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等到1999年夏末,“雪龙号”自摩尔曼斯克北上,船体甩开浮冰,雷达滴答作响。甲板上一行人盯着坐标——目的地是斯瓦尔巴群岛,一块在纸面上早已写进中国权利范围的冰雪之地。
等到1999年夏末,“雪龙号”自摩尔曼斯克北上,船体甩开浮冰,雷达滴答作响。甲板上一行人盯着坐标——目的地是斯瓦尔巴群岛,一块在纸面上早已写进中国权利范围的冰雪之地。
纸面从何而来,要从更早跳过去。彼时是1920年,巴黎和会余温未散,十余国在巴黎签下《斯瓦尔巴条约》,主权归挪威,但附加非军事化条款;条约国在群岛享有平等的商矿与科考权,较早写入“国民平等从事”之类表述。转年到1925年,条约生效;其后陆续有国家递交加入文书,中华民国亦在1925年前后办理,据档案与年鉴多有记载。
此前更早一些,要再跳回到16世纪末。荷兰人威廉·巴伦支在1596年探视到这片“寒冷的海岸”,做了记录,但未形成持续管辖。17世纪起,英国的亨利·哈德孙、而后19世纪的诺登舍尔德再次把这里带进欧洲人的视野,捕鲸与采煤相继出现。长期缺乏单一主权的有效治理,斯瓦尔巴在国际法上大致被视为“无主之地”,纠纷也随资源而起。
等到大战结束,欧洲疲敝,列强转而求一个可操作的秩序。条约赋予挪威“主权+非军事化”的组合,而对资源利用与驻在活动则向缔约国开放。更确切地谁都是“平等主体”,但必须遵守挪威的法律与监管,这个双层结构,此后成为群岛秩序的底座。
中国的名字如何写进来?这一步并不显眼。彼时国内局势多变,政府对涉外条约态度谨慎。学界多认为,法国等国出于平衡欧洲力量与扩大条约合法性的考虑,主动推动更多国家加入;而中华民国凭战后地位与实际需要,完成了加入手续。出于舆论环境与现实距离等因素,条约并未在国内社会广泛传播。
这里有一个对照晚清到民国,公众谈“条约”多半联想到赔款与割地;而斯瓦尔巴这纸,虽然不解决国内难题,却在国际法上为“平等准入”。两种条约,一种是被动让渡,一种是带条件的共享,分量不同。
转而来到1991年。中国极地圈里流传着一句口述,“翻到那页我愣住了。”大意是,当年学者在挪威同仁提供的史料中,看到中国为条约一方的明文。较真的核对之后,国内极地学界据此重估北极路径在遵守挪威法律与环保要求的前提下,中国具备在群岛从事科考与相关活动的权利,而不必再从零谈判“准入”。
随后进入执行层面。1999年,“雪龙号”首次完成北极航次,验证航线、气象与补给。再往后到2003年,二次北极航行带回更多冰情与海气耦合数据,国内模型有了实测修正。彼时全球对极地资源与气候的关注升温,中国的窗口期恰好打开。
据挪威部门发布的信息与我方公开报道,2004年,中国北极黄河站在斯匹次卑尔根岛的尼奥勒松镇启用,站名取“河出昆仑、入海万里”之意。机构上由中国极地研究中心运营,与挪威极地研究所等合作,常态化开展大气、冰川、空间物理与生物地球化学观测。中国也由此成为在北极设立常年站的少数国家之一。
为什么是此时落地?一因法理路径清晰,条约提供制度“门票”;二因能力门槛达到,破冰船、仪器与人才体系逐步完备;三因合作氛围成熟,尼奥勒松科考社区本就强调共享。因果相扣,机会与准备在极昼之下完成对接。
有人追问条约是否意味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较真的答案是否定的。条约确立了平等权利,也明确“受挪威法律与行政之约束”,且非军事化条款长期有效;具体项目仍需依程序备案,环保标准尤为严格。关于出入境便利,学者多提醒要区分群岛本身与经由申根区的过境规则,不能一概而论。
再从更远的时间切回。第一次世界大战中赴欧华工多达十余万,较常见数字约十四万,其劳动支持构成中国作为战胜国的道义凭据;但巴黎和会上的失衡决定,也一度让“法律权利”与“现实收益”脱节。斯瓦尔巴的故事,恰好提供了另一种路径——通过制度安排与长期建设,慢慢把纸面权利做成现实能力。
此处还值得补一条条约并没有“再签一次”的剧烈回摆。它在1920年签署、1925年生效,之后以加入与备忘的方式扩展适用范围;学界对若干细节(如具体加入日期、文本流转路径)仍有版本差,严谨起见,常以多档案互证为妥。
末了回到那艘船。极昼下,船员在舷窗贴上防光胶带,厨房里一锅热汤翻滚。有人打趣“这回不是捡漏,是把该拿的拿回来。”这句话未必精确,却点到要害法理上的一小步,等了七十年才找到落实的抓手。
群岛依旧寒冷,名字不改“寒冷的海岸”。而在黄河站的天线与雪尺旁,数据一行行回传,参与者大概更愿意用另一个词形容它可验证、可积累、可合作。这比“惊喜”更可靠。
来源:心旅故事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