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岁大叔相亲提试婚,老太太痛快答应,要求让大叔惊讶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30 01:00 1

摘要:清静是真的,空气里飘着一股子陈年木头和茉莉花茶混合的味道,闻着让人犯困。

那天的阳光有点假,像一层油浮在浑浊的水面上,怎么看都不真切。

我坐在那家老茶馆里,心里头跟外面的天色一样,灰蒙蒙的。

茶馆是媒人老李选的,他说这里清静,适合我们这个年纪的人。

清静是真的,空气里飘着一股子陈年木头和茉莉花茶混合的味道,闻着让人犯困。

我面前的茶杯里,茶叶梗子立着,像个不倒翁,晃晃悠悠的。

对面坐着一个老太太。

她就是我今天的相亲对象。

媒人老李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说她以前是中学老师,知书达理,温婉贤淑。

我偷偷打量她。

头发花白,梳得很整齐,一丝不乱。脸上皱纹不少,但眼神很亮,清澈得像山里的泉水。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布褂子,不是什么名牌,但洗得干干净净,领口和袖口都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

她不像我,我出门前胡乱套了件夹克,胡子也忘了刮干净,摸上去还有点拉手。

我们俩就这么坐着,谁也不说话。

只有旁边桌几个老头下象棋的“啪嗒”声,和茶馆老板娘在柜台后头打算盘的“噼里啪啦”声。

尴尬。

尴尬得像一锅没放盐的白水煮菜,寡淡无味。

媒人老李坐了不到十分钟,接了个电话就脚底抹油溜了,临走前还一个劲地给我使眼色,那意思我懂,让我主动点。

可我能主动什么呢?

我这个年纪了,嘴笨,也不会说什么花里胡哨的话。

老伴走了快五年了,孩子们都有自己的家,我一个人守着个空荡荡的屋子,白天对着墙,晚上对着窗。那滋味,就像冬天里没烧暖气的屋子,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寒气。

找个伴,就是想屋里能有点热乎气,能有个人说说话。

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有点凉了,涩味更重。

“那个……李老师是吧?”我终于开了口,声音干巴巴的。

她点点头,对我笑了笑,嘴角有两个浅浅的窝。

“叫我方老师吧,以前学生都这么叫。”她的声音很好听,不急不缓,像收音机里播天气预报的女主播。

“哦,方老师。”我点点头,又不知道该说啥了。

气氛再次凝固。

我心里有点烦躁,觉得这事儿没戏。我们俩就像两根泡在茶水里的茶叶梗子,各自沉浮,碰不到一块儿。

索性,我决定把话挑明了,成不成,一句话的事,省得浪费大家时间。

我清了清嗓子,身体往前探了探,压低了声音。

“方老师,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这个年纪,图的也不是什么风花雪月,就是想找个人搭伙过日子。家里冷清,有个说话的人,生病了能递杯水,就这么简单。”

她静静地听着,眼神依旧清亮,没说话。

我一咬牙,把心里那个最大胆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要是觉得还行,我有个提议。咱们……要不先‘试婚’?”

这话说出口,我自己都觉得脸上发烫。

都快七十岁的人了,还学年轻人搞什么“试婚”,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我以为她会生气,或者觉得我这人不正经。

没想到,她只是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嘲讽,也没有惊讶,反而像是一点点好奇。

“试婚?”她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

“对。”我硬着-头皮解释,“就是……先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看看合不合适。合适,咱就去领个证。不合适,也别耽误彼此,好聚好散。”

我说完,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准备迎接她的拒绝,甚至是斥责。

可她却出乎意料地,很爽快地点了点头。

“行啊。”

这一个字,把我给说蒙了。

我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

她……她就这么答应了?

我看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出一点开玩笑的痕迹,但没有。她很认真。

“不过,”她话锋一转,“我也有个要求。”

“您说。”我赶紧坐直了身子。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图我钱?图我房子?我心里开始盘算。我一个退休老头子,除了那套老破小,也没啥值钱的东西了。

她没说话,而是从随身带着的那个旧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台很老旧的海鸥牌胶片相机,黑色的机身,边角都磨出了银白色的金属光泽,看得出用了很久了。

另一样,是一本同样陈旧的笔记本,牛皮纸的封面,已经被摩挲得油光发亮。

她把这两样东西轻轻地放在桌上,像是在摆放什么珍宝。

“我的要求就是,”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这‘试婚’,咱们不在家里试。”

“那在哪儿试?”我更糊涂了。

“在路上。”

她伸出纤细但布满岁月痕迹的手指,轻轻翻开那本笔记本。

里面是手绘的地图,用钢笔画的,线条很细,标注得密密麻麻。

“我老伴……他生前,我们俩计划了一场旅行。从南到北,要去拍遍中国的十二个地方。这相机,这本笔记,都是他准备的。”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像风吹过枯叶,带着沙沙的声响。

“我们才走了三个地方,他的身体就不行了……”

空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我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的跳动声。

“所以,我的要求是,你陪我走完剩下的九个地方。你开车,我指路。你帮我背相机,我给你讲故事。这一路,就算是我们的‘试婚’。”

她说完,抬起眼,静静地看着我。

那双清亮的眼睛里,此刻像蒙上了一层水汽,但又透着一股子执拗和坚定。

我彻底愣住了。

我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她可能会要彩礼,要房子加名,要我的退休工资卡……

但我万万没想到,她的要求,是陪她去完成一场未竟的旅行。

这算什么要求?

这简直……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我的心情。惊讶,震撼,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

我看着桌上那台老相机和那本旧笔记,它们仿佛有了生命,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上。

那不是一次简单的旅行。

那是一份承诺,一份思念,是一段被时间尘封的爱情。

而她,想让我陪她一起,去拂去那些灰尘。

“这……得花不少钱吧?也得花不少时间。”我犹豫了。我不是个浪漫的人,我过了一辈子精打细算的日子。

“钱,我来出。我攒了些积蓄,够了。”她语气平静,“时间,大概需要三个月。你要是没时间,或者不愿意,没关系,就当我没说。”

她准备把相机和笔记本收起来。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按住了那本笔记本。

指尖传来的,是牛皮纸温润又粗糙的触感。

我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

那一刻,我心里那个因为孤单而结了冰的湖面,仿佛“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缝。

“好。”

我说。

声音不大,但很清楚。

连我自己都惊讶,我怎么就这么答应了。

或许,是被她眼神里的那份执着打动了。

又或许,是我那颗沉寂了太久的心,也渴望着能有一次……在路上的机会。

就这么,我们这场奇特的“试婚”,开始了。

我们没有立刻出发。

方老师说,要准备。

她把我带到了她家。

那是一套和我家差不多的老房子,两室一厅,收拾得一尘不染。

一进门,我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混着阳光晒过被子的味道。

屋子里的摆设很简单,但处处都能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幅放大的黑白照片。照片上,一个戴着眼镜、笑起来很儒雅的男人,正搂着年轻时的方老师,背景是某个不知名的山顶,云海翻涌。

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关于地理、摄影的书。

阳台上,一把藤椅上还搭着一件男式的旧外套。

那个男人,虽然已经离开了,却好像还生活在这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方老师给我看那本笔记。

里面不止有地图,还有她老伴写的字。

他的字很好看,是那种很有风骨的瘦金体。

每一个计划要去的地方,他都做了详细的攻略。当地的气候,特色的小吃,最佳的拍摄角度,甚至连哪个季节的光线最柔和,都写得清清楚楚。

字里行间,我能感受到一个男人对妻子的爱,和对这个世界的热爱。

“他叫林远,也是个老师,教地理的。”方老师抚摸着笔记本,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总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想在走不动之前,带我把中国的好山好水都看一遍,拍下来。”

我默默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我老伴在世的时候,我总觉得日子还长,总说明年,等明年有空了,就带她去哪儿哪儿玩。

可一年又一年,我总有忙不完的事。

直到她走了,我才发现,我欠她的“明年”,再也还不上了。

“车,我会开。体力,也还行。”我看着方老师,认真地说,“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安全送到每一个地方,再安全地带你回来。”

她笑了,眼角的皱纹像一朵绽开的菊花。

“那就拜托你了,张师傅。”她俏皮地给我起了个称呼。

我也笑了。

心里的那点陌生和拘谨,好像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出发那天,是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

我开着我那辆开了快十年的老捷达,车虽然旧,但被我保养得很好,发动机的声音依旧沉稳有力。

方老师坐在副驾驶,怀里抱着那个旧布包,里面装着相机和笔记本。

我们就这样,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四十岁的老人,像两个逃学的孩子,奔向了未知的旅程。

我们剩下的九个地方,第一站,是皖南的一个古村落。

笔记上写着,林远老师最喜欢那里的徽派建筑,白墙黛瓦,马头墙错落有致,像一幅晕染开来的水墨画。

车子在高速上行驶,两旁的风景飞速地向后退去。

方老师不怎么说话,大多数时候,她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眼神有些飘忽,像是在看风景,又像是在透过风景,看着别的什么。

偶尔,她会翻开笔记本,给我指路,或者给我念一段林远老师写的攻略。

“老林说,这里的特产是毛豆腐和臭鳜鱼,味道很特别,不知道我们吃不吃得惯。”

“他还说,清晨和黄昏,是村子最美的时候。晨雾缭绕,炊烟袅袅,光线透过高高的马头墙,洒在青石板路上,会拉出长长的影子。”

她念着这些文字,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我一边开车,一边听着。

我感觉,我们这趟旅行,不止我们两个人。

还有一个叫林远的男人,他一直都在。

他坐在我们中间,或者说,他就活在方老师的眼睛里,嘴巴里,活在那本厚厚的笔记本里。

到了那个叫“西递”的古村。

我们找了一家当地人开的客栈住下。

客栈是个老宅子改造的,推开窗,就能看到鳞次栉比的屋顶和远处的青山。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青苔味,很好闻。

放下行李,方老师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了那台海鸥相机。

她熟练地装上胶卷,调试着光圈和快门,那专注的样子,像个虔诚的信徒。

“这相机,比我的年纪都大。”她拍了拍机身,“是老林淘来的宝贝,他说,胶片拍出来的东西,有温度。”

我看着她摆弄相机,心里有点好奇。

“你会用这个?”

她摇摇头,“我不会。以前都是他拍,我在旁边看。他教过我,但我笨,学不会。”

“那你……”

“我负责找地方。”她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老林把每个地方的最佳拍摄点都画出来了。我们只要找到那个地方,把三脚架支好,等光线就行了。”

我明白了。

她不是要成为一个摄影师。

她只是想用老林的相机,站在老林曾经想站的地方,替他,按下那个快门。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我们就出发了。

村子里很安静,只有几声鸡鸣和狗叫。

石板路被露水打湿了,滑溜溜的。我怕她摔倒,很自然地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她的胳膊很瘦,隔着一层布料,我能感觉到骨头的形状。

她身体僵了一下,但没有挣脱。

我们就这样,一个扶着一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笔记本上画的那个拍摄点,在一座小山坡上,可以俯瞰整个村庄。

我们找到那里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方老师指挥着我,把三脚架支好,把相机固定在上面。

然后,我们就静静地等待。

等待太阳升起,等待晨雾散去,等待老林笔记里写的那个“最好的瞬间”。

风有点凉,我把我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她的肩上。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轻声说了句“谢谢”。

那一刻,东方的天空突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金色的光芒喷薄而出。

晨雾像一条白色的绸带,缠绕在村庄的腰间。

白墙黛瓦在晨光中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就是现在!”方老师的声音有些激动。

我赶紧凑到相机前,透过取景器,我看到了和她描述的一模一样的画面。

很美。

美得让人说不出话。

“快,按快门。”她催促道。

我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指,轻轻地,按下了那个冰凉的金属按钮。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山坡上回荡。

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被定格了。

拍完照,方老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完成了一个重要的仪式。

她没有急着下山,而是坐在山坡上,看着远处的村庄,久久不语。

我也陪她坐着。

“你知道吗?”她忽然开口,“当年,我和老林就是在这里认识的。”

我有些惊讶。

“那时候,我们都还是学生,来这里写生。他画画,我写诗。他就坐在我现在坐的这个位置,画了一整天。我当时就觉得,这个男孩子好奇怪,也好专注。”

她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少女般的神采。

“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毕业,工作,结婚,生子……一辈子,就这么过来了。”

“他总说,等退休了,一定要带我回到这里,用他最喜欢的相机,拍下第一缕晨光。他说,这里,是我们开始的地方。”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原来,这不仅仅是旅行计划的第一站。

这里,是他们爱情的起点。

而我,一个外人,一个所谓的“试婚”对象,却有幸参与了这场迟到了几十年的约定。

下山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村子里的游客多了起来,吵吵嚷嚷的。

我们走在人群里,方老师忽然停下脚步,对我说:“张师傅,你能不能……也帮我拍一张?”

我愣住了。

“我?”

“嗯。就用这个相机。”她把那台沉甸甸的海鸥相机递给我。

我从来没用过这种老古董,心里直打鼓。

“我……我不会啊。”

“没关系,我教你。”

她拉着我,走到一座石桥上。

她教我怎么对焦,怎么看测光表。她的手指很凉,偶尔碰到我的手背,我感觉像触电一样。

她站在桥中央,背后是流水和古老的民居。

她让我给她拍一张。

我透过取景器看着她。

她没有笑,只是静静地站着,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释然。

我按下了快门。

“咔嚓。”

这一次,我感觉,我拍下的,不只是一个老人。

而是一个女人,一生的故事。

在皖南待了三天,我们继续上路。

第二站,是张家界。

笔记上,林远老师用了很多感叹号来形容这个地方。

他说,那是“被神仙打翻了的盆景”,“现实中的潘多拉星球”。

去张家界的路,不好走。

盘山公路,一个弯接着一个弯。

我的老捷达爬坡有点吃力,发动机发出“嗡嗡”的轰鸣。

方老师有些担心,我让她放心,说我这车,跟我一样,老当益壮。

到了景区,我们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成百上千座石峰,拔地而起,直插云霄。

云雾在山峰间缭绕,时而聚拢,时而散开,像仙境一样。

我们坐着缆车上山,脚下是万丈深渊。

方老师有点恐高,她紧紧抓着扶手,脸色发白。

我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冰,还在微微发抖。

我用我的手,把她的手整个包住,想把我的温度传给她。

“别怕,有我呢。”我说。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复杂的情绪。她没有抽回手。

我们就这样,一路握着手,直到缆车到达山顶。

山顶的风很大,吹得人站不稳。

我们按照笔记上的地图,找到了那个叫“迷魂台”的观景台。

林远老师说,这里是整个景区最精华的地方。

我们支好三脚架,等待最好的光线。

等待的时候,方老师给我讲她和老林的故事。

“老林身体好的时候,最喜欢爬山。他说,站在高处,人的心胸都会变得开阔,那些烦心事,就都变得像脚下的蚂蚁一样小了。”

“有一次,我们爬一座野山,他为了拍一朵悬崖上的野花,差点滑下去。当时吓得我魂都飞了。我冲他发了好大的火,他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个劲地跟我道歉,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说着,自己就笑了。

笑着笑着,眼圈却红了。

“可他还是没改。他就是那样一个人,为了他喜欢的东西,可以奋不顾身。”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递给她一张纸巾。

“后来,他病了。别说爬山了,下楼散步都费劲。他每天就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发呆。我知道,他心里憋屈,他想念大山,想念那些路。”

“所以,我才一定要走完这条路。我想带他,再看一眼他喜欢的山,他喜欢的云。”

她转过头,看着我,眼睛里闪着泪光。

“张师傅,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一个人,真的走不到这里。”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

酸酸的,涨涨的。

我摇摇头,“别这么说。能陪你走这一趟,是我的福气。”

我说的是真心话。

这趟旅程,让我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不仅仅是风景,更是人心。

我看到了一个女人对丈夫深沉的爱,看到了她看似柔弱的身体里,蕴含着怎样坚韧的力量。

和她比起来,我那点因为孤单而生出的自怨自艾,显得那么渺小和可笑。

那天,我们在山顶拍下了云海翻腾的壮丽景象。

下山的时候,方老师的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

离开张家界,我们一路向西。

第三站,是贵州的千户苗寨。

车子开进黔东南的山区,窗外的景色,从奇峰变成了连绵的梯田。

苗寨建在山坡上,层层叠叠的吊脚楼,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

到了晚上,家家户户的灯都亮了,整个寨子就像天上的街市,星星点点的,特别壮观。

我们找了家临河的客栈住下。

晚上,我们坐在阳台的“美人靠”上,听着楼下河水潺潺的声音,看着对岸的万家灯火。

方老师拿出了她随身带着的一个小酒壶,给我倒了一杯。

是米酒,甜甜的,带着一股清香。

“老林以前总说,到了苗寨,一定要尝尝这里的米酒,喝着它,听着风,看着灯,才算没白来。”

我们俩就这么,一人一杯,慢慢地喝着。

谁也没说话,但气氛却一点也不尴尬。

好像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是多年的老朋友。

“张师傅,你……能跟我说说你的老伴吗?”她忽然问。

我愣了一下。

自从老伴走了以后,我很少跟人提起她。

不是不想,是不敢。

我怕一开口,那些思念和悔恨,就会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把我淹没。

但看着方老师清澈的眼睛,我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我跟她讲了我和我老伴的故事。

我们是厂里认识的,自由恋爱。她是个很普通的女人,嗓门大,爱唠叨,一辈子没穿过什么好衣服,没用过什么好化妆品。

她把最好的,都给了我和孩子。

我年轻的时候,脾气不好,经常跟她吵架。

她生病的时候,我还在外面跟朋友喝酒。

她想让我陪她去公园走走,我总说忙,没时间。

……

我一边说,一边喝着酒。

那些积压在心底多年的话,就像找到了一个出口,滔滔不绝地涌了出来。

说到最后,我一个快七十岁的老头子,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哭得泣不成声。

方老师没有劝我,她只是默默地坐在我身边,时不时地给我添上酒,递给我纸巾。

等我哭够了,情绪也平复了。

她才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都过去了。”她说,“她知道你心里有她,就够了。”

那一晚,我喝了很多酒,也说了很多话。

我感觉,我心里的那个大窟窿,好像被什么东西,悄悄地填上了一点点。

在苗寨,我们拍了很多照片。

穿着盛装的苗族姑娘,吹着芦笙的少年,还有那些在风雨桥上歇脚的老人。

林远老师的笔记里写着,他最想拍的,是这里的人。

他说,最美的风景,永远是人。

方老师让我给一个正在绣花的苗族阿婆拍照。

我有些不好意思,怕打扰人家。

方老师却大大方方地走过去,用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跟阿婆聊了起来。

她夸阿婆的绣品好看,问阿婆这门手艺传了多少代。

阿婆被她夸得很高兴,话也多了起来。

聊到最后,阿-婆不仅同意我拍照,还拉着方老师的手,非要送她一个亲手绣的香囊。

那一刻,我看着方老师的侧脸,她正笑着跟阿婆说话,阳光洒在她的白发上,像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我忽然觉得,她真美。

不是年轻姑娘那种鲜艳的美,而是一种经过岁月沉淀后的,温润和通透的美。

我悄悄地举起相机,按下了快-门。

这张照片,我没有告诉她。

我想把它,留给我自己。

旅程过半,我们越来越有默契。

我开车的时候,她会给我递水,剥橘子。

我晚上睡觉打呼噜,她会在床头给我准备一杯温水,说这样喉咙会舒服点。

她有风湿,一到阴雨天膝盖就疼。

我会提前看好天气预报,提醒她加衣服,晚上用热水给她敷膝盖。

我们不再叫对方“方老师”和“张师傅”。

我叫她“老方”,她叫我“老张”。

有时候,我会恍惚。

感觉我们不像是“试婚”,更像是一对相伴多年的老夫妻。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温暖。

我们去了云南的梯田,在金色的稻浪里,拍下了夕阳。

我们去了西藏的纳木错,在湛蓝的圣湖边,拍下了雪山和经幡。

我们去了新疆的喀纳斯,在五彩的丛林里,拍下了图瓦人的小木屋。

每到一个地方,我们都严格按照林远老师的笔记,找到那个最佳的拍摄点。

每拍完一张照片,方老师都会在笔记本的相应页面上,画上一个小小的对勾。

那本厚厚的笔记本,对勾越来越多。

而她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我发现,她给我讲老林的故事,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浓浓的伤感。

她会笑着说起老林的糗事,说他是个路痴,没有地图就会迷路。

说他是个吃货,为了吃一口正宗的兰州拉面,可以排两个小时的队。

说他是个胆小鬼,最怕打针,每次体检都像上刑场。

老林这个形象,在我的脑海里,越来越鲜活,越来越立体。

他不再只是一个活在照片和文字里的符号。

他成了一个可爱的,可敬的,有血有肉的人。

我甚至有点……嫉妒他。

嫉妒他能拥有老方这样好的女人,能拥有这样一份至死不渝的爱情。

旅程的倒数第二站,是甘肃的敦煌。

我们看到了鸣沙山的日落,月牙泉的清澈。

按照计划,我们要在那里拍下莫高窟的壁画。

但莫高窟内部是禁止拍照的。

老方有些失落。

笔记上,老林用了很多笔墨来描绘他对莫-高窟壁画的向往。

他说,那是我们民族的瑰宝,是凝固在墙壁上的历史。

我看着她失落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我想了想,对她说:“拍不了里面,咱们可以拍外面啊。”

我拉着她,在莫高窟外面的戈壁滩上,找了一块空地。

我对她说:“你站在这里,我给你拍一张。背景,就是莫高窟。”

“这有什么好拍的。”她摇摇头。

“不,这很重要。”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老林想看壁画,更想看的,是你看壁-画时的样子。我们把你的样子拍下来,就等于,他也看到了。”

她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我。

过了一会儿,她点了点头。

她站在苍茫的戈壁上,背后是历经千年风霜的莫高窟。

风吹起她的白发,吹动她的衣角。

她的表情很平静,眼神却很悠远,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了那些画师,那些供养人,看到了一个王朝的兴衰,一个文明的脉络。

我按下了快门。

我知道,这张照片,意义非凡。

它不仅弥补了老林的遗憾,也为我们这趟旅程,画上了一个特别的注脚。

我们不只是在完成一个任务。

我们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和过去对话,和历史对话。

最后一站,是内蒙古的额济纳旗。

我们要去拍的,是胡杨林。

老林的笔记里写道:“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朽。这就是胡杨。我要带你去看,去看生命的顽强和壮丽。”

我们到额济纳旗的时候,正是秋天最好的时候。

整个胡杨林,像被金色的颜料染过一样,灿烂得晃眼。

我们开车行驶在“胡杨林景观道”上,两边是望不到头的金色海洋。

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美得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老方看得痴了,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太美了,太美了……要是老林能看到,该多好。”

我没有说话,只是把车开得更慢了一些。

笔记上标注的最后一个拍摄点,不在景区里。

而是在一片很偏僻的沙地里。

那里只有一棵胡杨。

一棵非常非常古老的胡杨。

它的树干已经中空,枝桠扭曲着伸向天空,像一个不屈的战士。

但它的叶子,依旧是金黄的,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我们找到那棵树的时候,太阳正要落山。

整个戈壁,都被染上了一层温柔的橘红色。

“就是这里了。”老方轻声说。

她从包里拿出那本已经画满了对勾的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

那一页,只有一句话,是老林的笔迹。

“远方,吾爱。见此胡杨,如见我。勿悲。”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最后一站是这里,为什么是这棵孤独的胡-杨。

这是老林,留给她最后的,也是最深情的一封信。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他怕她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

所以,他用这样一种方式,告诉她,要像胡杨一样,坚强地活下去。

老方抚摸着那行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砸在纸上。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地流着泪。

我站在她身后,不知道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任何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慢慢地抬起头,用手背擦干了眼泪。

她转过身,看着我,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老张,我们……拍吧。”

我点点头。

我们一起,把三脚架支好,把相机安放好。

这一次,所有的动作,都像是一种庄严的仪式。

一切准备就绪。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正照在那棵胡杨的树冠上,金光万丈。

老方看着相机,又看了看我。

她忽然对我说:“老张,你过来。”

我走到她身边。

“你站到那棵树下面去。”她指着那棵胡杨。

“我?”我愣住了。

“对,你站过去。”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听话地走到了那棵胡杨树下。

我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老方走到相机后面,她没有看取景器,而是看着我。

她对我喊道:“老张,谢谢你。”

“谢谢你,陪我走了这么远的路。”

“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这么多美丽的风景。”

“谢谢你,听我说了那么多废话。”

“也谢谢你,让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戈bi上,被风吹得有些破碎,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然后,我看到她,对我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

她按下了快门的自拍延时。

然后,她提起裙角,小跑着,向我跑来。

她跑到我的身边,紧紧地挨着我站定。

在快门按下的前一秒,她轻轻地,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咔嚓。”

相机记录下了这一瞬间。

夕阳,戈壁,千年的胡杨。

还有,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我们的“试婚”之旅,结束了。

回程的路上,我们俩的话都很少。

但车里的气氛,不再是来时的那种陌生和拘谨。

而是一种……很安逸的沉默。

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回到我们生活的城市,一切都好像没变,又好像都变了。

我们先把胶卷都送去冲洗。

等待照片的日子里,我回到了我那个空荡荡的家。

推开门,一股熟悉的冷清气息扑面而来。

我忽然觉得,很不习惯。

我习惯了每天早上醒来,能看到老方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习惯了开车的时候,有人在旁边给我递水。

习惯了晚上睡觉前,有人提醒我吃药。

那三个月,像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

我心里空落落的。

过了几天,老方打电话给我,说照片洗出来了,让我去她家看。

我几乎是跑着去的。

在她家的客厅里,她把那一大叠照片,摊在了桌子上。

一张一张,都是我们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

皖南的清晨,张家界的云海,苗寨的灯火,纳木错的圣洁……

每一张照片,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段回忆。

我们俩凑在一起,一张一张地翻看着,时不时地交谈几句。

“你看这张,你拍的,都虚了。”

“这张还行,把你拍得挺精神。”

“哎,你看这个苗族阿婆,笑得多开心。”

翻到最后,是我们在敦煌和额济纳旗的照片。

那张我给她拍的,以莫高窟为背景的独照。

还有那张,我们俩靠在一起,站在胡杨树下的合影。

看着那张合影,我们俩都沉默了。

照片上,她靠在我的肩膀上,笑得很安详。

而我,也微微地笑着,眼神里,是我自己都没察过的情愫。

“老张,”老方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的‘试婚’,结束了。”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是啊,结束了。

说好的,旅行结束,就是试婚结束。

我该说什么?

祝她以后幸福?

还是问她,我们以后,还能不能做朋友?

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

“所以……”她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你觉得,‘试’得怎么样?”

我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

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丝紧张,一丝期待,还有一丝,和我一样的情愫。

我忽然就明白了。

我笑了。

发自内心地笑了。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她:“你家……还缺个修水管的吗?我手艺还行。”

她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

笑得眼角的皱纹,像花儿一样,全都绽开了。

“缺。”她说,“不光缺修水管的,还缺个陪我吃饭的,陪我散步的,陪我吵架的。”

“那……”我往前走了一步,鼓起我这辈子最大的勇气,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你看我,行吗?”

她的手,还是那么瘦,但这一次,是温暖的。

她用力地回握住我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行。”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了进来,洒在我们俩的白发上。

很暖和。

我知道,我们俩的后半生,才刚刚开始。

我们没有去领证。

我们觉得,那张纸,对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身边有个人。

我搬到了她家。

我的那套老房子,租了出去,租金就当是我们俩的旅行基金。

我们的日子,过得很平淡。

就像所有普通的老夫老妻一样。

早上,我会去公园晨练,顺便买回她爱吃的油条和豆浆。

她会在家里,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等我回来一起吃早饭。

白天,她看看书,写写字。

我呢,就侍弄阳台上的那些花花草草。

偶尔,我们也会为了一点小事吵架。

比如,看电视的时候,她想看戏曲频道,我想看体育频道。

再比如,我烧的菜咸了,她会唠叨我半天。

但我们从不记仇。

吵完架,不出十分钟,她就会给我端来一杯泡好的茶。

我呢,也会厚着脸皮,凑过去跟她说笑话。

我们把那张在胡杨林下的合影,放大了,挂在了客厅的墙上。

就在那张她和老林合影的旁边。

有时候,我会看着那两张照片发呆。

我觉得很奇妙。

三个完全不同的人,因为一场奇特的旅行,命运交织在了一起。

老林,用他的爱和智慧,为老方规划了人生的最后一程。

而我,有幸成为那个,陪她走完这一程的人。

我从不觉得我是老林的替代品。

老方也从没把我当成过他。

她心里,永远有一个位置,是留给老林的。

我尊重,并且守护着那个位置。

而我,在她心里,也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位置。

这就够了。

我们一起,把那本旅行笔记,重新整理了一遍。

我们把冲洗出来的照片,一张一张地贴在相应的页面上。

每贴一张,我们就会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然后相视一笑。

那本笔记,成了我们俩最珍贵的宝藏。

天气好的时候,我们会带着那台老旧的海鸥相机,去附近的公园拍照。

我们拍春天新发的嫩芽,夏天池塘里的荷花,秋天落下的黄叶,冬天枝头的寒鸦。

我的摄影技术,在老方的指导下,进步神速。

我们不再执着于寻找什么“最佳拍摄点”。

我们觉得,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每一个瞬间,都是最好的瞬间。

我们把拍好的照片,洗出来,做成一本一本的相册。

相册的名字,就叫《我们的日子》。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

一年,两年,三年……

我们的头发,更白了。

我们走路的步子,更慢了。

但我们握在一起的手,却越来越紧。

我知道,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但我们谁也不害怕。

因为我们知道,未来的每一天,我们都会在彼此的身边。

这就够了。

这,或许就是爱情,在七十岁的时候,最好的模样。

不惊天动地,不轰轰烈烈。

就是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就是你陪我,我看你。

如此,而已。

来源:老李的龙门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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