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一楼好,不用爬楼梯。”她把单子还给我,帮我把箱子抬上几级台阶。“你早点休息,别想太多。”她说完,就匆匆离开了,像在躲避什么。
大一开学那天,我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站在7栋宿舍楼下。
一个热心的学姐帮我引路。她接过我的宿舍分配单,看了一眼。
“7栋104。”她说。她的脸色变了,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笑容。那笑容有点僵硬。
“一楼好,不用爬楼梯。”她把单子还给我,帮我把箱子抬上几级台阶。“你早点休息,别想太多。”她说完,就匆匆离开了,像在躲避什么。
我没多想。我找到了104寝室。门是虚掩的。我推开门,里面已经有三个女孩了。
一个短发,正在擦桌子,看起来很干练。一个戴着眼镜,坐在床上看书,很安静。还有一个正在床杆上挂一个红色的平安结,嘴里念念有词。
这就是我未来三年的室友。
短发女孩叫安然。看书的女孩叫陈雪。挂平安结的女孩叫萌萌。我叫林微。
那天晚上,我们熄了灯,开了第一次卧谈会。话题很自然地就转到了这栋宿舍楼上。
“你们知道吗?我们这栋楼,是学校里出了名的‘阴楼’。”开口的是萌萌,她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很兴奋,又带着一丝神秘。
“我早就听说了。”安然接话,她的声音听不出害怕。“不就是死过人吗?哪个老学校没死过人。”
“不一样。”萌萌说,“死在咱们一楼的那个学姐,特别惨。”
我跟陈雪都没说话,听着。
萌萌压低了声音,开始讲那个故事。
几年前,我们这栋楼,隔壁的隔壁,101寝室,住着一个播音系的学姐。人长得漂亮,声音也好听。结果,她被自己的室友害了。因为嫉妒。那个室友杀了她,把尸体藏进了寝室的大衣柜里。藏了整整一个星期。直到尸体发臭,味道飘满了整个楼道,才被人发现。
“据说,那个学姐的魂,就一直没离开过这栋楼。”萌萌的叙述结束了。
寝室里一片死寂。没人说话。我能听到自己和身边几个女孩的呼吸声。黑暗像一块厚重的布,压在我们身上。
咚。
一声清晰的响动,从寝室角落里那个老旧的大衣柜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很短促,很实在。像是有人在衣柜里面,用指关节不耐烦地敲了一下木板。
我们四个人的谈话,停了。
02那一声敲击,像一个开关。 从那天晚上开始,那个衣柜就没再安分过。
每到深夜,我们都躺在床上的时候,那“咚…咚…”的声音,就会准时响起。
那声音很有节奏,不紧不慢,一下,又一下。完全不像老鼠啃木头的声音,也不像老旧家具热胀冷缩时发出的“嘎吱”声。它更像一种提醒,一种宣告。宣告着黑暗里,除了我们四个,还有别的“东西”存在。
起初,我们还试图为它找各种合理的解释。 “肯定是老鼠。”安然说,“一楼潮湿,老鼠多很正常。” “也许是木头变形了。”我说,“这柜子看着比我们年龄都大。”
陈雪不说话,只是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她是最害怕的一个。
萌萌则完全不信我们的话。
她从第二天起,就开始了一系列的“辟邪”行动。她先是去校外的寺庙里求了好几张黄色的符纸,一张贴在寝室门上,一张贴在那个衣柜上,剩下的分给我们,让我们压在枕头底下。她还买了一串小小的桃木剑,挂在每个人的床头。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说得一脸严肃。
我和安然虽然觉得好笑,但也没阻止她。寝室里那种诡异的气氛,确实需要一点心理安慰。
可那些符纸和桃木剑,似乎并没有起什么作用。衣柜的敲击声,依旧在每个深夜准时降临。
大概过了一个多星期。
一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感觉寝室里的气氛很不对劲。
没人说话,也没人起床洗漱。安然和萌萌都坐在床上,看着对铺。陈雪则用被子蒙着头,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睛里满是血丝和恐惧。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先开口。
最后,还是我打破了沉默。我清了清嗓子,用尽可能小的声音说:“我昨晚……做了个噩梦。我梦到我们寝室的厕所里有人……”
我的话还没说完,安然和萌萌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异口同声地抢着说:“是不是有个穿白裙子的女生在角落里哭?”
陈雪在被子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泣。
我的头皮“嗡”的一下就炸开了。我看着她们,她们也看着我。
我们四个人的脸上,全都是无法掩饰的惊恐。
我们竟然在同一个晚上,做了细节一模一样的梦。
梦里,我们都是半夜起来上厕所。厕所的灯坏了,一闪一闪的。就在最里面的那个角落里,蹲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我们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到她瘦削的肩膀在不停地抖动,听到她那压抑不住的,悲伤的哭声。
超自然事件的第一个“实证”,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了我们每个人的心上。
03经历了“共同梦境”事件后,寝室里再也没有人敢嘴硬了。
我和安然也不再提什么“老鼠”、“木头变形”之类的自我安慰的话。恐惧,像一种无形的病毒,在104寝室的空气里迅速蔓延,感染了我们每一个人。
我们的生活习惯,被迫发生了改变。 我们不再敢一个人去上厕所,哪怕是白天。
一个人想去,另外三个人就算憋着尿,也得陪着。晚上去公共水房洗漱,更是必须四个人集体行动。
晚上睡觉前,萌萌会把她所有的“法器”都检查一遍,确认符纸没有掉,桃木剑没有歪。
衣柜的敲击声依旧。但我们不再讨论它,甚至不再因为它而惊醒。
我们只是在黑暗里,睁着眼睛,默默地听着那“咚…咚…”的声音,直到它自己停下。我们学会了与恐惧共存。
可有些恐惧,是无法习惯的。
那是一个周六的晚上。陈雪说她身体不舒服,不想动,就一个人留在了寝室看书。我们剩下的三个人,林微、安然和萌萌,便结伴去了学校的大澡堂洗澡。
澡堂里人声鼎沸,热气蒸腾。我们在那里磨蹭了很久,希望能把身上那股从寝室里带出来的寒气,都洗掉。
等我们回到宿舍楼下时,已经快十点了。 我们走到104门口。安然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却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
“小雪睡着了吗?这么早。”萌萌嘟囔了一句。
安然敲了敲门。“陈雪,开门,我们回来了。”
里面没有回应。
“睡得真死。”安然又加重力气敲了几下。
还是没有声音。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有点担心。
“能出什么事。”安然说,“估计是听歌戴着耳机呢。我给她打个电话。”
安然拿出手机,正准备拨号。就在这时,门内,突然传来了三声清晰的回应。
叩、叩、叩。
那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楼道里,却听得清清楚楚。是从我们寝室的门板上传来的。是有人在回应我们的敲门。
我们三个人都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原来没睡着啊。”萌萌拍了拍胸口。 “陈雪你搞什么鬼!快开门!”安然笑着在门外喊。
门内,又恢复了寂静。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这家伙,还跟我们开上玩笑了。”安然笑着,又敲了敲门。“别闹了,快开,我们都冻死了。”
门里,依旧毫无动静。
“搞什么啊。”安然的耐心快没了,她还是拨通了陈雪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
“喂?”电话那头,传来陈雪那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背景里,还有超市收银机“滴滴”的扫描声。
“你在干嘛呢?快开门!”安然对着电话喊。
“开门?我在楼下的小超市啊。”陈雪的声音听起来很困惑,“我刚才看书看饿了,下来买点东西吃。我正准备上楼呢!”
安然拿着电话,愣住了。我和萌萌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我们三个人的笑容,同时僵在了脸上。
我们慢慢地,慢慢地转过头,看着那扇紧闭的寝室门。楼道里的声控灯因为长时间没有声音,“啪”的一声灭了。我们三个人,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
电话还没挂断。我们能清晰地听到,陈雪的脚步声,正在从楼梯口的方向,一步一步地,向我们靠近。
我们的血液,在那一刻,几乎凝固了。 刚才在屋里,回应我们敲门的,到底是谁?
04“门后敲门”事件,像一根针,刺破了我们所有人最后的心理防线。
如果说之前的衣柜响动和共同梦境,还可以被解释为幻觉或者巧合,那这一次,是三个清醒的人,共同经历的,无法辩驳的诡异事件。
陈雪回来后,听我们说了刚才发生的事,当场就吓哭了。我们那天晚上,是四个人挤在两张床上,开着灯,熬了一整夜。
从那天起,“它”的存在,变得更加具象和主动。它不再满足于发出声音,它开始和我们“互动”。
我和安然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已经摇摇欲坠。我们决定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我们必须搞清楚,当年在101寝室,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们去了学校的图书馆。我们翻遍了那几年的校报。但能找到的资料,少得可怜。只有一篇语焉不详的报道,标题是《一女生在寝室意外身亡,警方已介入调查》。报道里没有提名字,没有提寝室号,更没有提案件的任何细节。整件事,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刻意地压了下去。
我们又去了学校的档案室。负责管理档案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师。
他听了我们的来意后,只是摆了摆手。
“那件事,早就封档了。”他说,“你们小姑娘家家,别打听那些事。对你们没好处。”
线索,就这么断了。
那个枉死的学姐,像一个被抹去的符号,除了那个恐怖的传说,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追寻的痕迹。
我们的调查,陷入了僵局。而寝室里的怪事,还在继续,甚至变本加厉。
那天凌晨,大概两点多。我和安然都失眠了。萌萌和陈雪已经睡着了,发出轻微的鼾声。寝室里很安静。
“安然,你睡了吗?”我小声问。
“没。”安然回答。
我们俩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希望能驱散心里的恐惧。
突然,一阵清晰的敲击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那声音不是从衣柜里传来的。
是从衣柜和墙壁之间的那个死角里传来的。
我们寝室的布局很奇怪,那个老旧的衣柜并没有完全贴紧墙壁,而是留出了一条只有巴掌宽的缝隙。那条缝隙,被我们当成了储物空间,塞满了行李箱,脸盆,还有各种各样的杂物。
那个地方,别说是一个人,就算是一只猫,也根本不可能钻进去。
可那敲击声,就真真切切地,从那个不可能有人的死角里传了出来。
一下,两下,三下。 不像是敲木板,更像是用指甲,在一下一下地,刮着墙壁。
我和安然同时停止了呼吸。我们在黑暗里,能感觉到对方那因为恐惧而变得僵硬的身体。
我们对视了一眼,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我知道,我们的眼睛里,都充满了同样的,无边的恐惧。
我们不约而同地,用被子蒙住了头。那一晚,我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05恐惧开始从集体事件,转向了针对个人的侵袭。 “它”似乎不满足于吓唬我们四个人,它开始挑选目标,进行一对一的,精神上的折磨。
而我,林微,成了第一个被选中的目标。
那是一个周三的下午。学校停电,所有的课都取消了。安然、萌萌和陈雪都结伴出去逛街了。我因为有点感冒,就一个人留在了寝室。
百无聊赖之下,我想起了前几天从校外音像店租来的VCD。是一套很经典的香港灵异节目。我把碟片放进我们寝室那台小小的电视机里,拉上窗帘,一个人看了起来。
节目很精彩,也很吓人。一个个真实的灵异故事,配上阴森的音乐和主持人故弄玄虚的讲解,让寝室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我看得手心冒汗,却又欲罢不能。
两个小时后,节目看完了。我按下了电视机的开关。
屏幕,瞬间变成了黑色。
在那个没有完全黑暗的下午,那块黑色的屏幕,像一面落满了灰尘的镜子,模糊地,映出了我身后的景象,也映出了坐在椅子上的,我的影子。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只看了一眼,我的心脏就几乎停止了跳动。
在屏幕的倒影里,在我的影子的旁边,还站着另一个影子。
那是一个模糊的,瘦长的,看不清脸的黑色人影。它就站在我的身后,离我非常非常近。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了。我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我只能通过那块黑色的屏幕,和那个“东西”,无声地对视着。
过了几秒钟,也许是一个世纪那么长。我终于鼓起了全身的勇气,猛地回过头。
我的身后,空无一人。
只有拉着窗帘的窗户,和三个室友空荡荡的床铺。
那天晚上,我发了高烧。我跟她们说了下午发生的事。安然第一次没有反驳我,只是默默地帮我倒了一杯热水。萌萌则把她所有的“法器”,都在我的床头挂了一遍。
从那以后,“鬼压床”,成了我的家常便饭。
我常常在半梦半醒之间,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压住,动弹不得。我的意识是清醒的,我想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的眼睛能看到天花板,能看到寝室里模糊的轮廓。
我还能清晰地听到,有一个女孩,就在我的耳边,低声地啜泣。
那哭声充满了悲伤和委屈,听得我心都碎了。可那哭声带给我的,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我每次都要拼尽全身的力气,才能从那种状态中挣扎出来。每次醒来,都是一身的冷汗,心脏狂跳不止。
我的精神,开始被一点一点地,拖入崩溃的边缘。
06我的精神被接连不断的怪事折磨到了极限,高烧反复不退。
安然陪我去了校医院,医生只说是普通感冒,开了些药,但吃了根本没用。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白天上课也精神恍惚。
我总觉得那双眼睛在看着我,那个影子就站在我身后。
在极度的恐惧和疲惫中,我开始被迫用一种更加冷静,甚至冷酷的视角,重新审视我们寝室里发生的一切。
我开始怀疑。这一切,真的只是“闹鬼”吗?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陈雪身上。
陈雪,我们寝室里最胆小,最柔弱,也最先表现出恐惧的女孩。每次发生怪事,她的反应总是最激烈的。她会哭,会发抖,会整晚睡不着。我们都下意识地把她当成最需要保护的受害者。
可是,回想起来,很多事情都透着蹊跷。
“共同梦境”那次,我们三个人都被吓得不行,只有她躲在被子里哭,我们并没有亲眼看到她的表情。
“门后敲门”那次,更是只有她一个人“恰好”不在寝室,完美地避开了事件本身,只作为一个后来的倾听者和恐惧的共鸣者。
还有那次“死角敲墙声”,我和安然吓得魂飞魄散,而她和萌萌,却“恰好”睡得很沉,什么都没听到。
一个念头,像一颗有毒的种子,在我心里慢慢发芽。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感到不寒而栗。
有没有可能,陈雪不是最害怕的那一个,而是这一切的源头?
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但这个怀疑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遏制。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一次偶然的机会,终于来了。
那天是周末,轮到我们寝室大扫除。陈雪负责擦她自己的桌子和书架。我去水房倒水的时候,看到她把书架上的书都搬了下来,其中有一个上了锁的铁皮盒子。
她拿出钥匙,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些东西擦拭。
我端着水盆回来时,她正背对着我,似乎在看一张照片。听到我的脚步声,她显得有些慌乱,迅速地把手里的东西塞回盒子,然后“咔哒”一声锁上了。
她的这个举动,让我心里的怀疑又加重了一分。
晚上,等她们三个人都睡着后,我悄悄地下了床。我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走到了陈雪的书桌前。那个铁皮盒子就放在书架的最顶层。
我没有钥匙。我尝试着用发夹去捅那个小小的锁孔。我以前在电影里看过这种情节,从没想过有一天会用在自己室友身上。我的心跳得很快,既紧张又愧疚。
试了很久,锁没打开。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手指无意中碰到了盒子底部。
我感觉到底部似乎有点松动。我用力一推,那竟然是一层活动的夹板。我把它抽了出来。
夹板下面,是一个很浅的暗格。暗格里,只有一张照片。一张已经微微泛黄的,过了塑的旧照片。
我拿着照片,回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照片上是两个女孩的合影,背景像是一个小县城的公园。一个女孩大约十七八岁,穿着当时很流行的连衣裙,对着镜头笑得很灿烂。她的五官,我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另一个,则是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被大女孩亲密地搂在怀里。小女孩的脸上,带着一丝怯生生的微笑。
我盯着那个大女孩的脸,看了很久。然后,我猛地想了起来。
这张脸,我在学校图书馆那份语焉不详的旧校报上见过!那篇报道配了一张很小的,很模糊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她!
她是当年101寝室命案的凶手!
我的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我又看向那个小女孩。我把照片放大,仔細地看她的眉眼。那双眼睛,那种怯生生的神态……
是陈雪。是小时候的陈雪。
所有的线索,在那一刻,都串联了起来。陈雪的家乡,和那个凶手的家乡,是同一个偏远的小县城。这张合影,证明了她们非同寻常的亲密关系。
陈雪,她不是在害怕鬼。她是在害怕我们发现她的秘密。
那些所谓的“灵异事件”,究竟是鬼魂作祟,还是有人在利用这个传说,装神弄鬼?
我们寝室里的恐惧,在这一瞬间,彻底改变了性质。它不再来自那个看不见的,枉死的学姐。它来自我的身边,来自睡在我上铺的,那个看似柔弱胆怯的室友。
07我一夜没睡。 那张照片就像一块烙铁,烫在我的手心,也烙在我的心里。
天亮时,我做出了决定。我必须把这件事告诉安然。只有她,才有可能和我一起面对这个比鬼更可怕的真相。
我趁着陈雪和萌萌去上早课的间隙,把安然拉到了操场最偏僻的角落。我把我的怀疑,和那张照片,都摆在了她面前。
安然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要平静。她接过照片,看了很久。
“我就觉得她不对劲。”安然开口了,声音很冷。“从一开始就不对劲。她不是害怕,她是心虚。”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问她,心里一点主意都没有。“直接跟她对质吗?”
“不行。”安然摇头。“我们没有证据证明那些事是她做的。现在去问她,她肯定不会承认,只会打草惊蛇。”
“那……”
“我们先观察。”安然把照片还给我,“什么都不要说,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我要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从那天起,我和安然之间,有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我们开始像两个侦探一样,在不动声色中,观察着陈雪的一举一动。
我们的观察,让我们发现了更多不对劲的地方。
陈雪经常一个人,对着那个大衣柜发呆。有时候一发呆就是十几分钟,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开始频繁地梦呓。我和安然好几次在深夜里,都听到她从上铺传来模糊不清的呓语。仔细听,能分辨出几个词:“……对不起……不是我……别找我……”
她的床铺,总是整理得异常整洁,尤其是那个铁皮盒子,每天都会被她拿出来擦一遍。仿佛那里面装着的,是什么重要的,不可侵犯的东西。
寝室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诡异。
我和安然因为心里藏着事,每天都紧绷着神经。萌萌则依旧沉浸在对鬼神的恐惧里,每天神神叨叨。而陈雪,她似乎察觉到了我和安然对她的疏远,变得更加沉默和孤僻。
我们四个人,明明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仿佛隔着一堵无形的墙。
那种被监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以前,我们觉得那双眼睛来自黑暗,来自寝室之外。而现在,我们觉得,那双眼睛,就来自我们的寝室内部。它就在我们身边,在我们睡觉的时候,在我们换衣服的时候,在我们说悄悄话的时候,冷冷地,注视着我们。
08矛盾,终于在一个星期后的深夜,彻底爆发了。 那天晚上,又是一次卧谈会。关了灯,萌萌又开始讲她从别处听来的,关于我们这栋楼的新的恐怖传说。
“我听说,当年那个学姐死后,她的家人来收东西,打开衣柜,发现她所有的白裙子,领口都变成了红色……”
“行了,萌萌,别说了。”我打断她。我知道,安然要行动了。
“别啊,让她说。”安然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的挑衅。“我倒是很想知道,那个杀人的凶手,后来怎么样了?听说被枪毙了?”
“没有。”萌萌立刻接话,“我打听过了,是判了无期。但后来,听说她在监狱里疯了,整天说那个学姐来找她索命。没过两年,就死在了监狱里。死状特别惨,七窍流血。”
“活该。”安然冷笑了一声,“这种人,就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安然!”我小声地制止她。
“你别说话,林微。”安然没有理我,她提高了音量,像是在故意说给某个人听,“你说,这种害死自己室友的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们晚上睡得着觉吗?就不怕冤魂来找她吗?”
寝室里一片寂静。 过了很久,睡在上铺的陈雪,才用一种蚊子般的声音说:“……也许,她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安然的笑声更冷了,“不是故意能把人杀了藏在衣柜里一个星期?陈雪,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还是说,你跟那种人,是同类?”
安然的话,像一根针,狠狠地刺中了陈雪的要害。
“你胡说!”陈雪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起来,完全不像她平时的样子。“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胡说?我看是被我说中了吧!”
“你闭嘴!我让你闭嘴!”陈雪在上铺猛地坐了起来,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和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就在她们两个人争吵到最激烈的时候。
咚!咚!咚!
寝室角落里那个一直只是发出“咚咚”声的老旧衣柜,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发出了三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声音,根本不像是敲击,更像是有人被困在里面,用身体,用尽全身的力气,在疯狂地撞门!
整个寝室,仿佛都跟着那三声巨响震动了一下。
我们所有人的争吵和呼吸,都在这一瞬间,停止了。
萌萌“哇”的一声,当场就吓哭了。安然也瞬间没了声音,我能感觉到,睡在我对铺的她,身体也变得僵硬。
我死死地盯着那个在黑暗中不断晃动的衣柜,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涌上了我的心头。
也许,我们都错了。 也许,这个寝室里,真的有“东西”。 也许,陈雪,她不是在装神弄鬼。她也是一个受害者。
09那晚之后,104寝室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的死寂。 我们四个人之间,几乎不再有任何交流。安然不再挑衅,陈雪不再说话,萌萌不再念叨,而我,则彻底陷入了混乱。我不知道该相信什么。那晚衣柜疯狂的撞击声,是真实存在的,我们四个人都听到了。那绝对不是人力可以做出来的。
难道,陈雪的秘密,和那个“东西”的存在,是两条并行的线?或者,它们之间,有着更深的,我们无法理解的联系?
期末考试,就在这样一种压抑得让人窒息的氛围中,结束了。 考完最后一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大家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家。寝室里,第一次有了久违的,轻松的气氛。我们甚至开始讨论,下学期要不要一起申请换寝室。
那天晚上,是我们这个学期,最后一次睡在104。
第二天一大早,我被安然的惊叫声吵醒。 “谁干的!”
我睁开眼,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我们寝室里,原本好好放在四张书桌下面的垃圾桶,竟然全都被拿了出来,整整齐齐地,倒扣在了我们每个人的椅子上。
垃圾桶里的垃圾,撒了一地。
这绝对是人为的。 这是一种挑衅,一种无声的,恶毒的警告。
“是不是你干的!”安然指着已经吓得缩在床角的陈雪,大声质问道。 “不是我……我不知道……”陈雪哭着摇头。 “除了你还有谁!”
看着她们又要吵起来,看着满地的狼藉,看着这间我们住了整整一年的,充满了恐惧和猜忌的寝室,我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从我的枕头底下,拿出了那张照片。
“陈雪。”我走到她的床边,把照片递到她面前。“你认识她吗?”
当陈雪看到照片的一瞬间,她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她看着照片,又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她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她抱着头,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然后,断断续续地,说出了那个隐藏了十几年的,关于她们家族的秘密。
照片上那个杀人凶手,是她的亲小姨。
当年,她的小姨是全家人的骄傲,是那个小县城里唯一考上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可谁也没想到,她会因为嫉妒,做出那样可怕的事情。
事发后,她的小姨在狱中,精神就失常了。她整天对着墙角说话,说那个被害的播音系学姐来找她索命了。她说,学姐每天晚上都站在她的床边,对着她哭。
没过两年,她的小姨就离奇地死在了监狱里。官方的说法是突发心梗,但家里人都知道,她是被“吓死的”。
从那以后,“冤魂索命”,就成了笼罩在她们整个家族上空的,一个恶毒的诅咒。
“我从小,就活在这个阴影下面。”陈雪哭得泣不成声,“我们家不敢再让女孩子读大学,怕会跟小姨一样。我是求了我爸妈好久,他们才同意的。可我没想到,我会被分到这栋楼,就住在那间寝室的隔壁……”
“那这些事,是不是你做的?”安然冷冷地问,依旧没有放弃怀疑。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陈雪拼命地摇头,“我也害怕!我相信,那个东西,它一直跟着我,它从家里,跟着我,来到了这里!它恨我们家所有的人!”
10陈雪的坦白,并没有让1.04寝室的恐惧消散。
相反,它把我们推入了一个更深的,更无解的漩涡。
真相大白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我们依旧不知道,那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怪事,究竟是那个含冤而死的学姐的鬼魂所为,还是陈雪在家族秘密和巨大精神压力的双重作用下,无意识地做出来的。
或许,是前者吸引了后者。又或许,是后者的恐惧,滋养了前者。
谁也说不清。
寝室的气氛,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冰点。我们不再争吵,也不再交谈。信任的基石已经彻底崩塌。我和安然、萌萌,都下意识地躲着陈雪。我们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怜悯,但更多的,是无法抑制的恐惧和戒备。
我们害怕的,不再仅仅是那个看不见的“东西”。我们更害怕的,是陈雪身上那个随时可能爆发的,充满了负面能量的,巨大的情绪黑洞。
大四实习开始的第一天,我成了第一个搬出1.04寝室的人。我没有和任何人告别。我只是在前一天晚上,默默地收拾好了我所有的行李。第二天一早,趁着她们都还没醒,我拖着箱子,像一个逃兵一样,逃离了那个让我住了整整三年的地方。
我站在7栋宿舍楼下,回头看了一眼。一楼,104寝室的窗户,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像一只紧闭的,充满了秘密的眼睛。
我不知道我逃离的,究竟是一个闹鬼的寝室,还是一个被家族秘密和内心恐惧所困的,可悲的灵魂。
后来,我听说,在我搬走后不久,安然和萌萌也陆续搬了出去。最后,只剩下陈雪一个人,住在那间空荡荡的,回荡着我们三年青春和恐惧的寝室里。再后来,她也退学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毕业,工作,结婚。但我再也没有回过我的母校,再也没有走进过那栋阴森的7号宿舍楼。
那些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经历,那些在无数个深夜里听到的哭声和敲击声,成了我青春里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有时候我也会想,这一切,会不会真的只是心理作用?是我们四个女孩的恐惧,相互叠加,相互感染,最终创造出了一个集体的梦魇?
也许吧。
但我再也不想去验证这个答案了。
来源:半半史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