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抓着医生的白大褂，我语无伦次：“真的？医生，真的找到了？我儿子有救了！”

医生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插进我的心脏。

“配型成功了，是唯一的供体。”

我浑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地涌向头顶。

抓着医生的白大褂，我语无伦次：“真的？医生，真的找到了？我儿子有救了！”

医生脸上却没有喜悦，他扶了扶眼镜，面色凝重地看着我身后的男人。

我的丈夫，陈辉。

“但是，陈先生……医院这边同时也收到了另一位病人的加急申请，叫宋雅。”

“经过基因库比对，这位宋雅小姐，和你们找到的供体，也是100%匹配。”

宋雅。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开。

我猛地回头，死死盯着陈辉。

他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嗫嚅着，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我的心，一寸寸沉入深不见底的冰窖。

医生还在说着什么，声音遥远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情况特殊，供体只有一个，按照规定，需要家属和院方，以及供体本人共同协商决定……”

“但是，供体那边已经表态了，他把选择权，交给了陈先生您。”

“因为，当初找到他、并且承诺给他巨额报酬的人，是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辉身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冲刷耳膜的嗡鸣。

我的儿子乐乐，躺在无菌病房里，才五岁，白血病已经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形。

他是我的命。

陈辉也是这样说的，他说乐乐是他的命根子。

现在，他的命根子，和他的白月光，被同时放在了天平的两端。

而他，是那个唯一可以拨动指针的人。

我看着他，眼里带着最后一丝乞求。

他也是为人父的，虎毒不食子，他不会的，他一定不会的……

陈辉终于抬起了头，他避开了我的目光，看向医生，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医生……”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我选……”

我的呼吸，停滞了。

“……救宋雅。”

轰——

世界在我眼前分崩离析。

我什么都听不见了，只看见陈辉的嘴唇在动，看见医生震惊的表情，看见周围护士们无法理解的眼神。

那些眼神，像无数根针，扎在我身上。

疼。

疼得我快要死掉了。

我怎么也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和陈辉，是从一无所有奋斗到今天的。

我们是大学同学，在那个白衣飘飘的年代，他是学生会主席，意气风发，而我，只是图书馆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人人都知道，他心里有个白月光，叫宋雅。

一个像晨曦一样美好的女孩，家境优越，才华横溢，是舞台上永远的焦点。

而我，是那种扔进人堆里就找不着的普通人。

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直到宋雅的父母，带着她远赴重洋。

据说，是为了更好的前程。

陈辉的世界，在那一天崩塌了。

他喝得酩酊大醉，在学校的湖边，拉着我的手，一遍遍地问：“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配不上她？”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笨拙地陪着他，给他递水，听他倾诉。

毕业后，他决定创业。

所有人都反对，包括他的父母，他们觉得他一个农村出来的穷小子，没背景没人脉，创业就是死路一条。

只有我支持他。

我拿出了我父母给我攒的嫁妆钱，又去打了三份工，白天在公司做文员，晚上去餐厅端盘子，周末去做家教。

那几年，我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

我把所有省下来的钱，都给了陈辉。

他租了一个小小的办公室，没日没夜地写代码，跑业务。

最难的时候，我们俩分一碗泡面，他吃面，我喝汤。

他对我说：“林晚，等我成功了，我一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我信了。

后来，他的公司真的做起来了。

我们买了房，买了车，从那个潮湿的地下室，搬进了宽敞明亮的大平层。

他向我求婚的那天，没有鲜花，没有钻戒，只有一句朴实的话。

“林晚，嫁给我吧，以后，我养你。”

我哭得稀里哗啦。

我的父母，拉着我的手，对陈辉说：“我女儿跟了你，吃了太多苦，你以后可得好好对她。”

陈辉拍着胸脯保证：“爸，妈，你们放心，我陈辉这辈子，绝不负林晚。”

婚后的生活，确实很幸福。

尤其是在乐乐出生后。

陈辉抱着那个小小的、软软的婴儿，笑得像个傻子。

他说：“老婆，谢谢你，给我一个完整的家。”

他给儿子取名“乐乐”，希望他一辈子都快快乐乐。

公司越做越大，陈辉也越来越忙。

他开始频繁地出差，应酬。

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的酒气和香水味也越来越重。

我不是没有过怀疑，但我总是告诉自己，男人在外打拼不容易，我要理解他，支持他。

直到那天，我在他的西装口袋里，发现了一张音乐会的门票。

两张。

日期，是他告诉我他要去邻市出差的那天。

而音乐会的主角，是刚刚归国，开了个人演奏会的宋雅。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我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地把票放了回去。

那天晚上，他很晚才回来，带着一身疲惫。

我给他放好洗澡水，状似无意地问：“今天出差顺利吗？”

他眼神闪躲了一下，含糊道：“还行，就是有点累。”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有点陌生。

真正让我感到恐慌的，是乐乐的病。

诊断书下来的那天，天是灰色的。

白血病。

这三个字，像三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陈辉抱着我，安慰我：“别怕，老婆，有我呢，倾家荡产，我也要治好儿子。”

那段时间，他确实做到了一个父亲该做的一切。

他动用所有的人脉，找最好的医生，用最贵的药。

他守在乐乐的病床前，给儿子讲故事，陪他玩游戏，笨拙地学着给他按摩。

我一度以为，那个曾经和我同甘共苦的男人，又回来了。

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骨髓移植。

可是，乐乐的血型太特殊了，在骨髓库里，迟迟找不到合适的配型。

我们只能发动所有的亲戚朋友，去做了检测。

结果，都让人失望。

陈辉开始把希望寄托在一些民间渠道上，他花重金，委托各种机构，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合适的供体。

就在我们快要绝望的时候，希望来了。

一个远在边陲小镇的年轻人，配型成功了。

陈辉欣喜若狂，立刻订了机票，亲自飞了过去。

他说，他要当面感谢这位恩人。

他要去办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我信了。

我满心欢喜地在医院里，等着他带着天大的好消息回来。

可是，我等来的，却是他和宋雅同时出现在医院的消息。

以及，那个残忍的，二选一。

原来，宋雅也病了。

和乐乐一样，也是白血病。

原来，陈辉动用所有资源，不惜重金寻找的，从来就不只是为了我们的儿子。

甚至，主要是为了她。

我的世界，在他说出“救宋雅”那三个字的时候，彻底坍塌了。

“为什么？”

我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陈辉！那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他被我摇晃着，脸色灰败，眼神里满是痛苦和挣扎。

“林晚，你冷静点……”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我儿子在里面等死，你却要把救命的机会，给你那个初恋情人！”

我的声音，尖利得像要划破整个医院的走廊。

周围的人，对着我们指指点点。

陈辉的父母，我的公公婆婆，闻讯赶来。

婆婆一看到这场景，立刻冲了上来，一把将我推开。

“你这个疯婆子！在这里发什么疯！”

我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冰冷的墙上，后背生疼。

可再疼，也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我看着这个曾经对我嘘寒问暖的婆婆，此刻，她的脸上写满了厌恶和不耐烦。

“妈，你怎么能……”

“我怎么了？小雅是个多好的姑娘，要不是当年她出了国，哪有你什么事？”

婆婆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字字诛心。

“她为了我们家阿辉，这么多年在国外一直单身，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得了这种病，我们救她，不是应该的吗？”

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应该的？那乐乐呢？乐乐是你们的亲孙子啊！”

“孙子没了，可以再生！”

婆婆脱口而出。

“阿辉还年轻，你也能生，怕什么？可小雅要是没了，那阿辉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公公。

他低着头，抽着烟，从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也没有看病房里的孙子一眼。

我再看向陈辉。

他站在他父母的身后，低着头，默认了这一切。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儿子的命，是可以随时被牺牲掉的。

是为了成全他陈辉的“情深义重”。

是为了偿还他那可笑的，所谓的“亏欠”。

我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以为自己嫁给了爱情。

我当初真是蠢得可怜，才会相信他们一家人，会把我当成真正的家人。

“好。”

我擦干眼泪，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真是好一家人。”

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陈辉，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伟大呢？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要了。”

陈辉的身体震了一下，他抬起头，眼里满是血丝。

“林晚，不是你想的那样……宋雅她……她的情况比乐乐更紧急……”

“闭嘴！”

我厉声喝断他。

“我不想听你这些虚伪的借口。”

“紧急？再紧急，有我儿子的命重要吗？”

“在你心里，我儿子，是不是从来就比不上你的白月光？”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婆婆在一旁帮腔：“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阿辉救小雅，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好！小雅家里有的是钱，有的是人脉，她好了，以后能帮我们阿辉多少？你懂什么！”

“为了这个家？”

我冷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讽刺。

“说得真好听啊。”

“你们陈家人的算盘，打得真是精明。”

“用我儿子的命，去换你们家的锦绣前程？”

“你们也配！”

“你……你这个泼妇！反了天了你！”

婆婆气得扬起手，就要朝我脸上扇过来。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我的力气，大得惊人。

“别碰我。”

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从今天起，你们陈家的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再碰我一下。”

婆-婆被我的眼神吓到了，愣在原地。

我甩开她的手，转向陈辉。

那一刻，我心如死灰。

但我的大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哭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乞求，只会让他们觉得我软弱可欺。

对付这群自私自利的冷血动物，我只能比他们更狠，更绝。

我看着陈辉，缓缓地，扯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陈辉，我们谈谈吧。”

他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突然这么冷静。

“谈什么？”

“谈离婚。”

这两个字，我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两颗重磅炸弹，在他们一家人中间炸开。

婆婆最先反应过来，尖叫道：“离婚？你想得美！你想分我们家财产？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我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目光始终锁定在陈辉的脸上。

“陈辉，你听清楚了。”

“这家公司，是你婚后创立的。按照婚姻法，这是我们的夫妻共同财产。我要分一半，合情合理。”

“我们现在住的房子，婚后买的，写的我们两个人的名字，我要分一半，天经地义。”

“你车库里的那几辆车，你银行卡里的存款，你手里的股票和基金，所有的一切，都是夫妻共同财产。”

“我要离婚，现在就离。我们去找最好的律师，清算我们所有的财产，一分一毫，都给我算清楚了。”

陈辉的脸色，一寸寸地白了下去。

他公司的市值，已经上亿。

如果现在离婚，他至少要分给我一半。

这意味着，他的公司，可能会因为资金链断裂，直接破产。

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会在瞬间，化为泡影。

婆婆也傻眼了，她张着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只想着不能让我分走陈家的财产，却忘了，这些财产，本来就有我的一半。

“你……你敢！”她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

“你看我敢不敢。”

我迎上她的目光，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陈辉，我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我转向他，声音冷得像冰。

“是选择保住你的万贯家财，你的上市公司，你的社会地位，然后，用那个供体，救我们的儿子。”

“还是选择为了你的白月光，散尽家财，从头再来。”

“你别忘了，当初你创业的第一笔钱，是我给你的。我能把你捧上天，就能让你，重新摔回泥里。”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还有一丝……恐惧。

他大概从来没有想过，那个一向温顺、隐忍、对他言听计从的林晚，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以为，我只会哭，只会闹，只会求他。

他以为，他拿捏住了我所有的软肋。

可他忘了，当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林晚，你一定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绝？”

我笑了。

“比起你，放弃亲生儿子的性命，去救另一个女人，我这点手段，算得了什么？”

“陈辉，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我是在通知你。”

“给你十分钟时间考虑。十分钟后，你要是还没想好，我就立刻给我请的律师打电话。”

“到时候，我们法庭上见。”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走向乐乐的病房。

我的后背，挺得笔直。

我知道，这一刻，那个曾经天真、软弱的林晚，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一个为了儿子，可以化身恶鬼的母亲。

我推开无菌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乐乐睡着了，小小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他的手背上，插着针管，透明的液体，正一滴一滴地，流进他幼小的身体里。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我轻轻地坐在他的床边，握住他冰凉的小手。

“乐乐，别怕。”

“妈妈在呢。”

“妈妈一定会救你的，一定会的。”

我一遍遍地，在他的耳边呢喃。

既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我自己听。

我不能倒下。

为了我的儿子，我必须坚强。

十分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陈辉走了进来，他的身后，没有他的父母。

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颓败，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眼神复杂。

“林晚。”

他开口，声音嘶哑。

“我同意。”

“用那个供体，救乐乐。”

我的心，猛地一颤。

悬在半空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但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因为我知道，这不是因为父爱。

这是权衡利弊之后，最冷酷，最理智的交易。

他选择了他的钱，他的公司，他的地位。

而不是，我的儿子。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他又说。

我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

“宋雅那边，手术的费用，我要出。”

“而且，我们不能离婚。”

我笑了。

“陈辉，你是不是觉得，你今天做了多大的让步？”

“你是不是以为，这件事过去之后，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沉默了。

“我告诉你，不可能了。”

“从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完了。”

“离婚，是必须的。但不是现在。”

“等乐乐做完手术，身体康复，我们就去办手续。”

“至于宋雅……”

我顿了顿，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她的手术费，你要出，可以。用你自己的钱，我不管。”

“但是，夫妻共同财产里的每一分钱，你都休想动。”

“如果你敢动，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他的拳头，在身侧紧紧地握起，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知道，我的话，刺痛了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一个男人，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却连钱都拿不出来。

这对他来说，是奇耻大辱。

可我，就是要让他痛。

让他知道，背叛，是要付出代价的。

“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都依你。”

他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我叫住他。

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陈辉，我希望你记住。”

“乐乐的命，是我，从你和你那伟大的爱情里，硬生生抢回来的。”

“以后，你，还有你们陈家的人，都不配再靠近他。”

“他，只有我一个妈妈。”

他的背影，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良久，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我趴在乐乐的床边，放声大哭。

接下来的几天，陈辉果然没有再来打扰我们。

他只是默默地，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供体被接到了医院，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

乐乐的手术，被安排在了一周后。

那几天，我寸步不离地守在乐乐身边。

我给他讲故事，陪他画画，告诉他，很快，他就可以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去上幼儿园，去公园里奔跑了。

他似懂非懂地看着我，用小手摸着我的脸。

“妈妈，不哭。”

我的心，又酸又软。

手术那天，天气很好。

乐乐被推进手术室前，对我笑了笑。

“妈妈，等我出来。”

“好，妈妈等你。”

我看着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整个人，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是煎熬。

陈辉来了，他站在走廊的另一头，远远地看着我，没有靠近。

他的父母，没有来。

我也不想见到他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容。

“手术很成功。”

我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陈辉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扶住了我。

我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

可是，我没有力气了。

我靠在他的怀里，眼泪，无声地滑落。

是喜悦的泪水。

也是绝望的泪水。

我的儿子，得救了。

可我的家，没了。

乐乐被转入了重症监护室，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

我每天都守在外面，透过玻璃窗，看着他一点点地好起来。

他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医生说，他的恢复情况，比预想的要好很多。

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而我，也该处理，我和陈辉之间的事情了。

我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门口见。”

他很快回复了一个字。

“好。”

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

从我们相识，到相爱，再到如今的相看两厌。

十年青春，喂了狗。

我曾经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现在才发现，那不过是我自己编织的一场梦。

梦醒了，只剩下一地狼藉。

第二天，我准时到了民政局。

陈辉已经在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身形挺拔，却掩不住满身的憔悴。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默默地，走完了所有的流程。

当工作人员，把那本红色的离婚证，递到我手里的时候。

我的心， strangely, 很平静。

没有不舍，没有怨恨。

只有一种，解脱。

从民政局出来，外面阳光刺眼。

“林晚。”

陈辉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房子，车子，都留给你和乐乐。”

“公司，我会折现一半，打到你的账户上。”

“以后，乐乐的抚养费，我也会按时支付。”

他说得很快，像是在背诵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我转过身，看着他。

“不用了。”

他愣住了。

“公司，是你的心血，我不要。”

“房子，是我们的家，我要。但，我会按照市价，把我该付给你的那一半，折算给你。”

“车子，你开走吧，我带着乐乐，也用不上。”

“至于抚养费……”

我笑了笑，“我养得起我的儿子。”

陈辉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陈辉，我跟你在一起，不是为了你的钱。”

“现在离开你，也不是为了分你的钱。”

“我只是想，活得有尊严一点。”

“我不想以后乐乐长大了，别人指着他的脊梁骨说，他妈妈，是靠着离婚，才发家致富的。”

“我也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的牵扯。”

“我们之间，两清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

我走得很快，很决绝。

我怕我一回头，就会看到他受伤的眼神。

我怕我，会心软。

可是，我不能。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有些信任，一旦崩塌，就再也无法重建。

我们，回不去了。

处理完离婚的事情，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乐乐，转到了另一家医院。

我不想，再在这里，碰到任何我不想见到的人。

尤其是，宋雅。

我不知道她最后怎么样了。

陈辉有没有找到新的供体救她。

我也不想知道。

她的死活，与我无关。

我带着乐乐，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用我这些年攒下的积蓄，加上陈辉硬塞给我的那部分房款，在离医院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套小房子。

房子不大，但很温馨。

我把它布置成了乐乐喜欢的样子，墙上贴满了奥特曼的贴纸。

乐乐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

他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话也多了起来。

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趴在窗台上，看外面的车水马龙。

他说：“妈妈，等我好了，你带我去坐大飞机，好不好？”

“好。”我抱着他，亲了亲他的额头。

“妈妈带你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

我以为，我和陈辉，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很虚弱，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是……林晚吗？”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是，宋雅。”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我下意识地，就想挂掉电话。

可是，她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我，僵在了原地。

“林晚，求求你，见我一面吧。”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

“但是，这件事，关系到乐乐。”

“我必须，当面告诉你。”

关系到乐乐？

我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能有什么事，会关系到我的儿子？

是威胁？还是……别的什么？

我的手，紧紧地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在哪里见？”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们约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我到的时候，宋雅已经在了。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头发很短，应该是化疗的缘故。

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瘦得像一片纸，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和我记忆中，那个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女孩，判若两人。

她看到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你坐着吧。”我淡淡地说。

我在她对面坐下，没有点任何东西。

“说吧，什么事。”

我开门见山，不想跟她有任何多余的废话。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不安。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你……先看看这个。”

我垂下眼，看向那份文件。

封面上，是几个刺眼的大字。

“亲子鉴定报告”。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我。

我颤抖着手，翻开了报告。

在最后一页，结论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

“排除陈辉与陈乐（乐乐的大名）之间存在亲生血缘关系。”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手里的报告，飘然落地。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乐乐，不是陈辉的儿子？

那他是谁的儿子？

我的儿子！

我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

“这……这是假的！”

我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宋雅。

“是你伪造的！你想干什么！”

宋雅的眼圈，红了。

“林晚，对不起。”

“这件事，是我和陈辉，一起瞒着你的。”

“对不起？”

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一句对不起，就想抹掉这一切吗？”

“你们到底，还瞒着我什么！”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

宋雅的眼泪，掉了下来。

她从包里，又拿出了一份文件。

是一份病历。

“乐乐他……他得的不是普通的白血病。”

“他得的，是一种罕见的，遗传性血液病。”

“这种病，有很大概率，会遗传给下一代。”

“而我……”

她抬起头，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我就是这种病的携带者。”

“所以，乐乐的病，是遗传自……”

我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了。

我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

一个荒唐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在我脑海中，疯狂地滋长。

“不……不可能……”

我摇着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当年，我出国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宋雅的声音，充满了痛苦的回忆。

“我不敢告诉陈辉，也不敢告诉我家里人。”

“我一个人，在国外，偷偷地生下了孩子。”

“可是，那个孩子，生下来就……就……”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

“他生下来，就得了这种病，没过多久，就夭折了。”

“医生告诉我，我这辈子，可能都无法拥有一个健康的孩子了。”

“我当时，万念俱灰。”

“直到，我回国，再次遇到陈辉。”

“他告诉我，他结婚了，还有一个很可爱的儿子。”

“我当时，真的很嫉妒你，林晚。”

“我嫉妒你，可以拥有我这辈子，都无法拥有的幸福。”

“后来，乐乐生病了。”

“陈辉带着乐乐的基因样本，来找我，问我认不认识这方面的专家。”

“当我看到乐乐的基因序列时，我整个人都懵了。”

“因为，那和我夭折的那个孩子的基因序列，几乎一模一样。”

“我当时就有一个猜测……”

“于是，我偷偷地，拿了乐乐的样本，和我自己的，做了比对。”

“结果……”

她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结果，乐乐，是我的儿子。”

“亲生儿子。”

我的世界，天旋地转。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听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

乐乐，是宋雅的儿子？

那我的儿子呢？

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那个孩子，去哪了？

“当年，你生孩子的那家医院……”

宋雅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那家医院，妇产科的主任，是我家的一个远房亲戚。”

“我回国后，找到了她。”

“她承认了。”

“当年，我生下孩子后，孩子就被诊断出有先天性的疾病。”

“她怕我家里人怪罪，也怕影响到医院的声誉。”

“所以，她就……就把我的孩子，和另一个同一天出生的，健康的孩子，调换了。”

“而那个孩子，就是你的儿子。”

我的身体，晃了晃，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我的儿子……

我的亲生儿子……

在出生的第一天，就被人，偷走了。

而我，却替别人，养了五年的儿子。

我付出了我全部的爱，全部的心血。

我甚至，为了救他，不惜和陈辉闹到离婚的地步。

到头来，却发现，这一切，都是一个骗局。

一个天大的，荒谬的骗局。

“那我的儿子呢？”

我抓住她的手，指甲，深深地陷进了她的肉里。

“我的亲生儿子，现在在哪里！”

宋雅被我抓得生疼，脸上却只有愧疚。

“他……他被送到了宋家。”

“我的父母，一直以为，他就是我的儿子。”

“他们，很疼他。”

“给他取名叫，宋安。”

宋安。

愿他一生，平安顺遂。

真是个好名字。

可是，他本该叫乐乐的。

他本该，在我的身边，快快乐乐地长大。

“陈辉，他也知道，是不是？”

我看着宋雅，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宋雅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他……他也是在乐乐生病后，才知道的。”

“他当时，也很震惊，很痛苦。”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他怕你，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怕你，会不要乐乐了。”

“所以，他才选择，瞒着你。”

“至于医院里那场选择……”

宋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

“那不过是，我们俩，演给你看的一场戏罢了。”

“什么？”我愣住了。

“供体，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

“而那个供体，就是我。”

“我的病，早就已经到了晚期，任何治疗，都没有意义了。”

“我之所以答应陈辉，配合他演这场戏，就是想用这种方式，把乐乐，彻底地，托付给你。”

“因为我知道，只有你，才会像爱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去爱他。”

“陈辉他……他虽然知道了乐乐不是他亲生的，但他对乐乐的感情，是真的。”

“他之所以选择救我，不是因为他爱我。”

“而是因为，他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

“他想用这种方式，逼你恨他，逼你离开他。”

“他觉得，只有这样，你才能带着乐乐，开始新的生活，不再被他，被我们宋家，所拖累。”

“他把公司，房子，所有的钱，都留给你，也是希望，你和乐乐以后，能过得好一点。”

我听着宋雅的话，只觉得，荒谬，可笑。

一场戏？

一场为了我好，而精心设计的戏？

他们凭什么？

他们凭什么，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来决定我的人生？

他们凭什么，剥夺我作为一个母亲，知道真相的权利？

“所以，你们所有人都知道真相。”

“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被你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看着宋雅，一字一句地问。

“你们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宋雅的脸，白得像一张纸。

“林晚，对不起，我们……”

“别再跟我说对不起了！”

我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宋雅，你听着。”

“乐乐，是我的儿子。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是我，把他从小养到大。是我，在他生病的时候，日夜守着他。”

“你，不过是给了他生命而已。”

“你没有尽过一天做母亲的责任，你就不配，当他的妈妈。”

“还有，陈辉。”

“你回去告诉他。”

“我林晚，不是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木偶。”

“我的感情，我的尊严，不是他可以随意践踏的。”

“他以为他很伟大吗？他以为他做出了多大的牺牲吗？”

“不，他只是一个，自私，懦弱，又自以为是的骗子！”

“你们所有的人，都是骗子！”

说完，我抓起桌上的那两份报告，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咖啡馆。

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我只知道，我必须离开这个地方。

离开这个，充满了谎言和欺骗的城市。

我的脑子里，乱成一团。

乐乐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我的亲生儿子，在别人家里，叫着别人爸爸妈妈。

而我，却对此，一无所知。

我该怎么办？

我是该去宋家，把我的儿子，抢回来？

还是，继续守着乐乐，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我的心，像被撕成了两半。

一边，是血脉相连的亲情。

一边，是五年朝夕相处的感情。

我该如何选择？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不知不

觉，走到了乐乐所在的医院。

我站在楼下，抬头，看着乐乐病房的窗户。

那个小小的身影，正趴在窗台上，朝下望着。

他好像，看到了我。

他冲着我，用力地，挥着手。

脸上，是灿烂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笑容。

我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我跑进医院，冲上楼，推开病房的门。

“妈妈！”

乐乐看到我，迈着小短腿，朝我跑了过来，一头扎进我的怀里。

“妈妈，你回来啦！乐乐好想你！”

我抱着他，紧紧地，抱着他。

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妈妈也想你，宝贝。”

我的声音，哽咽了。

“妈妈，你怎么哭了？”

乐乐抬起头，用他的小手，笨拙地，擦去我脸上的泪水。

“是不是有人，欺负妈妈了？”

“乐乐帮你去打他！”

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清澈的，充满了担忧的眼睛。

我的心，在那一刻，做出了决定。

血缘，真的那么重要吗？

对我来说，重要的，是眼前这个，会因为我哭而心疼，会说要保护我的孩子。

他叫我妈妈。

他就是我的儿子。

这一点，谁也改变不了。

至于，我的那个亲生儿子……

宋安。

他在宋家，被当成宝贝一样疼爱着。

有优渥的生活，有爱他的家人。

如果我贸然出现，告诉他真相。

那对他，对宋家，对乐乐，都是一种残忍的伤害。

两个孩子的人生，都会因此，而天翻地覆。

我不能那么自私。

就让这个错误，继续下去吧。

就让这个秘密，永远地，烂在我的肚子里。

我擦干眼泪，对乐乐笑了笑。

“没有，妈妈是高兴。”

“因为，我们家乐乐，很快就要康复出院了。”

“真的吗？”乐乐的眼睛，亮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

我把他抱起来，走到窗边。

“等乐乐好了，妈妈就带你离开这里。”

“我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好不好？”

“好！”

乐乐在我的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身上。

暖暖的。

我知道，未来的路，会很难走。

但是，只要有乐乐在，我就有无穷的勇气和力量。

我会给他，全部的爱。

我会让他，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然而，我还是低估了命运的残酷。

也高估了陈辉和宋家的底线。

就在我准备带着乐乐离开的前一天。

我的病房里，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是陈辉，和一对看起来雍容华贵的中年夫妇。

我想，他们应该就是宋雅的父母了。

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

以及，一个律师。

“林晚。”

陈辉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

“我们，还是谈谈吧。”

我把乐乐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他们。

“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谈的。”

那个贵妇人，也就是宋雅的母亲，走了上来。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傲慢。

“你就是林晚？”

“我女儿都跟你说了吧？”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真相，就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把孩子，还给我们。”

她的语气，不是商量，是命令。

我气笑了。

“还给你们？”

“他是我的儿子，我凭什么，要还给你们？”

“你的儿子？”

宋母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别忘了，你生的那个，是个病秧子。”

“是我们宋家，给了你一个健康的孩子，让你享受了五年的天伦之乐。”

“你应该，感谢我们才对。”

“现在，我们只是想，把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拿回来而已。”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是他们，偷走了我的孩子。

现在，却说得，像是对我天大的恩赐。

“我再说一遍。”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乐乐，是我的儿子。”

“谁也别想，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冥顽不灵！”

宋母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身后的律师，走上前来，递给我一份文件。

“林女士，这是抚养权变更的起诉书。”

“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乐乐，也就是宋乐，与您之间，不存在任何血缘关系。”

“他的亲生母亲，是宋雅女士。”

“从法律上来说，您，没有任何资格，再继续抚养他。”

“如果您执意不肯交出孩子，那么，我们只能，法庭上见了。”

“到时候，您不仅会失去孩子，可能还会因为涉嫌拐卖，而承担刑事责任。”

律师的话，像一把把尖刀，插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他们，看着他们那一张张，冷漠而又得意的脸。

我明白了。

宋雅那天来找我，跟我说的那番话，根本不是什么忏悔。

那只是，他们计划的第一步。

他们先用亲情和愧疚，来动摇我，麻痹我。

然后再用法律和威胁，来逼迫我，击垮我。

他们一步步，设好了圈套，就等着我，往里跳。

好狠的计策。

好毒的人心。

“妈妈……”

乐乐从我身后，探出小脑袋，怯生生地看着他们。

他虽然听不懂我们在说什么，但他能感觉到，气氛的紧张和压抑。

他害怕了。

我蹲下身，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乐乐别怕，妈妈在。”

我抬起头，看着陈辉。

这个我曾经爱过的男人。

这个我儿子的，名义上的父亲。

“陈辉，这也是你的意思吗？”

我问他。

“你也要，从我身边，抢走乐乐吗？”

陈辉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可是，他身边的宋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他立刻，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低下头，避开了我的目光。

“林晚，这是对所有人都好的结果。”

“乐乐回到宋家，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而你的亲生儿子，宋安，我们也会……”

“闭嘴！”

我不想再听他说下去。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凌迟我的心。

我站起来，看着他们，笑了。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吗？”

“你们以为，有钱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我告诉你们，不可能！”

“乐乐是我的命，谁想抢走他，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我的决绝，似乎让他们有些意外。

宋母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她对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

那几个保镖，立刻，朝我逼了过来。

我下意识地，把乐乐护得更紧了。

“你们要干什么！”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想抢孩子吗！”

我的声音，吸引了走廊里的护士和病人。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宋家的人，显然不想把事情闹大。

宋母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我们走！”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带着人，转身离开了。

陈辉走在最后。

他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用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林晚，别挣扎了，你斗不过他们的。”

“为了乐乐好，放手吧。”

我看着他，只觉得，无比的恶心。

病房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我抱着乐乐，身体，却还在不停地发抖。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必须，尽快带着乐乐离开。

可是，我能去哪里呢？

这个世界这么大，哪里，才是我们的容身之所？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清冷的，女人的声音。

“是林晚女士吗？”

“我是秦律师。”

“有人，委托我，全权处理您和宋家的抚养权纠纷案。”

“如果您方便的话，我们，可以见一面吗？”

我的心，猛地一跳。

有人，在帮我？

会是谁？

我满腹疑虑地，答应了和这位秦律师见面。

见面的地点，还是那家咖啡馆。

秦律师比我先到。

她看起来三十多岁，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气质，沉稳而又锐利。

她看到我，站起来，对我笑了笑。

“林女士，你好。”

“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关于这场官司，你不用担心。”

“我们，必胜。”

她的话，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可是，我却高兴不起来。

“秦律师，我不明白。”

“宋家有权有势，他们有最好的律师团队，有伪造的证据链，我们，拿什么跟他们斗？”

秦律师笑了。

“他们有证据，我们，也有。”

她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支录音笔，和几张照片，推到我面前。

“你，先听听这个。”

她按下了播放键。

录音笔里，传出了宋雅和她母亲的对话。

“妈，我们这么做，是不是太残忍了？”

“对林晚，对那两个孩子，都太不公平了。”

“公平？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公平？”

“要怪，就怪她林晚命不好，生了个有病的孩子。”

“我们宋家的血脉，绝对不能流落在外。”

“那个叫宋安的孩子，必须改回姓宋。”

“至于乐乐……他本来就是我们宋家的人，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可是，陈辉那边……”

“你放心，他不敢不听话。他的公司，现在有一半的业务，都得仰仗我们宋家。他要是敢不听话，我就让他，立刻破产！”

“还有林晚，一个没钱没势的女人，能翻出什么浪来？”

“我已经找人查过了，她父母，就是乡下的普通农民。她自己，也没什么能耐。”

“到时候，给她一笔钱，把她打发了就是了。”

“要是她不识好歹，就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们早就设计好的。

连我的家庭背景，他们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只，可以随意拿捏的蚂蚁。

“这些，你是怎么拿到的？”我问秦律师。

“这个，你不用管。”

秦律师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你再看看这些照片。”

我拿起照片。

照片上，是宋父，和一个男人，在一家高档会所里，推杯换盏的场景。

而那个男人，我认识。

是当年，我生孩子那家医院的，院长。

“宋家能让院长，冒着吊销执照的风险，帮他们偷换孩子，修改病历，你以为，靠的只是那点远房亲戚的关系吗？”

秦律师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这里面，牵扯到的利益输送，和权钱交易，足够他们，牢底坐穿了。”

我的心，狂跳了起来。

我看着眼前的秦律师，忽然觉得，她没有那么简单。

“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帮我？”

秦律师看着我，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缓缓地开口。

“我不是在帮你。”

“我是在，帮我自己。”

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放在桌上。

照片上，是一个笑得很甜的女孩。

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年纪。

“她叫，秦悦。”

“是我的妹妹。”

“也是，陈辉的，大学学妹。”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当年，陈辉的公司，在起步阶段，遇到了很大的资金困难，几近破产。”

“是我妹妹，拿出了她所有的积蓄，还背着家里，借了很大一笔钱，投给了陈辉。”

“可以说，没有我妹妹，就没有陈辉的今天。”

“可是，后来呢？”

秦律师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陈辉的公司，上市了。他成了年轻有为的企业家。”

“而我妹妹，却因为替他还债，被高利贷逼得，跳楼自杀了。”

“直到她死，陈辉，都没有再见过她一面。”

“甚至，连她的葬礼，都没有参加。”

“因为那时候，他正在，跟你，筹备婚礼。”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陈辉，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

“这些年，我一直在收集陈辉和他公司的黑料。”

“我本来想，等一个合适的时机，让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没想到，让我等来了，你和宋家的这场戏。”

秦律师看着我，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林晚，你想不想，报复他们？”

“不仅仅是，夺回你的儿子。”

“而是，让他们，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我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和我如出一辙的，仇恨的火焰。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

“想。”

我和秦律师的联手，像一把锋利的剑，直指宋家和陈辉的咽喉。

秦律师负责在商业上，狙击陈辉的公司。

她动用了她所有的人脉和资源，将那些足以让陈辉万劫不复的证据，一点点地，抛了出去。

偷税漏税，违规操作，商业欺诈……

陈辉的公司，一夜之间，股价暴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而我，则拿着那支录音笔，和那些照片，找到了媒体。

我把我这几年的遭遇，我儿子被偷换的人生，以及宋家和陈辉的阴谋，全部，公之于众。

一石激起千层浪。

舆论，瞬间引爆。

所有的人，都在谴责宋家的无耻，和陈辉的冷血。

宋家的公司，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医院偷换婴儿的丑闻，也引起了相关部门的高度重视。

院长被停职调查，当年参与此事的所有医护人员，都被控制了起来。

宋家，乱了。

陈辉，也乱了。

他们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我这只他们眼中的蚂蚁，竟然有，撼动大象的力量。

他们开始，疯狂地，给我打电话。

求饶，道歉，忏悔。

甚至，开出了天价的赔偿。

只求我，能够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我一个电话，都没有接。

我只是，静静地，在医院里，陪着我的乐乐。

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开庭那天，我去了。

陈辉，宋家的人，都站在了被告席上。

他们看起来，狼狈不堪，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和体面。

法庭上，秦律师作为我的代理人，将一份份证据，呈现在法官面前。

录音，照片，人证……

铁证如山。

他们，无从辩驳。

最后的判决，很快下来了。

宋父和医院院长，因为涉嫌多项罪名，数罪并罚，被判处无期徒刑。

宋母，和当年参与此事的医护人员，也分别获刑。

陈辉的公司，宣布破产。

他本人，也因为商业欺诈，和在偷换婴儿案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而被判入狱十年。

至于乐乐的抚养权，毫无悬念地，判给了我。

而我的亲生儿子，宋安，在经过DNA比对，确认了亲子关系后，也被判，由我抚养。

法槌落下的那一刻。

我哭了。

这场持续了太久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走出法院的时候，阳光正好。

秦律师站在我身边，对我笑了笑。

“结束了。”

“嗯，结束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她问我。

我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带我的两个儿子，回家。”

我去了宋家。

宋家的大宅，已经人去楼空。

只有一个保姆，在等着我。

她把我带到了一个房间。

房间里，一个小男孩，正坐在地毯上，安安静静地，搭着积木。

他长得很像我。

尤其是那双眼睛。

看到我，他抬起头，怯生生地，看着我。

“你……是妈妈吗？”

他问。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

我走过去，蹲下身，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是。”

“我是妈妈。”

“妈妈来，接你回家了。”

我带着宋安，回到了医院。

我推开病房的门。

乐乐正坐在床上，看着窗外。

听到声音，他回过头。

当他看到我身边的宋安时，他愣住了。

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就这样，隔着几步的距离，对望着。

他们的脸上，是同款的，惊讶和好奇。

我笑了。

我朝他们，伸出了手。

“乐乐，安安，过来。”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故事，到这里，似乎应该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可是，生活，从来都不是童话。

我带着两个儿子，离开那座城市，回到了我的老家。

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

我用剩下的钱，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

日子，过得平静，而又安宁。

乐乐和安安，也渐渐地，接受了彼此。

他们成了，最好的兄弟。

我以为，我们可以，就这样，一直幸福下去。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监狱的电话。

是陈辉。

他说，他想见我。

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去了。

在探视的窗口，我看到了他。

他穿着囚服，剃着平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只剩下，死水一般的，沉寂。

我们隔着玻璃，相顾无言。

许久，他才开口。

“林晚。”

“对不起。”

又是这三个字。

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我没有说话。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一件，连宋雅，都不知道的事。”

我的心，莫名地，提了起来。

“当年，我去找供体的时候。”

“我找到了两个。”

“一个，是那个年轻人。”

“还有一个……”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痛苦。

“是我自己。”

“我的配型，和乐乐，也是成功的。”

“只是，成功率，没有那个年轻人高。”

“医生说，如果用我的骨髓，乐乐的排异反应，可能会很大，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我才选择了，那个年轻人。”

“至于，为什么要把选择权交给我，为什么要在医院，演那场戏……”

他的声音，哽咽了。

“因为，我查到了。”

“宋雅的病，根本不是遗传。”

“是当年，她生下孩子后，大出血，在输血的过程中，感染的。”

“而给她输的那袋血，就是从我们公司，一个员工身上，采集的。”

“那个员工，有家族遗传病史。”

“是我，在体检报告上，签的字。”

“是我，为了省那点钱，用了最便宜的体检机构，漏掉了这一项。”

“所以，宋雅的病，是我害的。”

“乐乐，也是我害的。”

“我没有脸，再面对你，面对孩子。”

“我只能用这种，最愚蠢的方式，逼你离开我。”

“我以为，只要你恨我，你就能，忘了我，开始新的生活。”

“我以为，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就能弥补，我对你们的亏欠。”

“可是，我错了。”

“我错得，一塌糊涂。”

他说完，趴在桌子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我也不想，再去追究了。

对错，恩怨，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们，都回不去了。

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林晚！”

他叫住我。

“你……还爱我吗？”

他抬起头，满眼希冀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我摇了摇头。

“不爱了。”

“从你选择放弃乐乐的那一刻起，就不爱了。”

说完，我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监狱的大门，在我身后，缓缓关上。

也隔断了，我所有的，过去。

外面，阳光明媚。

我的手机，响了。

是乐乐打来的。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安安说，他饿了，想吃你做的，红烧肉了。”

我笑了。

“好，妈妈马上就回来。”

我挂了电话，加快了脚步。

我的家，就在不远处。

我的两个儿子，正在等我。

这就够了。

来源：一丝不苟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