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个名为“CQX”的文件夹,像一枚冰冷的针,刺破了她幸福的假象。
结婚三年,姜暖第一次打开靳司寒书房里的电脑。
一个名为“CQX”的文件夹,像一枚冰冷的针,刺破了她幸福的假象。
那份名为“报复”的表格,详细记录了她的沦陷与他的阴谋。
原来,英雄救美的桥段,可以反向操作。
原来,她以为的命中注定,是他步步为营的算计。
[1]
文件传输的进度条在屏幕上缓慢移动,姜暖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黏在了那个突兀的文件夹上。
CQX。
在一堆以“华东项目”、“年度财报”命名的正规文件夹里,这三个字母显得格外神秘。
她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鬼使神差地,她移动鼠标,双击点开。
里面只有一份Excel文件,名称简单粗暴——报复。
指尖瞬间冰凉。
她深吸一口气,点开。
表格清晰地列着时间、地点、事件、预期反应、实际反应、完成度。
“X年X月X日,医院初遇,制造感激。”
“X年X月X日,雨中送伞,提升好感。”
“X年X月X日,制造偶遇于她母亲病房外,展现细心关怀。”
“X年X月X日,当众表白,利用舆论压力与浪漫氛围,促成关系。”
……
最后一行,猩红的字体标注着:“目标:娶姜暖,摧毁其对爱情与婚姻的信仰,达成进度100%。”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凌迟着姜暖的心脏。
她浑身冰冷,坐在宽大的皮质转椅上,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瞬间苍白的脸上,像一场无声的默剧。
原来,那场改变她命运的车祸“偶遇”,是他设计的。
那个倒在血泊中,紧紧抓住她手腕,用脆弱又依赖的眼神看着她,说“别走”的男人,是演技精湛的影帝。
她以为是自己善良,救了他一命,才开启了这段缘分。
却不知,那是猎人精心布置的陷阱,等着她这只傻兔子一头撞进来。
什么一见钟情,什么非她不娶,什么顶着家族压力也要给她一个盛大婚礼……
全是假的。
她存在的意义,竟是他报复清单上的一个终极任务。
“暖暖,文件传好了吗?客户那边催得急。”靳司寒温和的声音从书房门口传来。
姜暖猛地一颤,几乎是本能地,“啪”地一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她转过头,看着那个倚在门框上的男人。
他穿着家居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依旧,眼神里是她熟悉的、足以溺毙人的温柔。
可此刻,这温柔在她眼里,只剩下虚伪和冰冷。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靳司寒微微蹙眉,走近几步,伸手想探她的额头。
姜暖下意识地偏头躲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
“没、没事。”姜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却还是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可能有点累。文件……传好了。”
她站起身,绕过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她窒息的书房。
“暖暖。”靳司寒拉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让她无法挣脱,“是不是妈那边……”
“不是!”姜暖打断他,用力抽回手,“我就是累了,想休息。”
她不敢看他探究的眼睛,几乎是逃也似的回了卧室。
靳司寒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眉头锁得更紧。
他敏锐地察觉到,妻子刚才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排斥?
为什么?
他回头,看了一眼书桌上安静合着的电脑,眸色深沉。
[2]
那一夜,姜暖失眠了。
她躺在靳司寒身边,身体僵硬,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和体温。
曾经让她觉得无比安心的气息,此刻却像无形的绳索,捆得她喘不过气。
表格里的内容,像电影镜头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播放。
每一个细节,都被赋予了新的、残酷的含义。
他追求她时,那些看似笨拙却真诚的举动,原来都是经过精密计算的“预期反应”。
他对她病重母亲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巨额医疗费用的承担,不是爱屋及乌,而是促使她“实际反应”更快走向婚姻的筹码。
她以为的深情,是陷阱。
她付出的真心,是笑话。
天快亮时,她才迷迷糊糊睡去,却又被噩梦惊醒。
梦里,靳司寒拿着那份“报复”表格,冷笑着对她说:“姜暖,游戏结束了。”
她惊坐起身,冷汗涔涔。
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怔怔地坐在床上,直到手机铃声响起,是医院护工林姐打来的。
“小暖啊,你妈妈今天状态不错,念叨着想见你呢。”
听到母亲的消息,姜暖才勉强找回一丝现实感。
“好,林姐,我上午就过去。”
挂了电话,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振作。
无论如何,生活还要继续,母亲还需要她。
她走到餐厅时,靳司寒正坐在餐桌前看平板上的财经新闻,手边放着一杯黑咖啡。
阿姨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醒了?脸色还是不好,要不今天在家休息?”靳司寒放下平板,语气带着关切。
姜暖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在他对面坐下,“不用,我待会儿去医院看妈妈。”
“我送你。”
“不用!”她几乎是立刻拒绝,声音有些尖锐。
靳司寒拿着咖啡杯的手顿住了,抬眸看她。
姜暖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低下头,拿起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低声说:“你公司忙,我自己去就行。”
餐桌上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只有餐具轻微碰撞的声音。
“暖暖,”靳司寒放下咖啡杯,声音低沉,“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
姜暖的心猛地一揪。
她几乎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维持表面的平静,“我能有什么事?可能就是没睡好。”
靳司寒沉默地看着她,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伪装。
良久,他才开口:“有事一定要告诉我,我是你丈夫。”
丈夫?
姜暖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一个以报复为目的的丈夫吗?
她没再说话,匆匆吃完早餐,起身拿起包,“我走了。”
“晚上我去接你。”靳司寒在她身后说。
姜暖脚步未停,也没有回应。
看着她几乎是逃离的背影,靳司寒的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齐明,帮我查一下,暖暖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电话那头的齐明是他的特助,也是他少数可以信任的朋友之一。
“好的,靳总。另外,靳董让我提醒您,今晚的家宴,请您和太太务必准时出席。”
靳司寒揉了揉眉心,“知道了。”
[3]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让姜暖稍微清醒了一些。
母亲姜雅琴的气色确实比前几天好了不少,正靠着床头,由护工林姐喂着吃水果。
看到女儿,她脸上露出笑容:“暖暖来了。”
“妈。”姜暖走过去,接过林姐手里的碗,“林姐,我来吧。”
林姐笑着点点头,起身去忙别的了。
姜暖坐在床边,细心地把苹果切成更小的块。
“司寒呢?没跟你一起来?”姜雅琴问。
“他……公司忙。”姜暖低着头。
“司寒是个好孩子,对你也好,你要懂得珍惜。”姜雅琴拉着女儿的手,语重心长,“我们家的情况,能找到这样的女婿,是烧了高香了。暖暖,妈知道你有时候要强,但在司寒面前,别太倔,夫妻之间要互相体谅……”
又是这些话。
以前听到这些,姜暖虽然心里偶尔会有些不是滋味,觉得母亲过于看低自己,但更多的是对靳司寒的感激和庆幸。
可现在,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如果母亲知道,她口中这个“好女婿”,娶她的初衷是一场残忍的报复,该有多伤心?
“妈,我知道。”她打断母亲的话,勉强笑了笑,“您就别操心我们了,好好养身体。”
喂母亲吃完水果,又陪她说了一会儿话,看着她睡下,姜暖才轻轻带上病房门,走了出来。
她需要透透气。
走到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她在长椅上坐下,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CQX。
这三个字母,如同烙印,刻在她脑海里。
这到底是谁的名字缩写?
靳司寒为什么要为了这个人,如此处心积虑地报复她?
她搜索着自己所有的记忆,确定自己生命中从未出现过名字缩写是CQX的人。
“暖暖?”
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
姜暖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站在面前,笑容温和。
是沈子谦,母亲的主治医生之一,也是她的大学学长,一直对她颇多照顾。
“沈医生。”
“看你坐在这里发呆,脸色也不好,没事吧?”沈子谦在她旁边坐下,关切地问。
面对熟悉的旧友,姜暖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但她强忍住了。
“没事,就是有点累。”
沈子谦看着她,叹了口气:“暖暖,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阿姨的病,还有你……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上忙。”
他的关心是真诚的。
姜暖知道,沈子谦曾经对她有过好感,只是她后来嫁给了靳司寒,他便将这份心思藏了起来,恪守着朋友的本分。
此刻,这份真诚的关心,与她刚刚经历的残酷真相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张了张嘴,几乎想把那个可怕的发现说出来。
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这是她和靳司寒之间的事,她不想把无辜的人卷进来。
“真的没事,沈医生,谢谢你。”她站起身,“我去看看我妈醒了没有。”
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沈子谦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和失落。
[4]
傍晚,靳司寒的车准时停在了医院楼下。
姜暖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薰,是他惯用的味道,以前觉得沉稳好闻,现在只觉得压抑。
“妈怎么样?”靳司寒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语气如常。
“还好。”姜暖看着窗外,回答简短。
又是一阵沉默。
靳司寒打开了车载音乐,试图缓和气氛。
是姜暖喜欢的轻音乐,但此刻听来,只觉得嘈杂。
“今晚家宴,二叔和三姑他们都会来。”靳司寒说,“可能会说些不中听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姜暖“嗯”了一声,依旧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她知道,靳家除了靳司寒的父母,其他人并不怎么看得上她这个毫无背景的儿媳。
尤其是二叔靳怀远和三姑靳敏,明里暗里没少给她脸色看。
以前,因为有靳司寒的维护,她还能坦然处之。
可现在,她连靳司寒本人都无法面对,更何况是去应付那些刻薄的亲戚?
靳家老宅灯火通明。
果然,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
靳司寒的父母,靳宏博和宋婉清坐在主位,脸色不太好看。
二叔靳怀远、三姑靳敏以及他们的家人都到了,正聊得“热络”。
看到他们进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姜暖身上,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哟,我们靳家的大功臣回来了?”三姑靳敏率先开口,语调尖酸,“架子可真大,让一大家子人等你们。”
靳司寒眉头微蹙,揽住姜暖的肩膀,语气平淡:“路上堵车。”
“堵车?司寒,你现在也会找借口了?”二叔靳怀远冷哼一声,意有所指地看了姜暖一眼,“怕是有些人,觉得自己身份不一样了,开始摆谱了吧?”
姜暖身体僵硬,感受到靳司寒放在她肩上的手,如同烙铁。
她想挣脱,却被他更紧地搂住。
“二叔,三姑,暖暖是我的妻子,请注意你们的言辞。”靳司寒的声音冷了几分。
“妻子?”靳敏嗤笑一声,“司寒,不是三姑说你,当初你非要娶这么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我们劝你你不听。这都三年了,肚子也没个动静?该不会是……”
她没把话说完,但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姜暖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孩子……
他们不是没有计划过,只是缘分未到。
可现在,这却成了别人攻击她的武器。
而最让她心寒的是,这场婚姻本身,就是一场骗局。
“够了!”靳司寒厉声打断,眼神锐利地扫过靳敏,“我和暖暖的事,不劳三姑费心。至于孩子,我们自有打算。”
宋婉清见状,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先吃饭吧。”
餐桌上,气氛依旧压抑。
靳怀远和靳敏显然不愿轻易放过姜暖。
“姜暖啊,听说你母亲又住院了?这次费用不少吧?”靳怀远状似无意地问道。
姜暖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二叔放心,妈的医药费,我还负担得起。”靳司寒替她回答。
“司寒,我们知道你有能力。但有些人家,就像无底洞,填不满的。”靳敏接口道,“你可别被人当了冤大头。”
姜暖猛地抬头,看向靳敏,又看向面无表情的靳怀远,最后,目光落在身旁的靳司寒脸上。
他神色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些话而动怒。
是不是在他心里,也认同他们的话?
是不是他也觉得,她和她的家庭,是他不得不背负的包袱?
所以,他才把“报复”她,当作一种心理平衡?
她再也吃不下去了。
“我吃饱了,各位慢用。”她放下筷子,站起身,也不看众人反应,径直朝洗手间走去。
关上洗手间的门,她靠在门上,大口喘着气,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外面的那些嘲讽和刁难,比起靳司寒给予她的伤害,根本不值一提。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靳司寒的声音:“暖暖,你没事吧?”
她慌忙擦干眼泪,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了拍脸。
“没事。”
她打开门,靳司寒站在门外,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如果不舒服,我们就先回去。”他说。
姜暖摇了摇头,“不用。”
她不能让他看出异常,不能让他知道她已经发现了那个秘密。
至少,在她弄清楚CQX是谁,以及他为什么要报复自己之前,不能。
[5]
家宴在一种近乎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回去的路上,两人依旧沉默。
直到车子驶入市区,靳司寒才再次开口:“今天二叔和三姑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姜暖看着窗外,淡淡地说:“习惯了。”
她的平静,让靳司寒有些意外,也有些不安。
他宁愿她像以前一样,委屈地跟他抱怨,或者生气,而不是现在这样,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了。
“暖暖,你到底怎么了?”他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姜暖转过头,第一次在今晚正视他的眼睛:“靳司寒,你当初,为什么一定要娶我?”
靳司寒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随即松开。
“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想知道。”姜暖盯着他,“我家境普通,母亲重病,对你的事业毫无帮助,还会成为你的拖累。以你的条件,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是我?”
她的问题直白而尖锐。
靳司寒沉默了片刻,才说:“因为我爱你。”
“爱?”姜暖几乎要笑出声来。
这个字眼,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是莫大的讽刺。
“是啊,爱。”靳司寒的侧脸在路灯的光影下显得有些模糊,“爱需要理由吗?”
“需要。”姜暖一字一顿地说,“比如,爱我的善良?爱我在你最‘脆弱’的时候,‘恰好’救了你?”
她刻意加重了“脆弱”和“恰好”两个词。
靳司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
“可以这么理解。”
姜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还在演。
到了家门口,姜暖率先下车,快步走进屋里。
靳司寒跟在后面,看着她径直走向客卧,终于忍不住上前拉住她的手腕。
“你去哪?”
“我累了,想自己睡。”姜暖用力想甩开他。
“姜暖!”靳司寒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怒气,“你到底在闹什么脾气?就因为家宴上那些话?”
“我没有闹脾气!”姜暖抬头,倔强地看着他,“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不行吗?”
“不行!”靳司寒斩钉截铁,手上用力,将她拉向自己,“我们是夫妻!”
“夫妻?”积压了一整天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爆发,姜暖红着眼睛,几乎是吼了出来,“靳司寒,你心里到底把我当什么?一个你需要完成的任务吗?一个你报复名单上的目标吗?”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靳司寒的瞳孔骤然收缩,拉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松了力道。
姜暖趁机挣脱,后退几步,胸口剧烈起伏着。
书房里那份名为“报复”的表格,像一块巨石横亘在两人之间。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靳司寒脸上的怒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姜暖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震惊,慌乱,还有一丝……被戳穿后的狼狈?
他知道了。
他知道她看到了。
良久,靳司寒才艰难地开口:“你……看到了?”
他的反应,坐实了一切。
姜暖只觉得浑身冰冷,连最后一丝侥幸都彻底粉碎。
“是,我看到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CQX的文件夹,报复.xlsx。靳司寒,你真行,为了报复一个人,不惜赔上自己的婚姻?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那个CQX,到底是谁?”
靳司寒抿紧了唇,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他上前一步,试图解释:“暖暖,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姜暖尖声打断他,眼泪终于决堤,“你告诉我,表格里写的‘制造车祸’、‘利用舆论’、‘促成关系’,难道都是假的吗?最后那个‘摧毁其对爱情与婚姻的信仰’,也是假的吗?”
她指着他的心口,“靳司寒,这三年,你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沉浸在你编织的谎言里,是不是觉得特别有成就感?看着我为你担心,为你高兴,为你付出真心,你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觉得我蠢透了?”
“我没有!”靳司寒急切地反驳,眼神里带着痛楚,“暖暖,我对你是真心的!”
“真心?”姜暖哭着摇头,“你的真心,就是建立在欺骗和报复的基础上吗?靳司寒,我承受不起!”
她说完,转身冲进客卧,“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并从里面反锁。
靳司寒追到门口,用力拍打着门板:“暖暖!你开门!听我解释!”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压抑的、破碎的哭声隐隐传来。
靳司寒的手无力地垂下,额头抵在冰冷的门板上,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只是,比他预想的,要快得多,也残忍得多。
[6]
那一夜,客卧的门始终没有打开。
靳司寒在门外站了很久,最终沉默地离开。
姜暖蜷缩在床上,眼泪流干了,只剩下麻木的钝痛。
天亮后,她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的东西不多,大部分衣物和用品都是靳司寒婚后让人添置的。
她只带走了自己婚前带来的那些,以及一些必需品。
收拾好行李箱,她拉着它走出客卧。
靳司寒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狼狈。
他看到她手里的行李箱,猛地站起身:“你要去哪?”
“我先回我妈那边住一段时间。”姜暖语气平静,带着一种心死后的淡漠。
“不行!”靳司寒几步上前,拦住她面前,“我们谈谈。”
“谈什么?”姜暖抬眼看他,眼神空洞,“谈你是怎么一步步设计让我爱上你的?还是谈你准备如何完成最后一步,彻底摧毁我?”
“不是的!”靳司寒痛苦地抓了抓头发,“那份表格……是,一开始我接近你,确实是因为……因为一些原因。但我后来是真的爱上了你!暖暖,你相信我!”
“相信你?”姜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靳司寒,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相信一个从开始就在骗我的人?”
她拉着行李箱,绕开他,朝门口走去。
“你不能走!”靳司寒从后面紧紧抱住她,声音沙哑带着恳求,“暖暖,别走……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但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
他的怀抱曾经是她最温暖的港湾,此刻却让她如坠冰窟。
她用力掰开他的手,转过身,看着他通红的眼睛。
“靳司寒,爱不是伤害的理由,也不是欺骗的借口。”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把我往绝路上逼。”
“你知道吗?比起你不爱我,我更害怕你‘爱’我。因为你的‘爱’,太可怕了。”
她的话,像一把把刀子,插进靳司寒的心脏。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惨白。
姜暖不再看他,拉开门,决绝地走了出去。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姜暖拉着行李箱,走进电梯,看着数字不断变小,仿佛也看着自己的心,不断下沉。
她没有回母亲那里,怕母亲担心,而是在医院附近租了一个小公寓。
安顿下来后,她给靳司寒发了一条信息:“我暂时不会回去,彼此冷静一下吧。不要来找我,也不要告诉我妈。”
靳司寒很快回复,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姜暖看着那三个字,苦涩地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能抹杀三年的欺骗吗?
对不起,能抚平她心上的伤痕吗?
不能。
[7]
接下来的日子,姜暖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公寓和医院。
她向公司请了年假,暂时不用面对同事可能的询问。
靳司寒果然没有来找她,只是每天都会发信息过来,有时是道歉,有时是关心,有时只是问她过得好不好。
姜暖很少回复。
沈子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来看望姜雅琴时,总会格外关注姜暖的状态。
“暖暖,你最近……和靳先生是不是闹矛盾了?”有一天,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姜暖正在给母亲削苹果,闻言,手一顿。
“没有,沈医生你想多了。”
“你的脸色骗不了人。”沈子谦叹了口气,“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谢谢。”姜暖低声说,心里却是一片茫然。
她能找谁帮忙?
谁能帮她解开这个死结?
又过了几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到了她。
那天她刚从医院出来,准备回公寓,一辆黑色的豪车停在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保养得宜,却带着刻薄相的脸——是三姑靳敏。
“上车,聊聊。”靳敏的语气带着命令的口吻。
姜暖不想理她,转身要走。
“关于司寒为什么要娶你,你不想知道真相吗?”靳敏在她身后慢悠悠地说。
姜暖的脚步顿住了。
她转过身,看着靳敏。
靳敏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仿佛笃定她会屈服。
姜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开到一家安静的咖啡馆。
落座后,靳敏打量着姜暖,眼神轻蔑:“听说你和司寒分居了?”
姜暖没有说话。
“我早就说过,你配不上司寒。”靳敏搅动着咖啡,“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司寒那孩子,为了气他爸,能做到这个地步。”
姜暖猛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靳敏冷笑一声,“你以为司寒为什么找你?就因为那场车祸?”
她凑近一些,压低声音:“是因为你那个死去的爸,姜明山!”
姜暖的心猛地一沉:“我爸?”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靳敏脸上露出一种报复性的快意,“你爸姜明山,以前是靳氏的建筑工程师,负责过一个大型度假村项目。后来项目出了严重的安全事故,死了两个人,你爸作为主要责任人,跳楼自杀了。这件事,被靳家压了下来,对外只说他是意外身亡。”
姜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对此一直讳莫如深,只说是意外。
她从来不知道,真相竟然是这样。
“那……那跟靳司寒报复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靳敏嗤笑,“那个项目,当时是司寒的父亲,也就是我大哥靳宏博主要负责的。虽然事故责任认定是你爸,但项目负责人也难辞其咎。这件事差点让大哥失去继承人的位置,也让司寒一直觉得是他爸的‘污点’。”
“他接近你,娶你,一开始就是为了报复!报复你爸当年‘连累’了他爸!他觉得,是你爸的无能,才让他父亲差点身败名裂!”
“CQX,猜不出来吗?‘偿其血’(Chang Qi Xue)的缩写!他要你父债女偿!”
靳敏的话,像一颗颗炸弹,在姜暖脑海里轰然炸开。
她整个人都懵了。
原来是这样。
CQX,偿其血。
报复。
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不是因为她是姜暖,而是因为她是姜明山的女儿。
所以,他选中了她,作为他报复的对象,作为他替父“雪耻”的工具。
多么可笑。
多么荒唐!
她父亲的过错,甚至可能都算不上是过错,却要由她来承担后果。
而靳司寒,用了最残忍的方式,让她爱上他,然后再将她打入地狱。
“现在明白了吧?”靳敏看着姜暖失魂落魄的样子,满意地站起身,“你不过是他们父子之间博弈的牺牲品。识相点,就自己离开,别脏了靳家的门。”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姜暖独自坐在咖啡馆里,浑身冰冷,仿佛连血液都凝固了。
原来,真相远比她想象的,更加丑陋,更加不堪。
[8]
姜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公寓的。
她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靳敏的话。
“偿其血……”
“父债女偿……”
“牺牲品……”
原来她这三年来的幸福,是建立在一场陈年旧怨之上。
原来她付出的真心,在别人眼里,只是一场笑话。
她恨靳司寒。
恨他的冷酷,恨他的欺骗,恨他把她拖入这无妄之灾。
她也恨自己的父亲,为什么要留下这样的烂摊子,让她来承受。
更恨这荒唐的命运。
手机不停地响,是靳司寒打来的。
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按掉了电话,然后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世界终于清静了。
可是,心里的痛,却丝毫未减。
几天后,姜暖正在公寓里整理母亲的病历,门铃响了。
她以为是送快递的,打开门,却看到靳司寒站在门外。
他比之前更憔悴了,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下巴上的胡茬也更长了。
“暖暖……”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姜暖下意识地就要关门。
靳司寒伸手抵住门板,急切地说:“暖暖,我们谈谈!就五分钟!”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姜暖冷着脸。
“我知道靳敏找过你了!”靳司寒几乎是吼出来的,“她说的不是全部!你听我解释!”
姜暖的动作顿住了。
她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痛苦和恳求。
最终,她还是松开了手,转身走进屋里。
靳司寒跟了进来,关上门。
公寓很小,和他平时住的别墅天差地别。
他看着姜暖单薄的背影,心脏一阵抽痛。
“暖暖,”他深吸一口气,开口,“是,一开始我接近你,确实是因为你父亲的事。”
姜暖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
“我父亲因为那场事故,消沉了很久,也一直觉得很愧疚。我……我那时候年轻气盛,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你父亲,甚至……迁怒于你。”
“所以你就制定了那个‘报复’计划?”姜暖转过身,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是……”靳司寒艰难地承认,“那份表格,是我最开始……被仇恨蒙蔽双眼时写下的。但我发誓,在我真正认识你,了解你之后,我就后悔了!我爱上你了,暖暖!那份计划早就停止了!”
“停止?”姜暖笑了,眼泪却流了下来,“靳司寒,计划可以停止,那已经造成的伤害呢?你对我的欺骗呢?能停止吗?能抹去吗?”
“我知道不能……”靳司寒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的手,却被她躲开。
“你不知道!”姜暖哭着摇头,“你根本不知道那种感觉!当你发现你最信任、最爱的人,从一开始就在骗你,把你当成一个任务,一个目标……那种整个世界都崩塌的感觉,你根本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错了!”靳司寒的声音也带上了哽咽,“这三年,我对你的好,难道没有一点真心吗?你看我妈妈的眼神,我对你妈妈的照顾,难道都是假的吗?”
“是真的又怎么样?”姜暖绝望地看着他,“掺了毒药的蜜糖,再甜也是致命的。靳司寒,我们之间,从你开始欺骗的那一刻起,就完了。”
“不会完!”靳司寒固执地说,“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明明彼此相爱!”
“爱?”姜暖指着自己的心口,“这里的爱,已经被你的‘报复’杀死了。靳司寒,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靳司寒看着她决绝的眼神,听着她冰冷的话语,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踉跄着后退,靠在墙上。
“真的……没有一点可能了吗?”他喃喃地问,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姜暖闭上眼,狠下心肠:“是。我们离婚吧。”
“离婚”两个字,像最后的判决,砸在靳司寒的心上。
他沉默了许久许久。
久到姜暖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终于,他抬起头,眼睛红得吓人,却带着一种死寂的平静。
“好。”
他说。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我同意。”
[9]
靳司寒离开后,姜暖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她终于亲手斩断了这段充满谎言和伤害的关系。
可为什么,心会这么痛?
仿佛被硬生生剜掉了一块。
离婚协议是靳司寒的特助齐明送过来的。
条件优渥得惊人,几乎是他名下大半的财产。
姜暖看都没看,直接在财产分割那一栏签了放弃,然后在离婚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太太,靳总他……”齐明似乎想说什么。
“齐特助,请叫我姜小姐。”姜暖平静地打断他,“协议签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齐明看着眼前这个瘦弱却异常平静的女人,叹了口气,拿着协议离开了。
离婚手续办得很快。
靳司寒没有露面,全权委托了律师。
拿到离婚证的那天,天空下着蒙蒙细雨。
姜暖一个人走在街上,看着手里那本绿色的证件,感觉像做了一场漫长而痛苦的梦。
梦醒了,只剩下满身伤痕。
她去了母亲的病房,把离婚的事告诉了母亲。
姜雅琴震惊之余,看着女儿憔悴却坚定的面容,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流着泪抱住了她。
“离了就离了吧,妈只要你开心就好。”
姜暖靠在母亲怀里,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之后的日子,平淡而充实。
她辞去了原来的工作,凭借着之前积累的经验和努力,找到了一份新的工作,虽然忙碌,但很有成就感。
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和照顾母亲上,努力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伤心的事。
沈子谦依旧时常关心她,但她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有些伤痛,需要自己慢慢愈合。
她听说,靳司寒在她离开后,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靳氏集团在他的带领下,规模又扩大了不少。
但他似乎,并不快乐。
这些,都与她无关了。
一年后,姜雅琴的病情稳定,出院回家休养。
姜暖用自己攒下的钱,付了一套小户型公寓的首付,和母亲搬了进去。
生活,似乎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某个周末,她带着母亲去公园散步晒太阳。
推着轮椅,走在熟悉的林荫道上,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不经意间抬头,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靳司寒。
他站在不远处的湖边,身形依旧挺拔,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孤寂。
他似乎也看到了她,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她身上。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他瘦了些,五官的轮廓更加深刻,眼神复杂,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姜暖平静地收回目光,低下头,轻声对母亲说:“妈,太阳有点大了,我们回去吧。”
她推着轮椅,转过身,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缓缓走去。
没有回头。
微风拂过,带来青草的气息。
阳光正好,岁月无声。
有些错误,无法挽回。
有些伤痕,无法愈合。
但生活,总要继续。
而她和他,就像两条相交过的直线,在短暂的汇聚后,注定要奔向各自不同的远方。
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来源:平言小说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