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满京城的人都晓得,兵部尚书府上那位艳冠群芳的独女,是个心智不全的痴儿。
满京城的人都晓得,兵部尚书府上那位艳冠群芳的独女,是个心智不全的痴儿。
不巧,我就是那个痴儿。
我的心智,“恰好”停留在了八岁那年——就在我把冷宫里那个阴沉沉的小废太子揍得鼻青脸肿之后。
但有个秘密无人知晓:我这傻病,是装的。
不过是为了苟全性命。
这一装,便是整整十年。
眼看我就要等到与我指腹为婚的竹马前来迎娶,助我脱离这潭泥沼。
一道突如其来的皇命,却将我所有的计划砸得粉碎。
当年那个被我按在地上摩擦的小废太子,如今令人闻风丧胆的暴君储珩,竟下旨册我为纯妃。
我当场便将那卷明黄的圣旨摔在了地上。
这桩婚事,我非退不可!
1
我叫顾蛮,今年十八,扮了十年傻子。
还记得十年前,我爹,当朝兵部尚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将我从宫里拖回家后,一边死死掐着我的人中,一边告诉我:
“我的好女儿,从今往后,你必须当个傻子,否则我们全家都要人头落地!”
起因?不过是我路见不平,为了搭救新立的小太子储钰,顺手教训了欺负人的废太子储珩。
我爹后来说,他到死都忘不了储珩当时那双淬了剧毒的眼睛,死死地剜着我,一字一顿地嘶吼:“你们一个个都盼着我死,我偏不如你们的意,我不但要活,还要活得比谁都好,然后亲手送你们上路!”
我爹吓得浑身哆嗦:“此子心性,乃天生的帝王之相,更有枭雄之姿。
蛮蛮,我们惹不起,唯有躲。”
于是乎,回府之后,我便“受惊过度”,一场高烧醒来,就成了“心智不全”的痴傻之人。
连宫里派来的御医都连连摇头,断言我这“傻症”已是药石罔效。
这一傻,就是十年光阴。
我也从一个寻常的尚书之女,变成了京城里远近闻名的“傻美人”。
这十年里,储珩那个被遗弃在冷宫的皇子,竟真的如他所言,浴血归来。
战场弑君(坊间传闻)、矫诏继位(坊间传闻)、谋朝篡位(铁证如山),他摇身一变,成了人人噤若寒蝉的暴君。
登基后,他为先帝守孝三载,不曾亲近任何女色。
有传言说,他是在沙场上伤了身子,早已不通人事。
可这孝期刚满,他第一道选妃的圣旨,怎么就冲着我来了?
“纯妃娘娘,接旨吧。”宣旨的刘公公捏着兰花指,嗓音尖利,眼角的余光轻蔑地扫过我这个“傻子”。
我立刻切换状态,扬起一张“天真无邪”的脸,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皇帝哥哥要娶我吗?嘻嘻,真好玩!”我一把夺过圣旨,像得了什么稀世珍宝似的翻来覆去地看。
府门一关,我脸色骤变,反手就将圣旨狠狠砸在地上!
“储珩!你这个混账东西!简直欺人太甚!”我怒吼着冲向墙壁,摘下挂在那里的佩剑,“老娘今天就进宫,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我爹一个箭步扑过来,死死夺下我的剑,老泪纵横:“蛮蛮!我的小祖宗啊!弑君可是要诛九族的滔天大罪!咱们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都得给你陪葬啊!”
我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那狗皇帝为什么要娶我?不就是还记着当年的仇!想把我弄进宫里,放在眼皮子底下慢慢地磋磨!”
“我当年,真的就只是……很小很小地打了他一下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是赐婚……”我爹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我将冰冷的剑锋横在自己颈间:“爹!你去把这门婚事退了!你若不去,我现在就死在你面前!”
“我死也不要嫁给一个太监!”
不能人道,那和太监有什么区别!
我爹被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入了宫,一夜都没回来。
我抱着剑,我娘抱着我,母女俩睁着眼直到天亮。
第二天清晨,宫里的仪仗便到了府门外,宣我即刻入宫。
我知道,躲不掉了,决战的时刻到了。
我将一把防身的匕首藏入袖中,脸上挂着“欢天喜地”的笑容,踏上了前往皇宫的路。
2
金銮殿内,气氛庄严肃穆,文武百官垂首立于两侧。
储珩端坐于龙椅之上,一袭玄色龙袍,头戴冕旒,珠帘垂落,遮住了他的神情,唯有那股冰冷刺骨的压迫感,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他迈开步子,一步步走下丹陛,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低垂着头,视线里只能看到他龙袍下摆绣着的金色云纹和那双皂靴的靴尖。
“抬起脸来。”他的声音低沉如古钟,听不出半分情绪。
我暗自吸了口气,缓缓抬头,努力眨巴着我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挤出一个堪称完美的傻笑。
四目交汇的瞬间。
我竟有片刻的失神。
眼前的男人龙章凤姿,面如冠玉,俊美得仿佛是从画卷里走出来的谪仙。
这暴君……竟然生得如此好看?!与记忆里那个瘦骨嶙峋、眼神阴鸷的小可怜简直判若两人!
只是他那双眼睛,依旧冷得像千年寒潭,深不见底,藏了太多让人看不透的暗涌。
“朕听闻,你年已及笄,心智却迟迟未开?”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我心里把他骂了千百遍:还不是拜你所赐!
脸上却笑得愈发灿烂:“在开了在开了!许是皇上开得早些,我开得晚了点!”
话音刚落,满朝文武齐齐倒抽一口凉气。
我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恕罪!小女天性痴傻,言语无状,冲撞了圣驾,还请皇上恕罪!”
储珩看都没看我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顾卿言重了。
顾蛮既是朕的纯妃,你便是朕的国丈。
何罪之有?你说是不是,顾蛮?”
我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对呀对呀!皇上要娶我,我爹爹就是皇上的爹爹了!来,你快叫爹爹!”我伸手抓住他冰凉的大手,就要往我爹那边拽。
我爹的脸瞬间吓得惨绿,身子一晃,险些当场晕厥过去。
群臣一片哗然。
我爹在地上拼命朝我使眼色,示意我别再胡闹了。
首辅闫文清立刻出列,声如洪钟:“陛下!后宫佳丽,当为贤良淑德之女!顾小姐心智不全,恐有污宫闱清誉,望陛下三思啊!”
立刻有一大群人跟着附和:“是啊陛下!痴傻之人怎可为妃!”
“我大雍自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痴儿入主后宫的先例。”
储珩的眼神骤然结冰,目光如利剑般射向我爹:“顾卿,朕敢叫,你敢应吗?”
我爹磕头如捣蒜,声音都在发颤:“臣万万不敢!折煞老臣了!万万不敢!”
糟了!这戏演得有点过了!
我立刻抱住储珩的手臂,用甜得发腻的声音撒娇:“皇帝陛下,你这个样子……蛮蛮好害怕呀……”
我自己听了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储珩竟任由我抱着,他俯下身,脸几乎要贴到我的面前,清冽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朕倒是听说,你是八岁那年入宫之后才‘傻’的?告诉朕,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果然是为了当年的事!
我的心脏疯狂擂鼓,袖中的匕首已然滑入掌心。
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我的手腕,随即轻笑一声:“心病还须心药医。
既然是在这皇宫里得的病,那便入了宫,让朕亲自为你‘医治’。”
他转而面向群臣,声音陡然变得凌厉:“朕充盈后宫,为皇家延绵子嗣,众爱卿是觉得朕做得不对?”
“可……可傻症恐怕会遗传给皇嗣啊,陛下!”众人伏地恳求。
我拳头都硬了!谁要给这个暴君生孩子!
储珩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轻蔑:“朕意已决。
谁若再敢妄议,便视同抗旨。”
群臣顿时噤若寒蝉。
我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皇上!我已经有未婚夫了!不能嫁给你!”
3
大殿之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储珩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哦?未婚夫?”
我下意识地想指向闫文清。
可接触到暴君那凶光毕露的眼神,我立刻把话咽了回去。
“闫卿,可是你家的小儿子,闫辞?”
闫文清闻言,立刻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起一纸文书:“陛下明鉴!是幼子无状,不愿履行这门婚约!退婚书老臣早已备好,即刻便可送入顾尚书府上!”
我如遭五雷轰顶!
去年,闫夫人还拉着我娘的手,情真意切地说绝不嫌弃我痴傻,今年必定让闫辞用八抬大轿将我风风光光地迎进门!
如今,竟然在金銮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耍起了无赖!
储珩接过刘公公呈上的退婚书,连看都未看一眼,径直将其置于一旁的烛火之上!
橘红色的火焰瞬间窜起,映照着他那张冷峻的侧脸。
“闫卿是老糊涂了?顾蛮是朕亲封的纯妃,与旁人能有什么婚约?这婚,也轮得到你来退?”
闫文清霎时间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不住地磕头。
“是老臣糊涂,老臣罪该万死!还请皇上恕罪!”
“你该磕头赔罪的人,不是朕,”储珩的声音冰冷,“是纯妃。”
闫文清愣了片刻,脸上满是屈辱之色,最终还是转向我,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请纯妃娘娘恕罪!”
我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只觉得一阵从心底升起的恶寒。
4
从宫里回到府上等待出嫁,我一怒之下,撕了整整一套珍藏版的《春宫图》。
可还是不解气!
我不相信闫辞会如此绝情,便直接冲去了闫府,想要讨个说法。
谁知刚到街口,就看见闫辞正搂着一个身段妖娆的女子,举止亲昵,你侬我侬。
“闫辞哥哥!”我维持着痴傻的人设,朝他冲了过去。
闫辞见到我,像是见了鬼一般,猛地甩开我,脸上写满了嫌恶:“顾蛮!你如今已是皇妃之尊,还请自重!”
“我与你,从未有过任何婚约!”
“这可是金銮殿上,皇上金口玉言,亲口说定的!”
周围的看客立刻围了上来,对我指指点点:“快看,就是那个傻子……真是shameless……”
“生得这么美,可惜脑子不好使!”
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我气急败坏,冲上去张口就狠狠地咬在了闫辞的手臂上!
“啊!”闫辞吃痛大叫,猛地将我向后一推。
我猝不及防,向后倒去,却跌进了一个冰冷而坚实的怀抱。
一抬头,便对上了储珩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稳稳地搂着我的腰,目光转向那个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的闫辞,声音里淬着剧毒:
“当年你们闫家落魄潦倒,是顾家出手相助,才有了你们的今天。
如今攀上了高枝,就想翻脸不认人?”
“忘恩负义这个词,倒是被你们闫家演绎得淋漓尽致。”
闫辞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是哪只手推的纯妃?剁了。”
这一刻,我竟然觉得这暴君有那么一点帅!
他身后的侍卫领命,便要拔剑上前。
随行的刘公公赶紧上前劝阻。
“皇上息怒,明日便是大婚之日,实在不宜见血啊。”
储珩这才低下头看我,语气竟莫名地温和了些:“还生气吗?”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朝闫辞挑了挑眉,我竟瞬间心领神会,上前对着闫辞那张俊脸,“啪啪”就是两个响亮的耳光!
爽!
储珩似乎很满意,弯腰将我打横抱起,径直上了龙辇。
“别总咬人,脏。”他递给我一杯温热的茶水。
“你很喜欢他?”
“不喜欢!”我答得斩钉截铁。
“那为何大婚前一日,还要来寻他?”
“大婚”二字,储珩咬得极重,我立刻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触怒了这位暴君。
“我是怕他再去骗别的姑娘!”我瘪着嘴,一股委屈涌上心头,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他愣住了,动作有些笨拙地替我拭去眼泪:“别哭……区区一个闫辞,心肝都烂透了,连你的一根头发丝都配不上。”
“真正爱你的人,会爱你的一切。
不爱你的人,爱的只是你的家世、你的容貌,和你身上所有可利用的价值。”
我怔住了。
这暴君……像是在安慰我?
5
大婚典礼,极尽奢华。
我顶着那顶沉重无比的凤冠,全程保持着“天真无邪”的傻笑,心里已经将狗皇帝骂了不下千万遍。
是夜,洞房之内,红烛摇曳。
我紧张地攥紧了袖中的匕首。
储珩屏退了所有宫人。
他伸手挑开我的红盖头,那双深邃的眼眸在烛光下明明灭灭,看不出喜怒。
我的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忽然俯身,将我整个人禁锢在床榻之间,温热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酒香,混合着他身上独有的冷冽,将我牢牢包裹。
“顾蛮,你这傻病,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我的心脏几乎骤停,但十年磨一剑的演技不是白练的。
我立刻委屈地扁起嘴,眼眶泛红:“皇帝陛下好凶……蛮蛮害怕……我要找爹爹和娘亲……”
眼泪说来就来,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储珩就那样静静地盯着我看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真的要对我动手了。
他却忽然叹了口气,抬起手,用一种极其轻柔的力道,擦去了我脸颊上的泪痕。
“罢了。”
“十年前,你对着朕的时候,可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我心如擂鼓,果然,秋后算账虽迟但到!
储珩起身,倒了两杯合卺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我。
他的侧脸隐没在烛火的阴影里,让人看不真切:“蛮蛮,喝了这杯酒。
从今往后,你便是朕的妻子。”
我大概是被这狗皇帝吓出了幻觉,竟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温柔缱绻。
我收了眼泪,眨巴着大眼睛,凑近闻了闻,酒香醇厚。
心里的警铃却在疯狂大作:这酒里,该不会有毒吧?
我灵机一动,接过酒杯,决定来个出其不意!
我歪着头,用最“纯真”的眼神看着储珩,问道:“皇帝陛下,我们喝了这个酒,是不是就能玩生小娃娃的游戏了?”
“噗——”
暴君他,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真的呛到了!
他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虽然很快就被他用冷脸强行压了下去!
但他肉眼可见地慌了!
他恶狠狠地逼近我,压低了声音:“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谁教你的!”
“是府里的嬷嬷呀!她们说,成了亲就要生娃娃,就像我爹娘成了亲就生了我,皇帝陛下的父皇母后成了亲,就生了陛下一样。”
我一边说着,一边趁机将那杯“毒”酒洒掉,然后伸出手去扒拉他的衣领,作势要为他宽衣。
储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向后弹开!脸色黑得堪比锅底!
“闭嘴,上床睡觉,朕不会动你。”
说完,储珩竟真的自行更了衣,睡在了床铺的外侧。
我僵硬地躺在里侧,满脑子都是问号:
暴君疑似不行,这事实锤了?
这暴君,好像还有点纯情?
我的小命,暂时算是保住了?
可为什么,我这心里反而更没底了呢?
他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有恼怒,有审视,有窘迫,好像还有那么一丝……探究?
他到底,信没信我真的是个傻子?
6
我整整一夜都不敢合眼,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勉强眯了一会儿。
刚睡着,就梦到储珩拿着一把大刀要砍我的头。
我一个激灵惊坐起身,却看到储珩就睡在我身侧,吓得我一个弹跳,差点从床上掉下去!
储珩眼疾手快地捞住我的腰,将我重新揽回他的臂弯。
我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里衣早已松散,几乎是本能地抬手就要去打这个狗皇帝,却被他猛地攥住手腕,反压在了身下!
“蛮蛮一大早,就这么有精神?”
我脑中突然灵光一现,福至心灵,另一只手反手就摸向了暴君的……要害部位。
“你在干什么?!”暴君的声音瞬间沙哑,气息灼热,一张俊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我索性豁出去了,眨巴着一双“纯洁无瑕”的大眼睛:“硬硬的!好神奇!我以为是什么宝贝,想拿来给陛下把玩!”
他浑身一僵,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弹起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哼!小样,我还治不了你了!
不对,暴君不是不行吗?那我刚才摸到的……是什么东西?
一定是幻觉,我真的快被储珩这个疯子吓出幻觉了!
7
懿安皇后来检查喜帕的时候,我还像条咸鱼一样瘫在床上,衣领半敞,香肩外露,眼睛都睁不开。
我的陪嫁婢女芍药在殿外大声通报着“皇后娘娘驾到”,给我通风报信,可我的眼皮重得像挂了秤砣。
一群宫女太监簇拥着皇后,浩浩荡荡地闯了进来,一眼就看到我这副衣衫不整、满脸疲惫的样子,皇后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这位懿安皇后,本名吴芳菲,是太后的亲侄女,先帝储钰的皇后,也是现任暴君储珩的……前未婚妻。
没错,为了保命,我进宫前可是做足了功课,连这种皇家秘辛都给我挖了出来!
吴芳菲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跟储珩订了亲,结果储珩一被废黜太子之位,她扭头就嫁给了储珩的弟弟——储钰。
据说当年储珩和储钰在宫里打架,也是为了她!
而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这段三角恋故事里的一个意外!
贵圈可真乱!
但我真的是无辜的!
吴芳菲的牙咬得“嘎嘣”作响,她身边的两个老嬷嬷不由分说,当场就把我从床上拎起来,按在地上磕了个响头,我的瞌睡虫瞬间全被吓跑了!
我真想把这两个老虔婆打成猪头!
但是,人设不能崩,我立刻瘪起嘴干嚎起来:“你们欺负我!我要告诉皇帝陛下,让他打你们的屁股!”
吴芳菲那戴着长长护甲的手指凉飕飕地抵住我的下巴:“一个傻子也配爬上龙床?陛下封你为纯妃,不过是看中你够蠢罢了!”
我趁机挣脱她的钳制,手腕一抖,将那块沾了血的喜帕,精准无误地甩到了她的脸上——呵,刚被我掐破的手指,血还是热乎的呢!
她当场就炸了毛:“贱 人!你竟敢——”
她的巴掌挥过来的时候,我猛地向下一蹲,她那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了她身后一个老嬷嬷的脸上。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她给本宫按住了!”
几个太监应声就要上前来按我,一声冰冷的喝止破空而来:“成何体统!”
暴君驾到!
我瞬间戏精附体,哭着扑进储珩的怀里:“皇帝陛下,有个疯女人打蛮蛮,呜呜呜……”
暴君的手攥得死紧,青筋毕露,声音却柔得像是能掐出水来:“蛮蛮不怕,有朕在,有朕在。”
吴芳菲嫉妒得面目全非,指着我,对着储珩大喊:“陛下娶这个傻子,不就是因为还在气我当年……”
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紧话锋一转:“臣妾与陛下本就有婚约在身,您既然继承了皇位,理应也可以继承臣妾!”
储珩的眼神倏地一暗:“懿安皇后,慎言!若是疯病犯了,就回宫去好好吃药!”
“不要在这里,惊扰了朕的爱妃。”
吴芳菲仍不死心:“就凭这个傻子,也配为皇家诞下龙种?!依臣妾看,就该把她扔进冷宫,让她自生自灭。”
储珩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却带着冰碴子:“朕就是从冷宫里爬出来的,你看,朕死了吗?”
吴芳菲吓得立刻伏跪在地,连声求饶:“皇上恕罪,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我偷偷打量着吴芳菲和储珩,心里恍然大悟,吴芳菲当年退了储珩的婚,储珩如今就逼着闫家来退我的婚!
储珩这是将自己当年所受的屈辱,原封不动地还到了我的身上!
顺便,还用我来恶心吴芳菲!
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储珩没再理会吴芳菲,他环视全场,一字一顿地宣布:“纯妃,将会是未来的中宫之主。
尔等今日竟敢冲撞于她,全都拉下去,重责一百大板。”
一众太监宫女立刻跪在地上,哭天抢地地求饶。
我抬起头,满眼星星地看着储珩,他护着我的时候,样子可真帅!
我的脑内已经“啊啊啊啊啊”地尖叫成了一片,至于他后面还说了些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进去!
8
储珩说完转而低头看我,帮我拉上衣领,神色幽暗地盯着我:“爱妃,昨晚感觉如何?今晨不是还说很硬?”
我羞愤难当,突然恶念上涌,来吧,相互恶心吧!
我扑上去用嘴堵住储珩的唇!
世界静止了。
储珩瞳孔地震。
吴芳菲当场气晕过去,直挺挺地被抬了回去。
我松开储珩,“呸呸”两声,使劲擦嘴。
储珩蹙眉,脸黑如炭:“你在嫌弃朕?”
我立马化作柔弱小白花,头摇得像拨浪鼓,咬着手指看着脚尖想狡辩之词,“不是的,没有……”
储珩不等我编完,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喜帕,玩味地看我:“爱妃连落红都懂?”
我双腿一软,立刻跪下,泪眼汪汪:“嬷嬷说没有落红,就是不干净,要杀头的!皇帝陛下,我只跟你睡过,我很干净的!”
储珩表情变幻莫测,最终咬牙:“闭嘴!”
转身拂袖而去。
我瘫坐在地,冷汗涔涔,这皇宫,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
进宫前,我爹爹就再三叮嘱我,要“随机应变”。
“随机应变”,这四个字就很妙!
我一个弹跳爬起来收拾包袱,把陪嫁的金银细软、翡翠珊瑚、文人墨宝,装满了整整两大麻袋!
可我还没开始跑,储珩他——就去而复返了。
9
他带着整个太医院的御医来为我治傻症了。
见到我正蹲在地上往包袱里塞东西,储珩疑惑:“爱妃这是作甚?”
我赶紧傻笑着抓起一个东西往嘴里塞,一众太医一看全都傻了。
储珩脸都绿了!
空气凝固,时间停滞,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我!
我用眼角的余光偷瞥自己正咬的东西,赫然是一本《春宫图》!
嘴里咬的正是不可描述的部位。
我被蛇咬了一样丢下那东西!
脚趾疯狂抠地。
心里疯狂呜呜呜:这皇宫有没有地缝啊,好想钻进去!求暴君把我活埋了吧!
我欲哭无泪,脸深深地埋在手和双腿之间,没脸抬头!
储珩朝我走过来,我别过身去,不敢面对他。
御医们在后面小声蛐蛐。
“陛下是不是真不行,娘娘分明是欲求不满。”
“娘娘这儿有问题,”一个御医指了指自己脑袋,“可她要是没尝过,怎么能食髓知味呢。”
“看来,外面的传言都是假的,咱陛下还是行的,就是得加把劲儿。”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御医干咳了几声,嗫嚅着开口。
“咳咳,娘娘初尝合卺之欢,这也属正常,咳咳……”
正常个鬼啊!
“还不快滚!”储珩朝一众御医暴喝,御医们赶紧撒丫子撤退。
储珩神色复杂,一把抱起我就往寝殿里走,重重关上了殿门。
储珩把我扔在床上,强行拿开我的手钳制住,面色玩味,“蛮蛮真的很想玩生娃娃的游戏?”
我还没从尴尬中回神,拼命想挣脱储珩的手捂脸,却被他攥得死死的。
我几乎要装不下去了!
但这时候不装傻才更无地自容。
只好勉强挤出傻笑,“蛮蛮怕疼,”说着还“嘶嘶”两声,“听我娘亲说生娃娃很疼很疼,能不能陛下来生娃娃呀!”
储珩突然怔愣了一瞬,脸色惶然,似有悲戚。
他放开我,神色戚戚:“怕疼,不生也可以的。”
储珩走后,我才猛然想起,爹爹说过,储珩出生的时候,是寤生,也就是脚先出来,他母妃难产出血,疼了一天一夜,才生出储珩。
所以储珩出生后,他母妃就很嫌恶他,听到他父皇封他为太子,就更加厌恶他。
直到生了储钰,便处心积虑地废掉储珩,帮储钰坐上了太子之位。
怪不得,储珩小时候那么乖张,小小的人儿眼里全是愤恨,当时被我打了之后看我的眼神,我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10
两天后,储珩又带着御医来了。
御医为我诊脉后,说我体魄强健,身体无碍。
“她八岁的时候被板砖拍了脑袋,很多事不记得了,如何能让她脑子恢复正常?”
我心中万马奔腾,这狗暴君没完没了了是吧?
等等,被拍板砖?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谁拍的?
我看向储珩,他跟小时候眼睛淬着毒的恶狼少年重叠了。
合着储珩小时候就心狠手黑想打死我?
所以,一个小小的我从他手上逃脱,苟活了十年,就让他惦记了十年?
我在心里复盘了一下得罪他的人:
储钰打他,战死;
老皇帝废弃他,病死;
太后嫌恶他,现在护国寺吃斋念佛;
吴芳菲抛弃他,在他眼皮子底下快疯了!
那我……离死不远了?
他还想让我想起一切清醒地死?!
太医朝储珩作揖:“娘娘的病根深蒂固,非一朝一夕能治好,旧时旧地可能会刺激她忆起旧时往事。”
“你是说带她去她以前常去的地方,做她爱做的事?”
11
狗暴君转头就把我带进了冷宫!
他甚至连正门都不给我开,而是把我带到一个狗洞前。
“熟吗?”
当然熟!
当年我就是从这里爬进去,救了储钰,打了储珩!
为了报复我,狗暴君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看了看狗洞,朝我努努嘴,示意我从狗洞爬进去。
欺人太甚!
……
但我眼珠一转,给我发配到冷宫,也许是我活命的机会!
好嘞!老娘先爬为敬!
提起繁冗的裙摆,我“噗通”跪在狗洞前,拼命往里面爬。
奈何洞小,人卡住了,进退两难。
我赶紧朝暴君求助!
“皇帝陛下,推我一把,我要进冷宫!”
暴君一把揪住我的后衣领把我薅出来,提溜着我从正门进去了。
刚进门,我就直奔院里那棵结满黄杏的大树,抱着树干三两下就爬了上去,站在树杈间,一手抱着树干,一手摘杏。
摘了一颗就急不可耐地咬了一口。
阳光刺眼,我眯眼向下望,竟看见暴君笑了。
他嘴角微扬,眉眼舒展,碎金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
这暴君,笑起来竟如此勾魂摄魄!
“甜吗?”他仰头问。
“甜啊,甜过初恋!”我慌忙抹掉口水,扔下一颗杏。
他轻松接住,我却脚底一滑,惊叫着坠下——
完了,色字头上一把刀!
12
没等到预料中的疼痛,却跌进一个坚实的怀抱,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抬眼,正对上储珩滚动的喉结和线条流畅的下颌。
“顾蛮。”他声音低沉,震得我耳膜发麻。
我心一横,反正都要死,死前我要把狗暴君的便宜占尽!
我立刻水蛇般缠上他的脖颈,缩进他怀里,脸埋在他颈窝,声音掐得又软又糯,还带着哭腔:
“皇帝陛下……蛮蛮好害怕……吓死我了……”
发丝蹭过储珩的脸颊,气息拂过他的皮肤。
他身体一僵,手臂收紧。
“怕?”他嗤笑,“朕看你刚才爬树比峨眉山的猴子还利索。”
“……”我被噎了一下,狗暴君真是不懂风情。
嘴上却更软:“是陛下笑得太好看了……蛮蛮一看就……晕乎乎的了……”
“快说我可爱!快被我迷住了!不杀我了!”我内心咆哮。
他低笑,胸腔震动:“哦?是朕的错?”
“不敢……”我搂得更紧,手不着痕迹地摩挲着他颈后的皮肤,竟摸到一处硬硬的疤痕。
储珩放下我,忽然抬手,我下意识躲避。
他竟拈下我发间的杏叶,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我的耳廓,带来一阵战栗。
接着他轻笑一声,又用指腹抹去我嘴角残留的杏子甜汁,眼神玩味。
狗暴君,他在撩我?!
我的脸蓦地一下烧了起来,心跳漏了不止一拍。
狗暴君,故意的吧!
似撩非撩才真挠得人心痒痒!
我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如果不是隔着十年的血海深仇(狗暴君认定的),这会儿真想把他推倒……
13
“顾蛮,”他忽然连名带姓唤我,嗓音沙哑,“朕等了你十年。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心脏狂跳,面上却委屈巴巴:“皇帝陛下在说什么,蛮蛮听不懂……蛮蛮不傻,嬷嬷都夸我学规矩快!”
他猛地逼近,鼻尖几乎要碰到我的,灼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学规矩快?包括如何用嘴堵朕?包括懂得初夜落红?包括知道……哪里硬?”
我吓得后退,却被他拽到廊柱前。
上面刻着模糊的字迹:一边是“储珩”,另一边……似乎原本也有个名字,但却被刮花了。
我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宫斗话本剧情!
白月光!这一定是他的白月光!
而我,是长得像他白月光的替身!
他心里有个求而不得、刻骨铭心甚至可能已经香消玉殒的女子!
所以他把我这个“仇人”弄进宫,所以他不碰我,所以他看着这刻痕眼神那么复杂!
突然一股复仇的恶意冒上来,我一下忘记了自己的人设,脱口讥讽:
“啊呀呀,皇帝陛下还玩刻字留念这套?这是哪位放在心尖尖上的朱砂痣白月光啊?”
储珩身形猛地一僵,眼底痛楚翻涌:“她好像……把我忘干净了。”
一个保住小命的念头快速闪过,我的眼睛都亮了几分。
白月光的杀伤力,谁懂!
我要做个胜于白月光的白月光替身!
羡慕她,代替她,成为她!让她成为我的保命符!
“皇帝陛下很爱她?”我眨着眼问。
“朕这辈子,只与她有过好时光。”他望着我,眼神恍惚。
啧啧啧,暴君竟是个情种。
好可惜,我不是她。
14
我一回宫,立刻派芍药去查暴君的白月光。
可当年他困居冷宫,身边仅有一个老嬷嬷伺候,而那人早已离世。
我咬牙掏出嫁妆匣子:“拿去!重赏之下,我不信撬不开这宫里的嘴!”
芍药回来了,她哭丧着脸跟我说,她挖出了一桩旧案——
当年我被储珩打得头破血流那天,老皇帝竟震怒,抽了储珩五十鞭!
我脑中“嗡”的一声,瞬间闪过他颈后那道细长狰狞的疤……是了,是鞭痕!
我腿一软,险些栽倒。
完了,全完了!
我终于摸清了这暴君的脑回路——这五十鞭的债,他定然一分不差地算在了我头上!
难怪他非要让我恢复神智,他是要让我明明白白地死,才好解他心头之恨!
芍药怯怯补充,倒是有宫人恍惚记得,小储珩身边曾有个小宫女出现,而后又不知所踪。
线索到此彻底断了。
我还来不及心疼折了大半的嫁妆,暴君的报复就雷霆般降临——首当其冲,便是我的胃。
第一天,御膳房流水似地端来烧鸡,摆满一整桌!烤得略糊,却焦香扑鼻。
我狂喜开啃,吃得满嘴流油,三只之后,见到鸡形物体就反胃。
第二天,全是清一色的素菜包子,皮厚馅儿少,吃得我脸都绿了。
第三天,直接升级成能砸死狗的冷硬馒头,配一碗凉水!
我拿去御花园喂狗,那狗闻了闻,竟冲我翻个白眼,扭屁股走了!
最绝的是,储珩竟派来个起居舍人,寸步不离地记录我的“用膳实况”。
看着那大叔奋笔疾书的模样,我捡起冷馒头,啃得泪流满面,心里将狗暴君骂了千万遍。
装傻这事……我是不是该招了?这非人的折磨,我是一天也熬不下去了!
15
偏偏这时,吴芳菲带着一群宫女太监,浩浩荡荡来“探望”我了。
“哟,这不是纯妃娘娘吗?怎么沦落到啃冷馒头了?失宠的滋味好受吗?”
她笑得花枝乱颤。
我脑子忽然闪过一道白光,柱子上跟储珩的名字刻在一起的该不会是……吴芳菲吧?!
我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
我心里的邪火“噌”地冒出来,据我所知,吴芳菲跟储钰在一块之后,没少欺负储珩!储珩竟还对她念念不忘!
呸,男人!
我抬头轻蔑地看了吴芳菲一眼,故意凑近她,也不装傻了。
“失宠首先要先受宠,皇上夜夜宿在我宫里,宠幸我。
不像你,连失宠的机会都没有。”
吴芳菲像被蛇咬一样指着我:“你,你不是傻子?你是装的!”
她后退几步,指挥人来抓我,“顾蛮,我要告诉皇上治你欺君之罪!”
一堆宫女太监来抓我,我趁乱一脚把吴芳菲踹进了太液池里。
“娘娘!”宫女们乱成一团。
我趴到池边一看,只见她在浑浊的泥水里扑腾,吓得花容失色。
有人大喊:“不好了,纯妃娘娘把皇后娘娘推进太液池了!”
好歹毒的心思!
我不经意一瞥,竟看到储珩正朝这边过来!
完了完了!
我咬咬牙,眼睛一闭,“噗通”一声,也跳进了太液池!
16
“救命……咕嘟……”池水瞬间淹没口鼻,我被呛得眼泪直流,繁复的衣裙吸了水变得沉重无比,越挣扎陷得越深。
混乱中,我听见岸上宫人惊恐的尖叫和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道玄色身影毫不犹豫地跃入水中,强有力的手臂一把揽住我的腰,将我猛地带出水面!
“咳!咳咳!”我趴在他怀里,咳得撕心裂肺,浑身冷得发抖。
储珩脸色铁青,眼底是我从未见过的惊怒慌乱。
他打横抱起我,对着身后怒吼:“传太医!快!”
他抱着我快步走向内室,经过吓傻的、刚被捞上来的吴芳菲身边时,眼神冰冷得能杀人:
“懿安皇后,禁足长春宫,无朕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回到屋里,他着宫人为我更衣洗漱。
待我洗好,他用厚厚的锦被裹住我,手忙脚乱地给我擦头发,动作笨拙。
我说嗓子疼,储珩赶紧拿过我的手,帮我揉按少商和大鱼际穴,嗓子竟真的慢慢好转。
没想到储珩还有这一手!
我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和还在滴水的发梢,心跳忽滞。
他……好像真的很担心我?!
“吓死朕了……”他低声喃喃,手上的动作却不停歇,一边揉按一边问我有没有好一点。
“好很多了。”我咬着嘴唇笑看着他,储珩一把将我抱在怀里。
那一刻,他怀抱的温暖和剧烈的心跳,奇异地抚平了我的惊慌和连日来的心惊胆战。
一种陌生的、酸酸甜甜的情愫竟悄悄在心口滋生。
我赶紧按住自己疯狂的心思,决定亲口问一问储珩,他的白月光到底是谁!
17
我抬眸,眨巴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问储珩:“皇帝陛下,您的白月光……是皇后娘娘吗?”
储珩嗤笑一声,敲了我脑袋瓜一下:“怎么可能?朕从来没喜欢过她。”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那……您的白月光叫什么名字?”
储珩深深地看着我,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化作一声极轻的叹息,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蛮蛮。”
突然叫我的名字干嘛?
忽然。
轰——!
像是一道惊雷在脑子里炸开!
我明白了。
蛮蛮……
好消息,他的白月光不是吴芳菲!
坏消息,他的白月光的名字跟我的一模一样!
我瞬间僵住,血液都凉了半截。
本来以为只是长得像,没成想竟连名字都一样!
怪不得,他总能极其自然地叫我“蛮蛮”,他是透过我看他的“蛮蛮”吧!
原来他对我那点好,那些维护,那些看似纵容的举动,甚至跳水救我……都是因为他那个白月光“蛮蛮”?
我的确是个替身?
我的确是个替身?
不知为何,巨大的失落和委屈瞬间淹没了我,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储珩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像是在跟我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
“冷宫里的那颗杏树,是我们俩一起吃了杏剩下的核,埋下去,长出来的。”
我猛地抽回手,转过身背对他,声音闷闷的:“哦,我困了,皇帝陛下晚安!”
储珩似乎愣了一下,想扳过我的身子:“怎么了?”
我突然就转过身抱住储珩的脖子,委屈得直哭:
“我再也不要吃烧鸡了,又油又腻;也不要吃素菜包子,一点油星都没有;更不要吃馒头,又冷又硬,狗都不吃……”
“你不要欺负我,我会哭的,我真哭。”
储珩愣了片刻,旋即失笑,把我整个揽进怀里,用掌心轻轻拍我的背:
“好好好,我的蛮蛮,你受委屈了,以后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想吃的通通不吃。”
“我也不要吃杏了,酸死了,我牙都酸掉了。”
我窝在储珩怀里,眼泪啪嗒啪嗒落在他的胸口,他僵了一瞬,喉结鼓动。
沉默了片刻,他轻轻地在我额头亲了一口。
我不死心地想要垂死挣扎一下,“皇帝陛下,您喜欢蛮蛮吗?”
储珩深深地看着我:“喜欢,朕从始至终都只喜欢你一个人。”
“就算你什么都想不起来,朕也会一直喜欢你,爱你,保护你。”
我心里酸酸涨涨,储珩大概不知道,我说的这个“蛮蛮”是我自己呀!
那晚我被储珩圈在怀里哄睡,他的心跳一声一声,敲得我耳根发软。
18
身体一好,我就摸黑偷溜进冷宫。
拿着我的短刀,对着柱子上那个被刮花的名字狠狠又添了两刀。
然后在“储珩”旁边,用力刻下“顾蛮”两个字。
刻完还不解气,又在一旁补上一行小字:“到此一游,酸杏退散!”
可盯着那名字,鼻子又忍不住发酸。
我环顾了一圈冷宫,眼里全是瘦小的储珩在这阴冷荒凉的院子里独自度过的年少岁月。
小小年纪,被父皇不喜,被母妃厌弃,太子之位被废,被得父母独宠的弟弟欺负,还被我打了一顿……
我想,他那位白月光可能就是那位在他身边陪侍的小宫女吧。
她陪着他度过了严寒酷暑,陪他度过了至暗时刻,但不知何种原因没陪着他走向光明的未来。
她是他的救赎,所以他对她念念不忘。
我刮掉了我刻下的那行字。
我心里很明白,替身是争不过白月光的!
而且,我跟储珩,隔着那么深的仇恨!他恨不得将我抽筋扒皮,我竟还敢肖想他,真是美色当前,命都不要了!
我将短刀朝着杏树上一掷,精准地打下一颗酸杏,准备回宫去了!
打开门,就撞进了储珩坚实的怀抱。
他一脸疑惑地看着笑容可掬的我,眉眼在月光下温柔得不像话。
我一下跳起,储珩接住了我,我双腿盘在储珩腰间。
举起手里的杏递到储珩嘴边。
“杏,甜的!”
储珩愣了一下,低下头轻轻咬了一口。
我偷偷藏起了杏核,我要把它种在储珩寝殿的院子里!
19
我正拿着小铲子在养心殿的院子里挖土埋杏核,芍药匆匆跑来说太后回宫了,唤我前去请安。
跟她一同来的,还有太后身边伺候的老嬷嬷。
我心下一惊,太后不是在护国寺吗?怎会突然回宫?
不过稍微想了一下,也猜到必然是长春宫那位给太后通风报信了,她要在沉默中爆发了。
偏偏今日储珩又不在宫内。
这是想趁着这个机会置我于死地?
我心下骇然,但也没有推拒的理由,我低头看着地上挖好的坑,不紧不慢地把杏核埋进去,盖好土。
老嬷嬷不耐烦地吼我,“太后娘娘宣召你,还不快点?”
“别急别急,等我埋好我跟陛下的杏子。”
希望这杏子能长得比冷宫里那棵好吧。
我好好打扮了一番,去见太后。
芍药满脸担忧地跟着我,却在进殿时被拦在了外面。
20
听闻太后年轻时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而且冰雪聪明。
我诚惶诚恐,在心底默念了三遍“我是傻子”,告诉自己随机应变。
到了殿内,我立刻换上了标准的二傻子笑。
顾·装傻专业十级·蛮,此刻将面临职业生涯最大危机。
见到太后,我赶紧跪在地上请安,把头埋得像个鹌鹑。
“你就是纯妃?”太后慈眉善目地看着我,我却感觉脊背发凉。
我还未及回话,吴芳菲就厉声呵斥我,“傻子就是傻子,连礼数都不周全。”
我心想要遭,果然是她!
我赶紧一脸无害地朝太后行礼。
“回太后娘娘,臣妾是纯妃。”
“果然如传言那般,生得倾国倾城。”
吴芳菲突然“噗通”跪在太后面前。
“母后,这个傻……顾蛮,装傻欺骗皇上,她三番五次在皇上面前陷害臣妾,您要为臣妾做主啊,诛她九族,刮花她的脸。”
太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声音却还是慈祥无比。
“纯妃,皇后说的是真的吗?”
我傻傻抬头摆手否认三连,“不是,没有,别瞎说。
臣妾是真傻。”
我双手叉腰,气鼓鼓地问吴芳菲:“皇帝陛下禁了你的足,你怎么会在这里?”
吴芳菲不屑地一笑,就朝我走来,我疯狂转动脑袋瓜,想应对之策。
太后娘娘却笑着摆摆手让吴芳菲退下,吴芳菲很是不甘,她离开前狠狠瞪了我一眼。
待殿内只剩我跟太后二人时,太后突然敛了笑容,竟起身屈尊走到我面前,俯身,指尖划过我的脸颊,像毒蛇吐着信子般低语:
“哀家知道你是装傻的。”
我想继续装傻让太后相信我是真傻,但太后接下来的话却让我冷汗直流。
“当年给你治病的太医是哀家派去的,让你装傻的主意也是哀家让他转达的。”
“只因你当年救了钰儿,哀家便也想救你一命。”
我伏跪在地,浑身发抖,冷汗浸透了里衣。
太后递给我一个小瓷瓶。
“让皇帝服下。”
“听话,哀家能让你活。
不听话,哀家也能让顾家九族跟你一起下地狱。”
“你可不要拂了哀家的好意。”
我攥着那只瓷瓶,浑身发抖。
21
储珩中毒了。
呕血不止,昏迷不醒。
而毒源——是从我寝宫中搜出的瓷瓶。
我被以谋逆罪打入天牢。
养心殿内,太后屏退了所有人,笑看着病床上的储珩。
“珩儿,你自小多算计,却没想到也有今天吧。
你杀我钰儿,捏造圣旨,谋朝篡位,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太后笑得猖狂又苦涩,她筹谋三年,终于等到了杀一个儿子替另一个儿子报仇的机会。
太后伸手探了探储珩的鼻息,竟还一息尚存。
她抬头,神色忽而哀伤不已,似是看到了故人,“钰儿,母亲替你报仇。”
太后突然拿出一柄利刃,就朝储珩刺去。
“当啷”一声,太后手里的利刃被弹飞出去,我的短刀跟利刃碰撞出的火星四溅,两把短兵钉入墙壁上,发出轻微震动。
太后大吃一惊,她抬眸看我,眼睛血红。
储珩也适时起身,喊了声“母后”。
太后震惊得连连后退,她指指我,又指指储珩,“你们,你们胆敢合伙骗我?!”
我朝太后拱一拱手:“太后,吴家被御林军尽数抓住,关入诏狱,等候皇上发落。
城外接头的闫家也被我爹带人一锅端了。”
储珩深深地看着太后,“同样是你的儿子,为什么就如此恨朕?”
太后发出癫狂的笑声,“你为了皇位,害死了我的钰儿,就该死。”
“我真后悔没在你出生时就掐死你。”
太后咬牙切齿,捂着胸口,呕出一滩血。
储珩从床上下来,神色哀伤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我没有杀储钰,他贪功冒进,深陷重围,我为了救他,身负重伤,险些丧命!”储珩闭上眼,克制着情绪,平静地说出这一切。
太后愣住,随即癫狂大笑,拔下头上的簪子刺向储珩!
储珩不躲不闪,簪子划破了他的脖子,鲜血瞬间冒出来。
完蛋,我晕血!
失去意识前,我听见储珩撕心裂肺地喊我的名字。
22
我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冷宫中的小储珩浑身是血地趴着等死。
我拿着烧鸡从狗洞爬进去。
他恶狠狠地瞪我:“来看我死没死?”
“你可不能死,”我指着自己头上被他砸出的伤,“看,我都没死,我舍不得你这么好看的小郎君死。”
他苍白的脸气红了:“等我好了,先弄死你。”
我把烧鸡塞他嘴里,堵住了他的狠话。
后来,我天天从狗洞爬进去给他送药送饭。
我“哗啦”撕开储珩的烂衣服时,储珩骂我“不知廉耻”,我就使劲按他的伤口,他疼晕过去了。
我正好下手——涂药。
等他伤好了,我为了惩罚他拿板砖砸我头,故意带一包狗都不吃的冷硬馒头给他,外加一壶水,防止他噎死!
后来,我们在廊柱上刻下了彼此的名字。
一起埋下杏核时,我笑嘻嘻地看着他:“等杏树长出来,你要来娶我。”
梦里的他重重点头。
可画面一转,他身着龙袍,我跪在他脚下颤抖地呈上毒药:“陛下,我装傻我认罪,只求你放过我的族人。”
他俯身逼近,声音却与梦中重合:
“好。”
我猛然惊醒,对上暴君近在咫尺的脸。
他眼中情绪翻涌,一字一顿:“朕履约来娶你了。”
我愣住,瞬间理顺了一切:“所以……我就是你的白月光?”
“我早说过了,『蛮蛮』给我送烧鸡,『蛮蛮』陪我埋杏核……”他委屈得像只大狗,“是你自己不听!”
我当时满脑子都是自己是替身,哪还有心情听他解释!
“那为何刮掉我的名字?”
他眼神骤然阴郁:“你承诺等我,转头却与闫辞定了亲!”
我这才想起,当年爹爹为了保护我,在闫家来求亲的时候爽快答应将我许给了闫辞,我大病一场,竟将冷宫种种忘了个干净。
“所以,你把我弄进宫,是为报复?”
储珩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咬牙切齿,又带着失而复得的颤抖:
“是娶你。”
23
吴闫两家谋逆,满门抄斩。
吴芳菲褫夺封号,终身幽禁冷宫,非死不得出。
太后终身幽禁佛堂。
储珩没去送她,只说“不及黄泉无相见”。
……
一切尘埃落定。
养心殿的熏香都透着一股扬眉吐气的甜。
储珩这厮,前脚刚收拾完残局,后脚就拉着我一阵风似的卷回了我的钟粹宫。
门刚合上,他便低头吻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我也没客气,踮起脚就迎了上去,比他还热烈——论蛮横,我顾蛮几时输过?
一吻方罢,他抵着我的额头,气息还有些不稳。
储珩忽而起身将两杯合卺酒端过来,递给我一杯。
“朕知道,新婚夜,你故意倒掉了合卺酒!”
我尴尬地看着他:“那时候你就知道我是装傻的?!”
“但我知道你失忆是真的。”
我和储珩同时举起酒杯,喝了合卺酒。
储珩看着我,眼神认真得像在祭天告祖:“蛮蛮,这辈子,我储珩只有你一个。
我要你,做我的皇后。”
我还没从这郑重的誓言里回过神,他忽然轻笑一声,俯身就将我打横抱了起来:“现在,做点我们早就该做的事。”
“什么……唔!”话没问出口,就被他滚烫的吻堵了回去。
他的唇碾过我的耳垂,气息灼热地灌入⽿蜗:“我们的洞房花烛,迟得太久了。”
红烛摇曳,帐幔低垂。
他指尖灵巧地挑开我腰间的⾐带,吻如落英,轻轻印在锁骨上,声音暗哑得不像话:
“蛮蛮,我等这⼀天……等了整整十年。”
我⼼尖⼀颤,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声⾳闷闷的:
“谢谢你履约来娶我,我的……少年郎。”
24
⽉光悄无声息地漫过窗纱,他的吻时而温柔如春雨,时而又凶猛得像要讨回这些年错过的所有时光。
我在他⾝下化成一池被春⻛吹皱的温⽔,意识浮浮沉沉。
他在这起伏的浪潮里,断断续续地呢喃我的名字。
“蛮蛮……蛮蛮……”
一声声,滚烫⽽热烈。
我被他送上了云端,⼿指不⾃觉地绞紧了⾝下的锦缎枕头。
储珩的⼿摸索过来,想要与我十指相扣,却意外地碰触到了⼀本硬壳物件。
我正意乱情迷地仰头去吻他的喉结,却感觉他整个人猛地顿住了。
紧接着,耳边响起了清晰的——“哗啦”翻书声。
储珩的嗓音⾥带着难以置信的低笑,和一丝危险的玩味:
“蛮蛮,这上面的……朕,都会带你、亲自、体验⼀遍。”
话⾳未落,他恶意地重重一撞。
我迷迷蒙蒙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嚯!
看我这被男色冲昏的脑⼦!
怎么把藏在枕下镇宅的《春宫三十六式》给忘了!
那一夜,储珩果然⾝体力行,将一本画册,变成了满园关不住的灼灼春色。
【全文完】
来源:向阳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