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话音未落，正踮着脚尖为我整理领带的苏易，指尖的动作凝固了一瞬。 她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平静得像是在听一份天气预报。
我与苏易的婚姻，是一场精心计算的商业置换。
三年光阴，我们在同一屋檐下，共享一张床，却唯独吝啬于谈论爱情。
这天，我反复斟酌着措辞，像在拆解一枚精密的炸弹：“她回来了，我们……”
话音未落，正踮着脚尖为我整理领带的苏易，指尖的动作凝固了一瞬。 她没有抬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平静得像是在听一份天气预报。
“明白了。”她放下手，语气毫无波澜，“离婚协议你准备好通知我。我今天就把东西收拾好，搬出去。”
1. 她从未来过
苏易转身走向卧室，棉质的拖鞋踩在光洁的木地板上，悄无声息，像一只优雅而疏离的猫。
望着她单薄的背影，我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不忍。毕竟，我们曾共享过一千多个日夜的呼吸与心跳。
“收拾东西倒也不必这么着急。”我脱口而出，试图缓和这突如其来的决绝，“宋婉她……不一定会喜欢住这里。”
宋婉的性子我是知道的，有些挑剔。她愿意接受二婚的我，已是天大的委屈，自然不会愿意住进这间留有苏易痕迹的房子。我盘算着在市中心另购一套大平层，既是婚房，也方便她通勤。
苏易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回头。
我以为那只是场面话，可晚上下班回家，迎接我的是一个空荡荡的家。
衣柜里，她常穿的那些素色长裙和羊绒衫消失得无影无踪；每年我吩咐秘书买给她的限量款新品，她没穿过，此刻也分毫未动，整齐地挂在那里，像一种无声的讽刺。
茶几上，一枚素圈婚戒静静躺着，旁边是她换下的床单，叠得方方正正。床上，已经铺上了全新的四件套。
整个家被打理得一尘不染，仿佛她从未踏足。
我猛然惊觉，或许从三年前她搬进来的第一天起，就已经为今天的离开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所以她从不在墙上添置一幅画，也从不移动任何一件家具的位置。
我们婚前确有协议：任何一方重遇心爱之人，婚姻便自动解除。可苏易这般干脆利落的抽身，像一根刺扎在我心头，让我莫名不爽。
这只能证明，她对我们的过去，没有丝毫留恋。
亏我还一度担心，离婚会对她造成难以磨灭的伤害。
这份恼怒，在宋婉的视频电话打来时，催生出了一丝报复的快感。
“承安，我一个人好怕，你能过来陪陪我吗？”视频那头，宋婉穿着性感的真丝睡衣，声音又软又糯。
我的心瞬间被融化了：“来我这儿吧。”
宋婉来了。当她褪下风衣，露出里面的蕾丝睡裙时，空气瞬间变得滚烫。
我们就在苏易新换的床单上翻云覆覆。
去他的苏易！反正只差一张离婚证了，我的妻子，从今往后只能是宋婉！那个我从十八岁起就刻在心尖上的女人！
宋婉的热情奔放，与苏易的谨慎克制截然不同。她讨厌任何形式的隔阂，渴望最原始的灵与肉的交融。那一夜，我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疯狂与刺激。
激情褪去，我搂着酣睡的宋婉，心满意足地躺在床上，脑海里却鬼使神差地冒出一个念头：苏易将来，是不是也会在另一个男人身下如此婉转承欢？
一股无名火瞬间窜起，心头烦躁不堪。
我竟然不知道自己如此小气。我只是睡过她，从未爱过她！离婚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这不正是我们当初说好的吗？
可那股躁意如影随形，挥之不去。身旁的宋婉被我惊醒，又娇媚地缠了上来，我心里的邪火总算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这一夜，我们折腾到半夜。
看着怀里睡得香甜的宋婉，我亲吻着她的脸颊，告诉自己，心爱的女人就在身边，我的人生，已然圆满。过去她因我吃了太多苦，我必须加倍补偿她。
2. 两个世界
十八岁那年，我因选专业与父亲爆发了最激烈的冲突，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在那个陌生的城市，我身无分文，狼狈不堪，直到遇见了在蛋糕店打工的宋婉。她像一道光，将那些卖相不佳的边角料蛋糕递给我，拯救了我濒临崩溃的自尊。
晚上，她将自己唯一的单人床让给我，自己则在冰凉的地板上打地铺。
我就是在那一刻，爱上了这个善良到让人心疼的女孩。
大学四年，我们维持着辛苦的异地恋。我一有时间，便会跨越山海去见她。毕业时，我向家里摊牌，宣布要娶宋婉。
母亲被气得当场住院，父亲则对我动了家法。可我心意已决，此生非她不娶。
父亲断了我的经济来源，我只能和宋婉一起，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僵持之际，宋婉却主动提出了分手。
“或许，叔叔阿姨是对的，”她眼含泪光，“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娶了我，只会给你的人生平添坎坷。我们……都放手吧。”
说完，她便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
我哭着冲父亲怒吼：“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赶走了一个多好的女孩！你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
父亲气得浑身发抖：“她好不好，我一眼就能看穿！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她就休想进我顾家的门！”
他懂什么！他眼里只有冰冷的利益和所谓的门当户对！
后来，母亲身体每况愈下，开始催促我成家。那时我心如死灰，哪有心思恋爱？
恰逢此时，苏家看中了我家的一块地皮，而我父亲，则看中了苏家那个毫不起眼的小女儿——苏易。
在我们这个圈子里，苏易是个不折不扣的异类。当别的豪门子弟都在拼命社交、扩展人脉时，她却一头扎进了书堆里。
她以市状元的成绩，竟然选择了哲学这个“毫无用处”的专业，一度沦为圈内的笑柄。 毕竟，在上流社会，“狼性”才是生存法则，金融、管理才是通往权力的捷径。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她一路读到了哲学博士。
她上面有两个哥哥，她的选择，无异于公开声明放弃继承权。
就是这么一个被视为“书呆子”的女孩，被她的父亲，用一块地皮“换”给了我的父亲，成了我的妻子。
我打心底里瞧不上她。鼻梁上架着一副古板的眼镜，终日素面朝天，手里永远捧着一本书。哪个男人会喜欢这种乏味无趣的女人？
因此，我跟她约法三章：婚前财产公证；互不干涉私生活；隐婚，且任何一方遇到真爱，婚姻关系自动终结。
苏易只是推了推眼镜，便平静地签了字。
“顾先生，以后请多指教。”她伸出手，指节纤细，皮肤素白。
我冷冷地瞥了一眼，径直转身离去。
她也不恼，当晚便搬进了我的房子，并极有自知之明地住进了客卧。
几天后，我无意中瞥见她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
“哪来的？”我记得我可没给她买过。
她有些局促地用右手盖住那枚简单的素圈，脸颊泛起一抹红晕：“回家时，大哥问起婚戒的事……我下班路上就自己买了一枚。”
我冷哼一声：“我们顾家，还没穷到连一枚钻戒都买不起。”
当天，我让秘书买了一对婚戒，一枚给她，一枚自己留下。 我没说的是，我妈也追问过我婚戒的事，怀疑我是不是打算在外面乱来。
那就都戴上吧，省得耳朵不清净。
3. 她有几副面孔？
第二天清晨，宋婉为我准备了满满一桌的丰盛早餐。我幸福地将她拥入怀中，感叹“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让我想起了苏易。她也曾兴致勃勃地为我做过早餐，但那双习惯了翻书的手，显然不适合厨房。烙出的饼，硬得能当板砖用。
我嫌弃地推到一边，自己动手下了碗面，然后大发慈悲地分了她一小半。她吃得津津有味，还冲我竖起了大拇指。
真是让人无语，天底下怎么会有不会做饭的女人？
自那以后，每当我走进厨房，苏易就会放下书，像只等待投喂的小猫，眼巴巴地坐在餐桌旁。后来混熟了，看我心情好，她甚至还学会了点餐。
直到婚后第二年，我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苏易，我是不是中了你的圈套？你就这么把做饭的活儿全甩给我了？”
她听了，只是咯咯地笑，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在扮演“妻子”这个角色上，苏易真该跟宋婉好好学学。
宋婉早早辍学，在各种餐厅摸爬滚打，练就了一手好厨艺。我吃得心满意足，她却端着粥碗，欲言又止。
“怎么了？”我问。
“你跟她……什么时候办手续啊？”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脸色，又急忙解释，“我不是催你，只是我们这样住在一起，传出去总归不好听。我今晚还是先搬回去吧。”
我哪舍得放她走？立刻握住她的手：“就这几天，等我忙完手头的项目就去办。放心，早一天晚一天，结果都一样。”
我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黑卡递给她：“等我闲下来，陪你去挑钻戒。这几天你先自己逛逛，喜欢什么就买，别替我省钱。”
宋婉立刻像只快乐的小鸟，扑进我怀里，主动拉扯我的衬衫。
于是，早餐还没吃完，我又先“吃”了她。
这种爱人在怀的幸福，是我过去三年想都不敢想的。
上班路上，我给苏易拨了个电话，提示关机。我不禁皱眉，昨天答应离婚时不是挺爽快的吗？现在玩这套，故意不接电话？
到了公司，秘书杨琳正开着外放看直播。里面传出的，竟是苏易的声音？
我走过去，杨琳吓得想把手机藏起来。
我摆摆手：“没事，还没到上班时间。看的什么？”
杨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N大网红哲学老师的直播课。”
“她？网红？”我不屑地轻笑。
“是啊！老板你不知道吗？”杨琳一脸崇拜，“苏易老师在N大可火了！选她课的学生太多，学校只好用官方号给她开直播。结果没想到火出了圈，我好多姐妹都爱听，说她讲课松弛感十足，超级治愈。”
苏易，竟然这么受欢迎？我只知道她博士毕业后留校任教，却从未听她提起过这些。
直播画面里，苏易依旧戴着那副银边眼镜，穿着一袭素裙。或许是为了上镜，她涂了层极淡的口红，为那张素净的小脸平添了几分灵动。
她的声音，温润而平缓，像山间的溪流，能轻易抚平人内心的浮躁。
弹幕刷得飞快，可见其人气之高。
一个女生正向她倾诉失恋的痛苦，苏易听完后，温婉一笑：
“暗恋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事情之一，它能让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都变成浪漫的诗人。所以，首先要感谢你的男神，让你体会到了诗意的美好。”
她的话瞬间逗乐了观众，满屏都是“哈哈哈”。
苏易推了推眼镜，继续道：“同学，我当然希望你的爱情圆满，事业有成。但人生本就充满了不完美，这才是生命本来的面貌。纪伯伦有句话送给你：‘如果有一天，你不再寻找爱情，只是去爱；你不再渴望成功，只是去做；你不再追求空泛的成长，只是开始修养自己的性情；那么，你的人生才算真正开始。’当然，你今天之所以感到彻骨的难受，正是因为你还年轻，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恭喜的事。”
弹幕里飘满了赞叹。杨琳回头问我：“老板，苏老师讲得好吧？”
“一般。”我压下不自觉上扬的嘴角，冷冷地回了一句。
杨琳嫌弃地白了我一眼，小声嘀咕：“一般还看得这么入神……”
这时，弹幕有人提问：【老师这么优秀，有没有暗恋过别人啊？】
苏易看到后，轻轻笑了起来：“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像老师这么‘完美’的人，也搞过暗恋，而且，还失败了。”
在我震惊的目光中，苏易收拾好书本，对着镜头笑道：“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祝大家拥有愉快的一天。”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苏易到底有几副面孔？为什么在我面前，她永远是那个古板无趣的模样，而在屏幕前，却能如此侃侃而谈，闪闪发光？
我刚在办公室坐定，苏易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声音里带着歉意：“不好意思承安，刚才在上课，手机静音了。离婚协议是拟好了吗？我现在可以请假，我们直接去民政局，签完字就办手续，节省时间。”
节省时间？她就这么迫不及待？
恼怒之下，我完全忘了自己早上对宋婉的承诺，语气也变得恶劣起来：
“怎么，苏老师这么着急离婚，是打算去和你那个暗恋对象再续前缘吗？”
4. 商场风波
“什么？”电话那头的苏易显然愣住了。
她大概是听出了我的不悦，但良好的教养让她没有与我争执，只是耐着性子解释：“承安，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以为……是你着急再婚，是我误会了吗？”
她总是这么冷静。无论我如何无理取闹，她都能保持情绪稳定。
过去，我以为这是她的优点，像一剂精神良药。可现在，我严重怀疑，她只是因为心里根本没有我，所以才能对这段婚姻的终结毫无波澜。
“苏易，我就想知道，”我几乎是咬着牙问，“离婚这件事，对你就没有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看来，是默认了。
她越是急，我反而越不急了。
“我最近很忙，”我冷冰冰地丢下一句，“等我有空，会让秘书联系你。”然后，我径直挂断了电话。
可我自己也说不清，这股无名火究竟从何而来。
上午开会，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个不停。在众人注视下，我打开手机，一连串的银行卡消费通知。
是宋婉，她正在商场里疯狂购物。大多是名牌包包和珠宝。
我忽然想起刚认识她那会儿，她也喜欢这些亮闪闪的东西，却只能买些廉价的地摊货。我曾送过她一条卡地亚手链，她高兴得抱着我亲了好几口。
她就是这样一个单纯、容易满足的小女人。
想到自己辛苦挣来的钱，能为心爱的女人换来快乐，一种强烈的成就感油然而生。我笑着给宋婉发了条消息：【小妞，买嗨了？周末我陪你逛。】
宋婉秒回了一个热情的红唇表情。
和她在一起，我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十八九岁的毛头小子，而不是那个需要时刻保持沉稳的、28岁的顾总。
夜里，耳鬓厮磨之后，宋婉趴在我怀里，可怜兮兮地问：“你跟前妻姐提离婚的事了吗？她是不是……不同意啊？”
我无法说出真相——是我自己故意拖着，不想让苏易那么轻易得逞。于是，我只能随口敷衍：“给她一点时间消化一下吧。逼得太紧，反而容易出乱子。”
宋婉懂事地点点头：“嗯，实在不行，你就多分她一些财产。现在最关键的是把婚离掉。”
“我跟她签过婚前协议，离婚，她一分钱都拿不走。”
宋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一分钱都不要？她真能做到？”
我点点头：“苏易这个人，对钱没什么概念，脑子里装的都是她的哲学。”
宋婉不屑地撇了撇嘴：“都说书读多了人会变傻，果然没错。”
我捏了捏她的鼻子，将她重新压在身下：“是啊，哪有我的婉婉这么聪明伶俐，知情识趣？”
……
周末，我陪宋婉去商场挑选婚戒。第一段婚姻潦草开始，如今要娶心爱之人，我决定把所有仪式感都补上。
宋婉在经典的白钻和浪漫的粉钻之间犹豫不决，我百无聊赖地环顾四周，目光却在不远处定格——我竟然看到了苏易。
她刚从一家潮牌店的试衣间里走出来。摘掉了那副标志性的眼镜，换上了一身时尚的吊带短裤，脚踩绑带凉鞋，整个人散发着青春靓丽的气息，像个刚入学的女大学生。
她身边的，是圈子里出了名不学无术的周家大小姐，周欢。
我实在想不通，这两个性格南辕北辙的人，是怎么玩到一起的。
周欢显然对苏易的穿着还不满意，竟伸手将她的吊带又往下拉了拉。苏易吓得惊呼一声，捂住胸口往后跳了一步，那惊慌失措的样子，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我这才惊觉，摘掉眼镜的苏易，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脖颈纤细修长，一双小腿匀称莹润，在商场的灯光下白得发光。
那一刻，我心里抑制不住地涌起一阵恼火。
这才刚说要离婚，还没领证呢，就迫不及待地把自己打扮成这样，准备开启第二春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苏易骨子里是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还有那个周欢，自己当太妹也就算了，怎么还想把苏易这种“好学生”也带坏？
宋婉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也愣了一下：“谁啊？好漂亮，是哪个明星吗？”
我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道：“我前妻。”
宋婉的表情瞬间变了，她轻咳一声，语气尖酸起来：“她就是你那个前妻啊？看着也不怎么样嘛，一脸精明相，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怪不得拖着不肯离婚。我去会会她。”
不等我反应，宋婉已经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地冲进了那家女装店。
也好，我倒要看看，苏易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5. 无法收场
宋婉像个女王一样，径直走到苏易身边，故意将正在照镜子的她狠狠撞到一边。
苏易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脸上写满了错愕。
宋婉则抱着双臂，低头欣赏着自己新做的美甲，勾起唇角，用一种极具侮辱性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苏易：“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前妻姐啊！真是不好意思，没看见你。”
苏易这才发现站在不远处的我。她不解地看向我，眼睛里充满了问号。
我移开视线，没有理她。
我倒还想问问她，这是演的哪一出！
周欢立刻挺身而出，挡在苏易身前，大姐大的气场全开：“你他妈谁啊？叫谁姐呢？这里有你姐吗？”
说完，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哦——你就是顾承安那个瞎了眼的，要娶的那个服务员啊！”
“你才是服务员！你们全家都是服务员！”宋婉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破口大骂。
周欢轻蔑一笑：“不好意思啊，我家是做房地产的，暂时没打算进军餐饮业。倒是你，小三姐，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自己送上门了？怎么着，当小三还当出优越感了？”
周欢的嗓门极大，周围很快围拢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苏易拉了拉周欢的衣角，低声道：“算了，我们走吧。”
“走？”宋婉一把抓住苏易的手腕，不依不饶，“我让你走了吗？我问你，你既然答应了跟承安离婚，为什么又反悔？”
“反悔？”苏易看看她，又看看我，满脸的困惑。
我尴尬地别过头，不敢与她对视。
“对啊！”宋婉指着苏易的鼻子，声音越来越大，“不是你故意拖着，难道还是承安不成？大家都是女人，你少在我面前装白莲花！你不就是想哭哭啼啼博取同情，好多分点财产吗？”
我觉得宋婉有些过火了。相处三年，我了解苏易，她不是那种会装无辜的人。她向来与世无争，此刻大概是被宋婉这副泼妇骂街的架势吓懵了。
6
我正准备上前阻止，宋婉却已经拽着苏易，将她推到人群中央，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大家快来看啊！就是这个女人，三年前用下三滥的手段抢走我的男朋友，拆散我们这对有情人！结婚三年，我男朋友根本不爱她！现在她好不容易答应离婚，又出尔反尔，不就是想多分钱吗？你们千万别被她这副假惺惺的样子骗了，不是所有原配都值得同情！”
周围的议论声嗡嗡作响，一道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宋婉似乎嫌闹得不够大，还跑过来想拉我的手：“承安，你快说句话啊！你告诉大家，是不是她死皮赖脸不肯离婚？”
“够了！”我猛地甩开她的手。
在我的世界里，体面高于一切。长这么大，我还从未像今天这样，被人当成猴一样围观。
我没想到，宋婉添油加醋、颠倒黑白的能力这么强。
看着她张牙舞爪的丑陋模样，再看看苏易那双噙着泪水、写满震惊与屈辱的眼眸，我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烦躁。
我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承安，你等等我！”宋婉在身后追赶。
我却只想离她越远越好。
那一晚，我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过夜。宋婉声泪俱下的道歉短信和语音一条接一条地发过来，我一条都没看。
我是不爱苏易。但平心而论，这三年，她从未做过任何伤害别人的事。我们结婚，也是在我跟宋婉分手整整三年之后。
宋婉凭什么，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去羞辱她？
想到这里，我点开微信，想给苏易发一条道歉信息。
然而，消息发出去，却只收到了一个冰冷的红色感叹号。
——苏易把我拉黑了。
7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我的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像往常一样，驾轻就熟地打开了N大直播间，准备收看苏易的直播。
这已经成了我近期的固定习惯，每天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借着工作的名义，悄悄看她。她的直播仿佛有一种魔力，越看越让人沉迷。
今天，她一如既往，用那温润如玉的声音，耐心解答着屏幕上滚动的每一个问题，仿佛外界的纷扰都与她无关。但她眼底那一抹难以掩饰的青色，却无声地诉说着她昨夜的辗转难眠。看到这一幕，我心头的愧疚愈发沉重。
突然，办公室外传来杨秘书一声尖锐的惊呼：
“天呐！我女神上黑热搜了！”
旁边有人好奇地问：“你女神多得是，说的是哪个？”
“还能有谁？当然是苏易老师，我的唯一真神！”
苏易？黑热搜？
我脸色一沉，浑身散发着冷气，快步走了出去。“怎么回事？”
“老板您看！”杨秘书急得快哭了，将手机递到我面前，“现在网上全是攻击苏易老师的新闻，一看就是有人在背后买通稿黑她，评论区全是水军在带节奏。”
我接过手机，一个硕大加粗的标题瞬间让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停了。
《知名网红教授大谈婚恋观，现实中却惨遭丈夫抛弃》
文章极尽挖苦之能事，声称苏易在镜头前温文尔雅的形象全是精心包装，现实里的她刻板无趣，甚至是通过不正当手段介入他人感情，才换来这段婚姻，结果婚后三年就被丈夫彻底厌弃。
我下意识地，立刻点开了那张给宋婉的黑卡近期的消费记录。一条支付给某公关公司的巨额款项赫然在列，时间就在几个小时前。
看完，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气得我差点没站稳。
果然是她。黑苏易的人，就是宋婉。
我简直不敢相信，宋婉前脚还在电话里跟我梨花带雨地道歉，保证绝不再犯，后脚就联系记者写这种恶毒的檄文。她还没真正踏入这个圈子，就已经把这些下三滥的手段玩得如此纯熟！
我立刻拨通了宋婉的电话。
“宋婉，是不是你干的？”
电话那头，她起初还矢口否认。但当我戳破我能看到黑卡的消费明细时，她才彻底慌了神，委屈地哭了起来：
“如果她肯干脆利落地跟你离婚，我怎么会被逼到用这种办法？承安，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太爱你了！我只是想早一天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呢？”
“宋婉，我告诉过你，我会和她离婚，然后娶你。”
“嗯嗯，我知道，承安，是我太心急了，我真的错了。”
“对，你太心急了，”我的声音冷得像冰，“人一着急，就容易暴露最真实的面目。所以宋婉，我收回之前的话，我们的婚事，我需要重新考虑。”
“承安？！”宋婉在电话那头惊慌地喊着我的名字。
但我一个字都不想再听，决绝地挂断了电话，抓起车钥匙就往学校赶。
我必须去跟苏易道歉。这件事因我而起，我责无旁贷。
8
我赶到学校时，苏易正在给学生们上课。教学楼的走廊安静无声，阳光懒洋洋地洒在走廊上，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
我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溜进去，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坐下。
苏易的课永远是那么生动有趣，课堂气氛活跃，学生们的笑声不时响起。她好像天生就有这种能力，无论周遭发生了什么，她总能泰然处之，用知识和风趣感染每一个人。
课程进入自由讨论环节，一个画着精致浓妆的女生从我邻座站了起来，她的问题像一把淬了毒的利刃，直直地刺向讲台上的苏易：
“苏老师，网上都说您学识渊博，讲课风趣。可现实中，您连自己丈夫的心都留不住，甚至还被曝出抢别人男朋友的丑闻。这是否说明，您所讲授的一切都只是纸上谈兵？您这样的人品，这样的经历，真的还有资格站在这里当我们的老师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教室死一般的寂静。
那个女生嘴角勾起一抹计划得逞的冷笑，飞快地低下头按着手机屏幕，一行小字在我眼前一晃而过：
【宋姐，都按你说的办了，豪门太太的承诺可别忘了哦！】
微信顶端的备注，赫然是“宋婉”两个字。
我双拳瞬间攥紧，眼底的震惊和愤怒几乎要喷薄而出。
买水军写黑稿还不够，她竟然还把脏水直接泼到了苏易的课堂上？我竟不知道，宋婉的心思能歹毒到这种地步，赶尽杀绝，不留余地。
这是苏易最珍视的课堂，是她倾注了所有心血的讲台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打在苏易身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变化。甚至有学生已经举起了手机，打开了直播。
只见苏易静静地收拾好讲台上的教案，然后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教室里的每一张脸。她的嘴角依旧挂着那恬静的微笑，只是那笑容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这位同学的问题，其实我也问过我自己。我曾自负地以为，自己比别人多懂一些道理，就能过好这一生。但现实是，我依然过得一败涂地。”
“或许，之前是我太狂妄了，总想着能给大家带来什么启发。但现在我才发现，最需要静下心来重新学习的人，是我自己。”
苏易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眼角有微光闪动，但嘴角的笑意未减：
“所以，在上这节课之前，我已经向学校递交了辞呈。同学们，这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节课了。风起于四海，愿各位前程似锦，我们，就此别过。”
说完，苏易利落转身，没有一丝留恋地走下了讲台。
9
教室里，许多女生再也忍不住，当场哭出了声，她们大声呼喊着：
“苏老师，我们永远相信您！我们爱您！”
苏易只是背对着她们挥了挥手，步履坚定，没有回头。
我的心情沉重得像灌了铅。我原以为，我们能好聚好散，就算做不成夫妻，至少还能保留一份体面。却未曾想，最后竟是我间接逼得她放弃了最热爱的事业。
她那抹苦涩的笑容，像刀子一样在我心上反复切割。那一刻，我多想冲上去，将她看似坚强却无比脆弱的身体拥入怀中，告诉她，我不想离婚了，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其实，很喜欢为她下厨的感觉，也早已习惯了她不远不近的陪伴。我甚至开始怀念，在那些筋疲力尽的深夜，她用温柔的声音为我排解烦忧的时刻。
我正要追上去，一个身影却比我更快。一个始终守在教室外的男人迎向了她。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相貌英俊，若不是身上那套剪裁得体的西装，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在校的学长。他看向苏易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专注与温柔。
“苏易，还好吗？”他一边心疼地端详着苏易的脸色，一边自然地接过了她手中的教案。
苏易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男人便也不再多问，只是用半边肩膀护住苏易，摆出了一副宣示主权的姿态。
他，就是苏易暗恋的那个人吗？
相貌、气质、气场，无一不是顶尖的存在。我捏紧了拳头，最终还是没有上前的勇气，只是在教学楼外，点燃了一根烟。
结果，一根烟还未燃尽，苏易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顾承安，我看到你了。”
“我……”
“我们现在就去民政局。”
“苏易——”我脱口而出，想拒绝。
苏易却第一次如此强势地打断了我的话：“顾承安，结婚三年，我们从未红过一次脸。既然要分开，就让它结束得体面一些，让我记住你最初的样子，好吗？”
“我……”
我无力地蹲下身，把头埋进臂弯里。
我还能说什么呢？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我。这大概已经是她所能说出的，最重的话了。她该有多失望，多恨我啊！
那天，婚终究没离成，民政局的系统意外坏了。
我心里竟生出一丝侥幸，以为是上天在给我挽回的机会。可第二天一早，苏易的电话再次打来，语气平静地告诉我，她确认过了，今天的系统一切正常。
我苦笑着，终究是躲不过。
宋婉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也赶了过来，一见到我就亲昵地抱住我的胳膊，脸上的喜悦毫不掩饰。我烦躁地甩开她，她却像牛皮糖一样又缠了上来。
苏易正好从车上下来，我不想让她看到我们这副拉拉扯扯的难看样子，便认命地任由宋婉挽着。
苏易今天穿了一条素雅的亚麻长裙，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和平日里去上课的打扮没什么两样。反观宋婉，一身刺眼的高奢，妆容艳丽，手腕上还挎着一只爱马仕“小房子”，故意在苏易面前晃来晃去。
我只觉得无比可笑。显摆这些有什么用？苏易的世界里，只有学术真理和星辰大海，她从未在意过这些浮华的物质。
苏易朝身后看了一眼，一辆黑色大G的车门打开，一双修长的腿迈了出来。
是昨天那个男人。我这才猛然想起他是谁——N市顶级豪门秦家的独子，秦峥。一个从华尔街载誉归来的商业天才。
如果苏易身边的是别人，我或许还能不分青红皂白地讥讽几句。可对方是秦峥，一个连我们顾家都需要仰望的存在，我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宋婉却还在不知死活地挑衅：“哟，前妻姐，这还没离呢，就找好下家了？这么迫不及待啊？”
苏易只是微微蹙眉，一旁的秦峥却冷冷地开了口：“顾承安，管好你的女人。”那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喙的威慑。
我尴尬地瞪了宋婉一眼，想说“她不是我的女人”，但看到苏易那副全然不在意的神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进去吧。”苏易抬腕看了看时间。
随着冰冷的钢印重重落下，我和苏易的三年婚姻，正式画上了句号。
她眨了眨眼，接过属于她的那本离婚证，礼貌地朝我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极力压抑的哽咽：
“再见。”
我那句“以后有什么打算”，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
我又有什么资格再问呢？
10
晚上，我回了我们曾经的家。
推开门的瞬间，我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震耳欲聋的音乐，混杂着烟酒和零食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满地狼藉，一群男男女女正在群魔乱舞。
我和苏易那个安静雅致的家，被糟蹋得面目全非。
宋婉惊喜地迎上来：“老公，你回来啦？”
其他人也纷纷凑过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这位就是顾总吧？果然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宋婉真有福气！”
我眉头紧锁，声音冷得能掉出冰渣：“都给我滚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都把目光投向了宋婉。她只好尴尬地将人一个个送走。
“宋婉，给你半小时，把这里恢复原样！”我丢下这句话，便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半小时后，宋婉敲开了门，她换上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睡衣，袅袅婷婷地向我走来。
我下意识地皱眉，别开了视线：“宋婉，把衣服穿好，我现在对你没兴趣。”
她咬着嘴唇，委屈地牵起我的手，撒娇道：“承安，你怎么了？不开心吗？我知道你刚离婚心情不好，我不逼你，我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她自以为体贴的话，在我听来却无比刺耳，只能让我看清她虚伪的嘴脸。
“阳奉阴违”，这是我对她的最新评价。
我不可抑制地，开始想念苏易。
记得婚后第一年，我因为公司改革的方案和我爸爆发了剧烈争吵。回家时，我仍带着一肚子火气。苏易问清缘由后，笑着对我说：“嘿，你知道人类文明为什么能不断进步吗？”
我当时一头雾水。
她俏皮地眨眨眼，继续说：“因为儿子总是不听老子的话啊！”
一句话，逗得我前仰后合，所有的怒气都在大笑中烟消云散。笑过之后，我忽然就释怀了。
见我心情转好，苏易才又认真地说：“我相信，以顾总的胸襟和智慧，一定能容纳不同的声音，对吗？”
第二天，我主动找我爸和解，告诉他我准备调整方案。没想到我爸听完，竟有些不自在地说：“其实……你的方案，我觉得也挺好的……”
那是我们父子间，第一次在意见相左时，没有以争吵收场。
从那以后，我总喜欢把工作上的困惑讲给苏易听，她总能用她独特的智慧，四两拨千斤地为我指点迷津。
“承安，”宋婉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回，“我想了想，那两款钻戒我都要，婚礼上戴粉钻，平时戴白钻，好不好？”
我淡淡地拂开她的手，站起身与她拉开距离：“宋婉，我们的婚事，暂时先放一放。不知道是你变了，还是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你。这次重逢，你让我感到很陌生。”
“承安，你什么意思？你不想娶我了？”
“你别激动。那张黑卡我会停掉，之后会给你一张有额度的信用卡。加上你自己的工资，生活应该足够宽裕了。”
“工资？我早就辞掉服务员的工作了！我所有的朋友都知道我要嫁进豪门，你现在让我回去端盘子？我的脸往哪儿搁？顾承安，你有没有心？我可是你最爱的女人啊！”
“正因为你曾是我最爱的女人，我才愿意给你这张信用卡。否则，宋婉，凭你的学历和见识，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搭上我？”
宋婉难以置信地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顾承安，你终于说实话了！你骨子里就看不起我！你跟那个苏易一样，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她说完，抓起桌上的信用卡，摔门而去。
11
我爸一个电话，让我立刻回老宅。
刚进门，毫无预兆地，一个响亮的耳光就甩在了我的脸上。
尽管我们父子俩总是争吵，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动手打我。奇怪的是，脸颊火辣辣地疼，我心里反而感到了一丝久违的舒坦。
我把另一边脸凑过去：“来，这边也来一下。”
我爸气得嘴唇都在哆嗦，最后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跟苏易离婚，有你后悔一辈子的时候！”说完，他便气冲冲地上楼了。
我妈叹了口气，仿佛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承安，你跟苏易离婚，是因为宋婉回来了？”
我沉默不语。
“你真打算娶宋婉？”我妈的语气里满是担忧。
“妈，我不知道。”我烦躁地用手捂住脸，“我现在……心里很乱。”
“承安，你知不知道，当初宋婉为什么要离开你？”
“她说，是不想让我和我爸的关系闹得太僵。”
我妈嘴角勾起一抹浓浓的嘲讽：“她倒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她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你爸告诉她，只要她敢跟你在一起，顾家的一分钱她都别想拿到，你顾承安也得跟着她一起去做一辈子的山鸡！”
“后来，是我出面，给了她1000万，才把她打发走的。”
“所以承安，你是真的傻！你对人家掏心掏肺，人家从头到尾都只把你当成一张长期饭票，对你全是算计！”
“可是……她肯定是喜欢我的，不然也不会回来。”我仍不愿相信。
“呵，”我妈冷笑一声，拿出了一沓资料，“这是当年的转账记录，还有你爸找人查到的她这几年的消费流水。她是因为钱花光了，才又回来找你这张‘饭票’的。承安，你被她骗了，彻彻底底。”
证据确凿，我彻底沉默了。
宋婉，那个女人，竟然把我的感情玩弄于股掌之上！如果不是她，我和苏易……或许真的能日久生情，平静幸福地走完一生。
“去把苏易追回来吧，”我妈的声音放缓了，“她是个好女孩。而且，你明明也喜欢她，不是吗？”
“我不……”
“承安，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每次苏易跟我们回家，你的眼睛就像黏在她身上一样。承认吧，喜欢苏-易，不丢人。”
“不是丢人，”我痛苦地开口，“是我觉得，我配不上她了。而且，她不爱我，我说离婚，她连一句挽留都没有。”
“承安，幸福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妈，您让我再想想。”
12
我确实需要静一静。年少时对宋婉的求而不得，后来被父母逼着与苏易结婚，我的心里始终积压着一股怨气。这股情绪，不仅影响了我与苏易的相处，更蒙蔽了我对自己内心的审视。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头扎进工作里，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可每当夜深人静，苏易那张恬静的脸庞，和她温柔的笑意，总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在我脑海中。
因为开车时再度失神，我不小心追尾了前方的车辆。
一身火红长裙的周欢怒气冲冲地从车上下来，看到是我，她先是一愣，随即气笑了：“顾承安，我说你是个睁眼瞎，你还真是啊！这么宽的马路，你非得往老娘的车屁股上撞！”
我按捺住心里的烦躁：“走保险吧。”
我给保险公司打电话时，周欢像只苍蝇一样围着我的车打转。
“看什么？”
“你那个服务员老婆呢？没带出来遛遛？让她下来跟我battle几句啊！”
我懒得理她，靠在车边点了根烟。她却不依不饶地继续输出：
“眼圈发黑，双目无神，顾承安，我看你跟苏易离了婚，也没过得多好嘛！怎么？踹了博士，娶个初中生，感觉是不是特新鲜？就像吃惯了山珍海味，非要去尝尝屎是什么味儿？”
“周欢，说话别这么难听。”
“难听？要不是苏易拦着，我早往你家泼大粪了！真不知道苏易当初是瞎了哪只眼，非要喜欢你这种渣男！妈的，我要是能回到三年前，我一定把她绑起来，绝对不让她嫁给你！”
“你说什么？”我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猛地看向她，“苏易……喜欢我？”
“废话！她不喜欢你，干嘛要嫁给你？”
“她嫁给我，不是因为我们两家要换一块地吗？”
“顾承安，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苏易那种性格，你觉得她会为了一块地出卖自己的婚姻？她家就她一个宝贝女儿，两个哥哥把她当眼珠子疼，苏家的家产她一个人占大头！谁能逼她？谁又舍得逼她？”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苏易……是心甘情愿嫁给我的？
所以，她暗恋的那个人……一直都是我？
这个傻女人，她为什么一个字都不告诉我？
我一时手足无措，在原地焦急地打着转。
对！我要去找苏易！现在，立刻，马上！我要告诉她，我也喜欢她！我们复婚！这一次，我一定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她！
我不顾周欢的叫骂，拉开车门就要启动车子，电话却在此时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宋婉。
自从上次不欢而散后，她消停了很久。此刻，她怎么又打电话来了？
我烦躁地接起电话：“有话快说，要钱没有。”
电话那头，宋婉的声音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夹杂着哽咽的狂喜：“承安，你要当爸爸了！我怀孕了！”
轰的一声，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13
我见了宋婉，她一脸娇羞地抚着自己还很平坦的小腹。
“承安，我太开心了，这辈子我最大的愿望，就是为你生一个孩子。”
“打掉。”我面无表情地说。
“什么？”她难以置信地后退一步，双手死死护住肚子，“顾承安，你真的要这么绝情吗？这可是你的亲骨肉，是我们爱情的结晶啊！”
我深吸一口气：“开个价吧，多少钱都可以，只要你肯打掉这个孩子。”
“哈哈！”宋婉突然癫狂地大笑起来，“顾承安，孩子我绝不可能打掉。我已经联系好了N市所有的主流媒体，如果你不娶我，我就让‘顾氏集团总裁始乱终弃，逼迫女友堕胎’的新闻传遍全城，到时候，你们顾家就等着破产吧！”
我冷嗤一声：“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是吗？”她阴冷地笑着，“那如果，这个丑闻正好爆发在顾氏集团改革的最关键时期，被你的竞争对手抓到把柄大做文章呢？”
我心里一沉，她抓住了我的命脉。
我的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宋婉，我真的没办法娶你。拿着钱，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好吗？”
“不好。”她直视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偏执与疯狂，“我已经不是六年前那个傻女孩了。钱总有花完的一天，但嫁给一个会挣钱的男人，才能一辈子高枕无忧。”
14
宋婉是对的，顾氏集团正处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容不得半点差池。
最终，我爸长叹一口气，同意我娶宋婉进门。
“自己欠下的债，自己还吧。”
就这样，我极不情愿地，和宋婉领了第二本结婚证。没有婚礼，没有婚戒，甚至没有祝福。那个有宋婉在的家，我再也没有回去过。
兜兜转转，我的婚姻，还是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我没脸再去找苏易，却一直在暗中关注着她。她和秦峥一起去了美国，私家侦探告诉我，秦峥早在三年前就对苏易一见钟情，只是那时苏易只把他当弟弟。
“苏小姐这次出国，主要是为了去她心仪的学校进修，只是恰好那所学校在美国而已。”侦探的报告让我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苏易还没有接受秦峥。他比她小了整整六岁，再怎么少年老成，也终究是个弟弟，苏易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我安慰着自己，只要等公司度过危机，我就立刻和宋婉离婚，去美国把苏易追回来。
侦探的照片源源不断地传回来。
苏易拒绝了秦峥提供的别墅，自己租了公寓。——我高兴得手舞足蹈。
苏易上学放学，都拒绝了秦峥的接送。——我就知道，她看不上那个幼稚的男人。
苏易答应了秦峥的生日邀约，两人共进烛光晚餐。——我气得砸了办公室的鱼缸。
秦峥陪苏易一起上课，苏易没有拒绝。——那天晚上，我一个人躲在车里，哭得像个傻子。
秦峥趁苏易熟睡时，偷偷亲了她。——我在大街上像疯子一样咆哮，发誓要杀了秦峥那个卑鄙小人！
随着秦峥离苏易越来越近，我内心的恐慌和嫉妒也越来越强烈。我终于忍不住，偷偷飞到美国，在她公寓楼下堵住了她。
“苏易，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就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就跟宋婉离婚，我来美国向你求婚！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也爱你，我们才应该在一起！”我说到最后，涕泪横流，狼狈地跪在了她面前。
苏易惊愕地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我的距离，声音疏离而冰冷：
“顾先生，请自重。爱，就请深爱；若不爱，就请彻底。不要用暧昧，来伤害任何人。”
说完，她轻轻绕过我，用一把冰冷的门，将我隔绝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15
公司终于度过了危机，我日夜盼望着去美国找苏易的那一天。然而，宋婉却早产了。
她拿着我的钱在外面养男人，玩得太过火，意外动了胎气。
我赶到医院时，医生正拿着手术同意书让家属签字。“抱歉，孩子出生时就没有了呼吸。产妇有过多次流产史，子宫壁太薄，生产过程中大出血，我们不得不切除了她的子宫来保住她的命。”
听到这些话，我一定是疯了。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如释重负。
太好了，孩子没了，她再也不能用孩子来要挟我了。
太好了，她没了子宫，也再不可能怀上我的孩子了。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手术后的宋婉，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当她看到我嘴角那抹来不及掩饰的笑意时，眼神里瞬间充满了蚀骨的仇恨。
“顾承安，你现在心里一定乐开花了吧？是不是已经在盘算着怎么跟苏易复婚了？”
“如果不是你，我和苏易根本就不会离婚。”
“呵，”宋婉诡异地笑了起来，“顾承安，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所以，我更要死死地抓住你不放？”
“你觉得，你现在还有什么筹码？”
“我有。”她强撑着坐起身，疼得脸色惨白，笑容却愈发扭曲和变态，“我知道你爱苏易，爱到骨子里。所以，苏易，就是我最大的筹码。顾承安，你如果敢跟我提离婚，我就杀了她。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要你，陪我一起下地狱！”
我的报应，终究是来了。
16
我放弃了所有挣扎。
我没有和宋婉离婚，从此常年住在办公室，甚至连父母家都很少回。因为只要看到他们惋惜的眼神，我就会想起自己犯下的那些无法挽回的错误。
宋婉在外面玩得越来越疯，不知道给我戴了多少顶绿帽子，我成了全城媒体嘲讽的对象，但我毫不在意。我的心，好像已经麻木了。
直到这天，杨秘书突然在办公室里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
“哇塞！我女神结婚了！新郎是N市首富的独子秦峥！”
我像被电击了一样，一把抢过她的手机。
视频里，一身笔挺西装的秦峥，正对着镜头，满眼幸福地宣告：“是的，我爱了苏易很多年，也等了她很多年。能娶到她，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她过去受了很多委屈，我会用我的一生去治愈她。苏易，我爱你！”
“呜呜呜他真的好爱她！我就知道，苏易老师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杨秘书在一旁捂着嘴，哭得稀里哗啦。
我颓然地垂下手，手机从掌心滑落，摔在地上。滚烫的泪水，终于肆无忌惮地夺眶而出。
是啊，她值得最好的。
真好，这一次，她终于等到了她的幸福。
【全文完】
来源：小马阅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