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正对着电脑改一个logo,甲方爸爸要求“五彩斑斓的黑”,改到第十稿,我眼冒金星。
手机“叮”地一声,是银行的短信。
我正对着电脑改一个logo,甲方爸爸要求“五彩斑斓的黑”,改到第十稿,我眼冒金星。
以为是稿费到了,我点开一看,魂都差点飞了。
【尊敬的客户,您尾号xxxx的账户于12月5日14:32完成一笔转账交易,金额80000.00元。】
转出。
不是转入。
那是我爸的养老账户,绑定了我的手机号。
我爸,一个退休老教师,平时买个菜都要跟人讲半天价,怎么可能转出八万块?
我手都在抖,立刻拨通了他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背景音里人声嘈杂。
“喂,小婉啊,什么事?”我爸的声音透着一股异常的兴奋。
“爸,你卡里是不是少了八万块钱?你被骗了?”我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是更洪亮的声音:“什么骗了?那是我捐的!”
“捐了?”我脑子嗡的一声,“捐给谁了?八万块!你疯了吗?”
“我没疯!我清醒得很!”我爸的语气理直气壮,“我把之前方舱的补偿金,全捐给我以前教书的那个小学了!山里的孩子苦啊,校舍都漏雨了!”
我感觉一股血直冲头顶。
方舱补偿金。
那是他之前感染,在方舱住了半个多月,国家给的补贴和慰问金。
我当时还开玩笑,说他这算是“因祸得福”,这笔钱正好凑一凑,给我们家换个学区房付首付。
为了这个首付,我接了三个通宵的单子,天天靠咖啡续命。
结果,他一声不吭,全捐了。
“爸,”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要吃人,“我们家的情况你不知道吗?乐乐明年就要上小学了,我们看的那个房子,就差这笔钱了!”
“房子房子,你就知道房子!”我爸的嗓门比我还大,“人活着,不能只为了那点钢筋水泥!要有点情怀,有点奉献精神!”
“我没有情怀?我为了这个家,天天熬夜画图,颈椎病都快压迫神经了,我没有奉献精神?”
我气得发抖,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你那是为小家,我是为大家!”他振振有词,“钱没了可以再挣,孩子的教育不能等!我这是积德行善,给乐乐积福呢!”
我被他这种斗争逻辑气得直想笑。
“你的伟大,是用我的牺牲换来的吗?”
“你怎么说话的?我是你爸!”
“嘟嘟嘟……”
他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愣在原地,窗外的暖气管道发出嗡嗡的低鸣,像是在嘲笑我的狼狈。
电脑屏幕上,那个“五彩斑斓的黑”的logo,刺得我眼睛生疼。
八万块。
我需要画四十个logo,不吃不喝,才能挣回来。
而现在,它变成了我爸口中轻飘飘的“积德行善”。
不到十分钟,家庭群里炸了。
我大姑率先发了一张截图,红底的电子捐赠证书,上面赫然写着我爸的名字和“捌万元整”的字样。
“老弟真是高风亮节!咱们老林家的骄傲!”
二叔跟着发了个大拇指:“格局!这就是人民教师的格局!”
表哥表姐们排着队形发“点赞”的表情。
整个群里喜气洋洋,仿佛在庆祝一件天大的喜事。
没人问我。
没人问我这个即将被房东赶出门、为了孩子上学焦头烂额的女儿,是什么心情。
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打了一行字:“这钱本来是准备付首付的。”
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在他们眼里,我爸是无私奉献的圣人,而我,就是那个只知道钱、拖后腿的“俗人”。
我深吸一口气,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一边。
眼不见为净。
可心里的火,却越烧越旺。
我关了电脑,连晚饭都没心思做,叫了个外卖。
外卖超时了半小时,系统自动赔付了三块钱的红包。
我看着那三块钱,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我在这里为了三块钱的超时赔付斤斤计较,我爸在那头,八万块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捐了出去。
我们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过的却是两个世界。
晚上,我爸回来了,手里还提着菜市场打折买的青菜,叶子都有些蔫了。
他看到我没开火,桌上摆着外卖盒子,脸上立刻挂不住了。
“又吃这些垃圾食品!乐乐呢?”
“在房间写作业。”我声音冷冷的。
他把菜放进厨房,走出来,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小婉,我知道你一时想不通。但你要理解爸爸,爸爸这辈子,就图个名声。”
“名声?”我抬起眼,直视着他,“你的名声,比你外孙女的前途还重要?”
“这怎么能混为一谈?”他皱起眉,“我捐钱给学校,是好事!学校好了,孩子们都能念好书,乐乐以后长大了,也会为她外公骄傲的!”
“她不会,”我一字一句地说,“她只会记得,因为外公的‘伟大’,她只能去上那个走路要半小时、师资力量一塌糊涂的菜场小学。”
我爸被我噎住了,脸涨得通红。
“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钻牛角尖!钱是我的,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那是你的养老钱,也是你的救命钱!万一你以后生病了怎么办?你让我去哪里给你凑医药费?”
“乌鸦嘴!我身体好着呢!”他一挥手,仿佛要把所有不吉利的话都扫开。
我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和故作强硬的表情,心里的怒火突然被一阵心酸取代。
我不是心疼那八万块。
我是心疼我们这个家,永远拧不成一股绳。
他活在他的理想主义里,而我,却在现实的泥潭里苦苦挣扎。
“爸,我不想跟你吵。”我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我只想问你,你做这个决定之前,为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跟你商量?跟你商量这钱还能捐得出去吗?”他脱口而出。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插进了我的心脏。
原来在他心里,我就是那个自私自利、鼠目寸光的女儿。
我彻底无言以对。
“行,你伟大,你高尚。”我站起身,“以后这个家,您自己看着办吧。”
我踹了他一脚,把他赶去书房。
那一晚,我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区号是老家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请问是林老师的女儿,林婉女士吗?”一个温和的男中音。
“我是,您是?”
“哎呀,林女士你好你好!我是您父亲捐助的那个小学的校长,我姓王。”
王校长。
我心里咯噔一下。
“王校长您好。”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
“林女士,我打电话来,是想代表全校三百多名师生,对您和林老师表示最诚挚的感谢啊!”王校长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激,“八万块,对我们这个山区小学来说,真是雪中送炭!我们准备用这笔钱,把漏雨的屋顶和孩子们那几张破桌子全换了!”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在用砂纸打磨我的神经。
“不客气,这是我爸的心意。”我干巴巴地说。
“林老师真是教书育人一辈子,退休了还想着孩子们,这种精神太伟大了!我们学校决定,要给林老师开一个捐赠表彰会,还要把他的名字刻在学校的功德碑上,让孩子们永远记住他!”
功德碑。
我仿佛已经看到我爸站在那块碑前,满面红光,接受全校师生敬仰的样子。
而我,就是那个不配出现在这幅感人画面里的、庸俗的背景板。
“王校长,”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您知道这八万块,是我爸全部的积蓄吗?”
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
“啊……这个……林老师没说。”王校长的声音有些迟疑了。
“他不仅没说,还把准备给他外孙女上学用的首付款,也一并‘奉献’了。”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压不住的冷意。
电话那头彻底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王校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林女士,这……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我说,“钱已经捐了,我们认。只是希望您知道,这份‘伟大’背后,是一个年轻妈妈对孩子未来的焦虑,和一个家庭未来几年要勒紧裤腰带的现实。”
我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不知道王校长会怎么想,我也不在乎了。
我只是需要一个出口,把我心里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说出来。
挂了电话,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回一趟老家。
我要去亲眼看看,那个值得我爸倾其所有来捐助的学校,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也要让我爸看看,他的“情怀”,给我们这个小家,带来了什么样的“后果”。
我没有告诉我爸,直接在网上订了周末最早一班的高铁票。
周五晚上,我加了个通宵,把手头最急的单子赶完。
周六凌晨五点,天还没亮,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踏上了回乡的路。
高铁在晨光中穿行,窗外的城市渐渐被农田和山峦取代。
我八年没回老家了。
记忆里的那个小山村,已经变得有些模糊。
下了高铁,还要转两个小时的城乡巴士,一路颠簸,尘土飞扬。
车上的空气混杂着汗味和泥土的气息,让我想起小时候。
那时候,我爸就是在这条路上,每天骑着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去镇上的学校教书。
他的背影,曾经是我眼里最伟岸的山。
可现在,这座山,却压得我喘不过气。
中午十二点,我终于到了村口。
我凭着记忆,找到了那所小学。
它比我想象的还要破旧。
红砖的墙体已经褪色,露出斑驳的内里,几扇窗户的玻璃都碎了,用硬纸板糊着。
操场就是一片黄土地,风一吹,尘土飞扬。
几个孩子在操场上追逐打闹,穿着不合身的校服,脸上却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我站在校门口,看着这一切,心里五味杂陈。
我承认,这里的确需要帮助。
但为什么,这份帮助,要以牺牲我的家庭为代价?
一个中年男人从校门口走了出来,看到我,愣了一下。
“您是……林婉女士?”
我点点头:“您是王校长?”
“哎呀,真的是您!快请进,快请进!”王校长热情地把我迎了进去。
他的办公室很简陋,一张掉漆的办公桌,几个铁皮文件柜。
他给我倒了杯热茶,茶杯上还有个小缺口。
“林女士,您……您怎么突然来了?”他搓着手,显得有些局促。
“我来看看我爸捐钱的地方,不行吗?”我淡淡地说。
“行,当然行!”王校长连忙说,“我带您四处看看。”
他带着我参观了教室。
课桌是那种最老式的,桌面坑坑洼洼,刻满了各种字。
屋顶上,确实有几处明显的水渍。
“前阵子下了几场大雨,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王校长苦笑着说,“孩子们就打着伞上课。”
我看着那些孩子们渴望知识的眼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我甚至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太自私了。
参观完学校,王校长请我去他家吃饭。
师母做了几个简单的家常菜。
饭桌上,王校长几次欲言又止。
吃完饭,他终于开口了。
“林女士,那天您挂了电话之后,我想了很久。”他看着我,眼神很诚恳,“我给林老师打了个电话,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家里的情况。”
我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林老师把我骂了一顿,说我多管闲闲事。”王校长叹了口气,“但是,我也听出来了,您说的是实情。”
“所以呢?”我问。
“所以,我觉得这笔钱,我们不能这么心安理得地收下。”
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推到我面前。
“这里面是八万块钱,一分没动。您拿回去。”
我看着那个厚厚的信封,愣住了。
我从没想过,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
我千里迢迢地跑回来,憋了一肚子的火,准备据理力争,甚至做好了撒泼打滚的准备。
结果,对方却轻而易举地,把钱还给了我。
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校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林女士,我们穷,但我们有骨气。”王校长说,“林老师的心意,我们领了。但这笔钱,是您和孩子的未来,我们不能要。”
他顿了顿,继续说:“教育是根本,但不能建立在另一个家庭的牺牲之上。否则,我这个校长,就白当了。”
我看着他黝黑的脸,和他眼中闪烁的真诚,心里那堵坚硬的墙,瞬间崩塌了。
我一直以为,这场战争的对手,是父亲的固执,是亲戚的冷漠,是这所学校的“理所当然”。
我没想到,我遇到的,是这样一个通情达理的校长。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谢谢您,王校长。”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别谢我。”他摆摆手,“要谢,就谢你这个好女儿。你让你父亲的善心,落到了实处,也守住了自己的家。”
我把信封推了回去。
“王校长,这钱,我不能收。”
他愣住了:“为什么?”
“我来之前,想的是把钱要回来。但现在,我改主意了。”
我看着窗外操场上奔跑的孩子们,慢慢地说:“我爸说得对,孩子的教育不能等。这笔钱,就当我替我女儿,给这里的弟弟妹妹们,买几张新桌子,修一下屋顶吧。”
王校长惊讶地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不过,我有个条件。”我说。
“您说!”
“捐赠表彰会,照开。功德碑,也照刻。”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但是,上面要刻的,不是我爸的名字。”
“那是……”
“刻我的名字,林婉。”
王校长彻底呆住了。
他可能从来没见过,有人捐了钱,还提这种要求的。
“为什么?”他下意识地问。
“因为这笔钱,与其说是他捐的,不如说是我捐的。”我平静地说,“他捐的是钱,我捐的,是我女儿未来几年更好的教育环境,是我自己未来几年要为此付出的辛苦和劳累。”
“我不想当那个躲在‘伟大’光环背后的牺牲品。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份善举里,有我的一份。”
“我要让我爸知道,他的女儿,不是一个只认钱的俗人。我比他更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奉献。”
王校长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站起身,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林女士,受教了。”
周一,学校的捐赠表彰会如期举行。
我给我爸打了个电话,告诉他我在老家,让他也过来一趟。
他以为我是来参加他的表彰会的,语气里满是得意。
“怎么样?现在知道爸爸的好了吧?”
我没跟他争辩,只是让他快点来。
他到的时候,表彰会已经开始了。
全校师生都站在操场上,主席台上拉着红色的横幅。
王校长正在讲话。
我爸拨开人群,走到前面,一眼就看到了主席台背景板上那几个大字。
“感谢林婉女士捐资助学表彰大会”。
林婉。
不是林建国。
我爸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都在哆嗦。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没理他,静静地听着王校长讲话。
“……今天,我们要感谢一位特别的捐赠人。她就是林婉女士。”
“林婉女士,作为我们老林老师的女儿,她和林老师一样,心系教育,情系家乡。但是,她的捐赠,有着更深远的意义。”
“她让我们知道,善举,不仅仅是金钱的付出,更是背后一个家庭的默默承担和无私奉献。”
“这八万块,是林老师的养老金,更是林婉女士为孩子准备的学区房首付。她放弃了自己小家的安逸,成全了我们大家庭的希望。”
“所以,今天,我们在这里,要表彰的,不仅仅是这笔捐款,更是这份沉甸甸的理解和牺牲。”
王校长说完,带头鼓起了掌。
操场上,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那些孩子们,用最清澈的眼睛看着我,用力地鼓着掌。
那一刻,我所有的委屈,都烟消云散。
王校长邀请我上台讲话。
我走到话筒前,看着台下我父亲那张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的脸,心里一片平静。
“我不是什么伟大的人。”我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
“我希望我的孩子能有好的教育,就像在座的每一位父母一样。”
“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为了什么名声。我只是想告诉我的女儿,也告诉在座的所有孩子们:”
“善良,有很多种形式。有时候,它是一掷千金的豪迈;但更多时候,它是在理解他人难处之后,仍然选择伸出援手的那份体谅。”
“它不是站在道德高地上的自我感动,而是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将心比心。”
“谢谢大家。”
我鞠了一躬,走下台。
我爸一直愣在原地,像一尊木雕。
亲戚们在人群里窃窃私语,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表彰会结束后,王校长带我们去看那块新立的功德碑。
就在学校最显眼的那面墙上。
红色的花岗岩,上面用金色的字,刻着一行醒目的大字:
“捐资助学者:林婉女士。”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暨其父林建国先生之美意。”
我爸看着那块碑,眼眶红了。
他一辈子都想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什么地方,流芳百世。
没想到最后,刻上去的,是我的名字。
而他的名字,成了我名字后面的一个“附属品”。
这对他来说,可能是最大的讽刺。
回去的路上,我和我爸一路无言。
直到快到家了,他才闷闷地开口:“你……你让我在全校师生面前,丢尽了脸。”
“爸,面子那么重要吗?”我看着他,“在你的面子面前,女儿的委屈,外孙女的未来,就一文不值吗?”
他沉默了。
“我把名字刻上去,不是为了羞辱你。”我说,“我是为了让你明白,家,是讲爱的地方,不是讲理的地方,更不是让你用来实现个人英雄主义的地方。”
“任何不考虑家庭实际情况的‘伟大’,都是一种自私。”
回到家,我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整天没出来。
我知道,这件事对他的冲击很大。
他一辈子建立起来的价值观,被我亲手打碎了。
这很残忍,但很有必要。
晚上,我正在给乐乐讲故事,我爸敲门进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存折,递给我。
“这里面还有两万块,是我最后一点积蓄了。你拿去。”
我看着他,他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你留着自己用吧。”我把存折推了回去。
“你拿着!不然我……我心里不踏实。”他把存折硬塞到我手里,转身就走了。
我看着他有些佝偻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
我知道,他开始懂了。
这件事,很快就在我们家族群里传开了。
大姑和二叔他们,再也不在群里发什么“高风亮节”的赞美了。
他们开始小心翼翼地问我,房子看得怎么样了,钱还够不够。
我一一礼貌地回复了。
我不需要他们的愧疚,也不需要他们的补偿。
我只是拿回了我应得的尊重。
一个月后,王校长给我寄来一封信。
信里是很多照片。
孩子们坐在了崭新的课桌前,教室的屋顶也修葺一新。
每个孩子的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其中一张照片,是那面功德碑的特写。
“林婉女士”四个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信的最后,王校长写道:
“林女士,谢谢您。您给孩子们上的这一课,比任何书本知识都重要。您让他们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体面’。”
我把信收好,心里一片温暖。
我失去了一笔首付款,但我找回了一个父亲,赢得了一份尊重,也给一群孩子,上了一堂关于“爱”与“理解”的课。
我觉得,值了。
又过了几个月,我爸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对我接私活指手画脚,甚至开始主动帮我带乐乐,让我有更多时间工作。
有一次,我赶一个急稿,忙到凌晨三点。
从房间出来倒水,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
我爸坐在沙发上,戴着老花镜,在帮我核对一份合同里的错别字。
灯光下,他的背影显得那么安静,又那么让人心安。
“爸,你怎么还不睡?”
他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看你太辛苦了,帮你看看。你这合同里,有个‘的’字用错了。”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爸,谢谢你。”
“谢什么,一家人。”他摆摆手,然后犹豫了一下,说:“小婉,之前那事……是爸不对。”
这是我爸这辈子,第一次跟我说“不对”。
我的眼泪,差点就掉下来了。
“都过去了。”我说。
“过不去。”他摇摇头,“我这辈子,教了一辈子书,到老了,才让你给我上了一课。”
他拍了拍我的手:“好孩子,你比爸强。”
那一刻,我觉得,我们父女之间那堵看不见的墙,终于彻底消失了。
后来,我还是没买那个学区房。
我用我爸给的两万块,加上自己攒的钱,在现在住的小区附近,给乐乐报了一个很好的私立艺术班。
我觉得,与其挤破头去争一个虚无缥缈的名额,不如把钱花在孩子真正热爱的事情上。
教育的本质,不是地段,而是引导和启发。
这是我从老家那所小学里,学到的另一件事。
乐乐很有绘画天赋,她的作品,很快就在艺术班里脱颖而出。
一年后,她的一幅画,还得了一个全国性的少儿绘画比赛金奖。
颁奖典礼那天,我、我爸,还有乐乐,我们三个人一起去了北京。
乐乐穿着漂亮的小裙子,站在领奖台上,像个小公主。
主持人问她:“乐乐小朋友,你的画画得这么好,是受了谁的影响呢?是爸爸还是妈妈?”
乐乐拿着话筒,奶声奶气地说:“是我的外公。”
我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我爸。
我爸也愣住了,满脸的不可思议。
只听乐乐继续说:“我外公告诉我,画画,不是为了让别人觉得好看,而是要把自己心里最想说的话,画出来。他说,这叫‘风骨’。”
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我看着台上自信大方的女儿,又看了看身边眼眶湿润的父亲,突然觉得,生活虽然总有磕磕绊绊,但最终,它会用最温柔的方式,给你一个圆满的答案。
回家的路上,我爸一直握着那座金色的奖杯,爱不释手。
“风骨……这丫头,还真记住了。”他喃喃自语。
我笑了笑:“爸,你现在,也是我们家的‘功德碑’了。”
他一愣,随即也笑了,笑得像个孩子。
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我们身上,暖洋洋的。
我突然明白,那个刻在墙上的名字,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个名字所代表的理解和爱,已经刻在了我们每个人的心里。
有些伟大,是用别人的牺牲铸就的;但真正的伟大,是懂得如何让牺牲变得值得。
来源:育儿说咸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