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太皇河岸两侧的麦田已泛起金黄,预示着又一个丰收的季节。王守业站在自家田埂上,眯着老眼望向这片陪伴了他一生的土地。
本文全部图片内容由ai辅助创作
太皇河岸两侧的麦田已泛起金黄,预示着又一个丰收的季节。王守业站在自家田埂上,眯着老眼望向这片陪伴了他一生的土地。
六十有五的他,脊背已微驼,但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仍有力地拄着拐杖。微风拂过他花白的胡须,带来麦穗沙沙作响的声音,这在他耳中胜过任何丝竹之音。
“爹,日头毒了,回屋歇着吧!”大儿子王忠厚从田那头走来,黝黑的脸上挂着汗珠,裤腿沾满泥土。他刚监督完长工们疏通灌溉渠,确保每块田都能喝上太皇河的水。
王守业点点头,由儿子搀扶着往宅院走。这五百亩田地,是王家人赖以生存的根本。自洪武年间祖上迁至此地,从开荒的三十亩起步,到如今连成片的沃土,每一寸都浸透着王家人的汗水。
“忠勤来信了,说县衙的水车改造工程已近尾声,过几日便能回来!”王忠厚道。
王守业脸上露出些许笑意,二儿子虽不常在身边,却也在县衙工房谋了正经差事,如今专研农具改良,算是不离根本。
唯有小儿子王忠远,让他放心不下。那孩子聪明伶俐,却总想着走捷径,年前竟说服他拿出一百五十两银子,与布商陈之信儿子合伙做生意。想起那白花花的银子可能打了水漂,王守业就夜不能寐。
“老三有信来吗?”他忍不住问。
王忠厚摇头:“自上月捎来口信说一切顺利,再无消息!”王守业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王家宅院是典型的淮北平原风格,青砖灰瓦,朴实无华。正厅悬挂着“勤俭传家”的匾额,王守业每日都要在此坐上一个时辰,望着匾额,回想父亲和祖父的教诲。
太皇河码头,一艘货船缓缓靠岸。王忠远敏捷地跳下船,回头向船上的陈乎明挥手告别。
“记住我的话,忠远,下次咱们投一千两,保准翻三番!”陈乎明喊道,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王忠远笑着点头,背起行囊匆匆往家赶。大半年未归,太皇河畔的风景依旧,但他的心境已大不相同。怀中那一百两银票沉甸甸的,证明了他的选择和能力。
回想起一年前,他费尽口舌才说服父亲出资。王守业最是保守,坚信“千买卖,万买卖,不如犁铧翻土块”。若不是两哥哥帮着说情,那一百五十两银子根本拿不到手。如今他凯旋,看父亲还有什么话说。
王家宅院出现在视野中,王忠远加快脚步。绕过一片麦田时,他看见大哥正弯腰检查麦穗情况。
“大哥!”他高声喊道。
王忠厚直起身,见是弟弟归来,黝黑的脸上绽开笑容:“可算回来了!爹日日念叨你呢!”
“爹在哪?”王忠远迫不及待地想展示自己的成果。
“在正厅呢。你这半年可好?瘦了些,但精神头不错!”
王忠远拍拍哥哥的肩膀:“好得很!晚些与你细说,我先去见爹!”
望着弟弟匆匆离去的背影,王忠厚摇摇头,继续查看麦穗。他这个三弟,永远风风火火,与这片土地沉稳的节奏格格不入。
王守业正在厅中擦拭祖传的玉如意,见小儿子进来,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他仔细打量风尘仆仆的儿子,见其面带喜色,衣衫整洁,不像落魄模样,心中的大石才稍稍落下。
“爹,我回来了!”王忠远声音洪亮,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嗯!”王守业放下玉如意,缓缓坐下,“这半年可顺利?”
“顺利极了!”王忠远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掏出银票,“您看,这是一百两!咱们的本钱回来了大半,而且库里的货还能分二百两呢!”
王守业接过银票,确是真金白银,心中惊讶却不露声色。他原以为能保本就不错,没想到真赚了钱。
“陈乎明分了三百多两呢!”王忠远继续道,“爹,若是当初咱们也多投些,现在就能像他一样赚三倍了!下次咱们投五百两,不,一千两!准能赚更多!”
王守业摩挲着手中的银票,许久不语。厅内静得能听见院中老槐树上知了的鸣叫。
终于,他长叹一声:“做生意,就像你现在这样,赚钱了就想着投更多,破败永远在下一次。你出去这半年,我每日提心吊胆,夜不能寐啊!”
王忠远热切的目光渐渐沉寂。他原以为父亲会为赚钱高兴,没想到还是这般反应。
“守着土地踏实!”王守业继续道,声音低沉而有力,“你大哥在家管着田庄,天天在我眼前,我看着也放心。咱家城里的铺子,原本只是用来采买家里缺的东西,卖一些多余的产出,并不像其他商人那般为赚取高利!”
王忠远欲言又止,父亲抬手制止了他。
“我知道你不服气。但你可知,咱们家发家实属侥幸?”王守业望向厅外无边的麦田,“当年太皇河一带人少地多,咱们祖上辛勤开荒,才得以成为这五百亩地的地主。如今年复一年,太皇河畔连能立一根针的地方都有主了。守业越来越不易,可千万不能因为越来越大的野心把家业赔进去啊!”
王忠远低头不语,他忽然注意到父亲比半年前苍老了许多,眼角的皱纹更深了,鬓角全白了。原来他在外奔波的这些日子,父亲日夜悬心至此。
“爹,我!”他喉头哽咽,说不下去。
王守业站起身,走到儿子面前,将银票塞回他手中:“这钱收入公账。爹还要求你一件事,莫要再冒险了。咱们王家根基在土地上,不在商场上!”
王忠远默默点头,不再提增加投资的事。
次日清晨,王忠远被熟悉的劳作声唤醒。他推开窗,见大哥已领着长工们下地干活。朝阳初升,给麦田镀上一层金边,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作物清香。
他忽然想起在京城看到的那些商人,虽然衣着光鲜,却终日忙忙碌碌,脸上难得有乡下人这般踏实的神情。
洗漱完毕,王忠远来到田间。王忠厚正指导长工们收割早熟的麦子,见他来了,笑着招手。
“来试试?还记得怎么割麦吗?”王忠厚递过一把镰刀。
王忠远接过,生疏地摆弄着。少时他也常下地干活,后来父亲让他管理城中铺子,就很少接触农活了。
他弯腰尝试割麦,动作笨拙,不一会儿就腰酸背痛。旁边几个老长工偷偷笑着,被王忠厚瞪了一眼才收敛。
“不容易啊!”王忠远直起腰,擦去额头的汗珠。
王忠厚笑道:“庄稼活,看着简单,门道多着呢。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候灌溉,什么时候收割,都有讲究。差一天,产量就能差上一成!”
休息时,兄弟二人坐在田埂上喝水。王忠厚说起今年风调雨顺,预计亩产可比去年多出两斗麦子。又说老二设计的新式水车如何提高了灌溉效率,还说父亲虽然嘴上不说,其实日日牵挂在外的小儿子。
王忠远静静听着,忽然问:“大哥,你就从没想过出去闯荡吗?”
王忠厚憨厚地笑笑:“怎么没想过?从前时常听人说扬州、苏州如何繁华,也心动。但后来想明白了,人各有命。我的根就在这里,看着种子发芽,禾苗抽穗,庄稼丰收,这种踏实感,什么也换不来!”
他抓起一把泥土,让王忠远感受:“你看这土,多肥!黑油油的,攥一把仿佛能捏出油来。咱们祖辈在这里洒了多少汗水,才让这片土地如此肥沃?这是根基啊,老三。生意如流水,今天来明天去,只有这地,永远在那里,只要你肯付出,它就给你回报!”
王忠远若有所思。
三日后,王忠勤从县衙归来。晚饭时,王家难得团聚。
王忠勤兴致勃勃地讲述他改造水车的经历,如何调整叶片角度,如何优化传动装置,使效率提高了三成。王守业听得认真,不时提出问题。
“若是全县推广,明年咱们这带的收成还能更好!”王忠勤最后说。
王守业满意地点头,转而问王忠远:“你呢?今后有什么打算?”
全桌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王忠远身上。
他放下筷子,郑重道:“爹,我想好了。城里的铺子我会继续好生管着,但不再做冒险生意。就如您说的,咱们以农为本,铺子就用来采买家用,售卖余粮!”
王守业眼中闪过欣慰的光芒。
王忠远继续道:“这次与陈乎明合作,我发现有钱人对优质麦粉很是青睐。普通麦粉一石卖六钱,若是磨成精粉,包装好,能卖到八钱银子。咱们不如自家麦子自家加工,利润就能增加不少!”
王忠勤拍手道:“这主意好!我可以改良水磨!”
王忠厚也点头:“咱们的麦子品质本就好,若是自家加工,更能保证质量!”
王守业抚须沉思片刻,终于露出笑容:“这个主意稳妥。不离根本,又能增加收益。就按你说的办吧!”
晚饭后,王守业将三个儿子叫到书房,取出账本。“今日咱们好好算算家底!”他摊开账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王家数十年的收支情况。
五百亩田地,按照年景好坏,每年约收入五百两银子。除去赋税、长工工钱、种子农具等开销,净余二百两左右。家中积蓄连同这次王忠远赚回的一百两,共计一千三百两。
王守业道:“这些银子,我本打算再买些地。但如今好田难寻,差田又不值得。忠远的主意提醒了我,咱们或许该建个磨坊,不仅磨自家的麦子,也可为乡邻加工,收些加工费!”
王忠勤立即道:“我可以设计水磨,就建在太皇河支流上,利用水力,节省人力!”
王忠厚点头:“邻村李家庄就缺个好磨坊,每次都要运到城里去磨,费时费力。若咱们建了,定能吸引不少主顾!”
王忠远没想到自己的建议得到全家支持,心中暖融融的。这与他和陈乎明合作的感觉完全不同。没有那么刺激,却更加踏实温暖。
一个月后,王家磨坊开工建设。王忠勤全身心投入设计,王忠厚组织人力施工,王忠远则负责材料采购和账目管理。
王守业每日都到工地查看,虽不插手具体事务,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指导。
那日傍晚,父子四人站在太皇河畔,看着初具规模的磨坊基地。夕阳西下,河水被染成金红色,对岸的稻田在微风中泛起波浪。
王守业忽然道:“你们知道咱们王家为何能在这太皇河畔立足吗?”
三个儿子摇头。
“不是因为咱们比别人聪明,而是因为咱们记住了根本!”王守业声音低沉,“土地是根,根深才能干壮,干壮才能叶茂。生意场上的钱,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有土地上的收获,才是最实在的!”
他转向王忠远:“爹不是不明白做生意能赚钱,但风险太大。咱们王家输不起啊。这次你提出的磨坊主意好,正因为不离根本,在农业基础上延伸,稳妥!”
王忠远终于完全理解了父亲的苦心。他想起在京城看到的那些商人,今日富可敌国,明日可能就倾家荡产。而家乡的土地,年年都有产出,永不停歇。
“我明白了,爹。以后咱们就稳稳地走,不离根本!”王忠远郑重道。
王守业欣慰地点头,太皇河水静静流淌,见证着这片土地上又一个家族的传承与坚守。夕阳的余晖中,王守业仿佛看到父亲和祖父的身影,他们站在稻田尽头,微笑着点头。
来源:五官小郎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