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妈眼睛红得像兔子,拉着我说:“晚晚,去把你奶奶那屋的东西收拾一下,该扔的扔,该留的……就留着吧。”
奶奶走了,在一个下着小雨的初秋。
空气里都是湿漉漉的桂花香,甜得让人心里发腻。
家里乱成一锅粥,亲戚们来来回回地走,说着些空洞又悲伤的套话。
我妈眼睛红得像兔子,拉着我说:“晚晚,去把你奶奶那屋的东西收拾一下,该扔的扔,该留的……就留着吧。”
我点点头,一个人钻进了奶奶的房间。
这间朝南的小屋,我从小睡到大。
空气里还是那股熟悉的,混着樟脑和阳光的味道。
一切都还维持着奶奶在时的样子,好像她只是出门去菜市场,买了我最爱吃的糖藕,一会儿就回来。
我吸了吸鼻子,把涌上来的酸楚逼回去。
我蹲下身,开始整理那个老旧的木箱子。
里面是奶奶的宝贝,一些泛黄的信件,几件舍不得穿的“的确良”衬衫,还有用手帕包得整整齐齐的几块钱。
箱子底,压着一卷画。
我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展开。
画纸是那种最普通的宣纸,边缘已经毛糙,颜色也有些黯淡了。
画的是一池夏荷。
几支荷花亭亭玉立,有的含苞,有的怒放,笔触算不上多精妙,但有种说不出的拙朴和生动。
我妈走进来,看了一眼,说:“哦,这画啊,挂了好多年了,后来搬家嫌旧,你奶奶就收起来了。”
“谁画的?”
“听你奶奶说是以前村里来的一个知青,叫什么……忘了。走的时候送她的。”我妈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不值钱的玩意儿,你看着处理吧。”
我学的是文物修复,对这些老物件有种职业性的敏感。
我把画拿到窗边,借着天光仔细看。
画的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落款:见深。
字迹清瘦,带着一股书卷气。
我翻过画卷,想看看背面的纸质情况。
就在这时,我摸到了一丝异样。
画心和背面的裱纸之间,似乎……有夹层。
那种细微的、不平整的触感,外行人根本察觉不到。
我的心,忽然“咯噔”一下。
这是一种职业本能,像猎犬闻到了风中的气味。
葬礼结束后,我没跟任何人说,把那幅画带回了我在市里的工作室。
工作室里很安静,只有除湿机在嗡嗡作响。
我把画平铺在工作台上,打开无影灯,戴上放大镜。
在灯光下,那层裱纸下的秘密,无所遁形。
确实有东西。
分离这种老旧的纸张是个精细活,需要绝对的耐心。我用镊子沾着特制的溶液,一点一点地,像剥洋葱一样,把背面的裱纸浸润、软化、分离。
我的呼吸都屏住了。
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
几个小时后,当最后一层纸被完整揭开时,我看到了藏在画背后的东西。
那不是什么金银财宝,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秘闻。
而是一幅小小的、用铅笔画的速写。
画的是一座江南水乡的小院,白墙黑瓦,门前有一条小河,河边有棵柳树,院子里,一个男人在画画,一个女人在旁边撑着伞,笑盈盈地看着他。
画的旁边,还有一行极细的小字。
字迹和落款“见深”一模一样。
“愿素荷此生,见远山,见大河,见天地辽阔。”
素荷。
是我奶奶的名字。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又酸又胀。
我一直以为,奶奶的名字就是个普通的名字,就像村里其他的“招娣”“盼娣”一样。
我从不知道,她的名字,是“清水出芙蓉”的“素荷”。
这个叫“见深”的男人,这个在几十年前送给我奶奶一幅画的知青,他到底是谁?
我拨通了我妈的电话。
“妈,奶奶的名字,素荷,有什么讲究吗?”
我妈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什么讲究?不就一名字吗?你外公当年找村里的先生给起的,说荷花好养活。”
“那……见深呢?你记得这个名字吗?那个画画的知青。”
“见深?”我妈念叨了一遍,语气里满是茫然,“真没印象了,都快五十年前的人了。你问这个干吗?”
“没什么,就是好奇。”
挂了电话,我看着那幅速写和那行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一个能写出“见天地辽阔”的男人,和一个被家人期望“好养活”的女人。
他们在那个贫瘠而动荡的年代,有过怎样的交集?
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回一趟奶奶的老家,那个叫“青石巷”的村子。
我得去看看。
坐了三个小时的高铁,又换了一个多小时的城乡巴士,摇摇晃晃地,我终于回到了青石巷。
村子变化很大,很多老房子都拆了,盖起了千篇一律的二层小楼。
但村口那棵几百年的大樟树还在,像个沉默的守望者。
我找到了村里最年长的九爷爷。
九爷爷快九十了,耳朵有点背,但脑子还很清楚。
我扶着他在院子里的竹椅上坐下,把那幅画的照片拿给他看。
“九爷爷,您还记得,当年村里有个叫‘见深’的知青吗?会画画的。”
九爷爷眯着浑浊的眼睛,看了半天,像是要把照片看穿。
“见深……见深……”他慢慢地念着,像是在品咂一颗尘封已久的糖。
突然,他眼睛一亮。
“哦!是小陈老师!陈见深!”
他一拍大腿,“我记得!怎么不记得!城里来的大学生,白净得很,说话慢声细语的,跟我们这些泥腿子不一样。”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那……他和我奶奶,苏荷,认识吗?”
九爷爷嘿嘿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掉了大半的牙。
“认识?何止是认识哦!”
他的话匣子,就这么打开了。
那是一九七六年的春天。
陈见深和一群知青,背着行囊,被一辆解放牌大卡车拉到了青石巷。
村里人对这些“城里娃娃”又好奇又疏远。
陈见深和别人不一样,他不爱扎堆说话,也不抱怨活儿累,一有空就喜欢带着个画板,到处写生。
村里的山,村里的水,田里的稻草人,甚至是晒谷场上的一只老母鸡,都能入他的画。
奶奶那时候,是村里的生产队小队长,一个十九岁的姑娘,麻花辫甩得老高,嗓门也亮。
“她是你奶奶?”九爷爷指着我,一脸不可思议,“哎哟,你奶奶年轻时候,可是我们村里的一枝花!十里八乡的小伙子,哪个不惦记?”
他说,奶奶是第一个不把陈见深当“外人”的。
那天,陈见深在村西头的荷花塘边画画,画得入了神,没注意脚下,一脚踩滑,连人带画板摔进了塘里。
那会儿还是春天,塘水冰凉刺骨。
他又是城里来的,不会水,在水里瞎扑腾。
是奶奶,带着几个姑娘,想也没想就跳下去,七手八脚地把他捞了上来。
人是捞上来了,但画板和画都泡了汤。
陈见深坐在塘边,看着那张被水泡得一塌糊涂的画,一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眼睛都红了。
奶奶把湿透的衣服拧干,大大咧咧地凑过去看。
“不就是一幅画嘛,再画一幅不就行了?”
陈见深低着头,声音很小:“不一样了。”
奶奶不懂什么叫“不一样”,她只觉得这个城里来的青年,有点文弱,还有点……可怜。
从那天起,奶奶就有意无意地“罩着”他。
上山砍柴,给他分最轻省的活。
下地插秧,总在他旁边,帮他把歪歪扭扭的秧苗扶正。
食堂打饭,会偷偷用自己的红薯干,换他碗里吃不惯的粗粮饼。
九爷爷咂咂嘴,“你奶奶那心思啊,我们这些过来人,一眼就看穿了。就是喜欢呗。”
“那陈见深呢?”我急切地问。
“小陈老师啊,”九爷爷陷入了回忆,“他是个顶好的人,知恩图报。”
他不会说什么漂亮话,但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对奶奶好。
他知道奶奶不识字,就从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里,翻出一本被翻得卷了边的《新华字典》,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
教她写自己的名字。
“素,是朴素的素。荷,是荷花的荷。苏荷,就是一朵不施粉黛的荷花。”
这是奶奶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原来有这么美的意思。
她把这两个字,在沙地上,在手心里,翻来覆覆地写了无数遍。
他还会给奶奶画画。
画她在田埂上休息的样子,画她甩着辫子笑的样子,画她叉着腰跟人吵架的样子。
他画得很快,几笔勾勒,神韵就出来了。
画完就塞给她,奶奶嘴上说着“画得一点都不像”,却偷偷把那些画都夹在了枕头下的旧书里。
他们最常待的地方,就是村西头的那个荷花塘。
夏天的时候,满池的荷花都开了。
他画画,她就在旁边托着腮帮子看,偶尔给他递个水,或者赶走围着他嗡嗡叫的蚊子。
他会跟她讲城里的事,讲高楼大厦,讲电灯电话,讲他看的书,讲他向往的远方。
奶奶听得入了迷,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村子外面的世界,那么大,那么精彩。
“我以后,也想去看看。”奶奶撑着下巴,望着远处的山,眼里有光。
陈见深停下画笔,看着她,眼神温柔得像一汪水。
“会的,素荷。你一定会看到的。”
九爷爷讲到这里,叹了口气。
“那时候,村里谁都以为,他们俩是板上钉钉的一对儿了。连你外公,也就是后来娶了你奶奶的李大壮,当时都觉得没戏,只能在一边干看着。”
我爷爷李大壮,是村里最壮实的小伙子,一把子力气,能扛起两百斤的麻袋。
他话不多,但对奶奶的心思,全村人都知道。
谁欺负奶奶了,他第一个冲上去。
奶奶家有什么重活,他总是闷不吭声地就给干完了。
但他嘴笨,不像陈见深,会写字,会画画,会说那些奶奶听不懂却觉得很好听的话。
“那后来呢?为什么他们没在一起?”我追问道。
九爷爷的脸色沉了一下。
“后来啊……恢复高考了。”
一九七七年底,消息像一阵风,吹遍了中国的每一个角落。
村里识字的知青都疯了。
那是一个鲤鱼跃龙门的机会,是他们返回城市的唯一希望。
陈见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日没夜地看书,人都瘦脱了相。
奶奶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每天多给他留一个煮鸡蛋,偷偷塞到他的窗台上。
陈见深考上了。
是整个地区的第一名。
录取通知书寄来的那天,全村都轰动了。
人们簇拥着他,道贺着,羡慕着。
只有奶奶,一个人躲在荷花塘边,哭得悄无声息。
她知道,他要走了。
他是天上的雄鹰,不属于这片小小的池塘。
陈见深走的那天,村里很多人去送他。
他跟每个人都道了别,唯独没看到奶奶。
直到车子快要开了,奶奶才从人群后面挤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
她把布包塞到他怀里,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里面是给你煮的茶叶蛋,路上吃。”
陈见深看着她红肿的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从自己的行囊里,拿出一个画卷,递给她。
“这个,送给你。”
奶奶接过来。
车子发动了。
他站在车上,隔着越来越远的人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奶奶抱着那卷画,站在村口,从清晨站到了日暮,直到那辆卡车的影子,彻底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九爷爷的故事讲完了。
我坐在院子里,很久都没有说话。
原来,那幅画,是临别的赠礼。
原来,那幅画的背后,藏着一个年轻人,对一个姑娘最深沉、最温柔的祝福。
他希望她能走出这座小山村,去看他曾为她描述过的远山大河,去看那片广阔的天地。
可是,奶奶最终没有走出去。
第二年,她就嫁给了我爷爷李大壮。
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在那个叫青石巷的小村子里,过完了她平凡而辛劳的一生。
她见过的最远的地方,是我家在的那个小县城。
她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真正的大山大河。
我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了手机屏幕上。
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奶奶要把这幅画收得那么好。
那不是一幅画。
那是她的整个青春,是她曾经有过的,关于远方的,最绚烂的一个梦。
我又问九爷爷:“那您知道,陈见深后来怎么样了吗?”
九爷爷摇摇头,“他回城以后,就再也没消息了。听人说,后来成了个大画家,谁知道呢?”
大画家。
我的心,又是一动。
回到市里,我开始利用我工作上的一切资源,去寻找一个叫“陈见深”的画家。
七十年代末的大学生,地区高考状元,这些信息,像大海捞针。
我查阅了无数的美术史资料,拜访了好几位业内的前辈。
一个星期后,我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
一位老教授告诉我,当代画坛,确实有一位姓陈的大家,风格拙朴,意境深远,尤擅画荷。
他的名字,叫陈一凡。
“那他以前,用过‘见深’这个名字吗?”我紧张地问。
老教授想了想,“好像……早年间是叫陈见深。后来大概是觉得名字太露,就改成了‘一凡’,取‘见微知著,一画一世界’的意思。”
就是他!
我的手都开始抖了。
我辗转要到了陈一凡老先生的联系方式。
但他的助理告诉我,陈老先生年事已高,早已封笔,近年来一直在京郊的画院静养,从不见客。
我没有放弃。
我把我奶奶的故事,和那幅画背后的秘密,写成了一封长长的信,连同画的照片一起,寄了过去。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看。
我只能等。
一个星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来自北京的电话。
是陈老先生的助理打来的。
“林小姐吗?陈老先生看了您的信,他想见您。”
我买了最近一班去北京的机票。
在京郊的一座四合院里,我见到了陈见深。
他已经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一身中式对襟褂子,坐在藤椅上,手里盘着两颗核桃。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但那双眼睛,依旧清亮、温和,和我从九爷爷口中想象的样子,慢慢重合。
我把那幅画,小心翼翼地,放在他面前的石桌上。
他伸出干瘦却依旧很稳的手,轻轻地抚摸着画纸。
他的指尖,在“素荷”两个字上,停留了很久。
“她……还好吗?”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奶奶,上个月,已经走了。”
他的身体,轻轻地晃了一下。
良久,他叹了口气,像是叹尽了半生的光阴。
“走了啊……也好。”
那天下午,他跟我讲了很多。
讲他回到城市后,如何一边读书,一边打零工。
讲他第一次开画展,卖出的第一幅画,也是荷花。
讲他后来在画坛声名鹊起,有过掌声,有过荣耀,也有过迷茫。
“我这辈子,画了上千幅荷花,有在西湖的,有在颐和园的,有在风里的,有在雨里的。可我心里最清楚,没有一幅,比得上送给她的那一幅。”
“因为那一幅,画的不是荷,是念想。”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一层水光。
“我后来,也回过青石巷。”
那是在他大学毕业后,他想回去找她。
可当他风尘仆仆地赶到村口时,看到的,是我爷爷,正用一辆崭新的永久牌自行车,载着我奶奶。
奶奶坐在后座上,穿着一件红色的新衣服,辫子上还系着红头绳,笑得像朵花。
她的肚子,已经微微隆起。
他站在那棵大樟树下,站了很久。
他没有上前去打扰。
他知道,他回来晚了。
或者说,从他决定参加高考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已经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河。
“她看起来……很幸福。”陈老先生的声音,带着一丝释然,“你爷爷,是个好人,比我更适合她。”
“那您呢?您后来……”我问得小心翼翼。
他笑了笑,摇了摇头。
“我这辈子,都献给画了。一个人,也挺好。”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感情,或许并不需要一个世俗意义上的结果。
它存在过,温暖过,照亮过彼此的生命,就已经足够了。
临走前,陈老先生拿出一张宣纸,重新研了墨。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和画背后一模一样的那行字。
只是这一次,他在后面,又加了一句。
“愿来生,有我陪你,共看人间烟火。”
他把字递给我。
“这个,替我烧给她吧。”
我点点头,泪如雨下。
回到家,我把那幅画,重新装裱好,挂在了我房间最显眼的位置。
我时常会看着那幅画发呆。
我在想,奶奶的一生,真的有遗憾吗?
她嫁给了我爷爷,一个朴实、善良、爱了她一辈子的男人。
爷爷虽然不会说动听的话,但他会用一辈子的行动,去兑现“对你好”这句承诺。
他会在冬天,把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捂热。
他会在她生病时,几天几夜不合眼地守着。
他会在每一个清晨,为她挤好牙膏,倒好温水。
他们吵吵闹闹,相扶相持,走过了五十年的风风雨雨。
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而那个叫陈见深的青年,像一颗流星,划过她贫瘠的青春,给了她一个关于远方的,最温柔的梦。
这个梦,让她在后来无数个被柴米油盐磨损的平凡日子里,心中始终保留着一方小小的,不为人知的净土。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前几天,我又回了一趟青石巷。
我找到了村西头的那个荷花塘。
因为新农村建设,荷花塘已经被填平了一半,盖起了几栋小洋楼。
剩下的半边,也因为无人打理,显得有些荒芜。
我站在塘边,仿佛能看到,几十年前的那个夏天。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青年,在认真地画画。
一个梳着麻花辫的姑娘,在旁边托着腮,痴痴地看着。
风吹过,满池荷花摇曳。
他们的青春,他们的爱恋,他们所有说出口和没说出口的话,都融化在了那一片田田的荷叶,和脉脉的清香里。
我拿出手机,对着眼前这片残荷,拍了一张照片。
我把照片,连同那两句诗,一起发在了我的朋友圈。
没有设置分组,所有人可见。
我想,这个故事,不应该只属于我一个人。
它属于那个时代,属于所有在那个时代里,有过爱与别离,有过梦想与妥协的,普通人。
很快,朋友圈就有了回复。
我妈第一个点了赞,评论道:“你奶奶这辈子,值了。”
我看着那句话,忽然就释然了。
是啊。
有人爱她如生命,给了她一辈子的安稳。
有人爱她如梦想,给了她一生的念想。
我亲爱的奶奶,苏荷。
她这一生,既见了人间烟ěi火,也藏着远山大河。
值了。
来源:小七闲谈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