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妈曾是厂里一枝花,可惜红颜薄命,在我两岁那年,就落得个香消玉殒,碎尸荒野的下场。
我妈曾是厂里一枝花,可惜红颜薄命,在我两岁那年,就落得个香消玉殒,碎尸荒野的下场。
二十年后一个沉闷的夏夜,我在大扫除时,意外地在床底摸到了一个积满灰尘的旧箱子。
箱子里,一台老掉牙的摩托罗拉手机静静地躺着。
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机身,屏幕竟幽幽亮起,一个来电划破了死寂——来电人,妈妈。
我心脏骤停,接通了电话。
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几分急切:“老公,我下班了,你过来接我一下好不好?”
“你打错了。”我皱眉,正欲挂断。
她却不依不饶:“你是谁?你为什么拿着我老公的手机?”
“你老公是哪位?”
她一字一顿,清晰地报出一个名字:“徐志强。”
我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徐志强,是我爸。
这手机,确实是他的旧物。
可我妈,不是早就死了吗?
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我冲着电话骂道:“死骗子,再敢骚扰我,我立刻报警!”
电话刚挂,铃声又一次尖锐地响起。
这次,对方的语气充满了火药味:“你就是那个小三吧?真不要脸!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吗,非要来抢别人的?”
我被气笑了,冷声反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徐志强是你老公?”
她没说话,但很快,手机震动了一下,一张模糊的彩信照片传了过来。
我凑近屏幕,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辨认。
当我终于看清照片上相拥的两个人时,手机“啪”地一声从我颤抖的手中滑落,摔在了地板上。
照片上,是我年轻了二十岁的爸爸,和他身边笑靥如花的妈妈。
“现在信了?徐志强就是我老公!你赶紧把手机给他!”电话那头的声音透着一丝得意。
我强忍着心头的惊涛骇浪,试探着喊出了那个深埋在记忆里的名字:“……袁秀梅?”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徐志强告诉你的?”
我的嘴唇哆嗦着,每一个字都无比艰难:“因为……你是我妈。”
这下轮到她错愕了,接着便是更猛烈的怒骂:“你少在这儿攀亲带故的!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女儿!你今天就是喊祖宗都没用,不要脸的小三!”
我声音发颤,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我问你,现在是哪年?哪月?哪号?”
“2005年8月13号啊!你有病吧!”
嘟——嘟——嘟——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我整个人都傻了。
我出生在2003年,妈妈正是在我两岁那年,也就是2005年遇害的。
短暂的迷茫过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求证。
这太离奇了,八成是谁在搞恶作剧。
我立刻翻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我爸的电话:“爸,我问你,我妈到底是怎么死的?”
电话那头背景嘈杂,全是麻将碰撞的哗啦声。
我爸的声音被烟酒侵蚀得如同破锣:“你发什么疯,好端端的问这个。”
“你快说!”
“病死的。”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紧接着语调高昂地喊道,“七万!……等等,碰!”
在刺耳的麻将声中,我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我刚刚接到她的电话了。
她让你去接她下夜班。”
“什么?!”他那边传来一声惊呼,“你怎么接到的?”
“就是床底下那个箱子里的旧手机,我给充上电,她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话音未落,手机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撞翻了,随后电话被我爸猛地挂断。
我再打过去,系统提示对方已关机。
无奈之下,我只好将那张合照发了过去,然后带着满腹疑云睡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我发现我爸在凌晨四点多,给我发了好几条信息,语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
【那种奇怪的电话别再接了!那号码都停用二十年了,怎么可能还打得通?】
【这件事,绝对不准告诉你小姨和外婆她们,听见没!】
【快按我说的做,爸爸不会害你的!】
看着这些几乎要从屏幕里溢出来的恐慌与心虚,我那颗刚刚平复的心,再次掀起了巨浪。
我爸,他在害怕。
是啊,停用了二十年的手机,不可能打得进来电话。
唯一的解释是,这通电话,来自二十年前的妈妈。
在那个时空,她带着让我爸接她下班的执念,至死不休。
而我爸这个渣男,却怕得要死,怕到连电话都不敢接。
我向来叛逆,他越是不让我做什么,我偏要做什么。
我放下手机,转头就拨通了小姨的电话。
小姨的反应很奇怪,在我的再三逼问下,她才吞吞吐吐地,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
“你长大了,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
“你妈……其实不是病死的。
她是在下夜班的路上,遇到了坏人。”
2
“她被人杀了,案子到现在都没破。”
“我们一直瞒着你,是怕你年纪小,承受不住。
你别想太多,你妈在天有灵,肯定也不希望你为这事难过。”
我脑子嗡的一声,失神地问:“下夜班?我妈是哪天死的?”
“2005年8月13号。
那天雨下得特别大,你妈下夜班,打电话让你爸去接……可你爸那阵子,正跟车间里一个寡妇不清不楚的,他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那个杀千刀的!我们一家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如果不是他,我姐怎么会死!”
2005年8月13日。
我记得清清楚楚,电话里,妈妈说的就是这个日期。
既然是命案,网上肯定能查到蛛丝马迹。
挂了小姨的电话,我立刻打开电脑搜索。
输入“2005年南江命案”几个关键词后,一条当年的新闻赫然跳了出来。
报道称,当年8月14日凌晨六点,南江市一名姓杨的拾荒老人,在翻垃圾桶时发现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塑料袋。
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些还带着温度的肉块。
他以为是哪家扔掉的猪肉,高高兴兴地拎回了家。
可当他把所有肉块都倒出来时,赫然发现了一截属于女人的纤细断指,上面还涂着鲜红的指甲油。
杨老汉吓得魂飞魄散,在邻居的帮助下报了警。
警方顺着抛尸路线一路搜查,又在附近几个垃圾站找到了另外几袋碎尸。
拼凑起来,刚好是一具完整的女性尸体,唯独不见头颅。
法医鉴定,死者年龄在25至30岁之间,身高约1米6,体重100斤上下。
腰侧有一颗黄豆大小的痣,左手无名指有陈旧的烫伤疤痕。
警方发布了认尸启事,外婆和小姨很快就去确认了身份。
据说,小姨在认尸现场情绪失控,追着我爸又打又骂,说他害死了自己的姐姐。
后续调查显示,13号晚上,我妈和同事在工厂西门分开,从西门到我家的路程,步行需要半小时。
而工厂与最终的抛尸地点,相隔了足足几十公里。
可惜,案发当晚暴雨如注,沿途仅有的两个监控摄像头画面模糊,什么有效线索都没拍到。
警方走访了工厂和抛尸现场附近的居民,也一无所获。
最关键的,我妈的头颅,始终没有找到。
这桩轰动一时的碎尸案,就这样,成了一桩悬了二十年的无头悬案。
看完新闻,我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窗外,天色不知不觉已经暗了下来,残阳如血。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将我淹没。
我爸这个不负责任的渣男,在市机械厂当钳工,技术平平,最擅长上班摸鱼。
下了班不是泡在麻将馆,就是跟人喝酒吹牛。
从小,他要么把我扔给邻居,要么就给我几块钱让我自己解决吃饭问题。
外婆和小姨虽然心疼我,但她们也有自己的生活,能给的帮助终究有限。
我就像个野草一样长大的留守儿童,成绩一塌糊涂,高中没读完就辍学打工,在社会底层辗转。
我曾无数次幻想,如果妈妈没有“病逝”,我爸会不会是另一副模样?我们的家,会不会也和别人家一样幸福?
没想到,真相如此残酷。
二十年前,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
悲愤交加中,我再次看向那部旧手机,心中莫名地忐忑起来。
昨晚那个电话,真的是二十年前的妈妈打来的吗?今晚,她还会再打来吗?
我试着回拨那个号码,听筒里却只传来“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机械女声。
整个晚上,我就这么坐在桌边,死死地盯着那部灰黑色的摩托罗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当时针指向十一点整时——
心惊肉跳的等待中,手机铃声再次炸响!我盯着屏幕上那个乱码一样的来电显示,深吸一口气,迅速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依旧是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声:“老公,我下班了,你能来接我吗?”
3
我攥紧了手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你……是袁秀梅吗?”
“你是谁?又是徐志强的那个小三?”
又是这句话!我脑子嗡嗡作响,急切地问道:“今天几月几号?”
她没好气地骂道:“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8月13号都不知道?”
又是8月13日……
看来在那个时空,这一天正在无限循环。
我妈被困在了死亡的边缘,一遍又一遍地,等着那个永远不会来接她的男人。
我心口一阵钝痛,脱口而出:“袁秀梅你听着,徐志强他不会来接你的!他现在正忙着打麻将、会小三呢!你别再指望那个渣男了!”
“你神 经 病吧!你到底是谁?快把电话给徐志强!”
电话那头,除了妈妈清晰的骂声,我还听到了哗哗的雨声。
那篇新闻报道瞬间闪过我的脑海——案发当晚,下了一夜的暴雨。
这意味着,此刻的妈妈,正身处巨大的危险之中,那个凶手,或许就在她附近!
我压低声音,用最急迫的语气说:“你别管我是谁!你听我的,下班路上有坏人,你必须马上躲起来!”
她的声音愈发愤怒:“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话没说完,电话里隐约传来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小袁,收拾好了没?该走了。”
我想也不想,下意识地嘶吼道:“你千万别跟她们走!为了你的安全,你今晚最好就待在车间里,哪里都不要去!”
根据新闻,我妈是在和同事于厂西门分开后出的事。
只要她今晚不出工厂大门,就一定能躲过这一劫。
可是,她完全不信我的话。
她冲着电话咒骂了几句,便“啪”的一声,再次挂断了。
我再打过去,和之前一样,永远都是冰冷的“空号”提示。
我气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新闻里那些血淋淋的字眼在我眼前疯狂跳动。
她那么年轻,脾气又冲,还带着一肚子的怨气下班,万一在路上跟那个变态起了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我这个素未谋面的妈妈啊,我到底该怎么救你?
这一夜,我像疯了一样不断地重拨那个号码,得到的永远是那句机械的回复。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我才绝望地放下了手机。
我打开电脑,不死心地再次搜索那条新闻,想看看有没有新的变化。
让我震惊的是,新闻内容,真的变了。
妈妈遇害的事实没有改变,但在警方的调查记录里,多了一段同事的口供。
同事说,她们一起走出厂门时,我妈一直在骂我爸,说他找了个女人打电话来骗她,胡说八道不让她下班。
警方顺着这条线索,找到了当时与我爸有染的那个田姓寡妇。
但对方矢口否认,并提供了当晚她因生病早就睡下,有家人可以作证的不在场证明。
警方的通话记录也证实了她的说法。
最终,这条线索中断,案子再次陷入僵局,成了一桩二十年未破的悬案。
看完新的报道,我心中悲喜交加。
悲的是,我依然没能救下妈妈。
喜的是,我的话真的起作用了,我真的可以改变那个时空!
只要我能找到一个更巧妙、更让她信服的方法,是不是……就真的能救她?
我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对策。
4
当天深夜十一点,电话如期而至。
“老公,我下班了,你能来接我吗?”
当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紧张得手心全是冷汗。
这一次,我没有再做任何铺垫,直接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您好,请问是袁秀梅女士吗?”
她明显愣了一下:“是,我是……你怎么会有我老公的电话?”
“您先生徐志强在来接您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我妈一下子就急了,声音都变了调:“啊?!怎么回事?严不严重啊?在哪家医院?”
我脑子飞速运转。
我们市区的医院这二十年改了好几个名字,我一时也想不起来当年的旧称。
而且,我更怕她这个冲动的女人一听到医院地址,就立刻冲出工厂。
于是,我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编造:“伤者目前处于昏迷状态,刚上救护车,具体送哪家医院需要听从调度中心的安排。
您先在厂里不要走动,我们稍后会派车过去接您。”
我妈“哦”了一声,但马上反应过来:“不对啊,你们怎么知道我在厂里上班?”
这个问题让我心里咯噔一下……是啊,我怎么知道的?在她看来,我只是个陌生的急救人员。
电光火石之间,我提高了音量:“是您先生在昏迷前,断断续续告诉我们的!”
这下,我妈彻底信了,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在哗哗的雨声中显得格外凄凉:“那……那你们快点!一定要救救他啊!我们的孩子才两岁……”
听着她的哭声,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对妈妈毫无记忆,可血脉里的那份牵绊却是真实的。
这个傻女人,对感情如此执着,哪怕男人出轨,她心里依然牵挂着他。
可结果呢?换来的是被无情抛弃,惨死在变态之手。
我强忍着悲痛,不忘叮嘱她:“您放心。
另外,请您保持通话,万一有什么特殊情况,我们也好随时通知您……”
“好,好!”她连忙答应。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我一直小心翼翼地与她周旋。
她反复追问我爸的伤情,我只能含糊其辞,因为多说多错。
她一遍遍地哀求我一定要救活徐志强,追问救护车现在到了哪里。
就在我眼看就要编不下去,快要穿帮的时候——
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咦,小袁,这么晚了怎么还不走?”
“陈、陈师傅,我家里出了点事……”我妈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下去,似乎是捂住了话筒。
紧接着,我隐约听到几个字飘了过来:“……我送你……我知道……”
就在我竖起耳朵努力辨听时,电话“砰”的一声,被挂断了。
5
我惊愕地看着手机屏幕,立刻回拨过去,可是,已经晚了。
和前几次一样,那个号码,我根本打不回去。
这台来自二十年前的旧手机,就像一部单程的时光机器,只允许过去呼叫现在。
我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但转念一想,电话里的那个“老陈”听起来像是她的工友,两人应该是认识的。
老陈既然主动提出要送她,那是不是意味着,她这次安全了?
我立刻打开电脑,刷新着那条新闻页面,可是,搜索到的信息和上一次一模一样,并没有任何新的变化。
也许……是时空法则的延迟?要等到天亮,一切才会尘埃落定?
我抱着一丝侥幸,躺回床上。
这几天的精神折磨让我疲惫不堪,脑袋刚一沾枕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我再次睁眼,天已大亮。
我盯着窗外的刺眼阳光发了会儿呆,然后猛地抓过手机。
时间显示是2025年,一切如常。
楼下小贩的叫卖声、汽车的鸣笛声交织在一起,让我那颗悬了一夜的心,莫名地踏实了一些。
我深吸一口气,连脸都顾不上洗,就冲到电脑前。
我颤抖着手,再次搜起了二十年前的那桩碎尸案。
然而,搜索结果,让我坠入了冰窟。
新闻,又变回了最初的版本。
没有同事关于“骚扰电话”的口供,更没有提及任何姓陈的工友。
我妈,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惨死在了那个暴雨夜,仿佛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只是南柯一梦。
不对劲!
我猛地站起身,那个老陈明明和她说过话,甚至可能送了她回家,为什么警方的调查记录里会毫无踪迹?
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我的脑海,让我浑身冰凉。
凶手,会不会就是那个老陈?
我再也坐不住了,一边冲进洗手间胡乱洗漱,一边拨通了小姨的电话:“小姨!我妈厂里,是不是有个姓陈的师傅?”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小姨的语气充满了惊讶,随即,她用一种缓慢而沉重的声音,再次讲述了当年的事情。
和第一次告诉我的版本,一模一样。
我明白了。
在这个时空里,时间在正常前行。
而所有人的记忆,都随着我在那个晚上的不同选择,被不断地刷新、覆盖。
除了我,没有人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
“小姨,”我打断她,“你有我妈当年同事的联系方式吗?”
小姨沉默了片刻:“以前倒是有几个,但都是座机号码,早就不用了。
怎么,你想找他们?”
“对,我必须找到他们!”
“那只能去厂区的家属楼挨家挨户问问了。
都过了二十年了,也不知道还有谁住在那边。”
半小时后,我坐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那个早已破败的鸿腾机械厂,家属楼。
6
路上我查了一下过往资料……鸿腾机械厂的家属楼共有三栋,是2000年初的集资建房。
当时僧多粥少,所以采用了摇号的形式,小姨说我爸妈运气好,刚结婚就摇到了一套。
那套房子在二栋一单元一楼,六十几平的两室一厅,当时交了四万八千元。
小姨说我爸婚前游手好闲,根本没存下钱,婆家又抠搜,所以这四万八里有一万是我妈存的,剩下的是外婆外公凑的借的。
那些资料里的那几栋楼还挺新,可是现实中的……
我望着那几栋斑驳不堪、立在荒草中的八层旧房子,只觉得恍惚。
物是人非,它们竟然这么旧了。
想想二十年前,还是幼童的我也曾住在这里。
可我半点记忆也寻不到了。
我按着小姨给的旧家地址寻了去,我家位于堡坎之下,光线不太好,大白天瞧着都阴沉沉的。
那户人家早换了主人,但家中没人,我怎么敲都没人应。
我出来晃了一圈,看到了一个坐在角落晒太阳的老头。
他瞧着最少有七十岁了,正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
大概觉得我是那种在楼道上贴小广告的吧?
我主动上前询问起来:“请问袁秀梅和徐志强以前是住这里吧?”
“你找这家人?徐志强调到别的厂后就搬走了,搬走十几年了,你是他家什么人?”老头虽然老了,但是质问我的声音很大。
“我是他家的远房侄女。”
“远房侄女?”他冷笑了声,“确实够远的,搬走那么久都不知道。”
他们丝毫没有怀疑过我的身份……
我苦笑起来,我看见年轻时我妈的照片。
她生得浓眉大眼漂亮得很,而我,低眉耷眼的像我那个不争气的爸。
我摸出包里早就买好的中华烟,递了一包过去,向他打听起了袁秀梅的事。
老头明显有些忌讳,后来他老伴走了过来,老两口才你一句我一句说了起来。
原来他们也是鸿腾机械厂的退休职工。
他们的说法与我已得的信息无异,就是我妈在下夜班后被变态杀人分尸,现在都没找到头,也没找到凶手。
老两口很是唏嘘,连声说我妈性格好,活泼热情,是个好人。
老太婆唉声叹气:“好人没得好命!可怜了小袁那么年轻就没了。”
老太婆说完后,站起身来,说炉子上还煮了东西,她要先回去了,只剩下老头坐在原地。
此时,正好是询问关键信息的时候,于是我问了起来:“大爷,那你知不知道有个叫老陈的人,他和袁秀梅是同事,可能还在一个车间上班?”
这一问,老头的表情有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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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疑惑地看着我,浑浊的眼睛满是质疑。
好半天后,他缓缓摇了摇头:“不认识。
我们不是一个车间的。”
我失望极了。
与他告辞后,我又找了小区其他几人打听情况。
要么是后来搬来的,要么云里雾里啥也不知道。
此时已是正午,阳光正好,我置身其中却觉得后背发冷。
我感觉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已经分不清方向了。
想要查清二十年前的案子何其困难,警察都没查出来的事,我如何能够?
绝望席卷了我的心,一时之间,我毫无对策,只能一步一顿走向了公交车站。
我在那里站了好半天,忽然想到,要不然问问鸿腾机械厂的退休办或者是人事部?
他们肯定有职工的全部信息,找到姓陈的还不是举手之劳?
可当我按着网上搜来的电话打过去时,那两个号码全是空号。
仔细一搜,满心寒凉……鸿腾机修厂几年前就倒闭了。
早就没有这个单位了,人员全都安置去了其他厂或者市里的退休办。
再想去查得费些工夫,要么通过警方,要么在市里有熟人。
这两样,我一样也办不到。
我只叹时过境迁,过去的历史早就被蒙上了厚厚的灰尘,难以看清。
难道,我要生生守着我妈从二十年前打来的求救电话,视若无睹,看着她一遍又一遍地残忍死去吗?
我拖着如同灌了铅的步伐走到公交站,坐上了回出租屋的车。
一时间,我脑子里乱乱的,如同理不清头尾的线团,茫然失措。
回到家后睡了整整一下午,天黑后我接到了小姨的电话:“找到那些同事了吗?”
我失望地说:“没有,打听不到。
只找到了老房子对门的邻居,但没打听到什么……”
小姨咦了一声:“对门邻居?是不是姓陈那家人啊?那时姐姐叫他老陈,那个人和她一个车间的。”
“什么?”我猛地从床上坐起,“那个人是老陈?”
“是啊,当年他四十多岁,是我姐他们车间的,业余跑黑车,人直爽热情,很爱帮忙的。”
我脑袋里嗡嗡直响,一道白光闪过,像刀一下劈开了混沌的思绪。
原来他就是老陈,原来凶杀案当晚最后与我妈说话的就是他。
那他要么是凶犯,要么是目击证人!
要不然,怎么会心虚至此,既不敢提供证词,也不敢在二十年后表明身份。
我飞快挂了电话,换上了出门的衣服,用最快的速度再次赶往鸿腾机修厂的家属楼。
晚上十点,我敲开了他家的房门。
他家昏昏暗暗的,散发着一股难闻的烟臭味,正在看电视的他惊讶地看着我:“怎么又是你?”
“我来找你问点事。”我不由分说挤进了门缝里。
他明显有些紧张,趿拉着拖鞋跟上我:“问啥?给你说了好多次,徐志强搬走了,我也不知道他搬哪去了。”
“我是问袁秀梅的事。”我转过身来,直勾勾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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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浑浊的眼睛看向我,一派茫然之色:“袁秀梅?上午给你说了,她死了好多年了嘛。”
坦白来说,他的眼睛里,我看不到特别的神情。
他似乎一直在惊慌,但却没有因为袁秀梅而特别惊慌。
此时的我并不笃定。
所以,我决定来句狠的:“2005年8月13号晚上,你是最后一个见袁秀梅的人,是吧?”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到底是谁?”他死死瞪着我。
我走过去,死死盯着他,甚至怕他躲,伸出手准备去抓他的胳膊。
就在我再次要询问时,房门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端着小马扎的老妇惊讶地站在门口看着我。
她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劲,尖叫起来:“放开我家老陈,你在干啥!”
她冲过来的时候,袖子也翻了下去,一个冰凉的东西触碰到了我的面颊。
那个东西……
在老太婆疯狂扑腾的时候,我盯着它看了数秒后,猛地反应过来,那是我妈的一只玉镯子!
床下那个放着旧手机的箱子里,有许多我妈留下的东西。
其中一张照片上,她就戴着这个镯子。
这镯子类似于黄翡,里面有一抹通透的红,十分明显。
所以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我瞬间明白了,凶手是老陈,这个人面兽心的老东西在二十年前杀害了我妈!
可是现在我身处劣势,老太婆一直拉拽我,老头也在怒吼痛骂,如果全部暴露,只怕我也会变成刀下冤魂。
就在我绞尽脑汁想寻机会离开时,包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hellomoto……hellomoto……
我魂都快吓飞了,这是我爸那只旧手机的铃声!
好巧不巧,十一点了,二十年前的妈妈在此时给我打来了电话!
老头老太婆停下了动作,齐齐看向我。
我知道此时他们万分警惕,我不得不打消他们的疑惑才能安全逃出去。
我咽了一下口水,硬着头皮接起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是我妈的声音:“老公,我下夜班了,你能来接我吗?”
我顾不得什么,慌乱敷衍起来:“唔……你打错了。”
我希望快点打发掉她,挂了这通电话。
我担心老式手机收音效果不太好,害怕外面能听见声音。
我妈沉默了,可片刻后,她叫嚷起来:“我没打错,你是谁?你怎么会有徐志强的手机?他人呢?”
她连喊了好几声,我急急用手去捂听筒,又想挂掉电话,一来二去,没留意老头走到了旁侧。
我的余光瞄见他拎了一只棍子,我慌忙转身,发现他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狠厉的凶光。
我刚要逃走,他手里的棍子挥了下来,重重地打在了我的后脑。
一阵剧痛后,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9
啪嗒……啪嗒……
黑暗中,我仿佛听到了清脆的声音,一声声在头顶炸开,就像竹筒爆豆子一样。
我努力想辨清那个声音。
可是……身体沉重得像铅块,眼皮也像被糊住了一样,怎么也睁不开,就像鬼打墙似的。
模模糊糊的意识告诉我,我必须迅速醒来,否则就会死掉。
所以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咬着牙眨着眼想要醒来。
最终,我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有微弱的光从四壁缝隙中钻进来,借着这光,我看到了头顶的铁皮顶棚,原来刚刚那啪嗒的声音是雨水的声响。
周围全是各种废弃的破烂杂物,这像是一个堆放杂物的仓库,均摸七八平米。
但是我动弹不得,我的手脚被捆住了,嘴也被破布堵上了。
我挣扎地往门蠕动,去身体去撞那门,但发现那门从外面反锁了。
我趴在缝隙里往瞧,看到了不远处黑漆漆的楼道。
我忽然回忆起来,这是老陈他家对面搭建的小仓库。
这是一楼偏角的旮旯,除了他家,基本上没人经过。
而且我敢保证,老陈他们就在外面,只要听见大动静,我就小命难保。
就在我寻思对策的时候,棚外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我急忙凑过缝隙看,发现那老太婆来了。
她正神色复杂地站在外面,一言不发。
十几秒后,老陈匆匆追了出来:“在这儿干啥子?”
“我就是想进去看一下,看那个姑娘是不是真的打死了……”
“有啥看的,等关几天没啥动静了,就弄去处理了。”
老太婆声音发颤:“是不是不用哦,她也不知道啥……”
“不知道?呵呵,这是袁秀梅的种你认不出来啊,她手机上有身份证有名字,她就是跑来找老子寻仇的。”
老太婆咳了两声:“老陈……”
“再说,老子连你一起收拾。”
这句话后,老太婆瞬间噤了声。
外面争吵声停了,但有个脚步声朝这边靠近,并在门口停下了。
我感觉有道视线如同毒蛇一般,扫在我的后背上……
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那声音停在门口,又过了一阵离开了,我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睁开了眼。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判断出了几点。
第一,我妈的死的确与老陈有关。
第二,他们翻了我的手机,还找到了身份证。
第三,过两天等风声消停了,他们大概就要来分我的尸了。
我一定要想办法逃出去。
我拼命地挣扎蠕动,想要磨开那绳子。
但绑得实在太结实了,除了让我手脚疼痛外,根本没一点松动。
但在动弹时也有了个意外发现,我爸那只旧手机就在离我不到一米处的破烂堆里!
我猜想,一定是当时他们没当回事,没翻我的兜,所以留下的吧。
毕竟当时,我在余光感觉到杀机的时候,用最后的力气挂断了电话将其揣进了兜里。
我松了一口气,费尽力气朝那旧手机蠕动,终于,将它稳稳地护在了怀里。
我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从外面的光来看,好像刚刚天黑,说不定晚上,我妈还会打电话来……
此时,我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我想,我马上就能知道我妈的死亡真相了。
10
我使出浑身力气,用门板一点一点侧挤着嘴里的破布,同时被压制的舌头也试图移动。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头昏眼花几欲恶心之时,那块恶臭的破布终于被我弄了出来。
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为这来之不易的稍许自由。
此时已不知道几点,这老旧的手机除了单向通话以及曾经接收的一条彩信,其他功能几乎无,就连上面的时间都是混乱的。
我只能根据外面偶尔传来的虫鸣判断,夜越来越深了。
此时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若是我妈再次打来电话,那铃声是不是会瞬间惊动那对老夫妻?
所以我努力练习起来,我侧着头用牙去咬通话键,数次后,已经非常顺利了。
后来,那通电话终于打来了。
那熟悉到令人发颤的铃声只响了短短一秒,我迅速咬了下去,接通了它。
电话那头,是我化成灰都忘不掉的声音:“老公,我下夜班了,你能来接我吗?”
这一瞬间,我激动得鼻头发酸。
我压低声音,回答她:“我不是徐志强,但是,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
你不敢去公共澡堂洗澡,不是害羞,而是因为你小时候被一个躲在澡堂的变态老头骚扰过。”
我妈惊愕不已:“你……”
我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你初中时逃课,被你爸狠狠打了一顿。
然后离家出走,险些冻死在外面。
“你高中的时候有个暗恋对象,皮肤黑但长得帅,还会弹吉他,但后来你才发现他私生活很烂。
“你答应徐志强,是因为他每天雷打不动接送你下班,你觉得他人老实。
“你怀孕五个月后就没记过日记了,因为太忙太累,也没有心情。”
这些……都是盒子里那本日记的全部内容,她的最后一篇日记停留在孕期五个月时。
这些我全部翻看过,自然是了解了我妈的内心世界。
此时将它们说出来就是为了让她信任我……
不知道能否成功,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法子。
电话那头,我妈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她急促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是谁?你想干嘛?”
我深吸一口气,我知道我成功了。
我缓缓凑近手机,低声道:“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要挂掉手机,一直拿在手上持续到你回到家里。”
“你……”我妈语无伦次,“你疯了,电话费不要钱啊,你到底是谁?”
“电话费我会双倍报给你,记住我说的。”我无力道,“等你到家后,我会告诉你所有的真相。”
“我要是不呢?”
我对着手机放了狠话:“如果不,我不介意报复在你女儿身上,她只有两岁吧……”
11
提及这个,我妈彻底慌了神:“你别动妙妙!我听,我听还不行吗?”
我愣了一下……原来,我有个从未听过的小名叫妙妙。
此后,手机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我妈在收拾起了东西。
然后,女工友的声音响起:“小袁,你收拾完没有?走了。”
“你们先走,我想等一下徐志强。”我妈回答道。
“行,那我们先走了。”女工友说。
手机里的雨声越来越大,明显我妈已经走到了门外,沉默了一阵后,几声喇叭声传来。
一个男声响了起来:“小袁,快上车,我送你回去。”
这是老陈的声音!
我条件反射般颤抖起来,巨大的恐惧向我袭来。
我疯狂想要告诉我妈,老陈就是那个凶手,可是……理智尚存,我生生忍住了。
莫说我们这会儿无法通话,就是可以,我也没有理由让我妈相信我。
“我等一下徐志强。
他可能来接我。”我妈回答道。
老陈笑了声:“他不会来了,我下午上班时,看见他和别人约麻将,说要打通宵。”
我妈有些失望,好半天才应了声。
然后雨声渐小,汽车的引擎声响了起来,我妈上了他的车。
一路上,老陈絮絮不停:“徐志强太懒了,老婆娃儿都不管,你得教训下他了。”
“我怎么教训?说多了又急眼。”
“你当初怎么找他?你论长相身材,在厂里都排头一号,追你的人那么多。”
我妈沉默了会儿:“我瞎了眼。”
“真的,你说厂里的男人哪个不喜欢你?你白白嫩嫩的,生了娃儿又丰满,看起来都……”
“老陈,别说这些。”
老陈嘿嘿傻笑了:“真的,这个徐志强啊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要是我媳妇,我一天睡你八道。”
“你停一下,我要下车。”
“怎么就急眼了?这还没到家呢,莫慌……”
“我说我要下车。”我妈声音大起来,“你快停……”
老陈声音更大:“在马路上发什么疯,好好地坐着行不行?”
“你这是在性骚扰,你信不信我告诉你老婆?”
老陈不屑道:“我怕那个黄脸婆?说句难听的,我就是当着她的面上你,她也不敢吱声。”
“那我告到单位去,你对妇女耍流氓,看你怕不怕!”
我妈非常刚,听得电话这头的我目瞪口呆,可是我心里清楚,这样的硬刚不是什么好事。
在这样密闭的空间里,激怒一个男人无疑是自寻死路啊。
我急得不行,可我毫无办法提醒她!
手机那头安静了几秒后,我妈尖叫了起来:“你干啥……你不要过来!你这个老变态,你滚开……”
过了一会儿,她的声音变得呜呜咽咽起来,像是被捂住了嘴。
有不可言状的声音伴随着男人粗重的喘息传了来。
难以言状的恶心和愤怒向我袭来,这变态的老流氓,他怎么不去死啊!
我心疼妈妈,心疼她的遭遇,但我毫无办法。
我终究与她隔了十万八千里,我什么也做不了。
我愤恨地咬着下唇,直到血腥味逸出来。
老陈狞笑起来:“爽不爽?比起徐志强来,是不是更爽?”
我妈凄厉的哭声溢了出来,她冒出几个字:“变态,我要报警。”
“你说啥?”
12
“我要去告你。”我妈哭喊。
一阵砰砰的声响起来,老陈尖叫了一声:“死娘 们 ,敢打老子,老子今天不弄死你不信陈。”
“啊,不……救、救命……啊……唔唔……”
我妈凄惨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小,最后近乎于无,沉寂下来。
我瞪大了眼睛,我仿佛看见老陈拿了衣服捂住了她的口鼻,她的双腿无力地挣扎着,直到死去。
黑暗中,我又气又急,满脸是泪,恨不得冲出去杀死那个变态老头。
汽车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雨声渐大又渐小,我听见了砍骨头的声响。
再然后,是一个女人惊悚的声音:“老陈,这里还有个手机……”
“和脑壳一起放麻袋里,埋到后院去。”
“不、不会有人发现吧?”
“再逼逼赖赖,她就是你的下场。”
我心里悲怆无比,默默用牙咬下了通话键。
泪水顺着面颊滑到嘴里,又苦又咸。
原来,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真相……
我妈竟是在那么无助的环境下被杀害的。
我匍匐在恶臭肮脏的地上,愤恨似一张无形的网,将人牢牢锁住又无法动弹。
我张了张嘴,试图说话,可逸出的几个字像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满是绝望。
就这样,我不知道躺了多久,眼见着外面的光从暗到明,再渐渐转暗,约摸又过了大半天了。
其间我因为疲劳过度昏睡了一阵,迷迷糊糊醒来,全身因为捆绑而剧烈疼痛。
我努力倾听外面,想发现路过的行人,可这么长的时间,一个也没遇到。
这期间我也想了许多。
二十年前,我妈走完了她的一生时,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可是现在,我的生命即将终结在这里。
真的要终结了吗?
疯狂绝望之时,我又看到了门口的旧手机……我摇头,不行啊,怎么能死?
我明明发现了凶手,我甚至可以救妈妈,我不能认输。
我深吸了几口气,打算再努力努力。
此时我的姿势呈俯趴状倒在地上,双手从后面绑住了,所以不太可能用牙咬松绳子。
我细细打量着这个小库房,好一会儿后,发现了墙上有颗生锈的铁钉。
于是费尽了力气蠕动过去,像竹节虫一样挣扎坐起,手腕的绳子磨起了那钉子。
不知道磨了多久,外面的天也黑尽了,就在绳子有些松动的时候,仓库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我猛地停了下来,再度俯趴在地,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那扇铁门吱呀一声开了,那脚步声走了进去,站在离我一米远处停了下来。
从呼吸声和身上散发的炒菜油烟味不难判断,这是那个老太婆。
她看了我好一会儿,忍不住伸出手来探试起了我的鼻息……大概是怀疑我死了吧。
就在她手指靠近时,我开口了:“你……你这些年不容易吧?”
13
她吓了一跳,飞快缩回手去:“你没死嗦,你想干啥?老陈一会儿就回来了!”
“那个事情不怪你,你也是被老陈逼的……他天天欺负你骂你,你甘心吗?”我嘶哑着嗓子劝说她。
她眼睛瞪得老大,站在屋角,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要是报警,他进了监狱,你也就自由了。
要不然死了的袁秀梅变成鬼还要来找你麻烦,找你后代子孙麻烦。
“你看面相就是个老实人,他才会这样欺负你,嫁给这样的人你也受苦了。
“现在报警还来得及,警察不会难为你的。”
我嗓子干得冒烟,声音也嘶哑难闻,我费尽了力气,只想她能清醒起来。
可谁料,这老太婆只是惊恐地站了一会儿,然后逃也似的跑了。
她根本……油盐不进。
就是一个愚昧无知且懦弱可恨老妇人。
女奴思想早浸入了骨子里。
她视男人为天,甘愿助纣为虐,她又怎么会帮我?
明明二十年前,她也是毁尸灭迹的帮凶啊。
我在指望什么?
终究是自己太天真……
我懊恼刚刚的冲动,她肯定会给老陈打电话,等他一来,我就完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我挣扎着爬了起来,继续磨起了手上的绳子。
我忘了疼痛,双手机械性地磨动,有好几次扭到了肩膀,痛到咬牙。
但缓了一会儿又继续。
我不敢浪费一点时间,因为老陈就快来了。
终于,终于绳子越来越松,我用吃奶的力气磨掉了最后一点时,全身都脱了力。
好不容易解开了绳索,正当我手忙脚乱想办法要出去时,外面传来了老陈和老妇的对话。
“瓜婆娘,你莫名其妙跑进去干啥子?”
“我就是听到没动静了,怕她死在里面……”
“死就死,早晚也要死的。
要是把人引来,我们都得死。”
“老头子,要不然算了……我心里七上八下地一直打鼓。”
“爬哟,现在知道怕了?那时候袁秀梅还有一口气的时候,你还不是也动手了。
还有那个姓吴的女子……”
老太婆一下子哭了:“我都是为了你……我也害怕啊。”
仓库里的我,石化了。
原来我妈被带回陈家的时候,没有死,老太婆补了一刀。
姓吴的女子又是谁?想来也是老陈害过的人,只怕也小命难保。
这两个老东西真的太变态了!
在我震惊之时,他们已经来到了仓库门外。
他们窸窸窣窣摸索钥匙开门,我悄悄躲在了门后,手里拿着一柄生锈的斧头。
只能硬拼,没有其他办法。
好在他们年纪大了,好在自己在暗处。
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终于,那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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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一道身影佝偻着走了进来,太黑辨不清是谁。
我也懒得管了,咬咬牙直接一斧头就劈了下去。
一声惨叫后,老头砰地一声倒了下去。
后面的老妇叫唤一声想跑,我冲出去一把抓住她,将她拖了进来。
这一刻我爆发出了惊人的力气,这一系列动作又快又猛,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短短十几分钟后,我已经将两人死死捆绑住了。
刚刚他们叫唤了几声,也不知道有人听见没,不过我不害怕,我巴不得有人来。
不过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想来是对面根本没人住。
我摸索到了老头掉在地上的打火机,打开时看了看。
发现老头已经被耷拉着头晕倒了……
我那一斧头正好劈到了他的后背上,那里血流如注,瘆人得很。
老太婆吓得脸色惨白,惊恐盯着我语无伦次:“不要杀我们,不要杀我们!”
她自始至终没敢大叫,这也让我笃定,她心虚,害怕引来了警察。
我蹲下去,拿着带血的斧头比划在她的脖颈上:“那你说说,为什么要害袁秀梅?”
她惊慌道:“她不要脸,勾引我家老陈,老陈推开的时候才不小心把她捂死的。”
我震惊,我妈……一个年轻漂亮的厂花,会勾引老木朽朽的恶臭老男人?
她不动脑子吗?
我又问:“那吴姓女子又是谁?你们为啥杀她?”
我本是诈她,不确定这人死没死,但很快,她的话让我再度震惊。
“那是个乞丐女人,又脏又臭,老陈看她可怜就带回来,结果这疯婆子又骚又贱,不但悄悄爬老陈的床,还想偷东西。
老陈迫不得已打了她,没想到她自己半夜翻墙想跑,摔死了。”
“尸体呢?”我的声音在颤抖。
“什么?”她蒙了一下。
我厉声道:“尸体呢?”
她没吱声,但是眼神瞄了一眼仓库外。
我瞬间明白了……只怕也被他们分尸处理了,那头颅说不定还跟我妈埋在一块。
我深吸一口气,指着外面:“院子里的菜地里,是不是?”
她吓了一跳,惊恐不安说道:“少乱说……”
我知道我猜对了。
那块地也就十几平米。
我抄起仓库里的锄头,走到了菜地里,开始一下一下挖起那些泥土。
空气里散发着铲烂的蔬菜和泥土混合的腐臭气息,我脚边的土也越堆越高。
我挖了很久,直到锄头感觉到了清脆的触感。
我蹲下身,扒拉掉那些湿润的泥土,看到了灰白色的圆状东西。
我伸出手将它一点一点挖了出来,缓缓捧在手里,与那黑洞洞的眼眶对视着,不见恐惧,满腔悲凉。
这是我妈袁秀梅遗失的头骨。
我没想过时隔二十年,再见她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我轻轻拂去上面的泥土,脱下外套将它放在上面,然后继续挖了起来。
很快,我在头骨下方发现了一只暗红色的手机。
另外在与之相隔一米远处又挖了另一个头骨。
我无力跌坐在地上。
此时我面对的,是两个选择……马上报警或者是等到十一点。
报警的话万无一失,因为证据确凿,这老两口会被警察带走,案子也能沉冤昭雪。
可是,死去的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等到十一点,就拥有再一次扭转命运的机会。
只是……未必顺利,甚至连目前的局面也有可能全盘清空。
就在我纠结盘算时,熟悉的铃声再度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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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omoto……hellomoto……
我捏着旧手机,脸色惨白。
已经十一点了,我妈从二十年前,再次打来了电话。
接还是不接?这个问题在我脑中回荡了两秒后,我做了决定。
但凡有一点机会,我都必须抓住,因为我妈死得太冤了!
于是我迅速按下了通话键。
我妈的声音从二十年前传来:“老公,我下夜班了,你能来接我吗?”
所有成败在此一举。
我深吸一口气:“我不是徐志强,但是,我知道你所有的秘密……”
我像上次一样,将她日记本里的秘密全部说了出来。
果不其然,她再次惊愕地问我:“你是谁?你想干嘛?”
这一次,我缓缓凑近手机,低声说:“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报警。”
“报警?”她更惊讶了,“报什么警?”
“你拨打110,告诉警察你的邻居老陈院子里,有一个女性头骨,死者是一个流浪女乞丐。”
我妈俨然不信:“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是神 经 病吧!报假警我要被抓的!”
“你必须按我说的去做,否则,我不介意报复在你女儿身上,她只有两岁吧……”我再次恶狠狠威胁起来。
她愣了一下,颤抖地答应了:“你别动我女儿,我报,我马上报警。”
“另外,”我语重心长叮嘱起来,“不要上老陈的车,和你的女工友一起走路回家,或者待在厂里也行。
如果……”
“如果什么?”
我深吸一口气:“如果迫不得已上了车,不要反抗,顺着来。
比起生命来,什么事都不值一提,拜托了!”
她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此时我心跳如鼓,捏着被挂断的电话,站在被挖得乱七八糟的泥地中。
身侧是两个灰白的骇人头骨,头顶挂着惨淡的月亮。
我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那月亮,猜测明天的此时,还能不能再看见它。
我想过最坏的后果,我妈没有发短信,但是暴露了通话内容,仍然被杀死分尸,并引起了老陈的警惕。
那么,不会再有菜地里的头骨,我也无法趁乱绑了他们。
可能一切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可能……大家都会死。
可是不做,又怎会知道结果呢?我想要再赌一把。
为了妈妈活下去,我愿意拼尽所有。
我瘫坐在泥地里,捧着我妈的头骨,浑浑噩噩间昏睡了过去。
我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一阵噼啪的声音惊醒了我。
我睁开眼睛,茫然了片刻……黑暗腐臭的屋子,噼啪雨声敲打在头顶的彩钢瓦上,屋外的晨光照射进来。
这……这像是老陈家的仓库。
我为什么还在他家的仓库?我惊恐莫名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站得太容易了些……低头看去,手脚都没被绑住,与之前相似,可又不太一样了。
就在我最忐忑不安的时候,仓库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个女人背着光站在门口,定定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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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表情隐匿在了黑暗中,看不分明。
可是身形却十分熟悉,这……这是那个老太婆!
我绝望至极!
看来真的失败了,我妈仍然被分尸了,我也再一次被关了起来。
我的心如同钝刀拉磨一般的疼痛,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毁灭吧,毁灭吧,我已经毫无办法了。
可就在这时,她说话了。
“你是谁?你怎么在我家仓库里面?”
我惊愕地,一步一步走出去,在仓库外,我看清了她的脸。
她长了一张与老太婆十分相似的脸,只是……年轻了许多,瞧着只有三十多岁。
“你是……陈永福的女儿?”我的声音在颤抖。
她厉声道:“你谁啊?你跑来我家做啥?我爸都死了十九年了!”
死了十九年?我一个激灵:“怎么死的?”
她愣愣看着我,我小声试探道:“是不是因为杀人被枪毙了?他杀了几个?”
她的脸由阴转为狂风暴雨:“神 经 病跑来我家往人心口扎刀子,你到底是谁?你再不走我报警了啊。”
“他到底杀了几个啊!”我急了起来。
那女人愤怒不已,从仓库里拿起一只铁锹就要来打我。
我吓了一跳,见状也只能马上躲闪开来,从楼梯迅速跑掉了。
走远一些我才发现原本一楼种菜的泥地已经变成了水泥地。
又看了一眼商铺玻璃门中透出来的影子……原本瘦弱矮小的我高了许多,看皮肤也白净了许多。
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我妈袁秀梅又怎么样了?
这些问题都让我心怀忐忑。
我身上没有手机,好在还有十几块钱纸币,我坐了公交车回出租屋。
一敲门,一个胖乎乎的老头开了门:“你找谁?”
我瞥了一眼他身后陌生的屋子,发现这已经不是我家了。
我试探问他:“你认识袁秀梅吗?”
他皱眉摇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站在街上我有些茫然,我不知道去哪里去找袁秀梅……或许我可以先去网吧,查看一下当年的新闻。
这一次很顺利,我没有身份证,但记得身份证号码。
一通操作后打开了电脑,我用颤抖的手输入了:2005年南江命案。
新闻很快弹了出来……
2005年8月14日凌晨,在热门市民袁女士的举报下,警方在鸿腾小区家属楼发现一头骨以及残留衣物。
经鉴定,头骨为女性,年龄三十左右。
审讯得知,是陈永福将流浪女吴某拐至家中,侵犯虐待数日后杀害、分尸。
陈永福已指认了多处抛尸地点。
陈永福犯罪行为严重,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陈永福之妻朱碧玉因协助作案、分尸,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短短一条新闻,我看得激动万分,连看了几遍后忍不住用手拍了桌子:“好、好啊!”
这个罪恶滔天的老变态终于死了!他的帮凶也受到了报应。
可是,我的妈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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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心市民袁女士……她应该还好好活着吧?
我茫然地网上搜索着她的名字,全是无相联的人。
查了半天后我忽然想起来,我可以登录微信、QQ这些社交平台啊。
可是我捣鼓了半天后,失望极了,我全都设置的是手机验证登录,我哪来的手机?
我又想到,是不是可以打电话?
我能记清的电话号码没几个,但是我爸徐志强一直用的手机号是记得的。
我飞快冲到前台,找网管借来了电话,激动地按着那些电话号码,几声过去,对方接了起来。
我的声音发颤:“喂?爸。”
那头沉默了起来。
我急急追问:“你是徐志强,是吧?”
此时,一个女声响了起来:“疯了吧,徐志强都疯了十几年了!”
我瞬间石化……
什么,我爸疯了十几年了,他怎么疯的?他怎么会疯呢,他一天又不管事,只知道打麻将和找女人啊。
我蠕动着干裂的嘴唇,正要追问时,那个女声说话了:“徐世萌,别在这里装神弄鬼,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的声音?快点给我回家!”
我惊讶了:“你,你是谁?”
她骂了起来:“我能是谁?我是你妈!”
我大脑咣地一下一片空白了,她说她是我妈……是啊,声音确实挺像的,我妈真的活下来了?
是不是真正的我妈呢?
我一时之间语无伦次,唯一想起的,就是慌慌张张问起家里的地址。
她愤怒地回了后,再次警告:“别在这里装傻子。”
挂了电话后,我疯狂跑出网吧,顺着街道一路狂奔,跑向那个距离这里两条街的地址。
我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她,我要知道我是不是真的让她活下来了。
半个小时后,我气喘吁吁地在小区门口站住了,我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的女人。
她蓝色灰裤,披着一件灰色的薄外套,顶着类似壮壮妈的泡面头,正踮着脚往这边张望。
这张脸不年轻了,但与照片里的厂花有着相似的眉眼,我一看到就泪流满面……
这真是我妈。
她是袁秀梅,她是活生生的袁秀梅。
我一个箭步冲了上去,还没开口,她就挥着巴掌朝我打了过来。
重重的一掌拍到了我的后背上,随着是她愤怒的骂声……
“你这女娃子一天不回学校,跑去找什么灵感,那个破小区以前死过人,你真是不怕事啊!
“还有脸哭?我发那么多消息,打那么多电话,你咋不接?老娘差点就报警了。
“还装神弄鬼叫我爸,你那死鬼爸让你这么惦记?徐世萌,老娘真想给你两巴掌……”
她说着说着怒火中伤,又扬起手打了我几掌。
她以前在机械厂当工人,力气大,那几掌打在我身上火辣辣的疼。
我一动不动,任由她打着,我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可是泪水模糊了我的眼,我实在看不清。
然后我呆呆地、愣愣地问她:“妈,你当年接到电话就报警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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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好半天后,她惊讶地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咧嘴笑了起来:“还好你报了警,要不然就危险了。”
她眼睛瞪得老大:“你在说什么啊?你……你怎么知道?”
我凄然笑了笑:“我什么都知道,你别忘了,我才去了老陈家。”
我妈急急把我拽回了家。
我家……看起来不大,大约七八十平的旧房子,但被我妈打扫得干干净净,布置得也很温馨。
厨房里飘着红烧排骨的香味,阳台上晾着才洗好的衣服。
我深深嗅了一下空气中排骨和洗衣液混合的气味……
这是我从前想象中家的味道。
我妈把我按在沙发上坐下:“徐志萌,你说说怎么回事?”
“妈,你二十年前经历了什么?”我定定看向她。
她咽了一下口水:“不是说了好几次了吗?有一天下夜班,我给你那死鬼爸打电话,结果接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她开口就让我报警。”
我妈缓缓说起,我也在她的诉说中,知道了以后的事。
只是这些事,实在是太阴差阳错了……
当时我妈挂了电话后,觉得是骗子,没想理会。
可是上了老陈的车后,老陈竟然开始骚扰她,她越想越不对劲。
所以敷衍起来,说去小卖部买两瓶汽水,趁那个时间,她悄悄报了警。
她不敢惊动老陈,继续坐上了车,可老陈并没让她回家,只是将她强行拽到了小仓库,欲行不轨。
警察也是那时候赶来的,他们抓了老陈,挖出了院子里的头骨。
好多邻居都来看热闹了。
后来去派出所做笔录,我妈讲了事情的经过,警察顺藤摸瓜又调查起了我爸。
我爸茫然无知,说自己整晚都在打麻将,电话都没接。
但警察怎么会信他,就接二连三调查了很久,差点扒掉他三层皮,但最终无果。
后来我爸可能是受了刺激,神志就有点不正常了,老说半夜有电话打进来,一到晚上就大吼大叫。
奶奶看着不行,找来了道士神婆给他捉鬼驱邪,可是没见好还越来越严重,很快住进了精神病院。
“说起来,你那死鬼爸都被关了十几年了。”我妈唏嘘,“没法放出来,一出来就发疯狂叫,还冲出去打人。”
我妈感叹,说他这一住院,把爷爷奶奶老两口的退休金全搭进去了。
我听得咧嘴笑。
关得挺好啊,早就关起来了。
反正以前他天天打麻将,也把爷爷奶奶的退休金败光了。
以前以为男人只有挂在墙上才老实,现在看来,关在精神病院也挺老实的。
可算是给我妈报复了。
要不是我爸漠不关心,她也不会死在老陈手上。
我可能是笑得太欢快了,我妈瞪了我一眼:“你最近写小说写疯了啊?神神叨叨的?
“你都大二了,喜欢写就写,妈不反对。
但是下次不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还有,今天该返校了,下午就早点回去,知道不?”
我笑着笑着就哭了。
原来……
原来有了妈妈的我竟然能读大学。
原来我不必高中就辍学去厂里打工,原来我可以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
原来,我真的有妈妈了。
我笑着笑着,问她:“妈,你知道二十年前接电话的女人是谁吗?”
我妈咽了一下口水:“应该是那个流浪女的鬼魂吧,别说了,吓人得很。”
我手忙脚乱摸着兜,从里面掏出了剩下的几张零钱,然后一股脑塞给她:“我答应给你双倍电话费的,我身上只有这些,先给你!”
“什么?”我妈瞪大了眼睛,她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徐世萌,你在说什么?”
我抬头看着她:“妈,你以前不是叫我妙妙的吗?”
我妈语无伦次地看着我:“你……接电话的是……”
“是啊,是我啊!”
我用力点头,语调抑制不住的轻快。
噩梦不会来了。
再也不会来了。
完
来源:向阳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