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晋朝初年,尚书令贾充府邸的夜,总是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沉寂。戍卫韩寿整理着腰间的佩剑,在回廊下巡视,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庭院里回响,带着一种与他年纪不相称的孤独。
晋朝初年,尚书令贾充府邸的夜,总是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沉寂。戍卫韩寿整理着腰间的佩剑,在回廊下巡视,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庭院里回响,带着一种与他年纪不相称的孤独。
他不过二十出头,眉目如画,身姿挺拔,即使是最普通的戍卫制服,穿在他身上也显得与众不同。然而这份差事并非他所愿——一个寒门子弟,纵有才华,也只能在权贵府中做个护卫。每每想到此,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就会闪过一丝阴霾。
“韩侍卫,西院已经巡查完毕了。”一个年长的守卫向他报告。
韩寿点点头,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东侧那座精巧的绣楼。那里住着贾公的小女儿贾午,他只在元宵夜宴时远远见过一次——一个灵动如鹿的少女,眼睛像是盛满了星光。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绣楼的轩窗后,正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他。
贾午扶着窗棂,看着远处那个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她记得第一次见到韩寿时的情景——那是在父亲的书房外,他正与几位同僚讨论着什么,声音清朗,举止从容,与寻常侍卫截然不同。后来她才知道,这位青年出身南阳韩氏,虽家道中落,却才华横溢,只因不愿攀附权贵,才屈居侍卫之职。
“小姐,该歇息了。”丫鬟轻声提醒。
贾午轻轻摇头,“再等等,让我再看看月亮。”
她撒谎了。她不是在赏月,而是在等待明日的到来,等待那个可能再次偶遇韩寿的瞬间。
这样的等待持续了数日,直到一个闷热的午后。贾午在花园凉亭中抚琴,弦音袅袅,却掩不住她心中的躁动。忽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她抬头,正对上韩寿惊讶的目光。
“小姐恕罪,不知您在此,打扰了。”韩寿急忙行礼欲退。
“且慢。”贾午脱口而出,随即红了脸颊,“我...我这琴音似有不协,听闻韩侍卫精通音律,可否指点一二?”
韩寿怔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位尚书令的千金,那双眼睛里没有寻常贵女的骄纵,反而有一种真诚的期待。
“在下不敢称精通,只是略知一二。”
那日下午,他们谈论音律,谈论诗文,谈论各自对人生的理解。当夕阳西斜,韩寿不得不离开时,两人心中都明白,这不会是最后一次相见。
自此,一段隐秘的情缘在贾府高墙内悄然生长。借助贾午的贴身丫鬟牵线,韩寿常在夜深时越墙而入,与贾午相会于绣楼。他们交换诗稿,分享心事,从初春到深秋,爱情的种子在禁忌的土壤中生根发芽。
“父亲昨日又提起与齐王府的联姻之事。”一个寒冷的夜晚,贾午依偎在韩寿怀中,轻声说道。
韩寿的手臂紧了紧,“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
“可我们又能如何?父亲绝不会同意我嫁给一个侍卫。”
沉默笼罩了两人。窗外,北风呼啸,如同他们内心的不安。
转机出现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皇帝赏赐给贾充的西域奇香。
那日贾午被叫去前厅,看见父亲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琉璃瓶,瓶中是一种近乎透明的香膏。
“此乃西域进贡的‘九和香’,据说全天下不过三瓶。”贾充不无得意地对家人说,“香气幽微而持久,一滴可留香七日不散。”
贾午好奇地上前细看,当她靠近时,一种从未闻过的异香扑鼻而来,清雅中带着一丝甜意,令人难忘。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形成。
当晚,她趁着父亲宴客,悄悄潜入书房,取出了那瓶珍贵的香料。她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决绝。
“拿去吧,”次日她将一个小银盒递给韩寿,里面盛着少许偷来的香膏,“让这香气代替我,常伴你身侧。”
韩寿打开银盒,异香扑鼻。他惊讶地看着贾午,“这莫非是...”
“是。”贾午坚定地点头,“如今你我已是一体,荣辱与共。”
韩寿收起银盒,将贾午拥入怀中。他没有说什么,但心中已暗下决心,定要建功立业,配得上这份深情。
接下来的日子,韩寿依旧每日到贾府当值。他小心地使用着那香,每次只取少许抹在衣领。那香气确实非同凡响,幽微却持久,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
起初没人注意,直到那日朝会上,一阵微风拂过,韩寿身旁的尚书仆射忽然皱了皱鼻子。
“好特别的香气,”他低声对身旁的同僚说,“似是西域进贡的‘九和香’。”
几位官员纷纷细闻,皆露讶异之色。这御赐奇香,满朝文武只得贾充一人获赏,怎会出现在一个年轻侍卫身上?
流言如野火般蔓延,终于传到了贾充耳中。
贾充起初不信,直到那日他特意召韩寿到书房议事。当韩寿行礼告退时,一阵熟悉的异香随风飘来,贾充顿时变了脸色。
“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送走韩寿,贾充立即命人取来那瓶珍藏的奇香。琉璃瓶中的香膏明显少了一小半,贾充的手开始发抖。
愤怒之余,他召来了府中所有知情的下人,严加审问。在贾充的威压下,贾午的贴身丫鬟终于崩溃,哭诉了全部实情。
贾充勃然大怒,当即命人软禁贾午,又派人去捉拿韩寿。
府中顿时乱作一团,贾充的妻子郭氏闻讯赶来,见丈夫气得面色铁青,忙上前劝解。
“那韩寿胆大包天,竟敢诱骗闺秀,该当死罪!”贾充怒道。
郭氏却沉吟片刻,轻声说:“夫君息怒,可否听我一言?”
贾充强压怒火,示意她说下去。
“韩寿虽出身不及我贾家,但也是名门之后,才华出众。如今事已至此,若闹将出去,只怕有损贾家声誉,更会得罪皇室——毕竟那西域奇香是御赐之物,若追究起来,我们也有保管不当之过。”
贾充沉默不语,郭氏继续道:“况且,我观察韩寿此人,非池中之物,将来必成大器。不如顺水推舟,成全了他们,既保全了颜面,又得了个佳婿。”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说韩寿自请前来请罪。
贾充冷哼一声,“让他进来!”
韩寿步入厅堂,不卑不亢地行礼。即使在这样的情境下,他依然保持着从容的气度。
“韩寿,你可知罪?”贾充厉声问道。
“在下知罪,”韩寿抬头,目光坚定,“但我对令千金一片真心,愿娶她为妻,终身不负。”
“就凭你,也配?”
“眼下或许不配,但我已得举荐,不日将出任散骑常侍。”韩寿平静地说,“假以时日,必不会让午儿受半分委屈。”
贾充愣住了。散骑常侍虽非极高官职,但能得此职,说明韩寿确有才能,且已得到朝中认可。他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小看了他。
就在这时,被软禁在房中的贾午设法逃了出来,冲进厅堂,跪在父亲面前。
“父亲,一切都是女儿的过错,是女儿先倾心于他,是女儿偷了香料。若要责罚,就罚女儿一人吧!”
贾午抬起头,泪眼婆娑,但眼神坚定如铁。
贾充看着女儿,又看看韩寿,长叹一声。他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为爱情不顾一切,想起那些已经遗忘在权势斗争中的纯真岁月。
“罢了,罢了...”他挥挥手,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你们...好自为之吧。”
一个月后,贾府张灯结彩,韩寿与贾午的婚礼如期举行。朝中同僚纷纷前来道贺,都说这是一桩美满姻缘。
新婚之夜,韩寿轻轻握住贾午的手,低声道:“谢谢你偷了那香。”
贾午笑了,眼中星光闪烁,“我偷的不只是香。”
“还有什么?”
“还有你的心啊。”
窗外,月光如水,那一缕异香早已散尽,但爱情的气息,却将长留人间。
来源:马铃薯是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