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张刺眼的DR钻戒发票,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蔡知涵脸上。
那张刺眼的DR钻戒发票,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蔡知涵脸上。
1
夜幕如同泼墨,沉沉笼罩着城市。
蔡知涵拖着银灰色的登机箱,踩着高跟鞋,踏进了寂静的家门。
飞行后的疲惫像一层无形的薄膜,紧紧包裹着她。
玄关的感应灯亮起,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她略显单薄的身影。
她习惯性地伸手,“啪”地一声按亮了客厅的主灯。
意外的光线盈满房间,也照亮了沙发上那个沉默的身影。
祁司衡在家。
他穿着深色的家居服,背脊挺直地坐在那里,面前的水杯没有一丝热气。
他似乎,已经等她很久了。
这个认知让蔡知涵心头莫名一跳,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掠过心底。
“你今天……没任务?”
话一出口,蔡知涵就后悔了。
祁司衡刚执飞完一个长达十几小时的国际航班,从普罗旺斯回来不久,按照航空公司的规定和人体机能极限,他绝不可能这么快再次踏上驾驶舱。
她这问题,问得实在多余,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祁司衡抬起眼,那双狭长深邃的眸子淡淡扫过她,没有多余的情绪,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面前茶几上那份早已准备好的白色文件,往前推了推。
纸张与玻璃桌面摩擦,发出轻微却刺耳的“沙沙”声。
“签了。”
他的声音,是蔡知涵听惯了的寡淡,此刻却像淬了冰,冷得让她指尖发颤。
蔡知涵放下一直握着的登机箱拉杆,箱体轮子发出的轻微噪音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走过去,弯腰拿起那份文件。
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纸张时,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血液流动的滞涩。
“财产分割协议”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像烧红的烙铁,猛地烫了她的眼睛。
她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褪去了血色,变得苍白。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与她相识相恋八年,结婚三年的男人。
“祁司衡,你飞一趟普罗旺斯就给我递一次协议……”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努力维持着镇定,“这次,又是为什么?”
祁司桓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他眸中所有的情绪。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壁,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致命的残忍。
“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蔡知涵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蜷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这痛感让她勉强保持着清醒。
“给我一个理由。”
她固执地追问,声音艰涩,“祁司衡,我要一个理由。”
就算要判她死刑,也该有个罪名吧?
交往五年,结婚三年,整整八年,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都与他紧密相连。
难道换来的,就是他这样不明不白的一句“最后一次”?
祁司桓终于抬起眼帘,狭长的双眸看向她,那里面空空荡荡,映不出她的影子。
他的薄唇轻启,字字清晰,冰冷如刀。
“没有理由。”
没有理由。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比世上最锋利的刀刃还要伤人,狠狠劈开了她八年来构筑的所有信念和爱意。
蔡知涵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耳朵里嗡嗡作响,反复回荡着他那句“没有理由”。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倒生的刺,蛮横地钻进她的血肉,无法拔出,只有绵密而尖锐的疼痛,一点点蔓延至四肢百骸,侵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祁司桓说完,便站起身,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走向了浴室。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那声音隔绝了他的存在,也像是在冲刷掉他们之间所有残留的痕迹。
蔡知涵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塑,站在原地,许久,许久都无法动弹。
八年的时光,多少日夜的陪伴,多少共同经历的风雨,难道就真的轻飘飘地,抵不过这莫名其妙的四个字吗?
她的目光,茫然地扫过客厅。
这个家,这里的每一件物品,都曾承载着他们的回忆。
可现在,一切都显得那么冰冷和讽刺。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浴室门边的脏衣篓上。
里面,是祁司桓刚换下来的衬衫。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走过去,拾起了那件衬衫,准备像过去无数次那样,顺手放进洗衣机。
然而,就在她拿起衬衫的瞬间,一张折叠整齐的小纸条,从衬衫胸前的口袋里飘然滑落,悄无声息地躺在了光洁的地板上。
蔡知涵弯腰捡起。
指腹传来纸张特有的质感。
她缓缓打开。
下一秒,她的呼吸猛地一窒,瞳孔骤然收缩。
那不是普通的纸条。
那是一张DR钻戒的定制发票凭证。
“FOREVER系列,经典款,1.5克拉,D色,FL无瑕……”
购买日期,赫然就是今天。
DR钻戒。
那个一生仅能定制一枚,寓意“一生·唯一·真爱”的钻戒。
祁司桓,他给谁买了这枚钻戒?
一瞬间,蔡知涵感觉胸口像是被一块千钧巨石狠狠压住,沉闷得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所有的疑问,所有的痛苦,似乎在这一刻都找到了一个模糊却又尖锐的指向。
“哗啦——”
浴室的门被拉开。
蒸腾的热气裹挟着沐浴露的清香弥漫而出。
祁司桓仅在下身围了一条浴巾,赤着精壮的上身走出来,湿润的黑发还在往下滴着水珠。
他一抬眼,就看到了僵立在原地,手中紧紧捏着那张发票,脸色惨白如纸的蔡知涵。
他的目光在她手中的发票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但那细微的变化,还是被死死盯着他的蔡知涵敏锐地捕捉到了。
那里面,似乎有一丝……慌乱?或者说,是被人窥破秘密的不自然?
“这是什么?”
蔡知涵举着那张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纸条,喉咙像是被一根无形的鱼刺死死卡住,每一个字都问得无比艰难。
她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绝望。
祁司桓移开视线,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干毛巾,若无其事地擦拭着头发,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淡,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
“跟你没关系。”
跟你没关系。
又是这句话。
和刚才那句“没有理由”一样,冰冷,强硬,将她彻底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2
“跟我没关系?”
蔡知涵重复着这句话,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一丝尖锐的嘲讽。
她举着那张发票,向前逼近一步,几乎将纸片戳到祁司桓面前。
“祁司衡,我是你法律上的妻子!你偷偷购买DR钻戒,你告诉我跟我没关系?”
她的眼睛死死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愧疚或者解释的痕迹。
“那你告诉我,这跟谁有关系?是给谁的?”
祁司桓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他放下毛巾,深邃的眼眸看向她,里面是一片她看不懂的沉寂。
“蔡知涵,有些事,问得太清楚,对谁都没好处。”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理智。
“把协议签了,对你,对我,都是最好的选择。”
“最好的选择?”蔡知涵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猛地将那张发票拍在旁边的茶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什么是对我最好的选择?是被我结婚三年的丈夫莫名其妙地抛弃,连一个理由都得不到?还是在我被离婚的时候,发现他早就为别的女人准备好了代表唯一真爱的钻戒?”
她的情绪终于失控,积压了一晚上的委屈、愤怒、不解和恐慌,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祁司衡,八年了!我从二十岁跟你到现在,我人生几乎一半的时光都和你绑在一起!就算你要判我出局,你也得让我死个明白!”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眶迅速泛红,但她倔强地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祁司桓看着眼前情绪激动的女人,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又舒展开,恢复成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知涵,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
“问题?什么问题?”蔡知涵追问,“是你越来越忙,回家越来越晚?还是我们的话越来越少?祁司衡,婚姻本来就是这样,会有平淡期,需要两个人一起去经营,去沟通!可你给过我沟通的机会吗?”
“每次我想跟你谈谈,你不是用飞行任务搪塞,就是用沉默来回应我!”
她指着那份财产分割协议,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而现在,你直接用这个来回应我?用一枚不知道送给谁的DR钻戒来羞辱我?”
祁司桓的嘴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他似乎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再多做纠缠。
“协议里的条件,对你很优渥。房子、存款,大部分都归你。我只要我名下的那部分投资和车子。”
他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语气公事公办,像是在进行一场商业谈判。
“你以后的生活,不会有任何问题。”
“哈……”蔡知涵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凉的笑。
“优渥?祁司衡,你以为我在乎的是这些吗?我在乎的是我们八年的感情!我在乎的是你这个人在我生命里的意义!”
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失望。
“我现在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祁司衡。”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是不是,有别人了?”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像是在油锅里煎炸,疼得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肯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祁司桓的眸色深沉如夜,他回视着她,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
这十几秒,对蔡知涵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她既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又无法忍受他继续的沉默和隐瞒。
最终,他移开了视线,转身走向卧室的方向,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消散在空气里。
“随你怎么想。”
他没有承认。
但也没有否认。
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比直接的承认更让蔡知涵感到绝望和心寒。
“随我怎么想……”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身体里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她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的沙发靠背,才勉强没有摔倒。
客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有那份冰冷的协议,以及那张如同讽刺般的钻戒发票。
巨大的悲伤和屈辱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缓缓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将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起来。
八年情深。
原来,真的可以如此不堪一击。
3
那一晚,蔡知涵没有回卧室。
她在客房的床上,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枕头上,满是冰凉的泪痕。
第二天,她顶着红肿的双眼,提前去了航空公司。
空旷的办公室里,她对着电脑屏幕发呆,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嘿,知涵!这么早?”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是她的同事兼好友,林薇。
林薇穿着一身利落的制服裙,端着两杯咖啡走过来,将其中一杯放在蔡知涵面前。
“给你带了杯拿铁,提提神……我的天!你眼睛怎么了?”
林薇凑近一看,吓了一跳,“昨晚没睡好?还是……哭过了?”
蔡知涵低下头,用手指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林薇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公司的乘务长,性格开朗泼辣,心思却细腻。
她拉过一把椅子坐在蔡知涵身边,压低声音:“是不是跟你们家祁机长有关?”
蔡知涵和祁司衡是公司里有名的“双飞家庭”,一个机长,一个副驾驶,曾是多少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蔡知涵沉默着,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在这个唯一可以倾诉的朋友面前,她的脆弱无所遁形。
她哽咽着,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包括那份协议,以及那张DR钻戒的发票,断断续续地告诉了林薇。
林薇听完,气得一拍桌子。
“祁司衡他什么意思?!来真的?还DR钻戒?他这是摆明了外面有人了啊!”
她的声音有些大,引得远处早来的几个同事侧目。
林薇赶紧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我就说最近看他不对劲!好几次看到他和那个新来的行政助理,叫……对,叫苏婉星的,走得特别近!有说有笑的!”
苏婉星?
蔡知涵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
是几个月前刚招进公司行政部的一个年轻女孩,长得清纯漂亮,性格看起来也很温柔,据说家境不错,是公司某个高层的远房亲戚。
她偶尔在公司碰到过几次,对方总是礼貌地跟她打招呼,叫她“蔡师姐”。
祁司衡……和她?
“不会吧……”蔡知涵下意识地否认,“司衡他……他不是那种人。”
尽管证据似乎就摆在眼前,但她内心深处,依然不愿意相信祁司衡会是因为移情别恋而抛弃八年感情的人。
林薇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知涵,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替他说话?男人变心,还需要什么理由?更何况是祁司衡那种条件好的,外面多少小姑娘盯着呢!那个苏婉星,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她拿出手机,飞快地划拉着。
“你看,这是前几天我无意中拍到的。”
手机屏幕上,是公司楼下咖啡店的一角。
祁司衡和苏婉星相对而坐,祁司衡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而苏婉星则微微低着头,脸颊泛红,一副娇羞可人的模样。
照片的角度抓得很好,两人之间的氛围,看起来确实有些微妙。
蔡知涵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如果说之前的发票还只是怀疑,那么这张照片,几乎就是将怀疑坐实了。
原来,不是没有理由。
只是那个理由,他难以启齿,或者,是不屑于对她启齿。
“混蛋!”
林薇愤愤地骂道,“知涵,这口气我们不能就这么咽下去!必须找他问清楚!要是他真的敢做对不起你的事,我们绝对不能让他好过!”
蔡知涵看着照片上祁司衡那难得一见的柔和侧脸,心口像是被无数根细针同时扎刺,密密麻麻地疼。
她想起昨晚他冰冷的眼神,那句“随你怎么想”。
原来,不是随她怎么想,而是她想的,就是事实。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绝望。
“不用问了。”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薇姐,帮我个忙。”
“什么忙?你说!”林薇立刻凑近。
“帮我查一下……”蔡知涵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祁司衡最近一次的体检报告,或者……他有没有去过医院的……妇产科之类的科室?”
林薇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眼睛瞬间瞪大。
“你是怀疑……那个苏婉星可能……?”
蔡知涵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疲惫地靠向椅背。
“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再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了。”
如果连最后一点念想都被打破,那她也该彻底死心了。
4
接下来的几天,蔡知涵和祁司衡陷入了彻底的冷战。
或者说,是祁司衡单方面的冷暴力。
他几乎不再回家,即使回来,也是拿点东西就走,避免和蔡知涵有任何正面接触。
那份离婚协议,依旧静静地躺在客厅的茶几上,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蔡知涵也没有动它。
她照常飞行,照常工作,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早已是一片荒芜。
林薇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公司的体检系统管理严格,不是那么容易能查到信息的。
这天,蔡知涵执飞一个短途航班回来,在机组人员通道,意外地遇到了苏婉星。
苏婉星似乎是在等什么人,看到蔡知涵,她立刻微笑着迎了上来,笑容甜美无害。
“蔡师姐,您刚落地啊?辛苦了。”
蔡知涵脚步顿了顿,淡淡地点了下头:“嗯,有事?”
苏婉星从随身携带的精致手包里拿出一个包装小巧的盒子,递了过来。
“祁机长前两天不小心把钢笔落在我们行政部了,我帮他收起来了。正好碰到您,能麻烦您转交给他吗?”
她的语气自然又礼貌,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那句“我们行政部”,以及她提起祁司衡时那熟稔的语气,都让蔡知涵觉得格外刺耳。
蔡知涵的目光落在那个盒子上。
那不是普通的文具盒,而是一个知名奢侈品牌的包装盒。
一支钢笔,价值不菲。
她记得,祁司衡确实有一支这个牌子的钢笔,是他成为机长那年,他父亲送给他的礼物,他一直很珍视。
可现在,他却“不小心”把它落在了行政部?落在了苏婉星那里?
蔡知涵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看着苏婉星,语气平静无波:
“既然是他的东西,你自己还给他吧。”
苏婉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绽开更甜美的笑:“我这不是怕打扰祁机长嘛,他最近好像挺忙的。您是他太太,由您转交最合适不过了。”
“太太”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嘲讽。
蔡知涵的心猛地一抽。
她看着苏婉星那双看似清澈无辜,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的眼睛,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这种小女孩的心思和手段,在她此刻的心境看来,显得既可笑又可悲。
“我和他的事,不劳你费心。”
蔡知涵的声音冷了下来,“钢笔你自己处理,或者直接交还给祁司衡本人。”
说完,她不再理会苏婉星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拉着登机箱,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坚定而决绝。
然而,转身的刹那,强装的镇定瞬间瓦解。
她的手心,因为用力而掐出了深深的印子。
祁司衡连父亲送的珍贵钢笔都能落在苏婉星那里,他们之间的关系,究竟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那个DR钻戒……真的是送给她的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蔡知涵就感觉一阵反胃,几乎要吐出来。
她快步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镜子里,那个女人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迷茫。
蔡知涵,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她问着镜子里的自己。
5
就在蔡知涵深陷痛苦和猜疑的泥沼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到了她。
是祁司衡的母亲,周曼云。
周曼云约她在一家安静的茶室见面。
蔡知涵对这个婆婆感情复杂。
周曼云是典型的富家太太,有些势利,讲究门第观念。
当初她和祁司衡结婚,周曼云就曾因为她的家世普通而颇有微词。
这几年,婆媳关系一直不冷不热。
“知涵来了,坐。”
周曼云今天的态度,难得的温和。
她打量着蔡知涵,轻轻叹了口气。
“你瘦了。”
蔡知涵在她对面坐下,心里揣测着对方的来意。
是为了离婚协议的事吗?来当说客?
“妈,您找我有事?”她直接问道。
周曼云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气,却没有喝。
她沉吟了片刻,才开口道:“司衡要跟你离婚的事,我知道了。”
蔡知涵的心一沉,果然是为了这个。
她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周曼云看着她,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件事是司衡做得不对。委屈你了。”
这略带歉意的话,让蔡知涵有些意外。
她抬起眼,看向周曼云。
周曼云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同情?
“但是知涵,有些事情,可能也是命中注定,强求不来。”
“您是什么意思?”蔡知涵蹙眉。
周曼云压低了声音:“司衡他……前段时间去做了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
蔡知涵的心猛地一跳,想起了让林薇帮忙调查的事。
难道……
周曼云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最坏的猜想。
“检查结果……不太好。”周曼云的语气带着沉重,“医生说,他……生育方面,可能有点问题。以后想要孩子,会非常困难,甚至……几乎没有可能。”
生育问题?
蔡知涵愣住了。
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这……这怎么可能?”她下意识地反驳,“司衡他身体一向很好……”
“身体好,不代表这方面就没问题。”周曼云打断她,“这是权威专家的诊断,不会有错。”
她看着蔡知涵,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知涵,我们祁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司衡是独子,传承香火对他来说,压力很大。以前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现在知道了……”
周曼云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一个无法孕育后代的男人,在祁家这样的家庭里,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可能失去继承权,失去在家族中的地位,甚至……失去他一直以来努力维系的自尊和骄傲。
蔡知涵的大脑一片混乱。
是因为这个?
所以他突然提出离婚?
因为他觉得自己无法做一个“完整”的丈夫和父亲?因为他觉得这会拖累她?还是因为……他无法面对来自家族和自身的压力?
“他为什么不告诉我?”蔡知涵的声音颤抖着,“我们是夫妻!有什么困难不能一起面对?”
周曼云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
“司衡那孩子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他从小就骄傲,要强。这种事,他怎么开得了口?他宁愿让你误会他,恨他,也不想让你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脆弱的一面……
蔡知涵想起了他最近的冷漠,他的回避,他那句“没有理由”……
如果真相是这样,那一切似乎都说得通了。
可他宁愿被她误会出轨,也不愿意告诉她实情?
在他心里,他们的感情,就如此经不起风雨吗?
还是说,他的骄傲,远比她和他们的婚姻更重要?
“那……那张DR钻戒的发票……”蔡知涵还是问出了心底最深的刺。
周曼云愣了一下,随即恍然。
“你说那个啊……”她叹了口气,“那是我让他去帮我取的。是我一个老姐妹订了送给儿媳妇的,正好那家店司衡有熟人,打折力度大,我就让他帮忙去办一下手续。怎么?你是因为这个……”
周曼云后面的话,蔡知涵已经听不清了。
钻戒……原来是一场误会。
他没有出轨。
他没有爱上别人。
可是……为什么她一点也感觉不到轻松?
心,反而沉得更深了。
6
从茶室出来,蔡知涵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没有打车,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在雨里。
周曼云的话,像电影回放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盘旋。
生育问题。
无法拥有孩子。
骄傲。
不想拖累她。
误会。
……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砸在她的心上。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哭他们命运的无常,还是笑他们之间这可悲的误会?
她想起多年前,他们刚结婚的时候,曾一起憧憬过未来。
祁司衡搂着她,看着窗外万家灯火,声音温柔地说:“知涵,等我们以后有了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要像你一样,有一双爱笑的眼睛。”
那时,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和爱意。
可现在……
他却因为一个可能无法实现的“未来”,亲手斩断了他们的现在。
难道在他心里,孩子,比他们八年的感情更重要吗?
还是说,这仅仅是他用来推开她的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一个维护他自尊的理由?
蔡知涵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真相”。
是应该冲到他面前,告诉他她不在乎有没有孩子,她在乎的只有他这个人?
还是应该尊重他“为她好”的决定,签下那份协议,成全他可笑的自尊和骄傲?
雨越下越大。
冰冷的雨水浸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她却浑然不觉。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他和祁司衡曾经最喜欢来的一个公园。
公园里有一个小小的湖泊,湖边有一条长长的木栈道。
他们曾无数次在这里散步,聊天,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
此刻,雨水敲打着湖面,漾开一圈圈涟漪,就像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她走到湖边,望着烟雨朦胧的湖面,泪水终于忍不住,混合着雨水,汹涌而下。
“为什么……祁司衡……你告诉我为什么……”
她对着空旷的湖面,无声地呐喊。
为什么要把她排除在他的世界之外?
为什么不肯让她和他一起承担?
难道在他眼里,她就那么脆弱,那么不值得信任和依靠吗?
八年的感情,换来的不是风雨同舟,而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比知道他出轨,更让她感到心痛和悲哀。
不知在雨中站了多久,直到一把黑色的雨伞,悄无声息地撑在了她的头顶,隔绝了冰冷的雨水。
蔡知涵茫然地转过头。
泪眼朦胧中,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祁司衡。
是程晋,公司里另一位资深机长,也是她和祁司衡共同的朋友。
程晋看着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蔡知涵,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浓浓的心疼。
“知涵?你怎么在这里?还淋成这样?”
他的声音温和而关切。
蔡知涵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大的悲伤和委屈再次袭来,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知涵!”
程晋惊呼一声,连忙扔下雨伞,伸手扶住了她。
7
蔡知涵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味道。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雨也停了。
程晋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到她醒来,立刻凑近了些,脸上带着担忧。
“醒了?感觉怎么样?”
蔡知涵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声音沙哑:“我……怎么了?”
“你晕倒了,有点发烧。”程晋解释道,“医生说你疲劳过度,情绪波动太大,加上淋雨受了凉,需要好好休息。”
他递过来一杯温水。
“喝点水吧。”
蔡知涵接过水杯,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水流划过喉咙,带来一丝慰藉。
“谢谢你,程师兄。”她低声道谢。
程晋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知涵,你和司衡……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作为他们共同的朋友,程晋最近明显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
尤其是祁司衡,变得异常沉默和阴郁。
今天又看到蔡知涵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在雨中哭泣,他很难不往那方面想。
蔡知涵握着水杯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抖着,没有回答。
程晋叹了口气。
“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知涵,司衡他……最近状态很不好。”
蔡知涵猛地抬起头,看向程晋。
程晋继续说道:“他最近飞行的频率高得吓人,几乎不给自己休息的时间。好几次在准备会上,我都看到他精神不济,眼底全是红血丝。我问他,他也不说。”
“前几天,他还因为一个小失误,被航安部约谈了。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蔡知涵的心,随着程晋的话,一点点揪紧。
他……状态很不好吗?
是因为离婚的事?还是因为……那个难以启齿的“病症”?
“程师兄……”蔡知涵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如果……如果一个人,因为不想拖累你,因为一些他自己无法面对的原因,而选择推开你,伤害你……你觉得,应该原谅他吗?”
程晋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他沉默了片刻,认真地看着蔡知涵。
“知涵,这个问题,我无法替你回答。”
“但是,我想说的是,真正的爱,应该是坦诚和共同面对。而不是自以为是的‘为你好’,擅自替对方做决定。”
“有时候,那种‘为你好的’伤害,比直接的背叛,更让人痛苦和无力。”
程晋的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蔡知涵心中那把沉重的锁。
是啊。
自以为是的牺牲,自以为是的保护。
说到底,不过是一种自私和不信任的表现。
祁司衡不相信她可以和他一起面对风雨,不相信他们的感情可以超越世俗的桎梏。
他选择了最残忍的一种方式,将她推开。
这,真的是爱吗?
还是说,这只是他维护自己骄傲和尊严的一种方式?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带着一身还未散尽的湿冷气息。
是祁司衡。
他的脸色比蔡知涵好不到哪里去,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
他看到病房里的程晋,以及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的蔡知涵时,脚步顿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复杂难辨。
8
病房里的气氛,因为祁司衡的到来,瞬间变得凝滞。
程晋站起身,看了看祁司衡,又看了看蔡知涵,识趣地说道:“司衡来了?那你们聊,我正好出去买点吃的。”
他拍了拍祁司衡的肩膀,递给他一个“好好谈”的眼神,然后转身离开了病房,并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蔡知涵和祁司衡两个人。
空气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祁司衡走到病床边,目光落在蔡知涵没有血色的脸上,眉头紧紧蹙起。
“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蔡知涵没有看他,视线落在窗外漆黑的夜空上。
“没什么,淋了点雨,有点发烧而已。”
她的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
这种平静,反而让祁司衡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
他宁愿她哭,她闹,她质问他,也好过现在这样,仿佛对他已经彻底失望,不再抱有任何期待。
“怎么那么不小心?”他干巴巴地问了一句。
蔡知涵终于转过头,看向他,眼神清冷,像是要看进他的灵魂深处。
“祁司衡,我们谈谈吧。”
该做个了断了。
祁司衡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在刚才程晋坐过的椅子上坐下,身体有些僵硬。
“谈什么?”
“谈你非要离婚的真正原因。”蔡知涵直视着他的眼睛,不再给他任何逃避的机会。
祁司桓的瞳孔微缩,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协议上写得很清楚……”
“我要听你亲口说!”蔡知涵打断他,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亲口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这八年的感情,你说放弃就放弃?”
祁司桓放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握成了拳。
手背上青筋隐现。
他低着头,沉默了许久许久。
久到蔡知涵以为他依旧会选择沉默以对。
就在她即将失去耐心的时候,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暗哑,带着一种巨大的痛苦和无力感。
“我……给不了你未来。”
蔡知涵的心猛地一颤。
她紧紧盯着他:“什么未来?你说的未来,是指什么?”
祁司衡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里面翻涌着蔡知涵从未见过的脆弱和挣扎。
“孩子。”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两个字,“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有孩子了。”
尽管已经从周曼云那里知道了真相,但亲耳听到祁司衡说出来,蔡知涵的心脏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窒息。
她看着他脸上那深切的痛苦和自卑,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黑暗,所有的愤怒和委屈,在这一刻,忽然奇异地平息了下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悲哀。
为了他,也为了他们这段感情。
“所以,”蔡知涵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你就因为这个,要推开我?在你心里,我蔡知涵对你的感情,是必须建立在拥有一个孩子的基础上吗?”
祁司衡痛苦地闭上眼。
“你不懂……知涵,你还年轻,你以后……”
“我不要听以后!”蔡知涵再次打断他,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我只要现在!我只知道,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不管有没有孩子!”
“可是我在乎!”祁司衡猛地睁开眼,情绪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他低吼道,“我在乎!我没办法给你一个完整的家!我没办法面对你以后可能会后悔的眼神!我更没办法……没办法面对我自己的无能!”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一种毁天灭地的绝望。
无能。
这个词,像一座大山,压垮了这个一向骄傲的男人。
蔡知涵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心痛的无法呼吸。
她终于明白了。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是疾病,不是无法生育的可能性,而是他内心无法逾越的骄傲和自卑筑起的高墙。
他宁愿亲手毁掉他们之间的一切,也不愿意在她面前,露出丝毫的“不完美”和“脆弱”。
“祁司衡,”蔡知涵流着泪,却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凄美而绝望,“你真是个……懦夫。”
懦夫。
这两个字,像两颗子弹,精准地射中了祁司衡的心脏。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蔡知涵抬起手,用力擦掉脸上的泪水,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而冰冷。
“好,我明白了。”
她深吸一口气,看着祁司衡,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祁司衡,如你所愿。”
“离婚协议,我签。”
9
蔡知涵签下离婚协议的那天,天空放晴了。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她身上投下一层淡淡的光晕,却暖不进她冰冷的内心。
她签字的动作很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这段长达八年的感情,画上最终的休止符。
祁司衡就站在旁边,看着她签下名字。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他知道,从他选择用那种方式推开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挽留的资格。
“财产分割,就按协议上的来。”
蔡知涵放下笔,将签好字的协议推到他面前,语气平静得可怕。
“房子和存款,我接受。但我有一个条件。”
祁司衡抬起眼,看向她:“什么条件?”
“给我一笔现金。”蔡知涵迎上他的目光,“足够我离开这里,开始新生活的现金。之后,我们两清,再无瓜葛。”
祁司衡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可以。”
他几乎是立刻就开出了一张数额不菲的支票,递给她。
蔡知涵接过支票,看都没看,直接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然后,她站起身,开始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这个家里,大部分东西都带着他的印记,或者说,带着他们共同的回忆。
而她,什么都不想带走。
她只拿了一些必要的证件,几件常穿的衣服,还有一些属于她个人的小物件。
整个过程,祁司衡就一直站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她。
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却也格外……孤独。
他看着这个他爱了八年,也和他共同生活了三年的女人,一点点地,将自己从她的生命里剥离出去。
那种感觉,像是在凌迟。
比他知道自己身体出了问题的那一刻,还要痛苦千百倍。
但他知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必须承受。
当蔡知涵拉着小小的行李箱,走到门口时,她停下了脚步。
她没有回头。
只是背对着他,轻声说了一句:
“祁司衡,保重。”
然后,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
隔绝了两个世界。
祁司衡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
直到夕阳西下,房间里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他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他缓缓蹲下身,将脸埋进掌心,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压抑的、痛苦的呜咽声,在空荡寂静的房间里,低低地回荡。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失去了。
永远地失去了,他生命里唯一的光。
10
三个月后。
蔡知涵消失得彻彻底底。
她辞去了航空公司的工作,注销了所有的社交账号,换了手机号码。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祁司衡试图找过她。
通过林薇,通过程晋,甚至通过一些其他的朋友。
但所有人都表示,蔡知涵没有和他们联系。
林薇更是直接将他拦在了公司门口,当着众多同事的面,毫不留情地痛斥了他一顿。
“祁司衡,你现在知道找她了?早干什么去了?”
“你为了你那可笑的自尊心,把她伤得那么深!现在她如你所愿消失了,你满意了?”
“我告诉你,你找不到她的!她不想见你!你放过她吧!”
林薇的话,像一记记重锤,砸在祁司衡的心上。
他知道,他活该。
他失去了所有关于她的消息。
他的生活,仿佛又回到了认识她之前。
单调,乏味,只有永无止境的飞行任务。
他飞得比以前更凶,几乎住在了机场。
试图用身体的疲惫,来麻痹内心的痛苦和空虚。
但每当夜深人静,当他一个人回到那个冰冷空旷,再也没有她身影和气息的“家”时,那种刻骨的思念和悔恨,就会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他常常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坐就是一夜。
看着那份已经生效的离婚协议书,看着那张她曾经躺过,如今却空空如也的沙发。
回忆着他们曾经在这里的点点滴滴。
她的笑,她的闹,她窝在他怀里看飞行手册时的专注侧脸,她因为他晚归而嘟着嘴抱怨的可爱模样……
一切,都仿佛还在昨天。
却又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他后悔了。
他无数次地问自己,当初的选择,真的对吗?
用那种残忍的方式推开她,自以为是为她好,结果呢?
他毁了他们的爱情,毁了她对爱情所有的信任和期待,也……毁了自己。
他以为的骄傲和尊严,在失去她的痛苦面前,变得一文不值。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是一辈子。
11
一年后。
法国,普罗旺斯。
又是一年薰衣草盛开的季节。
漫山遍野的紫色花田,在阳光下摇曳生姿,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而浪漫的花香。
蔡知涵穿着一袭宽松的白色长裙,戴着一顶宽檐草帽,漫步在花田的小径上。
她的气色看起来很好,皮肤被南法的阳光镀上了一层健康的蜜色,眼神平静而柔和。
比起一年前那个苍白憔悴、眼里盛满悲伤的女人,如今的她,仿佛获得了新生。
她的身边,没有别人。
只有她自己。
她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小山坡上停下脚步,眺望着眼前这片无边无际的紫色海洋。
微风拂过,带来薰衣草独特的香气,也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
她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美好。
离开祁司衡后的日子,并不容易。
她带着那笔钱,来到了这个他们曾经蜜月旅行来过的地方。
在这里,她租下了一个小小的农庄,过着简单而平静的生活。
她学习烘焙,学习园艺,偶尔还会帮附近的民宿画一些宣传画。
日子过得缓慢而充实。
她刻意不去打听任何关于祁司衡的消息。
她需要时间,来疗愈那颗被他伤得千疮百孔的心。
也需要空间,来重新找回自己,那个在八年感情里,几乎快要迷失的自己。
现在,她似乎做到了。
心口的伤,虽然还会在某些夜深人静的时候隐隐作痛,但至少,她可以平静地面对过去,面对未来了。
她低下头,轻轻抚摸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嘴角勾起一抹温柔而复杂的笑意。
生命,真是奇妙。
它会在你绝望的时候,给你意想不到的馈赠。
也会在你以为失去所有的时候,为你打开另一扇窗。
她深吸了一口带着花香的空气,抬起头,望向蔚蓝如洗的天空。
一架飞机,正拖着长长的白色尾迹,从苍穹中缓缓划过。
像是一道伤疤,又像是一个新的开始。
蔡知涵静静地看了许久,直到那架飞机消失在云层深处。
然后,她转过身,沿着来时的小路,慢慢地,向着那片象征着希望与新生的紫色花海深处走去。
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前方,路还很长。
但这一次,她将独自,勇敢地走下去。
来源:平言小说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