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终于抱得美人归,那是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联姻佳人,仿佛摘下了天边最皎洁的那轮明月。
终于抱得美人归,那是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联姻佳人,仿佛摘下了天边最皎洁的那轮明月。
婚礼之夜,喜庆的红色还未褪去,白径庭的手却微微颤抖,指尖泛着白,一颗一颗,极为缓慢地解开了衬衫上最后一颗紧扣的纽扣,仿佛在开启一个期盼已久却又忐忑不安的梦境。
他的新娘周檀雨端坐着,眼神深邃如古井寒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语气没有半分波澜,
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我们分房睡,我不需要你。”
一句话,像一盆冰水,将他满腔炽热浇得透心凉。
第二天,他怀着最后一丝希冀,来到她的总裁办公室外,却无意中听到那小秘书闵予弘压低声音的询问:“我得确认一下,你和白径庭……有没有那啥?”
透过未关严的门缝,传来周檀雨带着几分戏谑,仿佛谈论什么无关紧要之物的声音:“他倒是主动过,但我没啥兴趣。”
那一刻,白径庭感觉自己的尊严被彻底剥落,扔在地上践踏。
心死莫过于此。白径庭主动起草并递出了离婚协议。
周檀雨连看都没看,甚至眼神都未曾在那份文件上停留,便随意地签下了名字,潇洒利落,一如她处理任何一份普通公文。
后来,港城来的千金顾柚兮找上门来,她眉眼带着狡黠,说:“你骗了我,我得连本带利讨回来。” 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我把你的房子挂到中介网上了,有人联系我了,问最快什么时候能搬进去。径庭,你不是刚结婚吗,怎么就要卖婚房,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电话里,朋友的声音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打印机的嗡鸣声与电话里的疑问交织在一起,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白径庭凝视着刚刚打印出来的、还带着一丝温热的离婚协议书,嘴角扯出一丝苦涩的弧度,但深邃的眼眸中,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因为我打算和周檀雨离婚了,告诉那个买家,最晚这个月。”
朋友在电话那头震惊得说不出话,还想追问。
白径庭却先一步,决绝地挂断了电话,也仿佛切断了与过去某种执念的联系。
他拿着那份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协议书,走到书房门口,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心情低落得像坠入了无底深渊。
和周檀雨相识二十多年,从青葱岁月到而立之年,最后却落得个结婚仅仅一个月就要分道扬镳的可笑结局。
白径庭甚至还在想象,周檀雨看到这份离婚协议书时,那总是清冷的脸上是否会闪过一丝愠怒。
直到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看到了站在周檀雨身边的那个年轻男子——闵予弘。
两人虽然保持着看似正常的距离,但脸上都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暧昧的气息。
尤其是周檀雨,她那平日里如寒星般清冷的眼眸中,竟流露出白径庭从未见过的、如水波般荡漾的情感波动。
就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从他头顶狠狠浇下,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白径庭心中所有的不安和犹豫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的目光也渐渐冷了下来,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土,语气不自觉地染上了一丝尖锐的嘲讽,“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周檀雨闻声回过神来,身体微微后仰,优雅地靠在宽大的椅背上,
脸上迅速恢复了惯有的、缺乏太多表情的淡漠,薄唇微抿,那双黑如墨玉的眸子看向门口的白径庭时,透出的只有拒人千里的冷漠。
她开口,声音清脆,却毫不留情:“白径庭,你越界了。”
白径庭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笑容几乎要崩溃瓦解,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作为她法律上的丈夫,踏入她的领地,竟成了越界。多么讽刺。
他仿佛看不懂周檀雨眼中明显的不耐烦和冷漠,捏着那份皱了些边的离婚协议书,一步步走到她光洁的红木办公桌前,“看一下,没问题就签了吧。” 他将协议书推了过去。
当白径庭靠近时,周檀雨的目光立刻嫌恶地移开,甚至微不可察地将身体往闵予弘的方向偏了一点。无论是眼神还是这细微的动作,都赤裸裸地透露出她对白径庭的极度厌恶和抗拒。
就像有无数根淬了毒的细针,瞬间扎进白径庭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脑海中突然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新婚之夜,他情绪失控、赤着上身崩溃地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是因为自己长得不堪入目,还是品行低劣,为何要遭到如此嫌恶。
但当时的周檀雨,只是用一种近乎怜悯的、温和的语气笑了笑,眼里没有半分情绪波动,平静地说:“径庭,你别这样,看起来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脑海中的画面与现实不断交织,几乎要将他逼到崩溃的边缘。白径庭强行停下了脚步。都要离婚了,无所谓了,他告诉自己。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周檀雨的脸,看着她的视线似乎快要落到离婚协议书的条款上。
“唔,有点疼~” 耳边突然传来闵予弘矫揉造作的、不合时宜的呻吟声,立刻吸引了周檀雨全部的注意力。
但他脸上哪里有一丝痛楚,只有那双眼睛,泛着刻意营造的水光,我见犹怜。
周檀雨与他的目光交汇的刹那,白径庭不得不承认一个残酷的事实——他的妻子,正在他面前,与另一个男人眉目传情。
周檀雨似乎读懂了闵予弘的暗示,黑眸沉了沉,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危险意味。
她甚至没再仔细翻阅条款,直接匆匆翻到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龙飞凤舞的名字。
然后抬起头,看着白径庭脸上略显惊讶的表情,不耐烦地皱起了精致的眉头:“签好了,你可以走了。”
白径庭拿回那份协议书,看着纸上周檀雨熟悉又陌生的签名,心中既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楚,又感到一种彻底的解脱。
他没有再看那姿态亲密的两人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从今天起,他放周檀雨自由,也放自己自由。
尽管这间宽敞的公寓名义上是白径庭和周檀雨的婚房,但属于白径庭的个人物品却寥寥无几,冷清得像个样板间。
打从结婚的第二天起,周檀雨的心腹秘书闵予弘就各种由头缠着她,不是借酒浇愁就是需要陪伴。
一个月里,周檀雨踏足这个所谓的“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超过五次。
这倒阴差阳错地给了白径庭机会,让他能像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将自己的物品一件件打包整理,并将这所承载了耻辱的房子挂在了中介网站上,决心低价速售。
当白径庭拿着那份生效的离婚协议书离开时,他手里提着的,是最后一个装满他私人物品的纸箱。
他驾车,径直驶向自己在城东新购置的一套宽敞顶层公寓。
刚一开门,还未适应室内的光线,一个温暖而带着清雅香气的拥抱就突然袭来,让他措手不及。
陆夏的体温和暧昧的气息扑面而来,萦绕在他的颈侧,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脸上迅速飞起红霞。
“别……别这样,嗯。”白径庭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拒绝。
这时,陆夏才停下了动作,抬起了她那拥有完美无瑕面容的脸,眼中氤氲着水光,显得委屈又动人,让白径庭不禁想起了某种需要精心呵护的名贵猫咪。
她开口,平时清冷的声线此刻带着欲望的沙哑,如同羽毛搔刮过白径庭的心尖,让他半边身子都酥软了:“径庭,我们已经四十八小时零五分钟没见面了。
”她强调着时间,仿佛每一秒都是煎熬,“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多想……彻底地拥有你。”
“拥有你”三个字,被她用那种缠绵的语调说出,让白径庭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虾子。
他心里暗骂这女人真是个修炼成精的妖精,专克他而来,但当陆夏那曲线玲珑、炽热而完美的身躯再度贴近时,他还是没能狠下心肠将她推开。
白径庭能遇见陆夏,某种程度上,还得“感谢”周檀雨。
事情要追溯到那个不堪回首的新婚之夜,周檀雨面对脱去衣衫、满怀期待的他,依旧冷漠如冰,甚至用言语狠狠践踏他的尊严:“我们分房睡,我不需要。”
没有解释,没有余地,任由白径庭在无尽的自卑和自我怀疑中痛苦挣扎。
直到第二天,白径庭还试图挽回,去了周檀雨的办公室,却撞见光天化日之下,周檀雨与闵予弘紧紧相拥,情意绵绵。
他亲耳听到周檀雨用他从未听过的、沙哑而动情的声音对闵予弘说:“予弘,我的身体和我的心,都只属于你。”
接着,是更残忍的判决,“白径庭,对我来说,只是一块令人作呕的肥肉,我无法下咽。我发誓,如果我碰他,就让我永远见不到你。”
从那以后,白径庭期待已久的婚姻,和他多年来默默放在心尖上的女人,彻底变成了一个荒诞而疼痛的笑话。
周檀雨严格遵守着对闵予弘那荒谬的承诺,不愿触碰白径庭分毫,甚至连一个正眼都吝于给予。
在那些周檀雨与闵予弘浓情蜜意的日子里,白径庭在无尽的痛苦中煎熬,几乎被逼到疯狂边缘,甚至一度萌生过轻生的念头。
后来,一向循规蹈矩的白径庭第一次踏入酒吧,喝得烂醉如泥,然后,命运般地被陆夏“捡”了回去。
陆夏会给他提供他极度渴求的情感慰藉。她会痴迷地凝视他的脸,仿佛那是世间唯一的珍宝,舍不得移开视线。
她会紧紧抱着白径庭,在他耳边轻轻叹息,气息温热:“径庭,我真的无法想象,没有你的生活该多么灰暗。” 是她让白径庭真切地体会到,什么是被珍视、被渴望的感觉。
只是,陆夏的热情实在有些过于粘人,像个不知餍足的情人。但她从不要白径庭的钱财,她反复强调,她只想要白径庭这个人。
当陆夏正软语温存,哄着白径庭意乱情迷之时,他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剧烈震动起来。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三个大字:周檀雨。
白径庭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按接听键,陆夏那双骨节分明、异常漂亮的手却抢先一步,从他手中夺走了手机。“径庭。”
陆夏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欲望光芒,像一头守护珍宝的兽,“现在,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时光。”
白径庭难得地显出一脸严肃,试图推开像八爪鱼一样缠在身上的陆夏,“让我先接个电话。”
并非他对周檀雨还有什么留恋,而是自结婚以来,周檀雨从未主动给他打过电话或发过信息。
这反常的举动,让白径庭不禁怀疑,是否她听到了离婚的风声,想要和他讨论财产分割之类的问题。
陆夏那如鸦羽般浓密卷翘的长睫微微一颤,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所以,在你心里,她终究还是比我重要,是吗?” 空气里仿佛瞬间打翻了陈年的醋坛子,酸涩弥漫。
白径庭看着陆夏那副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表情,心头莫名地软了一下,泛起一丝愧疚。他安抚性地主动吻上她嫣红的唇。
原本只是想浅尝辄止的安慰,却像点燃了干柴,一吻之下,情火燎原,变得无法收拾。
在陆夏那近乎贪婪的爱欲漩涡中起伏的白径庭,在极致的眩晕间隙,竟生出几分悔意和头痛。
当云收雨歇,再次停下时,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华灯初上。
白径庭瞥了一眼安静躺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多达二十个来自周檀雨的未接来电。白径庭的眉心控制不住地跳动了几下。
他用眼神制止了还想在他颈间留下痕迹的陆夏,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回拨键。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通的。
甚至没等白径庭开口说出早已准备好的借口,周檀雨那冰冷中带着几分刻薄嘲弄的语调就透过听筒传了过来,刺入他的耳膜:
“白径庭,你的本事也就只有这点了吗?”
“不如让我看看你的骨气,看你能不能硬气到二十四小时都不接我的电话。”
白径庭闻言,只觉得一阵荒谬可笑。
原来在周檀雨眼中,自己就是这般没出息。
即便被她羞辱到体无完肤、颜面扫地,能想到的最有力的报复方式,也仅仅是不接她的电话。
不过周檀雨会这么想,倒也情有可原。
毕竟在他们刚结婚的那一周,白径庭为了挽回周檀雨那颗早已飞走的心,确实是卑微到了尘埃里。
他抛下了白家贵公子的所有骄傲与体面,不顾旁人各异的目光,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千方百计地跟在周檀雨身后。
为了能换来她一个短暂的注视、一句温和的话语,白径庭几乎要在周檀雨面前跪下乞求。
没有别的原因,他只是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这个曾与他共享青春岁月、让他初尝情愫悸动的女孩,为何在婚后会变得如此面目全非,冷漠如霜。
他像疯了一样想让她变回从前记忆里的模样,却又在她的冷眼和漠视下,一点点被抽干所有的希望和热气。
白径庭看了一眼身边像猫儿一样蜷缩着、眼神却紧紧锁住他的陆夏,勉强压下了心底翻涌的怨气,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问道:“有事吗?” 他很少用这种近乎冷淡的语调对她说话。
这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音调一出,倒是让电话那头的周檀雨明显地愣了一下。
接着,周檀雨恢复了惯常的冷漠,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半个小时内,立刻赶到我发给你的地址所在的医院,否则,后果自负。”
白径庭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开始沉默地穿衣服。
陆夏温热的身体又贴了上来,手臂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语气里充满了委屈和愤懑:
“径庭,别去,周檀雨她都那样对你了……”
不知是不是白径庭的错觉,陆夏在提到“周檀雨”三个字时,那平日里总是盛满乖巧和迷恋的眼眸深处,极快地闪过了一抹几乎无法捕捉的杀意和戾气。
白径庭苦笑了一下,安抚性地摸了摸陆夏柔软的发顶,“谁说我去医院,是为了她周檀雨。” 他心里有个模糊的猜测,需要去那家医院验证一下。
更何况,他也确实生出了一丝好奇,周檀雨如此急切地找他,甚至不惜连续拨打二十个电话,究竟所为何事。
手中紧紧捏着那张确认体内肿瘤为良性、暂无大碍的诊断书,白径庭神情有些恍惚地从诊室里走了出来。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祖父临终前的遗言。
白家血脉向来不算兴旺,家族中疑似带有遗传倾向的肿瘤问题,更是导致了不少男女英年早逝。
因此,家族内部约定俗成,只有那些身体健康、能明确证明自己具备延续香火能力的子女,才有资格继承核心家业。
再加上,他刚刚已经拿到了与周檀雨的离婚协议书,法律程序已在推进。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双喜临门。
只是,他嘴角那丝解脱的笑容还未完全扬起,就看到前方走廊拐角处,相携走来两个熟悉到刺眼的身影。
闵予弘脸上洋溢着毫不掩饰的幸福笑容,小心翼翼地搂着依偎在他身边的周檀雨,一只手还保护性地护在她的小腹前。
而周檀雨的眼神中也难得地流露出一种近乎温柔的宠溺光芒。他们三人走在一起的画面,看起来更像是一对期待新生命降临的恩爱夫妻。
而他,作为周檀雨法律上的丈夫,站在这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像个多余的笑话。
白径庭并不想知道他们为何会出现在妇产科楼层。
他下意识地想转身避开,却还是晚了一步,被闵予弘那拔高了的、带着刻意矫揉造作的声音喊住:“檀雨,你看,我早就说过吧,径庭哥他肯定会来的。”
“他什么时候真的生过你的气啊?倒是你,也对径庭哥温柔一点嘛。”
紧接着,是周檀雨那熟悉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脚步声,清脆而带着压迫感。
她径直挡在了白径庭的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依旧是那种居高临下、冷漠审视的眼神,说话的语气充满了不耐烦和不友好:“既然来了医院,为什么不按照我发给你的地址,直接去我说的产科病房?”
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质问,仿佛他不是她的丈夫,而是她可以随意呼来喝去的下属。
白径庭压下心头翻涌的恶心感,不想在医院这种场合与周檀雨发生无谓的争执。
他只是冷冷地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所以,你这么急着找我,甚至打了二十个电话,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这次,没等周檀雨开口,闵予弘就主动走上前来,试图亲昵地挽住白径庭的手臂,被他不动声色地避开。
闵予弘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堆起笑容:“当然是有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径庭哥你呀。”
白径庭的目光落在闵予弘那只试图碰触他的手上,仿佛在看什么不洁之物,他扯了扯嘴角,语气中的讽刺几乎要溢出来:“别一口一个径庭哥,我白家可没有姓闵的兄弟,攀亲戚也要有个限度。”
闵予弘听到这话,立刻像受了天大委屈般缩回手,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泪眼汪汪地望向周檀雨,无声地控诉。
周檀雨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语气变得更加尖锐刻薄:“是我先对予弘动心,是我把控不住自己,你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就好。
可笑的是予弘还在为你着想,为你考虑!”
白径庭几乎要气笑了,他倒想看看这出戏他们要怎么演下去:“哦?那我倒要听听,他是怎么个为我着想法。”
周檀雨的目光随之落在了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上,目光变得复杂而柔和,夹杂着一丝决绝。
白径庭看着她这个神情,心中猛地一沉,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缠上心头。
果然,下一秒,他听到周檀雨用一种理所当然、仿佛施舍般的语气说道:“我怀孕了,是予弘的孩子。”她顿了顿,观察了一下白径庭瞬间苍白的脸色,继续道,“但是予弘他……愿意让孩子养在你的名下,认你做父亲。”
白径庭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仿佛有惊雷在耳边炸开,整个人都在这一瞬间掉进了冰窟里,四肢百骸连同心脏都在刺骨的寒冷中剧烈颤抖起来。“周檀雨,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白径庭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用力握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想要给眼前这对男女一人一记耳光的冲动。
周檀雨皱了皱眉,似乎非常不理解白径庭此刻的愤怒和抗拒。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眼神变得更加冷静,甚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白径庭,我不妨把话说得更明白些。
这辈子,我都不可能让你碰我一根手指头。”
“你这辈子,恐怕也很难有自己的孩子了。你们白家的规矩,我多少也知道一些。”
“予弘的这个孩子,对你来说,或许是一根救命稻草。你不仅不应该生气,反而应该感谢予弘的大度和为你考虑。”
周檀雨话音刚落,闵予弘就适时地露出一脸隐忍和深情,上前一步握住周檀雨的手:“檀雨,别这么说径庭哥……虽然这孩子是我的骨肉,我心中万般不舍,但……但只要是为了你,为了你能安稳,我什么都愿意。”
他看向白径庭,眼神却带着一丝隐秘的挑衅,“我只是想通过这个孩子告诉径庭哥,我并没有想争什么,我只是……只是舍不得檀雨,想留在她身边而已。”
周檀雨闻言,更是满怀怜惜地反握住闵予弘的手,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你呀,就是太傻,总是为别人着想。”
接着,她又转向白径庭,用更加冷漠,近乎命令的口吻说:“予弘如此为你着想,你也该拿出你的诚意。
我的孕期需要人照顾,孩子出生后的教育、培养,就交给你来负责。我相信以你们白家的资源和能力,培养出一个杰出的人才不是什么难事。”
她甚至没有询问他的意见,就直接安排了这一切,仿佛这是他天经地义、必须感恩戴德接受的义务。
只因为他曾经深爱过她,只因为他少年时代最大的梦想就是与她结为连理。
白径庭下意识地捏紧了口袋里的那张良性诊断书,冰凉的纸张边缘硌着他的手指,带来一丝痛感,却也奇异地帮助他平复了愤怒和委屈的情绪。这纸诊断,仿佛也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底气。
白径庭向前迈了一小步,拉近了与周檀雨的距离,他抬起头,虽然眼底因为愤怒和羞辱而泛着红,但眼神却异常冰冷、坚定,如同淬了寒冰。“周檀雨,我不接受。”
“还有,你凭什么认为,我就该无条件地接受你这一切荒唐的安排?”
周檀雨低头看着他,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了他此刻倔强而冷漠的面容。那一刻,她心中莫名地掠过一丝极细微的心慌,但很快便被更强烈的掌控欲压下。
周檀雨似乎想到了什么,语气带着一种笃定的威胁:“可是白径庭,你没得选。”
“我不会轻易和你离婚,更不会让你碰我。”
“你最后的机会,就是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但现在,连我施舍给你的这最后机会,你也不愿意珍惜。”
“那你就好自为之吧。”
说完,周檀雨像是懒得再与他多费唇舌,亲密地搂着闵予弘的腰,转身欲走。
闵予弘在与白径庭擦肩而过时,肩膀“不小心”重重地撞了他一下。撞完后,他假意惊呼一声,语气毫无诚意地说:“哎呀,不好意思,径庭哥,没注意到你。”
周檀雨立刻紧张地护住闵予弘,温柔地责备:“你自己小心点,现在身子重要。”
那呵护备至的语气,是白径庭从未享受过的温柔。
听着两人相依相偎、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白径庭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冷透了。
等他回过神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惊觉脸上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冰凉的泪水。这就是他放在心里二十多年的人,这就是所谓的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太过了解对方,反而清楚地知道对方的软肋和弱点在哪里。
周檀雨明明知道她的行为是在用钝刀割他的肉,是在他鲜血淋漓的心上捅刀子。
但为了她和闵予弘孩子的所谓“前程”,为了她那自私的爱情,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这样做了。她吃定了他无路可退,逼迫他咽下这口恶心到极点的屈辱。
白径庭深吸一口充斥着消毒水味道的冰冷空气,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掌,直到掌心传来尖锐的疼痛,留下深深的月牙形印记,这才勉强恢复了濒临失控的理智。
就在这时,助理的消息及时发到了白径庭的手机上。信息显示,离婚协议书双方均已签署,法律程序已经正式启动。
白径庭盯着屏幕愣了几秒,然后面无表情地开始编辑回复。
他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快速敲击:“让委托律师准备一下,收集周檀雨婚内出轨的确凿证据,我们法庭上见。”
助理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些犹豫,忍不住确认道:“少爷,这是……要彻底撕破脸了吗?您之前不是说,最好还是和平分手,给彼此留些体面?”
白径庭看着周檀雨和闵予弘消失的走廊尽头,轻蔑地笑了笑,眼中再无半分留恋,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她不配得到体面。”
……
周檀雨细心地帮闵予弘扣好安全带,车子平稳地驶出医院车库,但她的心头却莫名其妙地萦绕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她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浮现出在医院分别时,白径庭凝视她的那双眼睛。那眼神不再像过去那样充满了委屈、不甘和乞求,而是变成了一种近乎死寂的麻木和一种让她感到陌生的冷漠。
他们相识二十多年,这是她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这样的神情。但周檀雨迅速甩了甩头,驱散了这丝不安。她坚信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
如果不是白家当初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施压,她又怎么会被迫嫁给白径庭?她绝不会让自己生下带有白家血脉的孩子,那会让她觉得恶心。
正当周檀雨陷入沉思时,旁边的闵予弘看着副驾驶座位,开始软语撒娇
:“檀雨,你现在怀孕了,孕吐反应又厉害,以后坐车就坐我旁边副驾驶好不好?我也好方便随时照顾你。”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对那个象征着最亲密位置的明显渴望。
但当他看向周檀雨时,脸上又瞬间换上了纯洁无辜的表情。
周檀雨微微笑了笑,笑容却未达眼底,眼神里透着一股疏离的冷漠:“予弘,记住你的位置。除了那个名分,我什么都能给你。”
闵予弘被周檀雨眼中一闪而过的寒意吓得心头一凛,回过神来,又感到一阵强烈的委屈和不甘。
既然周檀雨根本不爱白径庭,为什么还要死死占着“白太太”的位置不肯放手?为什么不愿意干脆利落地离婚?但他不敢将这份不满表露出来,只能悻悻地转移了话题。
他皱着眉头,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看着周檀雨:“其实……我也很担心。我不想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顶着私生子的名头,被人指指点点。”
“我看径庭哥今天那态度,他好像很嫌弃我们的孩子。如果……如果他死活不肯认这个孩子,那该怎么办?”
说完,闵予弘眼睛一眨,泪水又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那梨花带雨的模样,果然成功地勾起了周檀雨的怜惜。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眼中充满了掌控一切的自信:“他会认的。白家马上就要重新分配股权和家产了,他如果不想变得一无所有,现在就必须有一个孩子,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而目前,只有我肯‘给’他这个孩子。除了接受,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闵予弘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那……如果他宁愿不要家产,现在就铁了心要和你离婚呢?”
“不可能!”周檀雨几乎是下意识地、语气急促地打断了闵予弘的话,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决,“他不可能和我离婚。”
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结婚那天,她穿着精致的中式旗袍婚纱坐在铺着大红被褥的婚床边,白径庭穿着笔挺的礼服,笑得眉眼弯弯,满脸都是无法掩饰的绯红,那双总是清亮的眼睛看着她时,粲然得如同盛满了整个星河,里面满是几乎要溢出来的爱意和幸福感。
那样的眼神,那样浓烈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周檀雨的语气缓和下来,像是要说服自己一般,又强调了一遍:“他不可能舍得和我离婚。”
闵予弘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甘和嫉恨,但表面上却不得不装出欢喜和安心的样子,依偎进周檀雨怀里:“那就好,我都听你的安排。”
白径庭回到城东的公寓时,手机上正好收到了周檀雨发来的一份名为《子女抚养与教育协议》的电子文档。
她把他在医院里明确的拒绝当成了耳旁风。还不忘用带着命令口吻的文字补充:“打印好两份,自己签一份,另外一份明天上班前放到我办公桌上。”
后面隔了几分钟,又仿佛施舍般追加了一句:“这周末,如果我工作不忙,会抽个时间跟你一起吃顿饭。”
白径庭看完这条条信息,当场就气笑了。
周檀雨何时学会了这种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的拙劣手段?她屈尊降贵地同意和他一起吃顿饭,难道还以为是对他的莫大恩赐吗?
究其根本,不过是为了她肚子里那个闵予弘的孩子的“前程”着想,想来对他进行最后的“安抚”和“说服”罢了。
既然他们两人如此“相爱”,爱到可以不顾道德伦常,爱到可以肆意伤害他人。那么,他成全他们好了。
反正他现在已经确定病情可控,没那么快短命,好好治疗,未来还长。女人嘛,天下又不只周檀雨一个,再找就是。
周檀雨对他来说,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即作为他孩子母亲的可能性也已经不复存在了。
白径庭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退出了与周檀雨的聊天界面,还不忘顺手将她的联系方式删除、拉黑一条龙服务。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
恰好这个时候,陆夏系着一条可爱的碎花围裙,端着刚刚出锅、香气四溢的饭菜从开放式厨房走出来。
她像一只等待主人夸奖的、听话的波斯猫,眼神亮晶晶地走到他身前,凑上那张完美到毫无瑕疵的脸庞,献宝似的柔声说:“径庭,快尝尝,我研究了好久,特意下厨给你做的。”
她的额角还带着些许忙碌后的细汗。
呃,陆夏?白径庭看着眼前这个对他全心全意、充满依恋的女人,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难以捉摸的情绪。
得承认,他挑选的这位小甜心,虽然背景成谜,但确实对他百依百顺,乖巧得令人心疼。
然而,他接下来的计划,并不适合带着一个情人。他现在迫切需要的,是尽快秘密前往F国,将那个潜在的定时炸弹——肿瘤彻底切除。他不能再让任何人、任何事成为他的软肋,或者横生枝节。
白径庭硬起心肠,咬紧牙关,用一种尽量平和的语气对陆夏说:“夏儿,有件事,我得和你商量一下。”
“不久之后,我可能需要出国一段时间,处理一些私事。我们……可能暂时不能相见了。”
“但我真心感激你这段时间无微不至的照料和陪伴。”
他边说,边将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没有额度上限的黑卡推到了陆夏面前的茶几上,“卡里的钱,足够你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过上优渥的生活。
你跟着我,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也该为自己打算一下。”
咔嚓一声!
白径庭的话音未落,陆夏手中那个精致的瓷盘便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摔在大理石地板上,瞬间四分五裂,菜肴洒了一地。
她的眼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原本娇艳明媚的面庞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苍白如纸,整个人仿佛一个一碰即碎的珍贵瓷娃娃。
紧接着,在白径庭惊愕的目光中,陆夏竟然毫不犹豫地、直挺挺地跪在了那些尖锐的瓷器碎片之上!
她仿佛对膝盖传来的刺痛毫无知觉,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鲜红的血珠迅速从她的膝盖处渗出,染红了浅色的地毯。
这一幕让白径庭大吃一惊,他急忙上前伸手想要将她拉起来,眉头紧紧锁住,语气中带着不解和一丝不悦:“夏儿!你这是做什么?想用苦肉计吗?快起来!”
陆夏连忙用力摇头,用一种极为卑微、带着哭腔的语气说:“不是的,径庭,你误会了。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一定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惹你生气了,所以你才要离开我。”
“我和周檀雨那个有眼无珠的混蛋不一样,我是真心爱你的,径庭,我爱你胜过这世上的一切。”
“如果我做错了什么,求你告诉我,我一定改,但请你不要就这样抛弃我,求求你了……” 陆夏的眼神中充满了被抛弃般的破碎感和绝望,这让白径庭的心脏不禁传来一阵细密的绞痛。
她甚至拿起那张黑卡,看也不看,就像拿着什么烫手山芋一样,硬塞回白径庭的手中,她仰着脸,神情异常坚定地说:“我不要这些,我跟你在一起,从来就不是为了钱。我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是你的真心,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甚至……可以不在乎名分,只要你能让我留在你身边。”
说着,陆夏拉起白径庭的手,将自己冰凉的脸颊贴了上去,轻轻磨蹭着。她那脆弱而可怜的神情,像无数根细针,刺穿着白径庭好不容易硬起的心肠。
但面对陆夏那双仿佛要看到他灵魂深处的、充满追问的眼神,白径庭心中充满了愧疚和一种难以言说的烦躁。他只能先试图安抚陆夏过于激动的情绪。
“听话,别胡思乱想。我只是暂时需要出国处理一些紧要的私事,很快就会回来。”
白径庭费尽口舌,几乎磨破了嘴皮子,陆夏才勉强被他扶着站了起来,但她仍用那种幽怨至极的目光死死盯着他,要求他保证刚才说的话不是欺骗她的谎言。
白径庭被那目光看得心头酸软,只能暂时违背良心,郑重地点了点头。
陆夏见状,似乎稍稍安心,但又立刻提出新的要求:“那……在你出国之前,陪我去见见我的几个好朋友,好吗?
就当是……就当是让我安心,也让她们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她的眼神充满了期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为了彻底安抚住陆夏,避免她再做出过激行为,也为了能顺利脱身,白径庭在心底叹了口气,默许了这个要求。但他强调,至少要等到一周之后,因为他这几天还有很多手续和首尾需要处理干净。
与周檀雨彻底摊牌、对簿公堂的日子越来越近,白径庭也没有丝毫松懈,他陆陆续续又回了几趟那栋名义上还是他与周檀雨婚房的别墅。
闵予弘这几日似乎全心投入到照顾“孕中”的周檀雨身上,大概也深信白径庭最终会向他们妥协、低头。
他们一直在等待白径庭主动联系求和,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联系方式早已被白径庭拉黑删除。那栋新房,周檀雨也再没有回去过。
这倒也阴差阳错地为白径庭处理房产提供了极大的方便。五天后,白径庭遣散了家中所有的佣人,结清了工资。
随后,与购房者和中介一起,顺利签订了房屋买卖合同。
离开那栋承载了他短暂婚姻所有希望与绝望的别墅时,白径庭站在门口,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这个曾让他魂牵梦萦、又让他心碎神伤的地方。
他看着新主人兴致勃勃地指挥工人搬着自己的家具进去,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憧憬。
白径庭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微笑,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驾车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白径庭一回到自己城东的公寓,就忙不迭地将重要的个人物品、身份文件以及那份关键的离婚证明整理得井井有条,收进了随身行李箱。
他预订了今晚深夜直飞F国的机票,计划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离开。
他在F国已经提前预约了最顶尖的私人医院和权威专家,为即将到来的肿瘤切除手术做足了万全准备。
之所以选择远赴海外,一是考虑到F国在相关领域的医疗技术确实更为先进和隐秘;二是他必须避开白家内部那些虎视眈眈的视线。
国内的医疗环境人多眼杂,白家那几位觊觎家产的叔伯,没一个是省油的灯,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他也没忘记吩咐助理,务必将离婚证复印件和法院的传票,以最正式的方式,寄送到周檀雨的公司。
刚整理完行李,陆夏的电话就准时响了起来,提醒他下午要参加那个她所谓的“小型朋友聚会”。
白径庭揉了揉眉心,压下心头的疲惫,简单地收拾了下自己,便匆匆赶去了陆夏发给他的地址。
让他颇感意外的是,聚会地点竟然是京城里极负盛名、以奢华和隐秘著称的“蓝海湾”私人会所。
据说,这是京城第一家族顾家那位千金顾柚兮名下的产业之一。
这位顾大小姐脾气是出了名的难以捉摸,虽然经营着这销金窟,却立下规矩,只允许她看得上眼、或者身份足够尊贵的人进去消费。
因此,“蓝海湾”一度成为京城权贵圈子里,人们用来炫耀自己非凡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以白径庭和周檀雨的身份,自然是在这“看得上眼”的名单之内。
但陆夏……她怎么会有这里的资格?白径庭虽然心中疑惑,但转念一想,也没太深究。或许陆夏认识的哪位朋友家境殷实,有关系能订到这里。
毕竟,陆夏能和他走到一起,认识一些权贵朋友似乎也不算太过稀奇。白径庭已经做好了可能会遇到一些眼高于顶的富家子弟、需要应付场面的心理准备。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陆夏的朋友们对他异常热情,甚至热情得有些过分,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恭敬。
只是其中有几张面孔,白径庭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他又想不起来具体是在什么场合见过。
陆夏全程更是像一只黏人的小猫,细心地照顾着白径庭。连水果都是精心切成大小适中的小块,用银叉子亲手喂到他嘴边。
甚至因为白径庭无意中看到果盘里的橘子,
微微皱了下眉(他不太喜欢橘络的微苦味),陆夏就耐心地将一瓣瓣橘子上的白色橘络清理得干干净净,才递给他。
白径庭虽然已经有些习惯陆夏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
但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引来了几道带着善意调侃和些许探究的目光,让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微发热。
聚会进行到一半,陆夏接了个电话,然后凑到白径庭耳边,吐气如兰地低声说有个惊喜要准备,需要暂时离开一下,神情神秘又带着期待。
白径庭也正好觉得场合格格不入,便顺势说自己想去趟洗手间,趁机溜出了包厢。
他并没告诉陆夏自己计划今晚就离开,担心她知道后情绪会再次失控,场面难以收拾。
还是等到了F国,安顿下来之后,再通过电话或信息向她解释吧。
走出包厢,沿着铺着厚绒地毯的走廊往外走时,听到门口的几个保安正在闲聊。
似乎是说顾家大小姐今晚包下了整个“蓝海湾”,要清场。
据说是这位大小姐要精心布置一场浪漫的求婚仪式,向她心爱的男人求婚。
白径庭只是当听了个豪门八卦,心想如果清场,陆夏他们的聚会估计也快结束了。这样也好,等自己到了F国再跟她联系解释吧。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会所大门外的路边,准备用手机软件叫车。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几个有些熟悉、带着醉意的低沉男声。几乎是瞬间,白径庭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硬地愣在了原地,四肢百骸传来微微的麻痹感。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竟然会如此巧合地遇到周檀雨,以及她身边的那群人。
身后的脚步声有些杂乱,估计人数不少。
不仅如此,白径庭还能清晰地听到有人在高声起哄,语气谄媚:
“恭喜苒姐!现在苒姐可是双喜临门啊!可惜今天这蓝海湾被顾大小姐包场了,不然咱们非得好好摆上几桌,给苒姐道喜不可!”
“就是就是!天大的喜事,必须得多喝几杯,不醉不归!”
接着是周檀雨温和带着几分宠溺的声音。
“我现在怀孕了,也不能喝酒,我也跟予弘说好了,我怀孕期间,他戒烟戒酒。”
顿时又是引得一群人起哄。
“苒姐这手段真是高明,咱周先生是出了名的清冷难驯。”
“难怪周先生这么疼爱苒姐。”
里面夹杂着几个熟悉的声音,让白径庭一下子认出,是圈子里的共同朋友。
白径庭似乎在这一瞬间被冰冷的浪潮包围。
他像是孤身一人漂泊在无边的大海上,四肢冰冷发麻,痛苦和委屈几乎把他的理智吞噬殆尽。
原来,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失败婚姻和不堪,其实早就被周檀雨公之于众。
白径庭迅速抹去了脸上的泪珠。
那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内心深处的羞耻感在作怪。
他紧咬着牙齿,打算换个地方。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被人认出来,想要保持自己最后的尊严。
然而,他刚一抬脚。
闵予弘那令人讨厌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径庭哥,你来这儿干嘛,是来找檀雨的吗?”
闵予弘的声音特别大,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白径庭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转过身来。
那些刚才说坏话最起劲的共同朋友看到白径庭在这里,顿时感到有些心虚。
周檀雨倒是表现得很镇定,她那清冷的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看向白径庭的那双深邃的黑眼睛里,带着几分了然和嘲讽。
她走过来,第一时间把闵予弘护在身后。
然后,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对白径庭说,“我让你签的抚养协议,你怎么还没送来。”
“你难道没有时间观念吗?”
这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一丝责怪。
白径庭听到这话,立刻笑了,毫不留情。
“周檀雨,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脸皮这么厚。”
“谁说我要签那个抚养协议了?”
周檀雨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显得有些不高兴,“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白径庭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更加冷漠,“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更希望这是我这辈子和你最后一次见面。”
看到白径庭似乎真的生气了。
周檀雨心里掠过一丝不安,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抚养协议上的事情,我们还可以谈,径庭,我肚子里的孩子以后也会把你当作亲爹,你不要想不开。”
白径庭指了指周檀雨身后的闵予弘。
“怎么,他愿意吗?”
闵予弘自然是不愿意的,他甚至嫉妒得发狂。
但他没有办法。
他用余光瞥见一辆越来越近的车,突然眼里闪过一丝怨毒的光芒。
“径庭哥!”闵予弘故意大声喊道,然后冲出去,接着说,“算我求你,给我和孩子一条生路吧。”
白径庭被突然这么一扑,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往后倒的同时,听到了汽车尖锐的鸣笛声。
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苍白,什么都明白了。
求生的本能让他拉着闵予弘一起。
在所有人眼中,看到的就是白径庭拉着闵予弘扑向疾驰而来的汽车。
周檀雨离两人最近,那一刻,她目眦欲裂,也迅速做出了选择。
她把白径庭推开,把闵予弘拉入了自己的怀里。
白径庭瞪大了眼睛,看着周檀雨的行为,浑身都在发冷。
她为了闵予弘,甚至愿意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或许是他命不该绝。
车子在距离最后一米的时候停了下来。
白径庭的手臂着地。
剧烈的疼痛感袭来,让他额头上一下子冒出了冷汗。
但白径庭没有痛呼。
他只是脸色苍白地望着周檀雨和闵予弘,心底的最后那丝希望也彻底消失了。
周檀雨确认闵予弘没事后,她才松了口气。
看向地上的白径庭时,她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话。
“白径庭,没想到你如此狠毒。”
“两个选择,要么明天把抚养协议拿出来,要么,我告诉白家人你没有生育能力。”
“这是你逼我的!”
说完,周檀雨抱起闵予弘,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还瘫在原地的白径庭突然笑出声。
只是笑容悲凉,眼神灰败。
刚刚的司机下车搀扶白径庭,担忧地说,“先生,我送你去医院吧。”
白径庭摇了摇头。
事到如今,他连掉泪的力气都没了,只是无力地说。
“不用,我要去赶飞机了”
闵予弘一路上不停地喊痛,周檀雨吓得冷汗直冒。
她感到肚子一阵剧痛,急忙让闵予弘带她去医院。
周檀雨被推进诊室,还不忘向医生强调。
“千万要保住孩子,一定!”
因为周家和白家的恩怨。
周檀雨对白径庭心怀愧疚。
她打算用这个孩子作为对他的补偿。
周檀雨已经计划好了,等孩子出生后,没有白家的血统。
她就会和白径庭好好生活。
但白径庭为何如此固执。
她为他精心策划,他却毫不领情。
周檀雨的眼神深邃而冷漠,脸上覆盖着寒霜。
但她回想起白径庭倒在地上,身后车辆飞驰而过的那一幕,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
焦虑迅速在心中蔓延。
周檀雨拿出手机,鬼使神差地点开了与白径庭的聊天框。
消息还没来得及发出,就听到了闵予弘的哭泣声。
周檀雨立刻收起手机,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檀雨。”闵予弘几乎哭成了泪人,看到周檀雨来了,就挣扎着扑进她的怀里。
周檀雨微微皱眉,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宠爱,流露出一丝不耐烦。
“你这样天天哭,哪有男人的样子,对孩子不好,胎教也很重要。”
无情的态度让闵予弘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抬起头,泪眼婆娑,“可是檀雨,医生说因为我被吓到了,孩子的发育可能会有问题,这可怎么办。”
周檀雨对孩子的珍视,闵予弘心知肚明。
虽然他哭得很伤心,但眼中却充满了恶意。
看到周檀雨眉头紧锁,闵予弘继续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径庭哥当时要故意推我一下。”
“他就是想害死我,我真的很害怕。”
话音刚落,周檀雨就推开了闵予弘。
她的动作冷漠而果断,力气很大。
完全不顾及自己还怀着孕。
闵予弘的手臂撞到护栏,疼得他浑身发抖。
但面对周檀雨那冰冷无情的眼神,他硬生生把喊疼的声音咽了回去。
“如果这个孩子发育有问题,那就打掉,再生一个。”
周檀雨的脸色阴沉得吓人,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让闵予弘不由自主地颤抖。
她那狠戾冰冷的眼神如同一把利刃。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我了解白径庭,他不会做这种事。”
“他会吃醋,会不配合,但他不会故意害你。”
“闵予弘,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周檀雨的黑眸微微一眯,闵予弘顿时感到心脏被紧紧抓住。
惊恐过后,他心中充满了不甘和怨恨。
外人只知道他得到了周檀雨的宠爱,风光无限。
但他自己清楚。
他永远无法取代周檀雨心中白径庭的位置。
训斥完闵予弘后,周檀雨的语气又变得柔和。
“我回周家养胎,带你去,只要你听话。”
听到这话,闵予弘的心情才雨过天晴。
走出病房,助理正好打来电话。
“周总,有份你的快递,我看像是文件,要不要来公司看看。”
周檀雨揉着太阳穴,语气冰冷不耐烦,“我这边事情多,让人先送回周家。”
夜深人静,周檀雨却还在环城高速上绕圈,一遍又一遍。
她的视线一直锁定在身旁的手机屏幕上。
那里既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也没有接到任何电话。
周檀雨眉头紧锁,车内的气氛沉重。
她自己也说不清原因。
自从白径庭目睹她和闵予弘在一起之后,他的态度就彻底变了。
以前他每天都会给她发不少信息。
但现在,从那天起,他们的聊天框里就再也没有新消息。
就连最近的通话记录,也是周檀雨让白径庭去医院的那天。
周檀雨从小就和白径庭一起长大,她很清楚他那固执又高傲的性格。
他这辈子做过最卑微的事,就是一直跟在她身后,默默地爱着她。
周檀雨明白,闵予弘的孩子,白径庭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
但没关系,时间会让他明白,除了接受,他别无他法。
如果不是白家过去的做法太过分,周檀雨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他们之间确实有感情,否则也不会相伴十几年。
手机突然震动,周檀雨迅速接听,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助理的声音,周檀雨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
助理的声音带着犹豫和谨慎。
“周总,京城所有的医院都查过了,没有先生的就诊记录。”
周檀雨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她咬着牙,语气中既有担忧也有愤怒。
“他受伤了也不去医院,是故意这样做来气我吗?!”
助理没有回应。
周檀雨重重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最后像是认命般叹了口气,“我回去看看他。”
就在她挂断电话的那一刻,心烦意乱的周檀雨根本没有注意到前方的情况。
直到她看到越来越近的车尾,这才急忙打方向盘和踩刹车。
但一切都太迟了。
先是一声巨响在耳边响起,接着她的头和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
在那一瞬间,她失去了意识。
当她再次醒来时,耳边是救护车的鸣笛声,她不顾头痛欲裂,努力推开车门,踉跄地走了出来。
她的脸上满是血迹。
路人和救护人员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周檀雨。
她却似乎毫无察觉,跌跌撞撞地走到路边,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那一刻,周檀雨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
但她想到了白径庭,如果她死了,他会有多伤心。
这个念头让她重新振作起来。
她狼狈地捂着头上的伤口,蹲在路边,颤抖着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拨打了白径庭的电话。
她的心跳得飞快,恐惧笼罩着她。
在那一刻,她突然非常渴望听到白径庭的声音。
电话接通后,周檀雨急切地说,“径庭,你在哪里,我刚才……”
话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冰冷的机械声打断。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就在那一刻,周檀雨感到自己体内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
她将手机从耳边移开。
像机器人一样,她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电话。
每次都是一样的结果。
那冷漠的电子女声不断告诉她,她已经被对方加入了黑名单。
周檀雨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眼睛因刺激而泛红,手也开始颤抖。
她不甘心地再次给白径庭发送了一条信息。
但当她看到那个刺目的红色感叹号时,
来源:我要回农村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