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扳倒所有政敌,坐上女帝之位那天,谢晚莺屠尽了所有曾与她为敌的人。
扳倒所有政敌,坐上女帝之位那天,谢晚莺屠尽了所有曾与她为敌的人。
却独独护下了那个冒领我的功劳,被她视为掌中珍宝的白月光,阮行舟。
“砚书,他是你救回来的人,本宫为了你,才会留他一命。”
她用这句话堵住我的口,为阮行舟请封异姓王,赐了座与我一墙之隔的宅邸。
更是无数次以“保护他免受旧敌侵扰”为由,深夜踏入他的府邸。
嗅着她归来时衣袍上沾染的那缕不属于我的味道,我指甲掐入掌心,一忍再忍。
直到截获那封灭口密令,我终于崩溃,用她赠我的第一把匕首抵住心口,逼她给我一个交代。
可她望着抵.在我心口的锋刃,眼神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
“如果不是为了护着你这把见不得光的刀,行舟早就该是本宫的丈夫了。”
“我爱的,始终都是行舟那样的干净。”
“砚书,你的功劳,我记着。”
终于,我没再闹。
只问她要回了一直寄存在她那里的“魂引”,为自己备好了一场完美的死亡。
她以为我已无路可退,只能依附于她。
却不知。
只要.我替原主完成最后的复仇,我就可以回家。
第1章
扳倒所有政敌,坐上女帝之位那天,谢晚莺屠尽了所有曾与她为敌的人。
却独独护下了那个冒领我的功劳,被她视为掌中珍宝的白月光,阮行舟。
“砚书,他是你救回来的人,本宫为了你,才会留他一命。”
她用这句话堵住我的口,为阮行舟请封异姓王,赐了座与我一墙之隔的宅邸。
更是无数次以“保护他免受旧敌侵扰”为由,深夜踏入他的府邸。
嗅着她归来时衣袍上沾染的那缕不属于我的味道,我指甲掐入掌心,一忍再忍。
直到截获那封灭口密令,我终于崩溃,用她赠我的第一把匕首抵住心口,逼她给我一个交代。
可她望着抵在我心口的锋刃,眼神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
“如果不是为了护着你这把见不得光的刀,行舟早就该是本宫的丈夫了。”
“我爱的,始终都是行舟那样的干净。”
“砚书,你的功劳,我记着。”
终于,我没再闹。
只问她要回了一直寄存在她那里的“魂引”,为自己备好了一场完美的死亡。
她以为我已无路可退,只能依附于她。
却不知。
只要我替原主完成最后的复仇,我就可以回家。
1
谢晚莺毫不犹豫地将那枚黑沉沉的木牌递来时,我微微一怔,眼眶骤然发酸。
心口传来密集的刺痛,可我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只是指尖在触到那枚刻着复杂纹路的“魂引”时,刹那间竟颤抖到几乎握不住那份刺骨的冰凉。
胸口被匕首划破的伤口灼痛翻涌,顺着血脉蔓延至四肢百骸,痛得我脸色惨白。
可从前看到我稍有擦伤就会急到红了眼的女人,此刻却只淡淡收回视线。
甚至没再看一眼我心口渗血的伤处,便转身投入身后阮行舟的怀抱,大步走进了内室。
那个记忆中最杀伐果决的女人,在阮行舟面前,竟好似一个初尝情爱的小丫头片子。
不顾夜已深沉,便关上房门,迫不及待地柔声安抚。
仿佛我,只是一个碍眼的物件。
府里的下人全部识趣地退下,偌大的庭院,只余我一人呆愣地定在原地,听着门内细碎的温存和压抑的低泣。
心,钝痛到发闷。
可很快,我便逼自己收回目光,死死捏着魂引,转身。
从踏入这座吞噬人心的京城起,我不知道自己提心吊胆地走过多少次这样血腥的路。
可如今,心中却再未起波澜,连那份难过,都不似以往那般撕心裂肺。
随着身后声音渐远,我回到自己的暗室,唤来了亲信。
“去,拿我的佩刀来。”
嗓音沙哑,却带着死一般的寂静与决绝。
那亲信一愣,随即垂眼嗤笑一声。
指甲在玄铁桌面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响。
第2章
“主子,您要是真想死,就别挑三拣四了。”
“佩刀太惹眼。”
“依我说,不如直接服了阮公子先前误送来的那瓶见血封喉。”
“死得干净利落,岂不更好?”
他似乎不信我真的想死,挑衅般地捧来了那个青瓷小瓶。
看着他手中的东西,我抚过指尖的冰凉,忽然轻笑出声。
“你说得对。”
“见血封喉,倒也是个好归宿。”
顺带,还能将这桩死因,完美地嫁祸到阮行舟头上,完成我替原主许下的最后一个承诺。
紧接着,在亲信错愕的目光中,我就着凄凉的月光,仰头吞下了那满口的苦涩。
我以为,这一刻我会不舍,会心痛。
可当毒药滑入喉咙,眼底漫上的,却只有一片平静与释然。
2
瓷瓶落地的脆响惊飞了梁上的尘埃。
那亲信脸上的嗤笑僵成了错愕,尖叫道:“你疯了?!”
我无视他因私利而生的慌张,强行压下喉间翻涌的血沫。毒性在经脉里轰然炸开,剧痛席卷全身,一抹血红溅在雪白衣襟上,像极了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亲信吓得魂飞魄散,逃跑时撞翻烛台,舆图瞬间燃起火苗。殿外暗卫瞥见此景,却纷纷垂眸,仿佛无事发生。
我半跪在地,攥着心口,在这片冷漠中等待终结。这时,一双柔软的帕子轻轻擦过我的唇角。
是小药童阿拾。她跪在我眼前,乌溜溜的眼睛里滚满了泪,比划着手语:“哥哥,你要回家了吗?”
她是我唯一倾诉过秘密的人。她知道我不属于这里,也知道我可以离开。此刻她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不舍。在这座冰冷的府邸,这竟是我得到的最后一点温暖。
泪意沾湿眼睫,五年来的种种荒唐,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
我本不该对谢晚莺动心。
作为一个觉醒了记忆的穿书者,我清楚地知道,这本书的男主属于阮行舟,而我这个恶毒庶子的结局,是被他一剑穿心。
为了活命,当阮行舟因嫌弃谢晚莺是个无名之辈、而将我推出去为她挡刀时,我接受了这既定的命运,并用尽前世所学救活了她。
我化身她最锋利的刀“砚书”,为她扫清所有障碍,助她从一介无名小卒,走上权倾朝野之位。
五年血雨腥风,我以为能换来她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可她功成名就后,却将冒领我功劳的阮行舟护在羽翼之下,任由他用拙劣的谎言,将我五年的付出抹杀得一干二净。
她信了他的善良,也信了我的恶毒。
直到她为了安抚阮行舟,眼睁睁看着我心口淌血也无动于衷时,我才彻底清醒。
他们都以为我已走投无路,只能以死相逼。
却不知,这本就是我计划好的归途。
第3章
原主将这具身体让给我时曾言明,只要替他完成对阮行舟的复仇,再手持他母亲的遗物“魂引”在此间身死,我便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如今,复仇的种子已经埋下,而那枚被我攥在手心的“魂引”正冰得刺骨。
这瓶“见血封喉”,不是终结。
而是我回家的门。
3
见我沉默,阿拾把自己攒钱买的止痛药留下,便在管事的催促声中迅速离开。
我心中一暖,用最后一丝力气,将早已备好的一封信和地契塞进了墙角的暗格。
免得她因为与我亲近,而像我从前那些心腹一样,一个个被谢晚莺以各种理由“清除”。
处理好一切后,我吞下了药丸。
药丸入喉,带着微末的暖意。
可很快,那丝安稳就被五脏六腑的灼痛彻底吞噬。
我却毫无反应,只努力扶着桌沿站稳。
垂眸看向了角落里堆着的物什。
那里面的一双虎头短靴,是我前几日买的。
指尖抚过鞋面上歪歪扭扭的虎纹时,我忍不住想起谢晚莺在一旁,笨拙地打磨一把小木剑,笑着对我说。
若是男孩,便教他剑法谋略。
若是女儿,便做她最珍视的掌上明珠。
她那满目的温柔,却在转瞬间,碎成了虚无。
抬手擦去再次落下的泪,我将给孩子准备的一切都放在剑鞘上,滴下了烛泪。
火光舔上布料,我看着那些细碎的灰烬飘向窗外。
就好像,我那个没能出世的孩子,终于获得了自由。
我不由得,轻轻笑了。
也许它没能降生,是件好事。
如先前一样,谢晚莺今夜依旧留宿在阮行舟那里。
他院里的丫鬟前来挑衅时,我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
“主上为公子专门寻来了西域的雪莲,可惜啊,有些人就是没福气。”
刺耳的话传来,我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了。
见没达到目的,丫鬟跺脚离开。
可不过一刻钟,我就被人粗暴地拽了起来。
狠狠撞在门框上时,喉头又是一阵腥甜。
等眼前眩晕结束,我已经出现在了谢晚莺的书房。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冷冽墨香,却无端混杂了阮行舟那令人作呕的花草气。
抬眸,女人斜倚在榻上。
阮行舟半趴在她怀里,鬓边的碎发蹭着她的衣襟,姿态极尽暧昧。
看到我,阮行舟抬起眼。
长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显得楚楚可怜。
“砚书,你为什么要打我的丫鬟?”
这毫无理由的责问,让我想要辩解,却见谢晚莺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
而后,她朝那个捂着脸的丫鬟抬了抬下巴。
“去,让砚堂主知道,什么是尊卑有别。”
顷刻间,两个暗卫立刻上前,将我死死钳制在原地。
那丫鬟狞笑着走来,眼底满是得色。
第4章
“砚堂主,主上说了,您打我一下,我便还您一百下,好让您长长记性。”
话音未落,裹着风的第一巴掌便狠狠落在了我脸上。
我偏过头,恰好撞见谢晚莺正低头,温柔地替阮行舟拢了拢滑落的发丝。
恍惚间,我想起了当年我一手带出来的那些暗卫。
他们无一不对她忠心耿耿。
可就因为阮行舟说那些人看他的眼神不敬,她便下令,将他们全都处理了。
那时她说:“暗处的人,本就不该有眼神。”
如今,她却为了阮行舟身边一个无关紧要的丫鬟,让我生生受此奇耻大辱。
巴掌像雨点般落下,我的脸颊很快麻木。
可在血腥弥漫时,我望着屋顶的盘龙雕纹,忽然笑出了声。
可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我也该,对那五年,彻底死心了。
一百巴掌打完,我半边脸已经高高肿起,连站都站不稳。
可谢晚莺,始终没看我一眼。
阮行舟将她依偎在怀里,眼神得意又轻蔑,像在看一只蝼蚁。
我一瘸一拐地踏出殿门,却听那丫鬟忽然在身后提高了声音。
“往后要怎么对待砚堂主,你们可都看清楚了!!”
我扶着廊柱,停下脚步。
冷风刮过脸颊,刺痛无比。
我知道。
阮行舟是想让我哪怕顶着这府里男主子的虚名,也要活得像在相府时那个任他践踏的庶子。
可他不知道,再过两天,我就要走了。
他费尽心机想让我一辈子困在这座牢笼里受苦的心愿,终究是要落空了。
4
我恍若未闻地回到暗室。
却依旧没能压住喉间的腥甜。
一口血直直喷在玄铁桌案上,浑身的骨头缝都在叫嚣着疼痛。
可暗卫只冷漠地擦去血迹,便转身离开。
我苦涩一笑,也未在意。
只回寝殿,用颤抖的指尖去摸妆台上的伤药。
可瓷瓶却“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不等我弯腰去捡,手腕便被人攥住了。
谢晚莺不知何时立在眼前,手里捏着那枚滚落的药瓶。
“行舟方才不小心被茶水烫到了。”
“他皮肤娇贵,你这瓶加了天山雪莲的药膏,便给他罢。”
说着,她转身唤来属下,捧着另一盒普通药膏,就要替我擦药。
此刻看着我嘴角的血痕,她眼中似乎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不忍。
“砚书,别再招惹行舟了。”
“他心善,你让着他些。”
“而且,你已是暗部之主,手握重权,别不知足,嗯?”
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我忽然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不知足?我是该羡慕你日日宿在他院里的冷落,还是该羡慕阮行舟变着法儿的折辱?”
她被我问得一愣,神色瞬间阴沉下来。
丢下一句“不知好歹”,便拂袖离开。
第5章
脸上的药膏渐渐凝固,那冰冷的寒意却像是顺着毛孔,钻进了心底。
将我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期望,彻底冻成了冰碴。
接下来的两日。
暗室的门被落了锁。
送来的饭食黑乎乎一团,混着馊味。
放在街边,连乞丐都未必肯看一眼。
守门的暗卫隔着门缝喊话:“阮公子说这几日是调养身体的好日子,主上不会来了,你好自为之。”
如阮行舟所言,她的确没来。
我也枯坐在殿中,一餐未动。
反正都要“死”了,吃与不吃,都无所谓了。
而在毒发的最后一个时辰,我强撑起身,换上了一件月白劲装。
哪怕是去赴一场精心策划的死亡,也得走得体面些。
可不等我躺到榻上,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谢晚莺闯进来时,落在我身上的目光骤然定住。
喉结微滚间,她好似看到了那年桃花树下,初见我时的模样。
但怔忡不过一瞬,女人便猛地拽起我的手腕往外走。
“朝中御史不满我为你虚设后院,非要你将功折罪。”
她脚步匆匆,语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
“撑过三十刑杖,他们就再不敢提王夫的事。”
“这几日的饭食里,我都让人加了保命的药,砚书,你一定能熬过去。”
我被她拽得踉跄,胃里的绞痛混着毒性的灼痛翻江倒海。
却忍不住扯出一个讽刺的笑。
“让你虚设后院、宠到骨子里的,不是阮行舟吗?”
“你是要我,替他去死?”
闻言,女人猛地停步,转过身来。
眼底翻涌起一丝愧疚。
她伸手躲进怀里,嗓音嘶哑。
“对不起砚书,行舟身子弱,他受不住的。”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
“等这事了了,我给你生一个孩子,好不好?”
我只用力推开她,无视了她眼里的恳切。
御史所想,哪里是要将功折罪?
他们,分明是要我死无葬身之地。
谢晚莺以为我吃了补药,却不知那些馊饭我一口未碰。
胃里的酸涩冲上喉头,毒发得愈发剧烈。
我只用力咽下血沫,轻轻说了声:“好。”
反正,在哪儿落幕,都一样。
她瞬间松了口气,竟心情颇好地揉了揉我的发丝。
“做戏要做全套,委屈你在这里待上三日。三天后,我亲自来接你。”
随后,她转身疾步离去。
还不忘吩咐下属:“去给阮公子寻些新鲜牛乳,他不爱喝隔夜的。”
我站在刑堂前,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
在生命倒数的最后,带着唇角的血,走完了最后一程。
三十刑杖落下时。
谢晚莺终于踏进了刑堂。
恰巧此时,一缕晨光落在我的σσψ脸上。
她俯身想拂开男人额前的碎发,指尖却在刹那间僵住。
因为。
手下人的胸前再无起伏,肌肤冷得像冰,探不出一丝温热。
第6章
5
行刑完毕后,将我送入天牢后,谢晚莺的心头莫名松快了许多。
像一块长久压在心口的巨石终于被搬开,让她得以喘息。
她告诉自己,这是对所有人的最好结果。行舟能安心,而她的仕途,也将从此一片坦荡。
三日后,是送“断头饭”的日子。
那碗饭里,她早已命人加了无色无味的“鹤顶红”,足以让他在睡梦中毫无痛苦地了结。
这是她能给予他的,最后的“仁慈”。
处理完手头的公务,她换下官服,亲自提着食盒,走向了天牢深处。
潮湿阴暗的甬道里,她甚至还有闲心想,等此事了结,她便去向王爷提亲,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迎行舟入宫。
可当狱卒打开最深处那间牢房的铁门时,她脸上的从容却瞬间凝固了。
预想中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等待她施舍的男人并没有出现。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囚服,安静地靠坐在墙角,头微微垂着,仿佛只是睡着了。
“不可能……”
她喉咙干涩,发出的声音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食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饭菜洒了一地。
她踉跄着冲进去,像是要确认什么,又像是在恐惧什么,颤抖着伸手探向他的鼻息。
没有。
一丝一毫的起伏都没有。
那一瞬间,谢晚莺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具冰冷的、了无生息的身体。
“御医!快传御医!”
她失控地嘶吼着,将他冰冷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身体轻得像一片枯叶,硌得她心口生疼。她这才惊觉,自己竟不知他何时消瘦至此。
她抱着他,发疯似的冲出天牢,官靴在湿滑的地面上踩得杂乱无章。
她撞翻了沿途的火把,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映出她满眼的惊惶与不敢置信。
“不对……这不对……”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濒临崩溃的沙哑。
“我明明……我明明都安排好了……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自己先死了?”
她不愿相信,那个永远在她掌控之中的男人,竟用这种方式,脱离了她的掌控。
御医们跪了一地,为首的老者诊了又诊,最终只是颤抖着磕头。
“大人……大人他……已经去了至少两个时辰了。”
“你胡说!”
谢晚莺猛地踹翻了旁边的桌案,药箱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我将他送进来时他还好好的!不过三天,他怎么可能死?!”
“老臣恕罪,”老御医战战兢兢地解释,“大人是……是自绝心脉而亡。这种死法,除非本人有极强的意志和特殊的法门,否则……神仙难救。”
自绝心脉。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谢晚莺脑中轰然炸开。
她踉跄后退,脸色惨白如纸。
是谁教他的这种法门?
第7章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他曾在她面前轻描淡写地提起,杀手有上百种了结自己的方式,自绝心脉,是最干净的一种。
那时她只当是玩笑,此刻却成了最残忍的现实。
她茫然地看向床上那个面容安详的男人,他的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解脱般的笑意。
可她知道,他死了。
被她亲手逼死了。
过去七年的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带着无数尖锐的刺。
她想起,初遇时,他是如何从一群地痞手中救下她这个穷书生。
她想起,大婚之夜,他是如何将自己所有的积蓄交给她,助她打点关系。
她想起,无数个深夜,是他替她磨墨,为她分析朝局,为她清除所有前路上的障碍。
那些她早已习惯、甚至有些厌烦的过往,此刻却像烧红的烙铁,一下下烫在她的心上。
她扑到床前,颤抖着抚上他冰冷的脸颊,眼底满是哀求。
“阿砚,你醒醒,我错了……我答应嫁你的凤冠霞帔还没穿,你怎么能死?”
她用力摇晃着他的肩膀,可他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皱着眉说她幼稚。
此刻,他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任由她的泪水砸在他的脸上,无声无息。
殿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安详。
谢晚莺抱着他了无生气的身体,第一次尝到了。
比被政敌扳倒、被天下人唾弃,更痛上千百倍的滋味。
6
悔恨如附骨之疽,在谢晚莺的心脏里疯狂蔓延,越收越紧。
她将阮砚书的身体带回了她们成婚时住的那间小院,拒绝任何人靠近。
她只是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抚摸他早已冰凉的脸颊,仿佛这样就能将他捂热。
王府派人来问了三次,说行舟王爷受了惊,请她过去一叙。
她都置若罔闻。
直到第四次,她才终于抬起布满血丝的眼,声音沙哑地对陈舟说:“告诉王爷,我今日,哪里也不去。”
屋门重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她将脸埋在阮砚书的颈窝,贪婪地嗅着那早已散去的、熟悉的皂角香。
她记得,这是他用了七年的味道。
从前,她只觉得廉价又寻常。
此刻,这记忆中的气味却像一根根钢针,扎在她的脑海里,让她头痛欲裂。
为什么会这么痛?
她反复问自己。
明明阮砚书死了,那个她仕途上最大的污点消失了,行舟也该安心了。
她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圆她年少时的梦,嫁给玉无双的行舟。
可为何心口那个空洞却越来越大,冷风倒灌进去,让她痛得无法呼吸。
她茫然地看向一旁束手而立的老御医,后者叹了口气。
“您与大人相伴七年,早已情根深种。他走了,您自然会痛。”
情根深种?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谢晚莺混沌的脑海。
第8章
她猛地僵住,恍惚间,仿佛怀里的人轻轻动了一下。
她立刻屏住呼吸,死死地盯着他,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
可那终究是幻觉。
他没有动,他还是那样安静,安静得让她心慌。
泪水砸落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爱的是阮行舟。
是那个在桃花宴上对她回眸一笑的少年,那个代表着光明与高洁的梦想。
她厌恶阮砚书身上的血腥气,厌恶他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所以,当她功成名就后,她便急于摆脱他,以为那就是对过去的切割,对未来的奔赴。
当行舟蹙着眉说“晚莺,我怕他”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安抚行舟。
她骗自己,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更光明的未来,是为了能配得上那份纯洁的感情。
可现在,阮砚书真的不在了。
那种心脏被生生撕裂的痛,比当年穷困潦倒、受尽白眼时更甚,比被朝堂孤立时更加刺骨。
此刻,她终于看清。
她对阮行舟,不过是一种向往,是虚荣和执念在作祟。
而她爱的……
是在她被地痞围殴时,如神兵天降的阮砚书。
是那个将所有积蓄都交给她,只说“我相信你”的男人。
是那个为她拔除所有荆棘,将她从泥潭里一次次托举起来的阮砚书。
他是她黑暗中的同谋,是她唯一的铠甲,是她踏入深渊时,唯一敢与她同行的人。
她爱他,她竟然爱他。
她本该为此感到高兴的……
可此刻,这个认知却像一株破土而出的魔藤,带着倒刺,将她的心脏缠得血肉模糊。
如今她终于明白,她爱的从来不是那个活在想象中的幻影。
而是她怀中这个,被她亲手伤害、逼入绝境的阮砚书。
可她醒悟得太晚了。
阮砚书已经死了。
死在了她终于看清自己内心,最爱他的这一刻……
7
谢晚莺为阮砚书设了灵堂,就在她们初遇的那个小院。
她拒绝了所有的吊唁,只是日夜守着那口薄棺,眼底的青黑深得像化不开的墨。
她下令,暂缓下葬。
她想再多陪他一会儿,哪怕他再也不会回应。
这日,阮行舟带着一身盛气凌人的骄矜,闯了进来。
连续数日被拒之门外,他早已失了体面,服饰散乱。
当他看到那口停在正中的灵柩时,眼中更是迸发出嫉恨的火焰,扬手便要去推那棺盖。
“一个见不得光的影子,死了也配让您为他守灵?”
谢晚莺眼神一厉,快如闪电地扣住他的手腕,猛地将他甩开。
阮行舟不受控制地撞在一旁的廊柱上,痛得闷哼一声,眼泪瞬间涌了上来:“谢晚莺!你为了一个死人,竟敢对我动手?”
可以往对他百般呵护的女人,此刻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她只是低头,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灵柩上粗糙的木纹,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第9章
“阿砚,抱歉,让闲杂人等惊扰了你的清净。”
这旁若无人的珍视,刺得阮行舟心头发慌。
他看着谢晚莺那近乎癫狂的模样,拔高了声音,试图用惯用的手段威胁她:“你若还想迎我入宫,就立刻把这口破棺材扔去乱葬岗!”
他以为,她总会妥协的。
可这次,谢晚莺像是没听见他的话。
她缓缓转过身,眼底的冰冷几乎能将人冻伤:“滚。”
一个字,让阮行舟彻底愣住了。
他不甘心地想上前,却被她眼中翻涌的杀意逼得连连后退。
就在他转身欲走时,谢晚莺忽然对侍立在旁的陈舟扬了扬下巴:“去,把那天在书房里,掌掴大人的那个丫鬟带上来。”
那丫鬟被拖进来时还在瑟瑟发抖,看到阮行舟便哭喊:“公子救我!”
“他脸上挨了一百下,”谢晚莺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那就还他一百鞭,让所有人都看着,什么是以下犯上的下场。”
阮行舟尖叫着想去阻拦,却被侍卫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鞭笞声在寂静的灵堂里此起彼伏,格外刺耳。
那丫鬟的哭喊声从高亢到微弱,最后彻底没了声息。
“谢晚莺你疯了!”阮行舟目眦欲裂,“你为了那个贱人,杀我的人?”
闻言,谢晚莺笑了,可那笑意却比哭更难看。
“是,我是该疯一次了。”
说着,她看向面如死灰的阮行舟,语气淡漠如冰。
“即日起,我与王府解除婚约。你,另娶他人吧。”
这是她迟来的切割。
是她当初鬼迷心窍,错把鱼目当珍珠,才亲手毁掉了自己的挚爱。
阮行舟彻底慌了,挣扎着尖叫:“不!谢晚莺你不能这么对我!”
可侍卫们哪里会听他的,将他半拖半架地“请”了出去。
尖锐的哭喊声在院外渐行渐远。
女人则重新坐回了灵柩旁,指尖轻轻敲着棺木,像是在与里面的人说话:“阿砚,你看,都清净了。”
她脸颊苍白,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悔恨。
她替他出气了……
可这迟来的清算,再也换不回那个会对她笑,会为她挡刀的女孩了。
8
灵堂里的白幡被穿堂风吹得猎猎作响。
谢晚莺守在灵柩旁,眼底的青黑几乎要凝成实质。
她已经不眠不休地坐了三天,只是呆呆地看着烛火摇曳,仿佛想将自己的影子也投进那口棺木里,离里面的人近一些。
此时,她派去调查整件事的陈舟终于掀帘而入。
陈舟捧着一卷宗卷跪下,声音压得极低:“主上,都查清了。”
谢晚莺的目光终于从灵柩上移开,落在陈舟手里的宗卷上。
可她的指尖触到那微凉的纸张时,却控制不住地发抖,竟有些不敢打开。
陈舟见状,只能低声念给她听。
“大人……大人在被您送入天牢前,确实烧毁了所有他为您完成的任务卷宗,还有……还有您当初送他的那块定情信物,一块被他亲手打磨了七年的暖玉。”
第10章
谢晚莺听到“暖玉”二字,呼吸猛地一滞,心头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楚。
“可他为何……为何会自绝心脉?”她沙哑地问,“他明明可以等我……”
陈舟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大人,大人他……或许从未想过要等您。”
“属下查到,在您下令围杀他的前一个月,他就曾试图通过黑市渠道,伪造一份新的身份文牒,想要离开京城。只是……只是那条线,被王爷的人提前斩断了。”
“还有,您下令对大人施以刑杖那次,他背上的伤口,当夜就发了高热。可他没有声张,是自己咬牙挺过来的。”
谢晚莺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渗出血来,她也浑然不觉。
她无法想象,那个深夜,他是如何独自一人熬过那样的痛苦。
而陈舟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如坠冰窟。
“主上,属下还查到……”
“当初扳倒户部尚书的旧案会被翻出,并非偶然,而是阮公子在背后一手策划。他们算准了您会为了自保和讨好阮公子,而将大人推出去作替罪羊。”
霎时间,谢晚莺眼前一黑,几乎要栽倒在地。
原来那不是什么朝堂风波,而是一个为阮砚书量身定做的陷阱。
而她,亲手将他推了进去。
最让她崩溃的是陈舟最后的一句话。
“主上,您命人送去天牢的那些饭菜……全部被狱卒换掉了。”
“根据我们抓到的那个狱卒交代,是王府的人买通了他。那三日,送到大人牢里的,一直都是……混着馊水的猪食。”
“而且,里面还被人下了慢性的软筋散,确保他无力反抗,也无力……逃走。”
“馊水”、“猪食”、“软筋散”……
这几个字落下时,谢晚莺眼前猛地浮现出阮砚书死前那安详得诡异的笑。
她以为他终于认命了,终于不再闹了。
却原来,他只是不在意了,也早已被折磨得油尽灯枯。
她想起自己将他送入天牢时,还假惺惺地对他说“不会让你受苦”。
她想起他点头说“好”时,那双死寂的眼。
她终于明白,他那一个“好”字,不是顺从,而是对她这个愚蠢的、无可救药的丈夫,最后的嘲讽。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她喉间喷涌而出,溅在了洁白的灵幡上,刺目惊心。
谢晚莺扶着灵柩,缓缓滑落在地,心脏剧烈地抽搐着,痛到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终于明白,阮砚书,是被她,和阮家,一点一点,联手逼死的。
而他最后宁愿自绝心脉,也不愿和谢晚莺再有交集了。
9
悔恨如潮水般涌上,谢晚莺跪在灵前,将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青石砖上。
一下,又一下,直到血迹染红了地面,她却像感觉不到疼痛,只反复呢喃着:“阿砚,我错了……你回来……”
第11章
棺木里的人,再也不会给她任何回应。
周围的死寂,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所有的忏悔与哀嚎都吞噬得一干二净。
她受不了这样的安静,猛地起身,踉跄着冲出了小院。
她去了王府。
彼时,阮行舟正在房中对着镜子,恼怒地摔着东西,咒骂她不知好歹。
见到她闯进来,他立刻扬起下巴,摆出惯σσψ有的骄纵:“知道错了?现在跪下来求我,或许我还会……”
话未说完,谢晚莺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
阮行舟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手脚并用地挣扎,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看着这张与阮砚书有几分神似的脸,谢晚莺的手猛地一颤,松开了。
她看着瘫在地上剧烈咳嗽的阮行舟,忽然笑了,笑声里裹着淬了毒的玻璃碴子,尖利刺耳。
“杀了你,太便宜你了……”
她嗓音沙哑,癫狂地转身,对身后的陈舟下令:“他不是喜欢高高在上吗?那就让他去军中最肮脏的倌所,让他尝尝被人踩在泥里的滋味。”
“还有,王爷构陷忠良,结党营私,把他所有的罪证,都给我捅出去。”
她要让阮家,生不如死。
10
翌日,京城巨变。权倾朝野的王爷被抄家下狱,其子阮行舟的下场,更是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禁忌谈资。
而女帝谢晚莺,在做完这一切后,便将自己囚禁在了那座破旧的小院里。
她亲手为阮砚书立了碑,碑上无字。
而后,她便终日守着那座孤坟,一遍又一遍地,试图粘合那块早已碎成数片的暖玉。
可碎了的东西,又怎能复原。
数年后,政局动荡。
当叛军的刀剑刺穿她胸膛时,她正抱着那块无论如何也拼不完整的暖玉。
她没有反抗,反而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阿砚,我来陪你了。
……
江南,临安。
春日暖阳下,一个穿着粗布衫的男子正坐在院中的紫藤花架下,教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识字。
“这个字,念安,平安的安。”男人声音温婉,眉眼间带着岁月静好的恬淡。
正是早已“死去”的阮砚书——如今的林晚,和他收养的阿拾。
一阵风吹过,街角说书人清亮的声音顺着风飘了过来。
“……要说那前朝的女帝谢晚莺,也是个痴情种子,听闻她散尽权势,终日守着孤坟,最后竟为那死去的大人殉了情……”
阿拾好奇地抬头:“哥哥,他说的是真的吗?”
林晚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心口处,那道曾被利刃贯穿的伤疤,在暖阳下,似乎也早已不再疼痛。
他望着远处悠悠的白云,淡淡一笑。
那些关于京城的、关于谢晚莺的、关于砚书的爱恨与过往,早已像一场遥远的梦。
如今梦醒,他只愿此生,平安顺遂,再无波澜。
—————————
来源:快乐的阳光啊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