的塔门之前。

月白色的简单衣裙，在黑压压的妖群和恢弘的塔身衬托下，显得格外素净，却又异常醒目。

她背对着观礼台，身姿挺拔，青丝如瀑，仅以一根玉簪松松挽住。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耀眼夺目的光华。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却仿佛瞬间成为了整个天地的中心。

原本喧闹的广场，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带着震惊、骇然、好奇、敬畏，齐刷刷地聚焦在那道突然出现的背影上。

正准备入塔的几名妖修，被她身上那股无形中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威严所慑，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不敢靠近。

白朔猛地从宝座上站了起来！

是她！苏淼！

尽管只是一个背影，但他绝不会认错！

她来了！她真的来了！

然而，苏淼却并未立刻踏入塔门。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在塔门即将彻底关闭的临界点，她缓缓地……转过了身。

目光，穿越了喧嚣的广场，穿越了拥挤的妖群，精准地、平静地，落在了观礼台上，那个骤然起身的玄色身影之上。

琉璃金色的眸子，清澈，冰冷，再无半分波澜。

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一丝旧日的情愫。

就像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白朔的心，在这一刻，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在他复杂难言的目光中，苏淼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

我来了。

然后，在塔门轰然闭合的最后一瞬，她从容转身，一步迈入其中。

身影消失的刹那，那扇沉重的暗金色巨门，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彻底紧闭！

将外界的喧嚣、目光，以及白朔那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的脸色，全都隔绝在外。

广场上，死寂了片刻后，爆发出更加猛烈的哗然！

“是她！绝对是她！九尾天狐苏淼！”

“她真的来了！我的天！她刚才看陛下的眼神……你们看到了吗？”

“看到了！太可怕了！那眼神……简直像看一块石头！”

“陛下他……脸色好难看……”

“废话！当着整个妖界的面……这下，乐子大了！”

霓裳夫人看着白朔那铁青的、仿佛遭受了巨大打击的侧脸，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眼中充满了嫉妒和一丝莫名的恐惧。

而白朔，依旧僵立在观礼台上，望着那扇紧闭的塔门，脑海中反复回放着苏淼最后那个眼神。

冰冷，陌生，不带一丝温度。

直到此刻，他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她说的“不要他了”，是真的。

而且，她正在用行动，向整个妖界宣告这一点。

一股夹杂着暴怒、挫败、以及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刺痛的火焰，在他胸腔里疯狂燃烧起来。

苏淼……

你以为，进了万妖塔，就能摆脱我吗？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逃了！

绝不！

（十四）

万妖塔内，并非想象中的塔楼结构，而是一片无垠的混沌虚空。

脚下是流转的星云，头顶是倒悬的冰川，远处有燃烧的森林与沉浮的巨兽骸骨。无数破碎的法则碎片如同游鱼般穿梭，构成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试炼空间。

苏淼的身影出现在一片荒芜的陨石带上。她甫一落地，周身那内敛的气息便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引动了四周潜伏的危机。

“吼！”

数头由纯粹煞气凝聚而成的幽影狼，自虚空中扑出，獠牙滴落着腐蚀神魂的涎液，猩红的眼中只有杀戮的本能。

苏淼眼皮都未抬，只是随意地一步踏出。

“嗡——”

以她足尖为中心，一层肉眼可见的淡金色涟漪荡漾开来。涟漪过处，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抚平，那几头凶煞的幽影狼连哀嚎都未能发出，便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瞬间分解、消散，重归为最本源的煞气能量。

她甚至没有动用妖力，仅仅是自身血脉威压自然散发，结合了对空间法则的初步掌控，便轻易湮灭了这些足以让寻常妖王手忙脚乱的袭击。

这便是至尊血脉与普通妖修的云泥之别。

苏淼没有停留，目光投向虚空深处。她能感觉到，在那片法则最为混乱、能量最为狂暴的区域中心，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着她的血脉。那是一种同源相吸的悸动，温暖而迫切。

那里，就是她的目标所在。

她身形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金色流影，无视沿途不断幻化出的心魔幻象、法则陷阱、以及各种元素能量凝聚的凶物，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笔直地朝着感应到的方向前进。

所过之处，幻象崩灭，陷阱失效，凶物瓦解。

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她片刻。

……

与此同时，万妖塔另一处，熔岩地狱般的试炼场中。

白朔周身笼罩着一层赤红色的护体神光，所过之处，沸腾的岩浆自动分开，咆哮的火灵哀嚎着退避。他脸色阴沉，强大的神识如同风暴般扫过一层层扭曲的空间，试图捕捉那一缕独特的气息。

“苏淼……你到底在哪一层？！”他低声嘶吼， frustration几乎溢出胸膛。

万妖塔内部空间层层叠叠，自成世界，即便以他妖君之能，也无法瞬间遍览所有。更何况，塔内法则对神识有着极强的压制和干扰。

他只能凭借着一丝微弱的、源自当年那枚被捏碎的妖丹的残余感应，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朝着某个方向疾驰。沿途遇到的试炼关卡，被他以绝对的力量暴力摧毁，速度惊人，却也引动了更多、更强大的塔内禁制反击。

“轰！”

一道足以焚灭妖皇的九幽之火从地底喷涌而出，将白朔的身影吞没。但下一刻，赤红神光暴涨，硬生生将火焰撕裂，白朔从中踏步而出，衣角焦黑了一小块，脸色更加难看。

他不在乎这些试炼，不在乎所谓的机缘，他只想尽快找到那个狠心绝情的女人！

然而，越是深入，他心中的不安就越发强烈。

苏淼的气息，似乎完全融入了这片天地，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她仿佛成了这塔内法则的一部分，缥缈难测。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几欲发狂。

……

塔内时间流逝与外界不同。

不知过去了多久，苏淼穿越了无数光怪陆离的险境，终于抵达了她的目的地——一片悬浮在虚空中的、巨大的、破碎的宫殿群遗迹。

遗迹中央，是一座保存相对完好的祭坛。祭坛上方，悬浮着一滴拳头大小、如同融化的黄金般、内部有九尾狐影流转跳跃的精血！

远古天狐本源精血！

仅仅是感受到那精血散发出的气息，苏淼体内的血脉就忍不住沸腾起来，发出欢愉的嗡鸣。只要融合了这滴精血，她不仅能彻底稳固当前的境界，更能唤醒更多沉睡的天狐传承，实力暴涨！

她眼中闪过一丝灼热，正要上前。

“嗡——！”

祭坛四周，突然亮起无数道玄奥的符文！一股庞大、古老、充满排斥意味的意志骤然苏醒，化作无形的壁垒，将她阻挡在外！同时，九道颜色各异、气息恐怖的身影，自虚空中凝聚而出！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蛮荒巨兽，有的如元素精灵，有的则是纯粹的法则化身，每一尊散发出的威压，都远超妖皇巅峰！

这是守护天狐精血的禁制化身，代表着万妖塔最高层次的试炼！

九尊化身同时锁定苏淼，毁灭性的能量在它们手中汇聚！

苏淼停下脚步，看着那九道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身影，琉璃金色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郑重的神色。

她深吸一口气，身后九条凝若实质的金色狐尾缓缓舒展，如同孔雀开屏，每一根绒毛都流淌着大道符文。太阴金焰在她周身跳跃，冻结虚空；惑乱魅影在她眸中流转，颠倒神魂；空间之力在她指尖缠绕，切割法则……

她知道，想要得到这滴精血，必须通过这最后的考验。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十五）

就在苏淼被九大禁制化身包围的同一时间，正在另一片扭曲时空中暴力穿行的白朔，猛地停下了脚步！

他怀中，一枚早已黯淡无光、布满裂纹的玉佩（与那枚被捏碎的妖丹同源所制）骤然变得滚烫，并且发出了细微的、濒临彻底破碎的“咔嚓”声！

这玉佩，能模糊感应到苏淼体内那滴天狐精血被引动时，爆发的同源气息！

“找到了！”

白朔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不再理会前方阻路的狂暴雷海，直接撕裂空间，朝着玉佩感应的方向，不顾一切地冲去！

……

破碎宫殿遗迹。

战斗，已然爆发！

苏淼身形如鬼魅，在九尊化身的围攻下穿梭。她不再留手，九尾天狐的种种天赋神通被她施展得淋漓尽致。

太阴金焰化作漫天冰莲，将一尊火焰巨人冻结、崩碎；惑心魅影扭曲现实，让一尊擅长灵魂攻击的化身陷入自我编制的幻境，自相残杀；空间切割无声无息，将一尊防御惊人的石像妖凌迟分解……

她的战斗方式优雅而致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与从容。

然而，这九尊化身乃是万妖塔法则所化，能量近乎无穷，破碎后又能迅速重组，并且攻击方式诡异多变，配合默契。

“轰！”

一尊雷霆化身抓住苏淼击溃风暴巨人的瞬间，凝聚出万丈雷矛，撕裂空间，狠狠刺向她的后心！

苏淼刚以空间屏障挡住侧翼袭来的毒液，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就要被雷矛贯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道狂暴的、带着无尽怒意的龙吟震彻虚空！

一道赤红色的身影，如同陨星天降，以肉身硬生生撞碎了那柄恐怖的雷矛！狂暴的雷霆在他身上炸开，将他玄色的衣袍撕裂出数道口子，露出下面闪烁着赤金龙鳞的肌肤。

白朔，到了！

他挡在苏淼身前，背对着她，周身散发着如同实质的恐怖妖君威压，赤红的眼眸死死盯着那九尊重新凝聚成型的禁制化身，声音沙哑而充满杀意：

“伤她者，死！”

苏淼看着眼前这道熟悉的、却在此刻显得无比陌生的背影，琉璃金色的眸子微微波动了一下，但瞬间便恢复了古井无波。

她并未因他的出现而有丝毫松懈，反而周身妖力运转更快，九尾摇曳，警惕着前方，也……警惕着身后。

白朔的出现，并未让那九尊化身停顿，它们再次携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围攻而来！

“滚开！”

白朔怒吼，一拳轰出！赤红色的妖力化作一条咆哮的血色妖龙，直接将冲在最前面的一尊化身轰得粉碎！妖君之威，展露无遗！

他如同疯魔般，主动迎上了其中五尊化身，以近乎搏命的打法，将它们死死缠住。赤红与各色法则光芒疯狂碰撞，爆炸的能量涟漪将周围的宫殿遗迹进一步摧残成齑粉。

他这是在为她分担压力！

苏淼看着他在化身围攻中略显狼狈，却异常悍勇的身影，眼神复杂了一瞬，但立刻便被冰冷取代。

现在才来做这些，不觉得太晚了吗？

她不再分心，集中精神，太阴金焰与空间之力完美融合，化作无数柄无形的冰刃风暴，将剩下的四尊化身笼罩！

“咔嚓！咔嚓！”

冻结与切割的声音不绝于耳，四尊化身在极致的力量下，艰难地重组，又迅速被再次瓦解，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白朔那边，虽然看似勇猛，但同时面对五尊不死不灭的法则化身，他也并不轻松。身上添了几道伤口，气息也微微有些紊乱。但他始终牢牢占据着那片区域，不让任何一尊化身越过雷池半步。

战斗，陷入了惨烈的僵持。

苏淼眸光一厉，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她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她本源精血的血箭喷在身前悬浮的、那颗已经变得只有鸽卵大小的星辰核心残骸上！

“嗡——！”

星辰核心残骸爆发出最后、也是最耀眼的光芒，轰然炸开！无数道凝练到极致的星辰光束，如同暴雨般射向那四尊被她压制住的化身！

“噗噗噗噗——！”

如同沸汤泼雪，四尊化身在星辰光束的冲击下，发出了凄厉的、并非实体的哀鸣，最终彻底崩散，化作了最精纯的法则本源能量，再也无法重组！

解决掉自己的对手，苏淼脸色微微苍白，但她没有丝毫停顿，冰冷的目光瞬间转向白朔那边的战场。

白朔正一拳将一尊岩石化身轰爆，后背空门大开，另一尊阴影化身如同毒蛇般，悄无声息地袭向他的后脑！

苏淼眼神一凝，几乎是本能地，并指如剑，一缕凝练到极致的太阴金焰破空而出，后发先至，精准地洞穿了那尊阴影化物的核心！

阴影化身动作一僵，随即溃散。

白朔猛地回头，看到的是苏淼收回手指，以及那双依旧冰冷的金色眼眸。

他心中一颤，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微弱的希望同时涌起。她……还是在意他的？

然而，苏淼接下来的动作，彻底粉碎了他刚升起的那丝妄想。

她看都没再多看他一眼，身形一闪，已然出现在了那座中央祭坛之前。守护禁制因为九大化身的溃败而变得黯淡稀薄。

她伸出手，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那层脆弱的壁垒，将那颗如同小太阳般、散发着诱人气息的远古天狐本源精血，握在了掌心！

精血入手瞬间，便化作一道温暖的金色洪流，融入她的体内！

“轰隆——！！”

苏淼周身爆发出比在醉芙榭时强烈十倍、百倍的金色神光！整个万妖塔都在剧烈震动！她身后的九条狐尾疯狂生长、舞动，尾尖的太古妖文彻底凝实，散发出镇压诸天的无上威严！

她的气息，如同坐火箭般疯狂攀升！妖皇初期……妖皇中期……妖皇巅峰……直至，触摸到了一层无形的、代表着更高生命层次的壁垒！

光芒渐歇。

苏淼缓缓睁开双眼。眸中的金色更加深邃，仿佛蕴藏着宇宙生灭的至理。她的容颜也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睥睨天下的绝代风华，周身流淌的道韵与这万妖塔的古老法则隐隐共鸣。

她，成功了。

白朔站在原地，看着光芒中心那道脱胎换骨、风华绝代的身影，看着她手中空空如也，感受着她身上那连他都感到心悸的恐怖威压，一时间，竟有些失语。

他为了她，不惜闯入这险地，与法则化身搏杀，甚至……心中还存着一丝可笑的、挽回的期望。

可结果呢？

她甚至没有对他说一个字。

她当着他的面，取走了属于她的机缘，完成了她的蜕变。

自始至终，他都像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不，甚至连旁观者都不如。他拼尽全力的相助，换来的是她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一瞥，和一句无声的划清界限。

苏淼感受着体内奔腾如海、浩瀚无边的力量，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与自由感充斥心间。

她终于转过身，再次看向白朔。

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冰冷，而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神祇俯视凡尘般的平静与淡漠。

“白朔。”

她开口，声音空灵，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回荡在这片破碎的遗迹中。

“你我之间，早在百年前你冷眼旁观、任我受辱之时，便已恩断义绝。”

“醉芙榭外，妖丹碎裂之日，更是情义两清。”

“今日你出手相助，不论初衷为何，我承你一次情，但也仅此一次。”

她抬起手，指尖一缕金色的道纹浮现，蕴含着精纯的本源之力，屈指一弹，射向白朔。

“这缕天狐本源道纹，足以弥补你方才损耗，并助你突破当前瓶颈。自此，你我两不相欠。”

白朔下意识地接住那缕金色道纹，入手温润，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玄奥力量，确实对他有莫大好处。但这“两不相欠”四个字，却像四把尖刀，狠狠扎进他的心里。

她用他梦寐以求的力量，来与他做最后的、彻底的切割。

如此决绝，如此……残忍。

苏淼说完，不再看他那瞬间苍白如纸、写满了痛苦与难以置信的脸色，转身，一步踏出。

空间在她面前如同温顺的水流般自动分开，形成一条稳定的通道，不知通向塔外，还是塔内更深层。

在她身影即将没入通道的最后一刻，她微微侧首，留下最后一句，如同最终的审判：

“前尘往事，如同此遗迹，尽归尘土。”

“勿再寻我。”

“否则……”

她顿了顿，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令白朔灵魂都为之冻结的寒意。

“便是与你这妖君为敌，与整个妖宫为敌，我亦……斩之。”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空间通道之中，再无痕迹。

只留下白朔，独自一人，僵立在那片破碎的、死寂的遗迹里。

手中那缕金色的道纹依旧散发着温暖的力量，却暖不了他此刻如坠冰窖的心。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不是输在实力，而是输在了……她早已将他，从她的世界，彻底抹去。

“呵……呵呵……”低哑的、带着无尽苦涩与自嘲的笑声，终于从他喉间溢出，在空旷的遗迹中，显得格外苍凉。

万妖塔试炼，尚未结束。

但对他而言，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尾声）

三个月后，万妖塔试炼落幕。

塔门开启，幸存的妖修们带着或欣喜、或失落、或重伤的身躯，陆续走出。

妖君白朔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他依旧是那身玄衣，气息似乎比入塔前更加深沉晦涩，甚至隐隐有突破的迹象。但所有有幸见到他出来的妖，都感到一种莫名的寒意——这位陛下的眼神，比以前更加冰冷，更加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温度。

他没有理会任何上前恭贺或汇报的臣属，甚至没有多看霓裳夫人一眼，径直撕裂虚空，返回了妖宫。

不久后，妖君陛下宣布闭关，冲击更高境界。妖宫事务，暂由几位心腹重臣协同处理。

而关于九尾天狐苏淼的悬赏令，被悄无声息地撤下。再也没有谁，敢在明面上大肆搜寻她的踪迹。

只是，在那之后，妖界各处，开始流传起一些零星的传说。

有妖说，曾在极北的永冻之渊，见到九尾天狐的身影，她一步跨出，便冻结了万古罡风。

有妖说，曾在西荒的葬神古矿，见到她挥手间，抚平了暴乱的空间裂痕，取走了深处的神料。

有妖说，曾在南疆的迷失花海，见到她漫步于能惑乱妖皇的幻境中，如履平地，摘走了那株万年一现的“轮回花”。

她行踪缥缈，实力深不可测，不再属于任何势力，超然物外。

她成为了妖界一个活着的传奇，一个象征着绝对力量与自由的神话。

偶尔，也会有胆大的小妖，在茶余饭后，偷偷议论着那位曾与她有过百年姻缘的妖君陛下。

“你们说……陛下他，后悔了吗？”

“嘘！不想活了？敢议论这个！”

“可我听说，陛下闭关的‘寂灭殿’外，时常能听到龙吟之声，带着一股化不开的郁气与暴戾……”

“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声音渐渐低下去，消散在风里。

有些错过，一旦铸成，便是永恒。

有些伤痕，一旦留下，便再难愈合。

妖界的天空，依旧是那片永恒的猩红。只是在这片天空下，少了一位卑微隐忍的王妃，多了一位睥睨天下的九尾天狐。

而那位统御万妖的君主，则永远地，失去了一颗曾真心待他、却被他亲手碾入尘埃，最终涅槃重生、翱翔九天的……心。

来源：阎紫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