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的列车上,我与43岁的大姐展开了一段难忘情缘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29 20:15 1

摘要:我把脸贴在冰凉的车窗上,看着外面那些被火车甩在身后的,模糊成一团的绿色。

车厢里混着一股方便面、汗味和廉价香水混合在一起的古怪气味。

我把脸贴在冰凉的车窗上,看着外面那些被火车甩在身后的,模糊成一团的绿色。

天是灰的,跟我的心情一个颜色。

身边那个空了很久的座位,终于来人了。

一个女人,看上去四十出头,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布衫,手里紧紧抱着一个半旧的纸箱子,用那种透明胶带缠了一圈又一圈,像是里面装着什么绝世珍宝。

她坐下的时候很轻,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然后就把那个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膝盖上,双手还护着,好像怕它会飞走一样。

我挪了挪身子,给她腾出更多空间。

她感觉到了,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眼神很温和,带着一点点疲惫,然后对我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

我也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火车“哐当、哐当”地响着,像一首永远不会结束的催眠曲。

我闭上眼睛,想睡一会儿,但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那些失败的企划案,老板失望的眼神,还有房东催租的短信。

这次回家,说好听点是休整,说难听点,就是夹着尾巴逃跑。

鼻子忽然闻到一股很清甜的香味。

我睁开眼,是她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了一个橙子,正在慢慢地剥。

她的手指很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但指节上有些粗糙的茧子,一看就是常年干活的手。

橙子皮在她手里,被剥成了一条完整的、盘旋的长线,像一件小小的艺术品。

橙黄色的果肉暴露在空气里,汁水饱满,香气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她把剥好的橙子掰了一半,递到我面前。

“吃吧,小伙子,看你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她的声音也跟她的眼神一样,很温和,带着一种让人没法拒绝的暖意。

我愣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

“阿姨,不用了,您吃。”

“吃吧吃吧,出门在外,别客气。”她坚持着,把那一半橙子又往我面前送了送。

我只好接过来。

橙子很甜,带着一点点微酸,冰凉的汁水滑过喉咙,好像把心里的那股燥热也给压下去了一点。

“谢谢阿姨。”

“不客气。”她自己也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吃得很慢,很珍惜的样子。

我注意到,她吃完后,把那条完整的橙子皮小心地收进了塑料袋里,连同掉在桌板上的几颗橙子籽,也一并捡了进去。

一个爱物惜物到这种程度的人。

我心里对她多了几分好奇。

火车又开了一段路,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车厢里的人开始骚动,泡面的香味更加浓郁了。

我没什么胃口,就看着窗外发呆。

她也没动,还是那个姿势,抱着那个纸箱子,像一尊安静的雕塑。

“阿姨,您这是……回家?”我没话找话。

她点点头,“嗯,回家。”

“箱子里装的什么呀?看您一直抱着,挺沉的吧?”我指了指那个纸箱。

她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护着箱子的动作更加明显。

她沉默了一会儿,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才轻轻地说:“是一个孩子的东西。”

孩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

看她的年纪,孩子应该不大。是她的孩子吗?为什么要用箱子装着东西回家?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子里闪过,但我没敢再问。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沉重。

“哐当、哐当……”

火车的声音好像更响了。

到了饭点,乘务员推着餐车过来。

“盒饭,二十块钱一份,谁要盒饭?”

我摇了摇头。

她也没买,而是从自己的布包里,拿出了一个不锈钢的饭盒,还有一个装着白开水的水壶。

饭盒一打开,是一股很朴素的饭菜香。

白米饭上铺着炒得金黄的鸡蛋碎,还有几根碧绿的青菜。

很简单,但看上去很有食欲。

她小口地吃着,姿态很文雅。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她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她的身上有一种很安静的气质,像是……像是一个老师。

我猜对了。

后来,她告诉我,她在一所山村小学教书,教了二十年了。

我们真正开始聊天,是在火车晚点之后。

前方因为大雨,铁路被冲垮了一段,火车停在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站台。

广播里一遍遍地播放着道歉和安抚的通知,车厢里的人们开始烦躁起来。

抱怨声,孩子的哭闹声,打牌的喧哗声,混成一锅粥。

只有我们这个角落,还保持着安静。

她把饭盒收拾干净,依旧抱着那个纸箱,看着窗外。

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雨点狠狠地砸在车窗上,拉出一道道水痕,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

“这雨下得真大。”她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啊。”我附和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

“不急。”她转过头,看着我,“该到的时候,总会到的。”

她的话里好像有别的意思。

我看着她那双被岁月磨砺过,但依然清澈的眼睛,鼓起勇气,又问了一遍那个问题。

“阿姨,这个箱子里……到底是什么?”

这一次,她没有回避。

她低头,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纸箱的边缘,那上面被胶带封得死死的。

“是他的画,还有他的日记。”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好像随时都会被外面的雨声盖过去。

“他?”

“我的一个学生。”

她说,那个学生叫小风,像风一样安静,也像风一样,来过,又走了。

小风是她班上最特别的一个孩子。

他很瘦,总是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不怎么说话。

别的孩子在课间追逐打闹的时候,他总是趴在桌子上,用一支很短的铅笔头,在一张张废纸的背面画画。

他画天上的云,画风里的树,画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小草。

他画的东西,都好像有生命一样。

她说,她第一次注意到小风的画,是在一个下午。

那天阳光很好,透过教室的窗户照进来,把空气里的灰尘都照得清清楚楚。

她改完作业,一抬头,就看见角落里的小风,正全神贯注地画着什么。

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睫毛上,长长的,像两把小刷子。

她悄悄走过去,看到他的画纸上,画着一条鱼。

那不是一条普通的鱼。

那条鱼长着一对巨大、绚丽的翅膀,正从一条浑浊的小河里,奋力地朝天上飞。

鱼的眼睛画得特别传神,充满了对天空的渴望和一种不顾一切的执拗。

她当时就被那幅画震住了。

她问小风:“你画的这是什么呀?”

小风抬起头,有点害羞,小声说:“老师,这是会飞的鱼。”

“鱼怎么会飞呢?”

“它不想待在河里,它想去看看天是什么样子的。”

从那天起,她开始特别关注这个沉默寡言的孩子。

她发现,小风的家里很穷,父母常年在外打工,跟着年迈的奶奶生活。

他没有画笔,就用烧过的木炭。

没有画纸,就用别人丢掉的作业本背面,或者捡来的硬纸壳。

但就是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他画出了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

他画的城市,是飘在云朵上的,房子都是蘑菇的形状。

他画的森林里,每一棵树上都住着一个微笑的精灵。

他画的大海,是透明的,能看见海底的珊瑚和亲吻的海豚。

他的世界里,没有贫穷,没有孤独,只有无尽的想象和美好。

她开始自己掏钱,给小风买画笔,买画纸。

小风拿到那些崭新的画具时,眼睛里亮起的光,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宝贝得不得了,每次用完,都会把笔削得整整齐齐,把纸抚平,夹在一本厚厚的旧书里。

他开始跟她说话了。

他会把新画的画第一个拿给她看,然后用很小,但很清晰的声音,给她讲画里的故事。

“老师,你看,这只蜗牛在跟月亮赛跑。”

“老师,这朵花会唱歌,你听。”

她就蹲下来,侧着耳朵,假装真的在听。

她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走进小風内心世界的人。

她跟我讲这些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很温柔的笑,仿佛那个叫小风的孩子,就坐在我们对面,眨着眼睛,给她看他的画。

车厢里的喧嚣好像都离我们远去了。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她温和的声音,和火车“哐当、哐当”的节奏。

“后来呢?”我忍不住问。

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眼神也黯淡了。

她看着窗外,雨还在下。

“后来,他画了一幅画,送给我。”

那是一幅很大的画,画在一张硬纸板上。

画上是他们的小学,画得很小,像个火柴盒。

学校的后面,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大山。

山的后面,是繁华的城市,有画上才有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最重要的是,画的中央,有一条从大山里延伸出来的,闪闪发光的,通向城市的路。

路的尽头,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他自己,背着一个小小的书包。

另一个,是她。

画上的她,穿着一条漂亮的连衣裙,笑着朝他挥手。

画的下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老师,等我长大了,我带你走出大山。

她说,她收到那幅画的时候,哭了。

她把那幅画用塑料纸包好,挂在了自己的床头。

每天睡觉前,她都会看一看。

她觉得,那是她这辈子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她开始鼓励小风,让他把自己的画寄出去,去参加比赛。

她帮他整理画稿,帮他写报名表,帮他把那些承载着梦想的纸,小心翼翼地装进信封,寄往那个遥远的大城市。

他们在等待回信的日子里,都充满了期待。

小风的话变多了,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

他会跟她讨论,如果得了奖,奖金要怎么花。

他说,要先给奶奶买一件厚厚的棉袄,然后给老师买一条跟画上一样漂亮的连衣裙。

剩下的钱,他要存起来,当做以后去城里上大学的路费。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

她看着他,觉得整个世界都跟着明亮起来。

她相信,这个孩子,一定能飞出那座大山。

就像他画的那条鱼一样。

火车猛地晃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开动了。

广播里传来乘务员如释重负的声音,通知大家,线路已经抢修好了。

车厢里响起一片欢呼。

可我的心,却沉了下去。

我看着她,她还望着窗外,眼角好像有晶莹的东西在闪。

“他……没等到回信吗?”我问得很艰难。

她摇了摇头。

不是没等到。

是信来了,他却不在了。

那是一个周末。

山里也下着这样的大雨。

小风为了给奶奶买药,淋着雨,跑了十几里山路去镇上。

回来的路上,山洪暴发了。

小小的,瘦弱的身体,瞬间就被浑浊的泥石流吞没了。

人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小小的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给奶奶买药的塑料袋。

袋子里的药,完好无损。

她说,她听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

她不相信。

她疯了一样跑到小风家。

小风的奶奶,那个一辈子都没掉过几滴眼泪的坚强老人,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

她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心像是被挖空了一块,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

她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残忍。

为什么要把那么好的一个孩子,那么鲜活的一个生命,就这么轻易地带走。

他才十岁啊。

他的梦想才刚刚开始发芽。

他画的会飞的鱼,还没来得及飞出那条小河。

他答应要带她走出大山的路,也才刚刚在画纸上铺开。

怎么就……没了呢?

一个星期后,获奖通知书寄到了学校。

小风的画,得了全国少儿绘画大赛的金奖。

奖金有五千块。

还有一个去省城参加颁奖典礼,和著名画家交流学习的机会。

那封信,她拿在手里,觉得有千斤重。

她把信带到小风的坟前,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他听。

她告诉他,他成功了。

他画的会飞的鱼,被很多人看到了。

他们都很喜欢。

她念着念着,积攒了那么多天的眼泪,终于决堤了。

她蹲在那个小小的土堆前,哭得像个孩子。

雨又下大了。

车厢里很安静,我好像能听到她压抑着的,细微的抽泣声。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任何安慰的语言,在这样沉重的悲伤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只能默默地递给她一张纸巾。

她接过去,擦了擦眼睛,对我勉强地笑了一下。

“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没有。”我摇摇头,“阿姨,您是个好老师。”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那个纸箱抱得更紧了。

我明白了。

这个箱子里装的,不仅仅是小风的画和日记。

那是一个孩子的整个世界,是他短暂一生留下的所有痕迹。

也是一个老师,对一个逝去学生,最沉痛,也最深切的怀念。

“他家里人……为什么不留着这些东西呢?”我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他奶奶说,看见这些东西,就想起小风,心里难受。”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她说,小风最听我的话,这些东西,交给我,她放心。”

“所以,您要把这些东西带回自己家?”

她摇了摇头。

“我要把它们,带到小风画里说的那个地方去。”

我愣住了。

“画里的地方?”

“嗯。”她点头,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光,“我要去那个比赛的主办方,把奖金领出来,交给小风的奶奶。然后,我要带着他的画,去见见那些评委,那些大画家。我要告诉他们,画出这些画的孩子,是一个多么有才华,多么了不起的孩子。”

“我还要……”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要替他,去看看那个他一直想去的大城市。看看那些高楼大厦,看看那些车水马龙。我要把他画的会飞的鱼,带到真正的大海边。我要告诉它,你自由了,你终于可以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了。”

我的心,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我看着眼前这个平凡的,甚至有些瘦弱的女人。

在这一刻,我忽然觉得,她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无比强大的灵魂。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回家。

这是一场郑重的,盛大的告别。

也是一次承诺的兑现。

她要替那个叫小风的孩子,走完他没能走完的路。

看遍他没能看遍的风景。

完成他没能完成的梦想。

火车在黑夜里穿行。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天空被洗刷得干干净净,露出几颗稀疏的星星。

车厢里大部分人都睡着了,此起彼伏的鼾声代替了白天的喧嚣。

她打开了那个纸箱。

动作很轻,很慢,像是在进行一个神圣的仪式。

她用一把小小的钥匙,划开那层层叠叠的胶带。

箱子打开的一瞬间,我好像闻到了一股旧纸张和铅笔屑混合的,淡淡的清香。

她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沓画。

她把画一张一张地铺在小桌板上,借着车厢里昏暗的灯光,给我看。

我终于亲眼看到了那条会飞的鱼。

它真的像她说的那样,长着一对巨大而华丽的翅膀,从浑浊的河水里,冲向一片灿烂的星空。

它的身体是墨黑色的,但翅膀却是彩虹的颜色。

那种强烈的对比,带来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我仿佛能感受到,那个叫小风的孩子,在画下这条鱼时,内心是何等的挣扎,又是何等的渴望。

还有那座云上的城市,那些会唱歌的花,那些住在树里的精灵……

每一幅画,都充满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画风很稚嫩,线条也不够流畅,但每一笔,都充满了真诚和生命力。

我甚至觉得,这些画是活的。

它们在对我诉说,一个山里孩子的孤独,和他内心那个不为人知的,斑斓的王国。

她一张一张地给我讲。

“这张,是他过生日的时候画的。他说,他想要一个很大很大的蛋糕,上面插满蜡烛。”

画上的蛋糕,真的像一座小山,上面燃烧着无数火焰。一个小小的男孩,站在蛋糕前,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在许愿。

“这张,是他看见邻居家的小猫生了宝宝,他画的。他说,小猫的妈妈很伟大。”

画上,一只大猫温柔地舔舐着一群毛茸茸的小猫,眼神里满是慈爱。

“还有这张……”

她拿出最后一张,就是那张画着大山和通往城市的路的画。

“他说,等他长大了,就要走上这条路,再也不回来了。”

我看着画上那个小小的,坚定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楚。

他终究,还是没能走上这条路。

她把画收好,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蓝色的塑料皮笔记本。

本子的封面,已经被摩挲得有些褪色了。

“这是他的日记。”

她翻开本子,递给我。

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

“我……可以看吗?”

“看吧。”她说,“我想,他也希望有人能看看。”

日记本里的字,歪歪扭扭的,像一只只小蝌蚪在纸上爬。

有很多错别字,还夹杂着拼音。

但就是这些稚嫩的文字,记录了一个孩子最真实的心事。

“X月X日,晴。今天,李老师给我买了新的画笔。是彩色的。我画了一道彩虹,送给了奶奶。奶奶笑了。”

“X月X日,雨。上学的路好滑,我摔了一跤,裤子破了。奶奶说要给我补。可是,我想要一条新裤子。”

“X月X日,阴。王小明说我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我跟他打了一架。我打赢了,但是我不开心。李老师说,我不是野孩子,我是她的好学生。”

“X月X日,晴。我的画得奖了!李老师比我还高兴。她说,我以后可以当一个大画家。大画家是什么?是可以天天吃肉吗?”

我一页一页地翻着。

笑着笑着,眼睛就湿了。

这是一个多么敏感,多么善良,又多么渴望爱和认可的孩子啊。

他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一座大山,一个奶奶,一个好老师。

他的愿望也很小,小到只是一条新裤子,一顿肉。

可他的梦想,却很大很大。

大到想要飞出那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日记的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

“明天要去镇上给奶奶买药了。希望雨能停。”

下面,还画了一个小小的,咧着嘴笑的太阳。

可是,那天的雨,没有停。

那个小小的太阳,也再没能升起来。

我把日记本还给她。

我们俩谁都没有说话。

火车有节奏地向前行驶着,载着一车厢的梦,和一段再也无法抵达的旅程。

天快亮的时候,火车终于抵达了终点站。

一个繁华的,喧闹的大城市。

我跟着她一起下车。

清晨的空气有些微凉,带着这个城市特有的,复杂的味道。

站台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我和她,抱着那个半旧的纸箱,站在人群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阿姨,您要去哪?我送您吧。”我说。

我的逃跑计划,在听完这个故事之后,好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

她看了看我,没有拒绝。

“我要先去一趟青少年宫,就是那个比赛的主办方。”

我用手机查了地址,然后带她去坐地铁。

这是她第一次坐地铁。

看着飞速驶来的列车,和站台里密集的人流,她的眼神里有一丝胆怯和新奇。

我教她怎么买票,怎么刷卡进站。

在拥挤的车厢里,我一直用身体护着她,和她怀里的那个纸箱。

我怕这个喧嚣的城市,会惊扰了那个山里孩子的梦。

到了青少年宫,我们说明了来意。

工作人员很热情,但也很遗憾地告诉我们,颁奖典礼已经结束了。

不过,他们可以把奖杯和奖金补发给她。

当她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那个金灿灿的奖杯和装着五千块钱的信封时,她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奖杯上刻着的那个名字——小风。

嘴里喃喃地说:“小风,看见了吗?这是你的。你做到了。”

那一刻,办公室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我看到那个年轻的工作人员,悄悄地转过身,擦了擦眼睛。

她向工作人员提出,想见一见当初的评委。

她说,她想让他们看看小风其他的画。

工作人员面露难色,说评委们都很忙,不一定有时间。

她没有强求,只是把那个纸箱打开,把小风的画,一张一张地,铺在了办公室的桌子上。

那条会飞的鱼,那座云上的城,那片会唱歌的森林……

一个山里孩子用最纯粹的心灵,构建出的奇幻世界,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这些城市人的面前。

整个办公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些画吸引了。

他们围在桌子前,仔细地看着,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惊讶和赞叹。

“这……这真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画的?”

“太有灵气了!”

“这条鱼……我感觉它马上就要从画里飞出来了。”

她就站在一边,安静地听着。

脸上带着一丝欣慰的,又带着一丝悲伤的笑。

最后,办公室的主任被打动了。

他打了一个电话。

半个小时后,一个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看上去很有艺术气质的老人,走进了办公室。

主任介绍说,这位是这次大赛的主评委,一位很有名的儿童画家。

老画家走到桌前,拿起那张会飞的鱼,看了很久很久。

他的表情,从惊讶,到赞叹,再到惋惜。

“可惜了,可惜了啊……”他连连摇头,“这孩子,是个天才。如果能好好培养,前途不可限量。”

他抬起头,看着她,问:“孩子的家长呢?为什么没来?”

她的眼圈红了。

她用很平静,但很清晰的声音,把小风的故事,又讲了一遍。

这一次,她没有哭。

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关于梦想和生命,脆弱得不堪一击,却又顽强得让人动容的事实。

老画家听完,沉默了很久。

他摘下眼镜,用手背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老师。”他看着她,很郑重地说,“您放心,这个孩子,我们不会忘记他。我们决定,为他举办一个个人画展。就在这里,在青少年宫最好的展厅。我们要让所有来这里的人,都看到他的画,都记住他的名字。”

她愣住了。

她大概从没想过,事情会这样发展。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能不停地鞠躬。

“谢谢,谢谢您……”

我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她一点都不瘦弱。

她像一座山。

一座沉默,但坚韧的山。

她用自己并不宽阔的肩膀,为那个叫小风的孩子,撑起了一片他从未见过的,最广阔的天空。

离开青少年宫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把奖杯和奖金收好,但那个纸箱,却留在了那里。

她说,小风的画,留在这里,是它们最好的归宿。

我们走在车水马龙的街上。

她看着周围的高楼大厦,眼神里没有了初来时的胆怯,多了一份坦然。

“真高啊。”她感叹道,“跟小风画里的一样。”

“阿姨,接下来您要去哪?”我问。

“我想去看看海。”她说,“小风没见过海。他画的鱼,是从小河里飞出来的。我想带他去看看,真正的大海是什么样子的。”

我陪她坐了很久的公交车,来到了海边。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来自大山深处的人,见到大海时的样子。

她站在沙滩上,一动不动。

海风吹起她的头发,吹动她的衣角。

她就那么站着,望着那片无边无际的蓝色,很久很久。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或许,她在跟小风说话。

她在告诉他,看,这就是大海。

比你画里的小河,要大得多,蓝得多。

海鸥在天上盘旋,发出清亮的叫声。

海浪一阵一阵地拍打着沙滩,卷起白色的泡沫。

她慢慢地走到水边,脱下鞋子,让海水漫过她的脚背。

然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张小小的,被折叠得很好的纸。

她把纸展开。

我看到,那上面画着一条鱼。

就是那条,长着彩色翅膀的,会飞的鱼。

是她照着小风的原画,临摹下来的。

她把那张画纸,轻轻地放在了水面上。

画纸像一艘小船,随着海浪,摇摇晃晃地,向着大海深处漂去。

越漂越远。

越漂越远。

最后,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白点,消失在了海天相接的地方。

她站在那里,对着大海,挥了挥手。

像是在送别一个远行的故人。

“小风,”我好像听到她在风里轻声说,“去吧,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吧。”

那一刻,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像碎了一地的金子。

我仿佛看到,那条纸上的鱼,真的活了过来。

它长出了巨大的,彩虹一样的翅膀,从海面上腾空而起,冲向了那片湛蓝的,自由的天空。

回去的路上,她的话很少。

我们找了一个小饭馆,吃了一顿饭。

她坚持要请客,说我帮了她大忙。

我没跟她争。

我知道,这是她表达感谢的,最朴素的方式。

吃完饭,我送她去火车站。

她要回家了。

回到那个大山深处的小学,继续当她的老师。

在车站门口,她停下脚步,从布包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我。

是那个蓝色的塑料皮笔记本。

小风的日记。

“这个,送给你吧。”她说。

我愣住了,“阿姨,这太贵重了。”

“不。”她摇摇头,“对我来说,最珍贵的东西,是跟那个孩子有关的记忆。这些记忆,在我心里,谁也拿不走。这个本子,留在我这里,只会让我一遍遍地想起伤心事。你是个好孩子,你懂小风。把它留给你,也算是给小风,在这个世界上,多留一个认识他的人。”

她把本子塞到我手里,不容我拒绝。

“小伙子,我看你来的时候,心事重重的。是不是在城里遇到什么难事了?”她看着我,眼神温和又通透。

我低下头,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别怕。”她说,“人生嘛,哪有一直顺当的。就像走路,总有上坡和下坡。摔倒了,爬起来,拍拍土,接着走就是了。你看小风,他那么难,都还在想着画画,想着飞出去。你比他幸运多了,你有什么理由不往前走呢?”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我来这个城市打拼了五年。

五年里,我跌倒过无数次。

我被人骗过,被人嘲笑过,被人看不起过。

我一个人在深夜的出租屋里,啃着冰冷的面包,怀疑过人生。

我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些。

我以为,没有人会懂。

可是今天,这个只跟我相处了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来自大山深处的女老师,却用最朴素的话,说出了我心里最深的痛,也给了我最温暖的安慰。

“阿姨……”我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好了,别跟个孩子似的。”她笑了,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该走了。你也要好好的。以后有机会,来山里看看。我请你吃我们那里的野果子,可甜了。”

我用力地点点头。

“我一定会去的。”

她转身,走进了检票口。

她的背影,还是那么瘦弱,但却挺得笔直。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人群里,久久没有动。

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蓝色的笔记本,仿佛还带着她的体温。

我没有回家。

我回了我在这个城市的,那个小小的出租屋。

我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

然后,我拿出我的画板和画笔。

那些因为一次次失败,被我束之高阁,蒙上灰尘的画具。

我把它们擦拭得一尘不染。

然后,我坐在窗前,翻开了小风的日记。

我看着那些稚嫩的文字,看着那个画在最后一页的,小小的太阳。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我身上。

我拿起画笔,在雪白的画纸上,画下了一片海。

一片蔚蓝的,无边无际的海。

海的上面,是一片同样广阔的天空。

然后,我画了一条鱼。

一条长着巨大、绚丽的,彩虹一样翅adoras的鱼。

它正从海里,奋力地,向着天空飞去。

它的眼睛里,没有了挣扎和执拗。

只有喜悦,和对自由的无限向往。

我知道,从这一天起,我的人生,会变得不一样了。

我不会再轻易地抱怨,不会再轻易地放弃。

因为我知道,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一个叫小风的孩子,他用他短暂的生命告诉我,即使身在阴沟,也要记得仰望星空。

我也知道,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有一位平凡的女老师,她用她最质朴的行动教会我,什么是爱,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承诺。

那趟回家的火车,我最终没有坐到底。

但那段旅程,却成了我人生的一个新起点。

我和那位43岁的阿姨,萍水相逢,又匆匆别过。

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世俗意义上的任何故事。

但那份在火车上偶然相遇,因一个逝去孩子的梦想而产生的深刻联结,那份超越了年龄、身份和地域的,纯粹的人与人之间的共情和温暖,却像一道光,照亮了我曾经灰暗的世界。

它将永远地,刻在我的生命里。

永生难忘。

后来,我真的去山里找过她。

那是在两年后。

我靠着画画,在这个城市里,终于有了一点小小的名气。

我办了一个小小的画展,赚到了第一笔还算可观的收入。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去往那座大山的火车票。

火车还是那趟火车,慢悠悠的,哐当哐当响。

车窗外的风景,也还是那样,大片大片的绿色。

但我的心情,已经完全不同了。

我不再是那个垂头丧气的失败者。

我找到了我的方向。

根据她留给我的地址,我下了火车,又转了几个小时的汽车,最后,搭着一辆乡亲的拖拉机,才终于到了那个叫“云顶村”的地方。

村子就坐落在半山腰上,云雾缭绕,真的很像在云的顶端。

很美,也很穷。

我找到了那所小学。

几间破旧的瓦房,一个用石子铺成的操场,一根光秃秃的旗杆。

我去的时候,孩子们正在上课。

朗朗的读书声,从教室里传出来,在安静的大山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站在教室外面,透过窗户,看到了她。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站在讲台前,正在教孩子们认字。

她的头发,好像比两年前白了一些。

脸上也多了几条皱纹。

但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明亮,那么温柔。

阳光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她就是这座大山里,最美的风景。

下课铃响了。

孩子们像一群快乐的小鸟,从教室里冲了出来。

她也走了出来,一抬头,就看见了我。

她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你……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您。”我说。

我们坐在操场的台阶上,就像两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我跟她讲了这两年我的变化。

我告诉她,我坚持下来了,我没有放弃画画。

我告诉她,小风的日记,我一直带在身边,它像一个护身符,在我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给我力量。

她静静地听着,脸上一直带着欣慰的笑。

“好,好,这就好。”她不停地说。

我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

“阿姨,这是我画展挣的钱,不多,但我想为学校做点什么。”

她没有接。

她摇着头,很坚决地说:“不行,这是你自己辛苦挣的钱,我不能要。”

“阿...姨,您就收下吧。”我把信封硬塞到她手里,“您不收,我这趟就白来了。就当是……就当是替小风,给学校的孩子们,买点新的画笔和画纸。”

听到“小风”两个字,她的手顿住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收下了。

“那……那我就替孩子们,谢谢你了。”

那天中午,她带我回了她的家。

就在学校旁边,一间很小的土坯房。

家里很简单,但收拾得一尘不染。

墙上,挂着一幅画。

就是小风画的那张,通往大山外面的路。

画被一个很精致的相框裱了起来。

她给我做了一顿很丰盛的饭。

山里的野菜,自己家养的鸡下的蛋。

味道很朴素,但我吃得特别香。

饭后,她带我去了小风的坟前。

那是一个很安静的山坡,长满了青草和野花。

小小的土堆前,很干净,看得出经常有人来打扫。

我把一束在镇上买的雏菊,轻轻地放在了坟前。

“小风,”我在心里默默地说,“你的老师,很好。你的同学们,也很好。你画的画,被很多人看到了。你没有被忘记。你看到了吗?”

风吹过山坡,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我。

临走的时候,她送我到村口。

“以后别寄钱了。”她说,“你要是真想为孩子们做点什么,就常回来看看,教教他们画画。山里的孩子,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你的画,能给他们打开一扇窗。”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答应您。”

从那以后,我每年都会去云顶村一两次。

我用自己的稿费,给学校盖了新的教室,买了新的课桌椅。

我还设立了一个“小风艺术奖学金”,专门用来奖励那些有绘画天赋,但家庭贫困的孩子。

我会在学校待上一个星期,给孩子们上美术课。

我教他们画画,给他们讲外面的世界。

我告诉他们,大山外面,有很高很高的楼,有很快很快的车,还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蓝色的大海。

我看到,那些孩子的眼睛里,闪烁着跟小风当年一样的,对未来的渴望和光芒。

而她,总是会搬个小板凳,坐在教室的最后面,微笑着看着我们。

有时候,我上完课,会跟她一起,坐在山坡上,看日落。

我们会聊起小风。

聊起那趟火车。

聊起那片海。

她的脸上,不再有悲伤。

她说,她觉得小风并没有离开。

他只是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变成了山间的清风,变成了每一个从大山里走出去的孩子的背影。

他用自己的方式,永远地活了下来。

我明白她的意思。

生命的意义,或许不在于长短。

而在于,它是否曾像一道光,照亮过别人。

小风是。

她也是。

她们,都成了我生命里的光。

指引着我,在人生的道路上,做一个温暖而坚定的人。

那趟回家的火车,那段意外的相遇,早已过去了许多年。

我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迷茫的年轻人。

我有了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家庭。

但我永远也忘不了,在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在一个摇摇晃晃的车厢里,一个平凡的女人,给我讲的那个关于梦想、生命和爱的故事。

它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让我的一生,都因此而变得丰盈,而有意义。

来源:一遍真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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