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李大山站在门口，手里提着那个陪伴了他半辈子的旧皮箱，脸上的表情像刀刻一样坚决。他轻轻挣脱女儿的手，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美华，别拦着我了。这个家，我待不下去。"

"爸，您别走！"李美华哽咽着拉住父亲的胳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李大山站在门口，手里提着那个陪伴了他半辈子的旧皮箱，脸上的表情像刀刻一样坚决。他轻轻挣脱女儿的手，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美华，别拦着我了。这个家，我待不下去。"

客厅里，王志强坐在沙发上，双手抱着胳膊，一脸的理所当然。他甚至没有起身挽留，只是冷冷地说："爸，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好。您要是觉得条件苛刻，那就当我没说过。"

这一切，都要从三天前说起。

李大山今年七十一岁，老伴儿走了已经两年多了。这两年里，他一个人守着那套老房子，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腿脚不灵便了，上个楼都得歇两回；做饭更是成了大问题，有时候一顿饭能糊两回锅。

女儿李美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每周末回去看父亲，总是发现他又瘦了一圈。上个月，李大山在浴室滑了一跤，要不是邻居听到动静，后果不堪设想。

"爸，您别一个人住了，搬到我们家来吧。"李美华抱着父亲的胳膊，眼圈都红了，"我和志强商量过了，让您过来养老。"

李大山心里一暖，但嘴上还是推辞着："不用不用，我一个老头子过去添什么乱？你们小两口过得挺好的。"

"什么添乱？您是我爸！"李美华的声音有些激动，"志强也同意的，对吧老公？"

王志强在旁边点了点头，但笑容看起来有些僵硬："对，爸，您过来吧。正好家里也热闹点。"

其实，王志强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他刚升了部门经理，正是事业上升期，经常有同事朋友来家里聚餐。老丈人住进来，这以后怎么招待客人？而且老人家生活习惯和他们不一样，万一有个磕磕碰碰的，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但是看着妻子期待的眼神，他也不好直接反对，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就这样，李大山收拾了几件衣服，带着老伴儿的遗像，搬到了女儿家。

刚开始几天，表面上一切都很和谐。李美华特意给父亲收拾了客房，还买了他爱吃的点心。李大山也很懂事，尽量不给小两口添麻烦，吃饭的时候主动收拾碗筷，看电视声音也调得很小。

但是王志强心里的不满却在一天天积累。

老丈人早上六点就起床，在客厅里做操，弄得他都睡不好觉。吃饭的时候喜欢把菜夹到他碗里，说是"多吃点，工作辛苦"，可他最讨厌别人用自己的筷子夹菜。最让他受不了的是，老丈人总是在客厅里看那些老电视剧，声音虽然不大，但那些陈旧的台词听得他心烦意乱。

终于，在李大山搬来的第五天晚上，王志强忍不住了。

那天晚上，李美华在厨房洗碗，李大山坐在客厅里看新闻联播。王志强从卧室里出来，脸色阴沉地在沙发上坐下。

"爸，我觉得咱们得谈谈。"王志强清了清嗓子，语气里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

李大山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女婿："有什么事吗，志强？"

"是这样的，既然您要在我们家长住，我觉得有些事情得提前说清楚，免得以后产生矛盾。"王志强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掰着手指头开始数，"第一，每个月您得交两千块钱生活费，毕竟多了一个人，水电费、伙食费都要增加。"

李大山愣了一下，没想到女婿会提这个要求。他嘴角抽了抽，但还是点点头："这个...可以理解。"

"第二，"王志强继续说，"晚上九点以后，客厅就不能看电视了，会影响我休息，我第二天还要上班呢。"

李大山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平时最喜欢看晚间的戏曲节目，正好是九点开始。

"第三，我有同事朋友来家里的时候，您最好回房间里呆着，免得场面尴尬。"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直接扎进了李大山的心里。什么叫"场面尴尬"？是嫌弃他这个老头子给他丢脸吗？

"第四，家里的东西您别随便动，特别是我的书房和那些电器，坏了不好修。"

李大山的手开始微微发抖。他这辈子最讲究的就是规矩和礼节，从来不会乱动别人的东西。女婿这样说，分明就是把他当成了外人。

"第五，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王志强看着李大山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您身体有什么问题，请自己去医院，不要麻烦我们。我和美华都要上班，实在抽不出时间来照顾。"

这最后一句话，彻底击垮了李大山心里最后的防线。

他缓缓地站起身，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那双曾经炯炯有神的眼睛，现在变得黯淡无光。

李美华端着洗好的碗筷从厨房出来，一眼就看出了客厅里的异常。父亲的脸色铁青，丈夫则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怎么了？你们在谈什么？"李美华赶紧放下碗筷，走到父亲身边。

"没什么，"李大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志强跟我说了一些...规矩。"

"什么规矩？"李美华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王志强倒是很大方，把刚才的五个要求重新说了一遍。他说得很理所当然，仿佛这些都是天经地义的。

李美华听完，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丈夫："王志强，你在说什么？这是我爸，不是来租房的！"

"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好，"王志强摊摊手，"规矩定清楚了，大家都省心。你看，你爸不是也同意了吗？"

"我同意什么了？"李大山终于忍不住了，声音颤抖着说，"志强，我李大山这辈子，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受过这样的委屈！"

"爸，您别激动，"王志强故作关心地说，"您年纪大了，别气坏了身体。"

"年纪大了？"李大山苦笑一声，"是啊，我是年纪大了。大到连自己的女儿家都住不下去了。"

李美华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志强，你怎么能这样对我爸说话？他把我养这么大，现在老了需要我们照顾，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天经地义？"王志强站起身，声音也提高了，"那我问你，我们结婚这么多年，我爸妈来家里住过一天吗？他们从来不给我们添麻烦！"

"那不一样！"李美华气得脸都红了，"你爸妈身体好，有退休金，用得着我们照顾吗？我爸一个人孤苦伶仃的，难道我们就不管了？"

"孤苦伶仃？"王志强冷笑一声，"他有退休金，有房子，哪里孤苦伶仃了？住在自己家里不是挺好的吗？"

李大山听着女儿女婿为了自己吵架，心里如刀绞一般。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王志强刚开始追求李美华的时候，那个毕恭毕敬、嘴甜如蜜的小伙子。那时候，他对自己是"大伯长大伯短"的叫着，说什么"以后一定好好照顾美华，也会孝敬您二老的"。

现在呢？老伴儿走了，他需要一点温暖的时候，这个当年信誓旦旦的女婿，却给他开出了这样的条件。

"够了！"李大山突然大喝一声，把正在争吵的两人都吓了一跳。

老人缓缓走向自己的房间，背影显得格外萧瑟。"你们不用吵了。我明白了。"

"爸..."李美华想跟上去，但被李大山挡住了。

"美华，让我一个人静静。"

整个晚上，李大山都没有出房间。李美华在门外哭了半宿，王志强却理直气壮地看着电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二天一早，当李美华起床的时候，发现父亲已经在客厅里收拾东西了。那个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的旧皮箱打开着，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几件衣服。

老伴儿的遗像已经用布包好，小心翼翼地放在最上面。

"爸，您这是干什么？"李美华慌了，赶紧跑过去。

李大山没有抬头，继续收拾着东西："我要走了，美华。"

"您不能走！这是您女儿的家，您有权利住在这里！"李美华哭着说。

李大山终于抬起头，看着女儿泪流满面的脸，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但是，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孩子，爸不怪你。但是爸也不能委屈自己。"李大山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脸，"爸这一辈子，好歹也是个有尊严的人。不能到老了，还要在别人家里看脸色过日子。"

"这不是别人家，这是您女儿家！"李美华泣不成声。

"女儿家？"李大山苦笑一声，"昨天晚上你男人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在他眼里，我就是个外人，一个需要交房租的外人。"

这时候，王志强也从卧室里出来了。看到这个场面，他心里其实有些慌。事情闹成这样，是他没想到的。

"爸，您别这样，昨天晚上我说话可能重了点。"王志强试图缓和气氛，"要不这样，那五个条件我们再商量商量？"

李大山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失望："志强，不用商量了。我李大山这辈子，从来没有求过任何人。我不会从今天开始。"

他合上皮箱，站起身来。虽然背已经弯了，但是腰板依然挺得很直。

"爸，求求您别走！"李美华抱住父亲的胳膊，"我跟志强离婚，我跟您回老家！"

"胡说什么呢？"李大山轻轻拍拍女儿的手，"你是结了婚的人，怎么能因为爸的事情闹离婚？志强虽然说话难听了点，但他也有他的道理。这是你们的小家，爸来了确实不方便。"

"可是..."

"没有可是。"李大山打断了女儿的话，"美华，你记住爸的话，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活得有尊严。宁可一个人孤独终老，也不要在任何人面前低三下四。"

王志强在旁边听着，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想到老丈人会这么倔强，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爸，要不然那五个条件就当我没说过，您别走行吗？"王志强终于开口挽留。

李大山转过身，认真地看着这个曾经发誓要孝敬自己的女婿："志强，话已经说出口了，就收不回来了。就像泼出去的水一样。"

他提起皮箱，走向门口："而且，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人老了，就不要给子女添麻烦。哪怕是亲生女儿，也有她的为难之处。"

"爸！"李美华追上去，紧紧抱住父亲，"您不能走，您走了我怎么办？"

李大山轻轻挣脱女儿的怀抱，眼中含着泪水，但声音依然坚定："美华，爸不走，你们小两口怎么过日子？爸走了，你们才能好好过日子。"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李美华想要追出去，但被王志强拉住了。

"让他走吧，"王志强说，"过两天气消了，自然就回来了。"

但是李美华知道，父亲不会回来了。她了解自己的父亲，那个把尊严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倔老头，绝对不会再回来了。

果然，李大山回到了那套空荡荡的老房子。邻居问他怎么又回来了，他只是淡淡地说："住不惯，还是自己家舒服。"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一个人的家，有多么冷清。

从那以后，李美华每周都会回来看父亲，每次都是红着眼睛来，红着眼睛走。她试图劝父亲重新搬到他们家去，但李大山总是摆摆手："爸在这里挺好的，你们别操心了。"

王志强也来过几次，想要修复关系。但是李大山对他客客气气的，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客人。那种生分和疏离，比任何怒骂都更让王志强难受。

半年后，李大山在老房子里因为心脏病发作去世了。李美华赶到的时候，父亲已经走了，脸上还带着一丝解脱的笑容。

在父亲的遗物中，李美华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用颤抖的字迹写着："美华，爸不恨任何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爸只是想告诉你，人活一世，最重要的是活得有尊严。记住爸的话，好好过日子。"

看着这张纸条，李美华泪如雨下。她终于明白，父亲那句"那我还是走吧"，不仅仅是离开女儿的家，更是选择了一种有尊严的生活方式。

那个七旬老人，用自己的离去，诠释了什么叫做尊严，什么叫做骨气。

他宁可一个人孤独终老，也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低头。

这或许就是那一代人的风骨吧。

来源：作者双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