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直到那个我深爱着的男子,与我共度良宵后的次日清晨,一碗避子汤与一碗生疮药赫然摆在我的面前,仿佛是命运给我出的两道残酷选择题。
我娘的半边脸布满了狰狞的疤痕,爹总是轻描淡写地说,那是与生俱来的印记。
直到那个我深爱着的男子,与我共度良宵后的次日清晨,一碗避子汤与一碗生疮药赫然摆在我的面前,仿佛是命运给我出的两道残酷选择题。
“阿瑶,挑一个吧,选了一样,你我便能长相厮守了。”他的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冷漠。
1
这是我重生的第三世了。
我凝视着那熟悉的床幔,心中五味杂陈,思绪飘远。
第一世时,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生疮药。
我娘即便顶着那张被疤痕毁得面目全非的脸,也依然与我爹情深意重,携手走过了一生。我天真地以为,自己也能拥有同样的幸福。
可现实却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我因惊吓到了江翊的正妻,被无情地扔进了那口阴森的枯井之中。
第二世,我还没来得及向爹娘倾诉我不想嫁人的决心,更没信心能寻得一个像我爹那般深情专一的郎君,便又被命运之手推向了江翊的身边。
我想,这次选避子汤应该就不会再有什么变故了吧。
然而,江翊的正妻却因嫉妒我的美貌,用锋利的刀刃划花了我的脸,随后又把我扔进了那口熟悉的枯井,让我再次体验了死亡的恐惧。
如今,已是第三次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爹不在家,我看着正专心刺绣的娘,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勇气,问道:“娘,以前爹说,你脸上的疤是天生的,是真的吗?”
娘的手微微一颤,针尖差点就刺破了她那细腻的皮肤。
“嗯,生下来就有了。”她轻声回答,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慌乱。
我明白她在撒谎,因为我第一世用了生疮药后,脸变得和她一模一样,那疤痕如同烙印般刻在我的记忆里。
沉默片刻,我勉强扯起嘴角,故作轻松地笑道:“那真是太可惜了,若是娘没有这个疤,我说不定能长得更加倾国倾城呢。”
娘闻言,浅笑一声,眉目间流露出无尽的温柔,她看着我说:“瑶儿已经美若天仙了,娘很知足。”
和前两世一样,江翊是跟着我爹一同回来的。
我娘把我拉到镜子前,细心地为我梳妆描眉,仿佛在为我即将到来的命运做着最后的准备。
“跟你父亲一同回来的男子是个长相极为俊朗的,瑶儿定能看得上眼的。”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期待。
我看着镜中与上两世几乎一模一样的妆容,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抵触,喃喃自语道:“娘,我不想嫁人。”
“乱说什么呢,女子终究是要寻得一个如意郎君,才能不负此生,说什么不嫁的话。”娘轻轻拍打着我的手背,试图打消我的念头。
我紧紧抓住娘的手,急切地问道:“若我不喜欢父亲带回来的男子呢?”
“你们也还是会让我嫁吗?”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娘看着我,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担忧:“自然不会,娘会尊重你的选择的。”
2
再次见到江翊时,我的心中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波澜,甚至对他产生了一丝厌弃。
这个毫无责任心的男人,曾对我爹娘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会好好待我,也曾对我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可结果呢?他一个也没做到。
我袖中的手越攥越紧,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瑶儿,瑶儿。”爹唤了我两声,“这是江公子。”
江翊眯着那双桃花眼,笑盈盈地打量着我,那温润的长相在他笑容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生动起来。
第一世时,我就是被他的外表所蒙骗,轻信了他娶我为妻的承诺。
结果跟他去了江府后,他竟把我安置在了一个杂草丛生的院子里,任由我自生自灭。
他口口声声地说:“再等我一段时间,我跟父母说好后,肯定迎娶你。”
可等来的却是江府张灯结彩,红布遮檐,他娶了别的女人进门。
我强忍住心中的愤恨,朝他作揖道:“江公子好。”
他红了脸,故作镇定地回应道:“林姑娘好。”
爹看着我俩,眼中满是满意之色,他借口离去道:“我回来还没和你娘好好说过话呢,你们先在此处等一下,我待会儿过来。”
屋中只剩我们二人时,我再也没有了遮掩的必要。
“你我年岁都不小了,是该成亲了,但我看不上你。”我直言不讳地说道。
江翊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为何?”
“江公子不是我喜欢的人。”我冷冷地回答道。
说完,我便往屋外走去,可他却拦在了我的跟前。
“只见一面就定了以后吗?还是说,林姑娘已经有了心悦之人?”他温润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却让我感到无比的厌恶。
我微蹙着眉,只说:“公子所料不错,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待人走后,我爹脸色铁青地进了我屋里。
“你和江翊的婚事是早早定下的,若心里有人,就尽早忘了吧。”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若女儿不想嫁给他呢?”我鼓起勇气问道。
桌面被用力一拍,吓得我娘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放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一句不想嫁就能说了算的?”他的声音如雷鸣般在我耳边炸响。
我看着这个和我有血缘关系的男人,心中充满了失望。
幼时他和我并不亲近,我只当他是个顶好的丈夫,眼里心里只有我娘一人。可现在看来,恐怕并不是这样。
我娘哭着劝我道:“瑶儿乖,就听你爹的话吧……”
“嫁给江公子做见不得人的小妾吗?”我打断她的话,冷冷地问道。
我娘噤住哭声,呆愣地看着我。
“或者,是不如小妾的外室。”我继续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娘的眼眸黯淡下去,却被父亲的一声呵斥声惊醒。
以往我看到他黑着脸暴怒的样子,只会蹲在娘背后瑟瑟发抖。
但毕竟不似从前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小女孩了。
我迎上我爹的目光,言之凿凿地说道:“我娘说了,若我不喜欢,可以不嫁。”
下一秒,一个狠厉的巴掌拍在了我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在脸上蔓延开来。
我爹怒目瞪着我:“这个家,是我做主,你娘说的不算!”
说完,他就挥袖离去,吩咐下人看着我哪也不能去。我娘继续劝诫道:“瑶儿听话,你爹说那江翊是个家世清白的人家,家底还富裕,你去了不会吃苦的。”
“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吗?”我死死盯着我娘脸上的那片疤,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甘。
良久后,我终于忍不住问道:“娘,爹是真的爱你吗?”
“当然是,我和你父亲真心相爱,也想让瑶儿也找个如意的郎君。”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坚定和期待。
“那你脸上为什么有这道疤?只有富贵人家见不得人的妾室才有的疤痕!”我大声质问道,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我娘又一掌扇在了我脸上,力气很小,但我觉得很疼。
她心疼地抱住我哭道:“瑶儿你不懂,咱们女人家只有嫁个男人才算没白活这一生。这世间男子不是好色,就是贪财,你爹已经很好了。”
我心里失望至极,喃喃自语道:“若他是逼我去死,你也觉得他好吗?”
她捶打着我的背,哭喊着:“那是你爹,他怎么会逼你去死?”
我以为我虽然没有父亲的呵护,起码有母亲的爱。可现在看来,二选一的情况下,我娘的选择终究不是我。
她问我如何知道她脸上疤的来历。
我撒了个谎,说是在外面听书时听别人说的。
她松了口气:“外面那些都是别人编的故事,瑶儿不用信。”
3
我在家闹了很久,娘为了哄我,说去劝劝父亲。
很久家中都没有动静,我本来以为这件事到此就结束了。
直到家里挂起红布时,我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问布置的下人:“家里是要办什么事儿吗?”
下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说是过节用的。
可谁家过节需要挂红布呢?这明显就是不合常理的。
我伏在贴身丫鬟春儿的耳旁轻声说道:“你去帮我打听打听,套套他们的话。”
晚上春儿回来时,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地说道:“姑娘,是你要嫁人了。”
刚一说完,外头就推门进来了人。那些侍从拖着我的丫鬟就往外走,仿佛是在执行一项不可抗拒的命令。
“你们做什么!”我上去拦着他们,却被嬷嬷拽住。
“姑娘,这丫头不实诚,偷偷谈论主人家的事情,老爷让我处置了。”嬷嬷的话语中充满了冷漠和无情。
“姑娘救我,姑娘,呜呜。”春儿被人堵上嘴拖了出去,她的哭声回荡在空气中,让我感到无比的心痛和绝望。
我在屋里横冲直撞,想要撞开那些婆子去救春儿。
“春儿别怕,春儿别怕!”我大声呼喊着,仿佛这样就能给她带来一丝勇气和安慰。
屋里屋外乱作一团,没一会儿外面就没了声响。
嬷嬷把我放开说道:“姑娘要嫁人了,是好事,别为了不值当的人难过伤心了。”
我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时,春儿的尸体还在那里。
她身上没有血迹,显然是被人活生生捂死的。
我和春儿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如姐妹。第一世我跟江翊走的时候带上了她,为了保护我不被江府的人欺负,她被那些黑心婆子堵在雪地里活活冻死。
第二世为了她能活下去,我独自跟着江翊北上,或许这样,她就能活得很好。可如今看来,我的努力似乎并没有改变什么。
我抱着春儿的尸体一遍遍地道歉,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从夜里到白天,我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仿佛这样就能减轻一些我心中的愧疚和痛苦。
我拿出积攒的钱,托人给春儿找了个风水极佳的地方安葬了她。
当我穿着喜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悲凉。
和前两世一样,江翊以江家远为由,要先在我家举办仪式拜别父母。
然后跟他北上回家,落入他早已设好的圈套之中。
临走之前,我直直地看着娘问道:“娘,若有一天,让你离开爹跟我走,你走不走?”
直到我从家中离开时,娘都没告诉我答案。
算了,不重要了。
反正按照前两世来看,从此一别,不是生离就是死别。
坐在北上的马车之中,我周身都散发着一种疏离与淡漠,并不与旁人有过多热络的举动。
江翊小心翼翼地瞥了我一眼,那目光中满是关切与在意。随后,他缓缓地伸出手,动作轻柔得如同怕惊扰了易碎的珍宝,将手轻轻地覆盖在我的手背上。紧接着,他那清润温朗、犹如春风拂过耳畔的声音悠悠响起:“若是心里难受,我这就叫车夫停下。”
我微微动了动手指,想要挣脱开他的手,可不知为何,那手却像是生了根一般,并没有被我轻易挣开。我皱了皱眉,心中有些烦躁,但还是强装镇定地说道:“不用了,还是尽快赶路吧。”
其实,在我的内心深处,有着一个强烈的渴望:让我快点赶到那个曾经死过两回的地方,去弄明白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真相,为春儿报仇雪恨。
这一世,回程的时间因为我拒婚这件事而耽搁了,整整推迟了半个月。也正因如此,我们恰好赶上了流寇四处逃窜的混乱局面。
突然,一支冷箭如闪电般插进了马车。江翊眼疾手快,瞬间将我护在了身后,那宽厚的背影仿佛一座坚不可摧的山,为我挡住了所有的危险。他大声喊道:“小心!”
我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会武功。从外表和气质上看,他更像是那种温文尔雅、能文不能武的书生。
此时,车夫已经被流寇残忍地杀害了。江翊神色凝重,严肃地对我说道:“你待在马车里不要出去,外面危险。”
我束起的马尾因为刚才的剧烈碰撞而散落下来,一缕缕发丝垂落在脸颊旁。我张了张嘴,想要提醒他一下,可心里却又陷入了纠结。我在心中暗暗想着:若是他被流寇杀掉,那也算是把源头解决了,春儿的仇也就报了。可这念头刚一冒出来,我又有些愧疚,毕竟他刚刚还救了我。
我欲言又止的模样,在他看来却成了不舍。他猛地一把抱住我,语速越来越快,仿佛生怕慢一点我就会消失不见:“阿瑶别怕,我一定护着你。”
护着我?我心中冷哼一声,暗暗骂道:去死吧你。
江翊一个飞身跳下车,与那群凶神恶煞的流寇殴打在一起。战况并不明朗,虽说江翊看上去身手矫健、很好的样子,但奈何流寇人数众多,他渐渐有些招架不住。
为了保命,我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驾上马车跑了起来,一边挥动着手中的马鞭,一边大声喊道:“驾!”
“阿瑶!”江翊在身后呼喊着我的名字,不一会儿,那呼喊声就没了声响。
我心中有些慌乱,但还是硬着头皮往前跑。可没想到,我还是被追过来的流寇赶上了,前后都有流寇夹击,我陷入了绝境。
“怎么前面也有?”我在心里懊恼地想着,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陷阱里的猎物,无处可逃。
结果,奇迹发生了,两支队伍竟然打到了一起,原来他们不是一伙的。寒土飞扬,我趁乱赶紧跑下了车。
眼前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树多草高,我心里想着:指不定这里能有条生路。于是,我一股脑地往林子深处跑去,身后传来阵阵脚步声,有人追了过来。
“救命啊!”我惊恐地大喊着。
突然,我感觉被人拦腰抱了起来,整个人被生生地吊在半空。那人的手紧紧揽住我的腰,马背颠簸得我头晕目眩,直想吐。
“放,放,放下我咳咳咳。”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颤抖。
马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那人将我放下,我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耳边还传来他絮絮叨叨的声音:“你这小娘子,放下你,你就被他们掳去了,我是在救你,好不好,还挠我……”
缓过来后,我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样子。他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五官英俊,剑眉星目,眉梢带着一丝怒气,整个人呈现出一种乖张锋锐的感觉。
看着他手臂上被我挠的血痕,我心中有些羞恼,脸颊也微微泛红。我低着头,轻声说道:“抱歉公子。”
他细看了我一眼,然后朝我凑过来,那距离近得能让我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笑着说道:“你这小娘子,还怪好看的。”
他的话让我脸颊发热,我往后躲了躲,可他却不知避讳,依旧紧紧地盯着我。
“我若真的听了你的话,把你中途放下,你早就被他们强掳了去,到时候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男子,可真是嘴上没个把门儿的,什么话都往外说。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他啧了一声,似乎对我的感谢并不满意:“就这?”
我有些抱歉,出门时,娘给我带了一包金银细软,都放在了马车里,但现在估计已经被那群流寇拿走了。
他看我满头愁绪,便问道:“你坐马车是要去什么地方吗?”
“我要去濮阳。”我轻声说道。
濮阳,那可是天子脚下,也是江翊的家。
他乐了一声,说道:“那挺巧,我也去那儿,咱俩可以搭个伴。”
我心里泛起了嘀咕,平平白白被人救了,去的还是同一个地方,不会是个陷阱吧?
他似是看透了我的内心,不屑地说道:“小爷对你没兴趣,若是真想占你便宜,就直接将你掳上马,才不会顾及女子的名节单臂捞你,被你又抓又挠,我胳膊还累得慌。”
我被他说得心里更加羞愧起来,低着头说道:“是我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傲娇地撇过了头,说道:“知道就好。”
我们二人搭伴上了路。可行路工具只有一匹马,我和楚寒一路上颠沛流离,经历了不少波折。
从最初的相敬如宾,到现在互相嫌弃,我们的关系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活得太糙,不拘小节,而恰巧前两世因为江府没人给我送饭,我只能在院中自己生火做饭,练就了一身做饭的本领。
我就想这一路上的吃食我负责吧,也算是我能为这个搭伴的人做点事。
这人满脸不信,瞪大了眼睛说道:“你那小手细皮嫩肉的,还会做饭?”
我与他呛声说道:“怎么不会,总比你把鸡直接扔火里强。”
他张口还想辩解,我直接堵住他的嘴说道:“你若想吃饭就安静点,咱俩吃饱了好上路。”
他被我跋扈的劲儿气笑,说道:“好啊,初见时一副柔软可欺的模样,现在本性暴露了。”
我把木头扔给他,说道:“给你一个正名的机会,把木柴点着。”
楚寒也不说话,大手握着木头哼哧哼哧地钻木取火。不一会儿,火苗点燃了,他又摆出那个傲娇的死样子,得意地说道:“就这点东西,小爷一动就着。”
“嗯,楚大爷最厉害了。”我附和道。
夜间,蝉鸣声越发响亮起来,仿佛在演奏着一首嘈杂的乐章。我踹了脚旁边睡着的楚寒。
“醒醒。”我轻声喊道。
他猛然睁开眼睛,眸中似有雾霾,让人看不透他的心思。不过,很快就柔和下来,像是我看错了。
“鸡好了?”他迷迷糊糊地问道。
我把撕下来的鸡腿递给他,说道:“嗯,吃吧。”
他大口吃着,一点儿也不斯文,仿佛几天没吃饭似的。
“你这厨艺不错啊,荒郊野岭还能把鸡烤出鲜味,你家竟让你学做饭,实在稀奇。”他一边吃一边说道。
我刚被夸得沾沾自喜,就让他后半句说得跌落谷底。我小口吃着鸡肉,嗫嚅道:“走投无路才学啊……”
若不是前两世被关在江府差点饿死,大概我还是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小姐。
快到濮阳城门的时候,我让楚寒停了下来。
“你我二人就在此处分别吧。”我轻声说道,心中却有些不舍。
圈着我的那双胳膊不松开,仿佛舍不得放开我。
“楚寒?”我疑惑地问道。
他用头撞上了我的后脑勺,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气呼呼地说道:“你这没良心的白眼狼。”
“干吗!我一路上给你做饭解你嘴馋,已经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我理直气壮地说道。
他无所谓道:“好歹一路上搭伴保命过来的,咱俩也算经历过一次生死了,你真就与我各走各路了。”
“那怎么?孤男寡女搭伴赶路这么久,别人知道了不说闲话啊。”我反驳道。
楚寒不说话了,松开我让我下了马。
跟着他赶路的这段时间,是我从来没体验过的肆意快活,没有了那些勾心斗角和束缚,我仿佛重获了自由。眼下要走,心里还有些不舍。
我朝楚寒作了揖,就听见他在马上嗫嚅:“总得,总得告诉我你是谁家的吧。”
我假装没听见,径直朝濮阳城门走去。
我走到城门前,问守门的官兵,江府在哪里。我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说道:“奴家和夫君在路上碰上流寇,我二人因此走散。”
江翊家在濮阳是有名的富庶之家,官兵一听,问都不问,立刻牵来轿子就让我赶紧往江家走。
我一时搞不懂情况,心中充满了疑惑。
官兵笑着解释道:“现在满城贴着夫人您的画像,江公子找你许久了。”
还没到江府,就听见疾驰的马蹄声。我撩开帘子一看,是江翊。
送我的人在车外打趣道:“夫人可真是江公子的宝贝,骑上我们送信之人的马就来了。”
马车停下,我深吸了口气,心中有些忐忑。一个女人在流寇混乱中这么久杳无音信,不管是死是活别人都要说闲话。
我用力眨了眨眼,下了马车。
江翊朝我跑过来,眼里布满红血丝,仿佛很久没有休息好了。他猛地抱住我,声音都有些发抖:“阿瑶。”
青天白日的,我还没开演呢,他就做出这种举动。旁边的人看着我俩偷笑,我只能适时地抚上他的背,手指抹泪,装作感动的样子。
如前两世一样,他带我进江府的时候并不容易。前两世的理由无非是江家不承认这门亲事,不作数。
这一世变了,嬷嬷堵在老太太房门口,那尖酸刻薄的模样和上两世一模一样。她阴阳怪气地说道:“林姑娘消失这么久,身上可染了病?不如先去做个检查,老太太身子骨弱,若是被染上了那可不好。”
我知道她们想做什么,不就是想证实我在逃亡路上被人奸辱,不是处子之身了吗。这一世我可没有那么逆来顺受,还以为我会跪在地上求你们让我进江府的门呢。
我挺直了腰板,说道:“江公子,若府中没有我落脚的地方,还求你先借我些银两,我出去找房子住。”
他攥紧我的手,眸中还是那么坚定,我在心里暗自唾弃,装模作样。
“嬷嬷,娘也知道我在濮阳找阿瑶的事情,全城都知道我有个在外成亲的娘子,现在让她出去住,会坏了家门名声,那我就先带阿瑶回房了。”他说道。
他把我安置在了南院,离他住的院子最近。那看来离他迎娶正妻还有一段时间。
“江公子,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何父亲非要我嫁你。”在马车上的时候,我曾问过他,我俩之间明明不存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毕竟从江家人的态度上就能看出。
但他不说,只说等我到了江府自会告诉我答案。
看我不忘追问,他一时失语,沉默了许久。
“我倾慕你许久,求岳丈嫁女。”
这一世的轨迹,仿佛与前两世有着天壤之别,不再沿着那既定的轨道前行。
江翊决心踏上考取功名的道路,他怀着满腔的抱负,郑重地拜了濮阳城里声名最为显赫的学究为师。那学究学识渊博,在当地备受尊崇,江翊期望能在其门下学有所成。
他目光坚定地望着我,语气中带着几分承诺:“等我上榜,就正式迎娶你。”听到这话,我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嫁不嫁他,于我而言,似乎已不再那么重要。我内心深处,更多的是对一些谜团的执着探寻。我迫切地想知道,我爹为何如此执拗,非要我嫁给他;那生疮药,为何会先给我娘使用,之后又要给我用;还有,春儿的死绝不能就这样白白算了,她不该如此冤屈地离去。
我别过脸,不愿看到他此刻那副故作深情的模样,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哪怕最后嫁你,也不是我心甘情愿。”我冷冷地说道,心中带着一丝决绝。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我都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他看着我,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忽然,他猛地把我紧紧地揽入怀中,那力度仿佛要将我融入他的身体,如同找回曾经丢失了的珍宝一般。
“我不信,阿瑶别说气话。”他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听到这熟悉的话语,我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整个人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第一世,他也是这样温柔又笃定地同我说的。那时,我满心欢喜地用了生疮药,每日忍受着身体上的疼痛,只为了能和他携手走过一生,白头偕老。可结果呢,他却要娶别的女人。我绝望之下,拿着刀以死相逼,他说的便是这句话:“我不信,阿瑶别说气话……”
我的确没有主动求死的勇气,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希望他能将心完全放在我身上,别把爱分给别人。可也正是那个让他移情别恋的女人,将我无情地扔进了枯井,让我的生命戛然而止。
江翊去学堂之前,特意吩咐下人要尽心尽力地伺候我。我的行装因为在路上遭遇劫匪早已丢失,江翊便让下人们去给我做几身衣服。然而,她们给我送来的衣服,却暗藏玄机。里衣被用致敏的药水浸泡过,外袍上还扎着细针,却都没拔掉。
她们催促着让我换好衣服去跟老太太请安。“公子心善,为了寻你满城贴告示。但你要有自知之明,现在不过是看你可怜收留你,别幻想成为这里的主人。”其中一个下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不想惹事,便跟着她们去了老太太房里。刚一进屋,就被人狠狠地踹了膝窝,我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膝盖重重地磕在石地板上,钻心的疼痛传来,我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林姑娘没规矩吗?请安都请不好。”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我强忍着疼痛,说道:“给老太太请安。”抬头一看,压根没有老太太的身影。我瞬间明白,这是她找人来给我教训呢。
我刚一站起,就被她们死死地按住,膝盖接连磕了几下,疼得我冷汗直冒。“嬷嬷们这是干吗?”我挣扎着问道。
她们端来一盆水,恶狠狠地说道:“这是让姑娘你认清自己的身份。”水从头上浇下来,衣服开始发挥药效,整个人又疼又痒,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身上爬。
她们嘲讽着:“姑娘倒是好耐性,这都不哭不闹的。”
哭?该流的泪早就流完了。疼我可以忍,但痒实在受不了。我顾不得这些丫鬟婆子的目光,在身上疯狂地抓挠起来。
她们见目的达到,看着我的窘态嘲笑起来,那笑声仿佛要将我的自尊狠狠碾进土里。我咬紧牙关,心中暗暗发誓:三世了,怎么可能还让你们这么欺负……
我自请成为下人,第二日就换上了下人的粗布衣裳,一步步落入她们精心设计的圈套。
“你过来。”嬷嬷大声叫住我。
刚走近,她就一掌灰朝我挥了过来,使出蛮力在我脸上涂抹着锅底灰。抹完还满意地喟叹一声:“嗯,这样才配你的身份。”
为了让我出丑,她指使我去给正在学堂上学的江翊送饭。她对着和我一同去送饭的两个人吩咐:“你俩看好她,若是回来她脸上变了一点儿,有你们受的。”
去往学堂的路上,她俩紧紧盯着我的双手,仿佛我是什么危险人物,生怕我把脸擦干净,去勾引她们的少爷。我摆出做小伏低的模样,可怜巴巴地说道:“两位姐姐,我的身上还有些痒,实在有些忍受不住了。”
见我这副样子,她们嘲笑起来:“呀,那你快挠挠啊。”
我的手在身上胡乱抓着,顺势用手帕擦掉了脖子上为了遮盖过敏红肿涂上的粉。她们自顾自笑着,说我像个杂耍的猴子,根本没有注意到我脖子上的那一片红。
学堂门口,全是各个府里过来送吃食的下人。她们二人把饭盒递给江翊,讨好地说道:“公子读书辛苦了,快吃饭吧。”
他的注意力不在任何人身上,打开饭盒就自顾自吃起来。我扯了扯嘴角,心中暗想:大概我就算脸没涂那么黑,他也看不到我。
学堂门口人多了起来,路过的人都惊讶地看着我。“江兄,这是你家的下人啊。”一男子拍上低头吃饭的江翊肩膀。
江翊蹙起眉,朝我这一看,眼底慌乱起来。“阿瑶。”他轻声唤道。
我梗着脖子,心中期盼着看过来的人能注意到我颈上的红肿,而不是黢黑的脸蛋。“你怎么变成这样,她们欺负你了?”江翊关切地问道。
旁边两个丫鬟面色沉重起来,她们以为江翊是因我好看才带我进门的,以为见我这副邋遢样,自会嫌弃。她们受到惊吓,缩成一团。
周围看笑话的人越来越多。江翊向来进退有度,极少动怒,可此时却彻底沉下了脸:“你们二人回府以后,自去领罚。”
很好,还是没注意到我脖子上的红。江翊过来碰我,我立马弹开:“公子自重,我现在不过是江府的下人。”
话音一出,本打算散了的看客们又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纷纷停下脚步。江翊眼底瞬间泛起了一丝惊慌失措,略带紧张地开口:“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她们欺负你欺负狠了。”
“她脖子上红了一片,你没看到吗?”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感激地看向那个有眼力见的人。居然是楚寒!心里莫名地慌起来。
江翊歉意地看我一眼,抬起我的下巴,楚寒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我脸这么黑,应该认不出我吧……他的眼神蓦然移到了江翊挑着我下巴的手指上,我心一慌,把头移开。
我尴尬地往下演:“求公子给条活路,林瑶来日当牛做马一定答谢公子。”林瑶,寻人启事上出现过的名字,在场的人几乎都知道。
看戏的人太多,没多久这消息就传遍了濮阳。数一数二的富庶人家未过门的妻子被夫家嫌弃,鞭打折磨成下人的故事广为流传。
江翊也回来了,主要是江老太太已经被外面的风言风语气病了。整个府中都能听到下人被鞭打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我心里顿感一丝爽意,有一个算一个,都是第一世欺负我和春儿的共犯。
我刚把脸上的炭粉洗去,江翊就敲响了我的房门。“阿瑶,我罚过她们了,以后没人敢再伤害你了。”他担忧地说道。
看着他担忧的模样,我突然想笑。“不敢伤害?江公子,请问我是以什么身份留在江府的?”我反问道。
“自然是……”江翊顿住,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追问他:“未过门的妻子?见不得人的小妾,还是领银钱的下人?”
“江翊,我不稀罕你们江府,我只想要一个真相。”我坚定地说道。
“我爹,为何非要把我嫁给你。”我眼中满是疑惑。
江翊被我逼问得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看着我毫不留情的样子,他嘴角不自觉地喃喃:“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拧起了眉,不应该是这样的?难道说,他也是重生来的?我问他:“江翊,你为何非要我留下?”
江翊深情凝望我:“我喜欢你,每次见到你都很欢喜。”
“喜欢吗?那你为何不娶我,不给我名分?”我质问道。
来源:小高故事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