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年,我去给女铁匠当学徒,她说:你力气大,就是家伙握得不对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0-01 18:06 1

摘要:林姐的声音不高,清清淡淡的,像淬火时“刺啦”一声之后,飘起来的那缕白烟。

“你力气大,就是家伙握得不对。”

林姐的声音不高,清清淡淡的,像淬火时“刺啦”一声之后,飘起来的那缕白烟。

可我听着,脸上的热气比炉膛里的火还旺。

我叫陈辉,二十岁。那年是1988年,我爸在红星机械厂干了一辈子,就盼着我能接他的班。

可我没接住。

厂里效益不好,年轻人进去也是磨洋工,我不想在车间里闻着机油味,把二十岁过成五十岁的样子。

我就从厂里出来了,自己找活干。

我们家住的那一片,是老城区,街坊邻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林姐的铁匠铺就在巷子口,是这条巷子里最有“声响”的买卖。

她男人老何,是个好铁匠,前两年在厂里出事故,人没了。

一个女人家,守着个铁匠铺,所有人都以为这铺子干不下去了。

可林姐硬是把炉子重新生了火,自己抡起了锤。

我去找她,说想当学徒的时候,她正拿着个小锤,叮叮当当地修一个铁锅。

她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把汗,黑色的碳灰在她白净的脸上划出一道印子。

“我这儿是力气活,脏,累,还挣不了几个大钱。”她看着我,眼睛很亮。

“我不怕。”我把胸脯拍得山响。

我以为,打铁嘛,不就是一身的力气,加上不怕吃苦。

我力气有的是,在厂里跟着老师傅们抬机器,两个小伙子都费劲的活儿,我一个人就能扛起来。

可真站到那烧得通红的铁块面前,我才晓得,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

林姐让我先练基本功,就是抡大锤。

那锤子沉,可我抡得动。我憋着一股劲,学着电视里英雄好汉的样子,把大锤抡圆了,一下一下砸在铁砧上。

“当!当!当!”

声音倒是响,震得我耳朵里嗡嗡的。

砸了半天,汗流了一身,我觉得自己挺像那么回事。

结果林-姐就飘来那么一句话:“你力气大,就是家伙握得不对。”

她走过来,没说话,直接握住我的手。

她的手不大,可手心手背全是茧子,硬邦邦的,一点不像个女人的手。

她的手掌贴着我的手背,调整我握锤的姿势。

“手腕要活,力气从腰上传过来,不是光用胳膊。”

她的气息吹在我脖子上,痒痒的。

我一下子就僵了,感觉那股热气从脖子根一直烧到头顶。

从那天起,我就成了林姐的徒弟。

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帮她生火,拉风箱,然后就是抡大锤,练基本功。

日子很单调,就是火、铁、汗水。

可我心里踏实。

我喜欢听铁锤砸在烧红的铁块上,那富有节奏的声音。

我喜欢看那些没有生命的铁块,在林姐的手里,一点点变成锄头、镰刀、菜刀,变成能用的物件。

我觉得这活儿,踏实,实在,比在厂里混日子有奔头。

我妈一开始是不同意的。

“好好的铁饭碗你不要,去给一个寡妇打铁?你图个啥?”

晚饭的时候,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搁,数落我。

我爸就坐在旁边,慢悠悠地喝着他的老白干,不说话。

“我图学个手艺,以后饿不着。”我扒拉着碗里的饭,低着头说。

“手艺?什么手艺那么金贵?非得去她那儿学?人家一个女人家,你一个大小伙子,天天往那儿凑,你让街坊邻里怎么看?”

我妈的声音尖了起来。

“妈,你想哪儿去了,林姐是我师傅。”

“师傅?她能教你什么?别到时候手艺没学成,学了一身乱七八糟的名声回来!”

我心里堵得慌,扒了两口饭就放下了碗。

“我吃饱了。”

我爸这时候才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妈。

“让他去吧。”他声音很沉,“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手里的活儿,比啥都实在。”

我爸发了话,我妈就算再不乐意,也只能每天唉声叹气。

我知道,她担心的不只是我学不到手艺。

她担心的是巷子里那些闲言碎语。

果然,没过多久,风言风语就起来了。

我去巷口的小卖部打瓶酱油,老板娘就拿眼斜我,嘴里不阴不阳地说:“小辉啊,最近挺上进啊,天天往林师傅那儿跑。”

我买菜路过几家门口,那些坐着板凳乘凉的大爷大妈,看我的眼神也怪怪的。

他们当着我的面不说什么,可我一走过去,就能感觉到背后的窃窃私语。

这些话,像夏天里的苍蝇,嗡嗡地在你耳边绕,打不走,赶不散。

那天,巷子里最爱传闲话的刘婶,端着个搪瓷碗,里面盛着半碗饺子,送到了铁匠铺。

“林妹子,家里包了饺子,给你送点尝尝。”

刘婶的嗓门大,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先到了。

林姐正在教我怎么看火候,她头也没抬,说:“刘婶,放那儿吧,我这儿忙。”

刘婶把碗放下,眼睛却在我身上滴溜溜地转。

“哎呦,小辉这孩子,真是越看越精神。林妹子,你可真有福气,收了这么个好徒弟,人勤快,力气又大,以后可有你享福的了。”

这话听着是夸我,可那味儿不对。

林姐手里的火钳顿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刘婶,眼神平静。

“刘婶,他是我徒弟,我教他手艺,他给我干活,天经地义。享福谈不上,就是混口饭吃。”

刘婶嘿嘿一笑,凑近了些。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一个女人家,撑着这么大个铺子,不容易。有个男人帮衬着,总归是好的嘛。”

她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瞟了我一眼。

我当时就觉得一股气往上涌,手里的锤子都握紧了。

林-姐却跟没事人一样,她把烧红的铁块夹出来,放到铁砧上。

“刘婶,饺子我收下了,你先回吧,我这铁不能等。”

她说完,就示意我抡锤。

“当!”

我一锤子下去,火星四溅。

刘婶被吓了一跳,讪讪地走了。

等她走远了,林姐才停下来,看着我。

“心里有事,铁都打不直。”

她语气还是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师傅,他们……”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们有嘴,我们有耳朵。听见了,就当风吹过。”

她说完,又把铁块伸进炉子里。

炉火映着她的脸,明明暗暗的。

我看着她的侧脸,忽然觉得,她比我想象的要硬朗得多。

可事情并没有像风一样吹过。

我妈回家后,跟我大吵了一架。

“陈辉!你是不是非要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光了才甘心?”

她拿着刘婶不知道什么时候塞给她的一把青菜,手指头都快戳到我脸上了。

“今天刘婶都跟我说了!说整个巷子都在传!说你跟那个姓林的……不清不楚!”

“妈!你胡说什么!林姐是我师傅!”

“师傅?有你这么当徒弟的吗?从早到晚待在人家一个寡妇家里!你安的什么心?”

“我能安什么心?我就是想学手艺!”

“学手艺非得找她?满世界都是铁匠,你非得找个女人?还是个寡妇?”

我妈的话,像一把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割着我的心。

我看着她,觉得她那么陌生。

“在你眼里,林姐就是个寡妇,不是个铁匠,不是我师傅,对吗?”

我妈被我问得一愣,随即更大声地嚷起来。

“对!她就是个寡妇!是个会招惹是非的女人!你离她远点!”

那天晚上,我没在家吃饭。

我在铁匠铺里,一个人对着冷掉的炉子,坐了很久。

我开始怀疑,我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我只是想学一门手艺,靠自己的力气吃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第二天,我去铺子里,整个人都蔫蔫的。

林姐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问。

她只是递给我一把新打好的小锤。

“试试。”

我接过来,那锤子入手很沉,锤柄打磨得光滑,握着很舒服。

“你之前抡大锤,力气是够了,但那是死力气。打铁,要刚柔并济。这小锤,练的是巧劲。”

她开始教我怎么用小锤,怎么配合大锤,怎么在铁块的不同温度下,用不同的力道。

她教得很认真,每一个细节都讲得清清楚楚。

我看着她专注的样子,听着她平静的声音,心里的那些烦躁,好像被铁锤敲打的火星,一点点地熄灭了。

我决定,不再去想那些闲言碎语。

就像林姐说的,他们有嘴,我们有耳朵。

我开始刻意地保持和林姐的距离。

干活的时候,我尽量不和她有不必要的接触。

收工了,我马上就回家,一刻也不多待。

我以为这样,就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可我错了。

我越是这样,我们的配合就越是生疏。

打铁是个配合的活儿,师傅掌钳,徒弟抡锤,讲究的是一个默契。

我心里存着事,眼神就总是躲闪,锤子落下的节奏也乱了。

好几次,锤子都砸偏了,险些砸到林姐的火钳。

“停。”

林姐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家伙。

她看着我,眉头微微皱着。

“陈辉,你看着我。”

我抬起头,不敢对上她的眼睛。

“你怕什么?”她问。

我没说话。

“怕别人说闲话?”

我还是没说话,但我的沉默就是答案。

她叹了口气,走到水缸边,舀了一瓢凉水,一口气喝了半瓢。

“你以为你躲着,他们就不说了?”

“你以为你装作不认识我,这师徒关系就不在了?”

“陈辉,你看着我。”她又说了一遍,语气重了些。

我终于抬起头,看向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我看不懂的东西,有点像失望,又有点像别的。

“打铁,最忌讳的就是心不诚。你心里装着事,锤子就是歪的,打出来的铁,也是废铁。”

“你来我这里,是为了学手艺。要是连这点风言风语都扛不住,这手艺,你也学不精。”

她说完,就转身进了里屋,留下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

那天下午,我没再碰锤子。

我把铺子前前后后打扫了一遍,把所有的工具都擦得锃亮。

我在想林姐的话。

是啊,我怕什么呢?

我堂堂正正地学手艺,一没偷二没抢,我为什么要怕别人的闲话?

我如果因为这个就退缩了,那我不仅对不起林姐的教导,更对不起我自己当初从厂里走出来的决心。

想通了这一点,我心里豁然开朗。

傍晚的时候,林姐从里屋出来了。

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头发也梳过了。

“走吧,今天收工早,我请你下馆子。”她说。

我愣住了。

“师傅,这……”

“怎么,怕了?”她看着我,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挺直了腰杆。

“不怕!”

我们去了巷子口那家最红火的小饭馆。

正是饭点,饭馆里坐满了人,都是街坊邻里。

我们一进去,整个饭馆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我们,眼神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揣测。

我感觉自己的脸又开始发烫,脚步都有些虚浮。

林姐却像是没看见一样,径直走到一张空桌子前坐下。

“老板,两碗阳春面,再切半斤猪头肉。”她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饭馆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她招呼我坐下。

我硬着头皮,在她对面坐下。

我能感觉到,四面八方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桌子里。

“头抬起来。”林姐说。

我慢慢抬起头。

“我们吃饭,光明正大。”她说。

面和肉很快就上来了。

林姐把那盘猪头肉推到我面前。

“吃吧,长身体呢。”

她自己则慢条斯理地吃着面。

她吃得很斯文,也很坦然,仿佛周围那些目光都不存在。

看着她这样,我心里的紧张也慢慢地松弛下来。

是啊,我们只是师徒俩,在一起吃顿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猪头肉塞进嘴里。

真香。

那一顿饭,我吃得特别香。

从饭馆出来,天已经黑了。

巷子里的路灯,拉出我们俩长长的影子。

“师傅,谢谢你。”我由衷地说。

“谢我什么?”

“谢谢你请我吃面,也谢谢你……教我那些道理。”

她笑了笑,走在我前面。

“道理不是我教的,是你自己想明白的。”

“陈辉,记住,手艺人,靠的是手,不是嘴。把手里的活儿干好了,比什么都强。”

那一刻,我看着她不算高大的背影,觉得她身上有一种光。

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坚韧的光。

从那天起,我彻底变了。

我不再躲闪,不再在意别人的目光。

我每天跟着林姐,专心学艺。

我们的配合越来越默契。

我能从她抬手的幅度,判断出她需要多大的力道。

她能从我落锤的声音,听出铁的火候到了哪一步。

有时候,我们一天都不说几句话,但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彼此就都懂了。

我的手艺,也在飞速地进步。

从一开始只能打个铁钉,到后来能打出像样的镰刀和锄头。

每当我看着自己亲手打出来的东西,被邻里乡亲买走,那种满足感,是在工厂里永远也体会不到的。

我和林姐的关系,也变得更加纯粹。

她是我师傅,我是她徒弟。

她倾囊相授,我尽心学习。

铺子里的生意,也因为我的加入,好了很多。

以前林姐一个人,有些重活干不了,现在有了我,打个犁头、修个车轴,都不在话下。

巷子里的风言风语,似乎也少了些。

大概是看我们师徒俩坦坦荡荡,每天就是埋头干活,那些人也觉得自讨没趣。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平静静地过下去。

直到老何的弟弟,何家强找上门来。

何家强是镇上的一个混子,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老何在世的时候,就时常接济他。

老何走了之后,他来过几次,都是来要钱的。

林姐每次都给他一些,不多,但也不让他空手走。

可这次,他不是来要钱的。

那天下午,我和林-姐正在赶制一批农具。

何家强带着两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一脚踹开铺子的大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嫂子,忙着呢?”

他斜着眼睛,看着林姐,又瞟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不屑。

林姐放下手里的锤子,擦了把汗。

“家强,你来有事?”

“有事,当然有事。”何家强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木墩上,“我哥走了这么久了,你一个人守着这铺子,多辛苦啊。”

“我不辛苦,这是我吃饭的家伙。”林姐淡淡地说。

“哎,话不能这么说。”何家强翘起二郎腿,“你看你,一个女人家,抛头露面的,天天跟个小子混在一起,这像什么话?传出去,我哥的脸往哪儿搁?”

我一听这话,火气就上来了。

“你怎么说话呢?”我往前一步,挡在林姐身前。

何家强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嗤笑一声。

“哟,这就是你新找的小白脸啊?长得还挺壮实。怎么,嫂子,我哥这才走了多久,你就耐不住了?”

他的话,说得又脏又难听。

“你嘴巴放干净点!”我攥紧了拳头。

“怎么?想动手啊?”何家强站起来,他身后的两个小青年也围了上来,“小子,我告诉你,这是我们老何家的家事,你一个外人,少管闲事!”

“家强!”林姐呵斥了一声。

她把我拉到身后,自己站到了何家强的面前。

“你今天来,到底想干什么,直说吧。”

何家强见林姐站出来,又换上了一副笑脸。

“嫂子,你看你,还是这么个急脾气。我这不是关心你嘛。”

“我寻思着,这铁匠铺,是我哥留下的产业,总不能落到外人手里吧?你一个女人,也撑不起来。不如这样,你把这铺子盘给我,我给你一笔钱,你拿着钱,改嫁也好,做什么都行,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我这才明白,他今天是来抢铺子的。

“你做梦!”我忍不住骂了一句。

“这铺子是我男人的,也是我的。只要我活一天,这铺子就姓林。”林姐的语气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铁一样硬。

“姓林?”何家强冷笑起来,“嫂子,你别忘了,你跟我哥可没领证。按道理说,你根本就不是我们何家的人。我哥的东西,就该我们何家人继承!”

我愣住了。

林姐和老何,没领证?

我看向林姐,她的脸色白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那个年代,农村里很多夫妻,办了酒席就算结婚,不去领证的也大有人在。

我没想到,林姐和老何也是这样。

这一下,何家强就占了理。

“我哥心善,让你住在这儿,管着铺子,那是情分。可你不能把情分当福分啊。”何家强越说越得意,“现在,我作为我哥唯一的亲弟弟,有权收回这间铺子!”

“你……”林姐气得身体都有些发抖。

“我什么我?嫂子,我劝你还是识相点。今天你要是乖乖把地契房契交出来,咱们还是亲戚。要是不交……”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两个小青年。

“那我们就只能自己动手‘请’你出去了。”

“你们敢!”我挡在林姐面前,眼睛瞪着何家强。

“小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不然,断手断脚,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何家强恶狠狠地威胁道。

铺子里,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

周围的邻居听到动静,都围在门口看热闹,指指点点的,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我心里清楚,真动起手来,我们这边肯定吃亏。

我只是个学徒,凭什么替她出头?

可我看着挡在我身前的林姐,看着她虽然单薄但无比坚定的背影,我一步都退不了。

就在这时,林姐忽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何家强,你真要这么绝情?”

“嫂子,不是我绝情,是你不懂事。”

林姐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好。铺子可以给你。”

我大吃一惊,回头看着她。

“师傅!”

林姐没有看我,她只是盯着何家强。

“但是,我有两个条件。”

何家强一听有戏,脸上立刻堆满了笑。

“你说,你说,只要不过分,我都答应。”

“第一,这铺子里的所有工具,都是我后来添置的,我要全部带走。”

何家强想了想,铺子到手才是关键,工具不值几个钱。

“行!没问题!”

“第二,”林姐顿了顿,看了一眼门口围观的众人,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哥走的时候,在外面欠了三百块钱的债。这笔债,当初是我替他还的。你想要铺子,可以,先把这三百块钱还给我。”

三百块!

在1988年,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也就几十块钱。

何家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三百块?我哥什么时候欠了这么多钱?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林姐冷冷地说,“你只知道伸手问他要钱,什么时候关心过他的难处?”

“你……你这是讹我!你有证据吗?”何家强有些气急败害。

“证据?”林姐笑了,笑声里带着一丝苍凉,“当初借钱给我的人,就在这巷子里住着。要不要,我现在就把他们一个个叫过来,跟你当面对质?”

她说着,目光扫向门口的人群。

人群里,有几个人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何家强一下子就慌了。

他知道林姐的为人,从不说谎。

他也知道他哥那个人,好面子,讲义气,在外面有点欠账,是完全有可能的。

三百块钱,他根本拿不出来。

“你……你这是欺负人!”他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

“我欺负人?”林姐反问,“到底是谁在欺负谁?何家强,我念在你是我男人的弟弟,一直容忍你。可你别把我当傻子。”

“这铺子,是我和他一锤一锤打出来的。他走了,我守着它,就是守着我们的家。你想要,可以,拿钱来换。拿不出钱,就给我滚出去!”

林姐最后那句话,说得掷地有声。

何家强被她镇住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身后的两个小青年,也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僵持了半天,何家强终于扛不住了。

“好……算你狠!”

他撂下一句狠话,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人一走,门口看热闹的也散了。

铺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林姐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靠在门框上,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我赶紧过去扶她。

“师傅,你没事吧?”

她的手很凉。

她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看着院子里那座熄了火的炉子,眼神空洞。

我知道,她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为了吓唬何家强。

什么三百块钱的债,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她是在赌,赌何家强拿不出钱,也赌他不敢去对质。

她赌赢了。

可她也一定很累。

那天晚上,林姐第一次没有开火。

她把自己关在里屋,一天都没出来。

我心里很不安。

我守在铺子外面,不知道该做什么。

天黑的时候,我爸来找我了。

他手里提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个饭盒。

“回家吃饭。”他言简意赅。

“爸,我……”

“铺子的事,我听说了。”他打断我,“你师傅是个好女人,也是个硬气的女人。”

我没想到,我爸会对林姐有这么高的评价。

“先回家吃饭,天大的事,也得填饱肚子。”

我跟着我爸回了家。

饭桌上,我妈难得地没有数落我。

她只是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嘴里念叨着:“多吃点,多吃点。”

吃完饭,我爸把我叫到阳台上。

他递给我一支烟。我不会抽,摆了摆手。

他自己点上,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缭绕。

“小辉,你长大了。”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爸?”

“今天的事,你做得对。”

我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一个男人,该出头的时候,就得站出来。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女人被人欺负。”

他顿了顿,又说:“但是,光靠一股子蛮劲,是不行的。”

“何家强那种人,是无赖。你跟他讲道理,没用。你跟他动拳头,你吃亏。”

“那……那该怎么办?”我问。

我爸看着远处的夜色,缓缓地说:“对付无赖,得用脑子。”

“你师傅今天,就给你上了一课。”

我沉默了。

是啊,林姐今天,用她的智慧和勇气,解决了一个我用拳头也解决不了的麻烦。

“爸,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我爸拍了拍我的肩膀,“明天,继续去铺子里。你师傅现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第二天,我照常去了铺子。

林姐已经起来了,正在生火。

她的脸色还有些憔-悴,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看到我,她愣了一下。

“你怎么还来?”

“我是你徒弟,我不来这儿,去哪儿?”我笑着说,然后熟练地拿起风箱,开始拉动。

呼呼的风声中,炉火渐渐旺了起来。

林姐看着我,没再说什么,只是嘴角,微微向上扬了一下。

那件事之后,何家强没再来闹过。

铺子里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

只是,我和林姐之间的气氛,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我们之间,话更少了。

但那种默契,却更深了。

有时候,我们一起打一把锄头,锤声交错,火星飞舞,我能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

仿佛我们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整体。

我知道,我们之间,已经不只是单纯的师徒了。

我们是战友,是一起守护这个铺子的伙伴。

秋天的时候,我爸所在的红星机械厂,传出了要裁员的消息。

人心惶惶。

我爸干了一辈子,眼看就要退休了,却也在这裁员的名单上。

他拿了一笔遣散费,提前“退休”了。

从一个受人尊敬的老师傅,变成了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我爸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子就垮了。

他每天就是坐在家里,抽烟,喝酒,一句话都不说。

我妈天天唉声叹气,以泪洗面。

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看着日渐消沉的父亲,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天,我跟林姐说起了家里的事。

她听完,沉默了很久。

“你爸,是个好工人。”她说,“他只是,一下子还接受不了。”

“我知道,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他。”我很苦恼。

林姐想了想,说:“明天,你把他请到铺子里来。”

“请他来干嘛?”

“来了就知道了。”

第二天,我硬是把我爸从家里拉到了铁匠铺。

他一脸的不情愿。

“我来你这儿干嘛,我又不会打铁。”

林姐从屋里拿出一把椅子,让我爸坐下。

然后,她拿出一块半成品的钢板,和一张图纸。

“陈师傅,我这儿遇到个难题,想请您给参谋参谋。”

林姐把图纸递给我爸。

我爸本来不想看,但一辈子跟图纸打交道,还是下意识地接了过来。

那是一张很复杂的零件图。

“这是给拖拉机厂做的一个配件,他们要求精度很高,我试了好几次,都达不到要求。”林姐说。

我爸看着图纸,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他拿出随身带着的老花镜,戴上,仔仔细细地研究起来。

看了足足有十几分钟,他才抬起头。

“你这个淬火的温度,有问题。”他说。

然后,他站起来,走到炉子边,又拿起那个半成品的钢板看了看。

“还有你这个锻打的流程,也不对。应该先……”

他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

从材料的选择,到锻打的顺序,再到淬火的温度和时间,他讲得头头是道。

那是我爸下岗之后,我第一次见他说这么多话。

他的眼睛里,又有了光。

林姐在一旁,像个小学生一样,认真地听着,不时地点头。

我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一酸。

我知道,林姐根本就没有遇到什么难题。

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帮我爸找回他的价值和尊严。

那天,我爸在铺子里待了一整个下午。

他亲自指导林姐,怎么锻打,怎么淬火。

当那个精度极高的零件,终于在他和林姐的合作下完成时,他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的笑。

从那以后,我爸就成了铁匠铺的“技术顾问”。

他每天都会来铺子里坐一会儿,看看我们干活,指点一下技术上的问题。

他的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说在点子上。

在他的帮助下,我们铺子能接的活儿,越来越精细,名气也越来越大。

甚至连一些工厂解决不了的难题,都会拿到我们这里来。

我爸的精气神,一天比一天好。

家里的笑声,也渐渐多了起来。

我打心底里感激林姐。

她不仅教我手艺,还用她的善良和智慧,帮助我的家庭走出了困境。

我对她的感情,也在这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悄悄地发生着变化。

我不再仅仅把她当成师傅,当成伙伴。

我看着她被炉火映红的脸,看着她专注工作的样子,心里会涌起一种特别的情愫。

那是一种想要保护她,照顾她,让她不再那么辛苦的念头。

可我不敢说。

她是我的师傅,是个寡妇。

我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我们之间,隔着年龄,隔着身份,更隔着世俗的眼光。

我只能把这份感情,深深地埋在心里。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打铁中。

我要学到最好的手艺,我要让这个铺子,成为全城最好的铁匠铺。

我要用我的方式,来守护她,守护这个我们共同的“家”。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冬天。

那年冬天,特别冷。

一天晚上,收工后,林姐忽然对我说:“陈辉,今晚别回去了,就在我这儿吃吧。”

“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白菜猪肉炖粉条。”

我有些意外,但还是留了下来。

那天晚上,林-姐做了满满一大桌子菜。

她还温了一壶酒。

“陪我喝点。”她说。

她的酒量好像很好,一杯接一杯。

我怕她喝多,没敢多喝。

酒过三巡,她的脸颊泛起了红晕,眼睛也变得水汪汪的。

“陈辉,你知道吗,明天,是我和你何师傅认识的日子。”她忽然说。

我愣住了。

“他是个好人。”她看着酒杯,像是自言自语,“就是命不好。”

“他总说,等我们攒够了钱,就去把证领了,然后生个大胖小子,也让他学打铁,把这铺子传下去。”

“可他没等到。”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我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

“师傅,都过去了。”我只能这么安慰她。

她摇了摇头,抬起头看着我。

“陈辉,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来到这个铺子,谢谢你让这个铺子,又有了人情味。”

“也谢谢你,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

她的目光,很热切,看得我心里发慌。

我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低下了头。

“师傅,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她忽然站起来,走到我身边。

她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酒香和皂角的味道。

“陈辉,你是个好孩子。”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

她的手,还是那么粗糙,可我却觉得,那是世界上最温柔的触摸。

我的心,跳得像打铁的锤子。

“师傅,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林姐!林姐!在家吗?”

是邻居王大哥的声音。

林姐的动作停住了。

她收回手,去开了门。

“王哥,这么晚了,有事?”

“哎呀,不好了!何家强,他……他出事了!”

原来,何家强在外面跟人赌钱,欠了一大笔债。

债主追上门,把他打了一顿,还扬言再不还钱,就要他的命。

他走投无路,不知道从哪儿听说林姐的铺子生意好,挣了钱,就又动了歪心思。

他半夜里,偷偷跑到铺子里,想偷东西去卖。

结果,天黑路滑,他从院墙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

现在,人就躺在巷子口的地上,疼得直叫唤。

林姐听完,二话没说,披上衣服就往外走。

我也赶紧跟了上去。

我们到的时候,何家强正躺在地上,抱着腿,满地打滚。

周围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的,却没有一个上前帮忙。

林姐走过去,蹲下身,看了看他的腿。

“得赶紧送医院。”

她回头对我说:“陈辉,你去找个板车来。”

我应了一声,赶紧跑去找车。

我们把何家强抬上板车,一路拉到了镇上的医院。

医生检查后说,是粉碎性骨折,需要马上手术,不然这条腿就废了。

手术费,要五百块。

五百块!

林姐和我,都沉默了。

我们铺子生意是好了些,可也都是些小本买卖,挣的都是辛苦钱。

东拼西凑,也拿不出这么多。

何家强躺在病床上,听说要这么多钱,哭得像个孩子。

“嫂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救救我,我不想当个瘸子啊!”

他拉着林姐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

林姐看着他,眼神很复杂。

最后,她叹了口气。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想办法。”

她把我叫到走廊上。

“陈辉,你先回去。明天一早,把铺子里那几样最值钱的工具,拿到废品站去卖了。”

“师傅!那可都是吃饭的家伙!”我急了。

“人命关天,家伙没了,可以再打。”

“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么定了。”她语气不容置疑。

她说完,就转身走了。

我知道,她是去借钱了。

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我心里五味杂陈。

何家强那样对她,她却还要以德报怨,去救他。

我回到铺子,一夜没睡。

我看着那些熟悉的工具,那些我们师徒俩朝夕相伴的“伙计”,心里像刀割一样。

第二天一早,我正准备把工具装车,我爸来了。

“你要干嘛?”他问。

我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我爸听完,沉默了。

他走到那些工具前,用手一一抚摸过去,眼神里满是爱惜。

“这些,都是好东西,卖了可惜。”

“那怎么办?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爸想了很久,忽然说:“跟我走。”

他带着我,回了家。

他当着我和我妈的面,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木箱。

打开箱子,里面是厚厚一沓用布包着的钱。

“这是我全部的遣散费,还有这些年攒下的一点钱,一共六百块。你拿去,给你师傅。”

我妈在一旁,急了。

“老头子,你疯了!这是我们的养老钱啊!”

“人活着,不能光想着自己。”我爸看着我妈,又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师傅,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我们家,不能做那忘恩负义的事。”

“当初,要不是她,我可能现在还是个废人。现在,她有难了,我们能不帮吗?”

我妈不说话了,眼圈红了。

我拿着那包沉甸甸的钱,手都在抖。

我跑到医院,把钱交给了林姐。

她看着我,看着我手里的钱,愣住了。

“这……”

“我爸让我拿来的。”

我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林姐听完,眼圈也红了。

她没说什么谢谢,只是接过钱,转身去交了费。

何家强的手术,很成功。

命保住了,腿也保住了。

他躺在病床上,看着忙前忙后照顾他的林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地掉眼泪。

出院那天,他拄着拐,在我和我爸的搀扶下,走到了铁匠铺门口。

他看着林姐,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嫂子,我对不起你!”

他一个大男人,哭得泣不成声。

林姐把他扶了起来。

“过去了,都过去了。以后,好好做人。”

从那以后,何家强像是变了个人。

他不再游手好闲,在镇上找了个看大门的活儿,踏踏实实地干了起来。

他时常会来铺子里帮忙,干些杂活,虽然笨手笨脚的,但谁都看得出,他是真心的。

巷子里的人,看着这一切,再也没有人说闲话了。

他们看林姐的眼神,充满了敬佩。

看我的眼神,也变得和善起来。

冬去春来,日子一天天过去。

我的手艺,已经尽得林姐真传。

有时候,她甚至会把一些重要的活计,放心地交给我一个人来完成。

我们师徒俩,把这个小小的铁匠铺,经营得红红火火。

我的心里,那份对她的感情,也越来越深。

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了。

那天,是我的二十一岁生日。

晚上,我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对林姐说:

“师傅,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正在收拾工具,闻言抬起头。

“什么事?”

“我……”我看着她,心跳得厉害,“我……喜欢你。”

我说出来了。

说完之后,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不敢看她的反应,低下了头,等待着审判。

铺子里,一片寂静。

只听得见炉子里,残余的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过了很久,很久。

我听见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陈辉,你是个好孩子。”

又是这句话。

我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可是,我不配。”

“我比你大那么多,还是个寡妇,我……”

“我不在乎!”我猛地抬起头,打断她的话,“我不在乎你多大,也不在乎你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辈子!”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的眼睛里,有惊讶,有感动,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挣扎。

她就那么看着我,看了很久。

最后,她摇了摇头。

“你还年轻,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只是一时冲动。”

“这不是冲动!”我急了,“我从决定留在铺子的那天起,就想清楚了!”

“我就是要跟你在一起,守着这个铺子,打一辈子的铁!”

她还是摇头。

“对不起,陈辉。我们……只能是师徒。”

说完,她转身进了里屋,关上了门。

我一个人,在院子里,站了整整一夜。

天亮的时候,我走了。

我离开了铁匠铺,离开了那条巷子。

我没有跟我爸妈说,也没有跟林姐告别。

我去了南方。

那几年,南方的发展很快,到处都是机会。

我凭着一身打铁的手艺,进了一家大型的模具厂。

我从最底层的工人干起,凭着吃苦耐劳和精湛的技术,一步步做到了车间主任。

我挣了钱,给家里盖了新房。

我爸妈很高兴,他们以为我在外面过得很好。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心里,始终空了一块。

我时常会想起那个小小的铁匠铺,想起那熊熊的炉火,想起那清脆的锤声。

更会想起,那个在炉火前,身影坚韧的女人。

我没有再谈过恋爱。

我的心,好像留在了那个1988年的冬天。

五年后,我爸给我打来电话。

“小辉,回来吧。”

他的声音,很疲惫。

“林姐……病了。”

我疯了一样地往回赶。

当我再次站到那个熟悉的铁匠铺门口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铺子,已经关了门。

院子里,长满了杂草。

那座我们曾经朝夕相对的炉子,已经锈迹斑斑。

我推开虚掩的门,一股尘封的味道扑面而来。

林姐躺在里屋的床上,瘦得不成样子。

何家强在一旁照顾她。

看到我,何家强站了起来,眼圈红了。

“你回来了。”

我走到床边,看着床上那个虚弱的女人。

她也看到了我。

她想对我笑一笑,却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有。

“你……回来了……”她的声音,像游丝一样。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握住她的手,冰凉,干枯。

“师傅,我回来了。”

医生说,是积劳成疾,加上心情郁结,身体早就被掏空了。

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我辞掉了南方的工作,回到了家。

我每天都守在林姐身边,照顾她,陪她说话。

我把铺子重新收拾了出来,把炉子重新生了火。

“当!当!当!”

久违的锤声,再次在巷子里响起。

林姐躺在床上,听着锤声,脸上会露出一丝安详的笑容。

有一天,她把我叫到床前。

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小布包,交给我。

“这是……铺子的地契,还有……这些年攒下的一点钱。”

“我走了以后,这铺子……就是你的了。”

“别……别让这炉火……熄了。”

我握着那个布包,泣不成声。

“师傅,你不会有事的。”

她笑了笑,摇了摇头。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和不舍。

“陈辉,那天晚上,你跟我说的话……我都记着。”

“其实……我心里……也是愿意的。”

“只是……我怕……我怕我耽误了你。”

“你那么年轻,有大好的前程。我……配不上。”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原来,她不是不爱。

她是爱得太深,所以才选择放手。

“傻孩子……别哭……”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想要帮我擦去眼泪。

可她的手,举到一半,就垂了下去。

那一年,我二十六岁。

我送走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我按照她的遗愿,把她和老何,葬在了一起。

我没有再回南方。

我守着那个铁匠铺,守着那座炉子。

巷子里的人,都说我傻。

放着外面那么好的工作不要,回来守着一个破铁匠铺。

可他们不懂。

我守着的,不是一个铺子。

是我和她的回忆,是我们的家。

后来,我爸也时常来铺子里。

我们爷俩,一个掌钳,一个抡锤,就像当年,我和她一样。

何家强也结了婚,生了孩子。

他时常会带着老婆孩子,来铺子里看我。

他的儿子,很喜欢看我打铁,总说长大了也要当个铁匠。

日子,就这么平淡地过着。

我没有再结婚。

很多人给我介绍对象,我都拒绝了。

我的心里,再也装不下第二个人。

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那座熄了火的炉子。

我仿佛还能看到,那个女人,穿着一身蓝布衣,站在炉火前,回头对我笑。

她对我说:

“你力气大,就是家伙握得不对。”

是啊,我力气大。

可我用了五年时间,才明白,那个“家伙”,该怎么握。

只是,教我握锤的那个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我拿起锤子,走到铁砧前。

“当!当!当!”

清脆的锤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很远……

来源:贺老师历史小黑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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