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爸的手,正剧烈地颤抖着,那只青筋毕露的手,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我爸的手,正剧烈地颤抖着,那只青筋毕露的手,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茶水晃荡,泼洒了几滴在陈旧的八仙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印。
妈妈坐在炕沿上,无声地抹着眼泪,浑浊的眼睛里,全是失望和痛苦。
我哥,林军,正指着我的鼻子。
“林涛,你今天必须给个准话!”
他的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我的脸上。
“你侄子结婚的房子,你到底买不买?”
我看着他,看着这间我从小长大的屋子,看着我血脉相连的亲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心,凉透了。
这一切的爆发,不过是因为半个月前,我带儿子小宇去了趟北京大兴。
那是一次计划了很久的旅行。
小宇今年八岁,正是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年纪。
我想让他看看,课本之外的中国,是什么样子。
我们去了大兴国际机场,那巨大的海星造型,充满了科幻感,小宇仰着头,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爸爸,这是外星人的基地吗?”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这是咱们中国人自己造的,厉害吧?”
我们还去了大兴的现代农业产业园。
那里没有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只有穿着白大褂的技术员。
蔬菜生长在无土的营养液里,由电脑精准控制着温度、湿度和光照。
小宇第一次见到挂在藤上、五颜六色的小番茄,像一串串宝石。
他小心翼翼地摘下一颗,放进嘴里,眼睛瞬间亮了。
“爸爸,好甜!”
那几天,是我近年来最放松、最快乐的时光。
我拍了很多照片,发在了朋友圈里。
标题是:“跟儿子去了趟北京大兴,真心建议:大兴的新机场和现代农业很先进,值得一看。”
下面配了九张图,有机场的宏伟,有农业园的奇特,还有我和儿子开心的笑脸。
朋友圈里,亲戚朋友们纷纷点赞评论。
“涛子出息了,都带孩子去首都了!”
“小宇真可爱,玩得开心啊!”
“大兴发展得真好,有机会也去看看。”
我妈也给我打了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透着喜气。
“涛啊,看你发的朋友圈了,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哈。”
“是啊妈,让小宇也长长见识。”
“好好好,你们玩得开心就行,别太累着。”
那时候,我天真地以为,我的快乐,也是他们的快乐。
我以为,我努力奋斗,让自己的小家过得好一点,也能给老家的他们,带来一丝荣光。
我错了。
错得离谱。
从北京回来的第三天,我哥林军的电话就打来了。
他的开场白很直接。
“涛子,去北京玩一趟,花了不少钱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含糊地应付:“还好,主要是带孩子开开眼界。”
“开眼界好啊,”他拖长了音调,“你现在在大城市是站稳脚跟了,可不能忘了我们这些还在土里刨食的亲人啊。”
我皱了皱眉:“哥,你有什么事就直说。”
“也没啥大事,”他的声音听起来油腻腻的,“你侄子强子,谈了个对象,准备结婚了。”
“这是好事啊。”
“好是好,可人家姑娘家要咱们在县城里买套房,不然不嫁。”
我的心,开始往下沉。
“那……首付凑得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我大嫂尖利的声音插了进来,显然是抢过了电话。
“凑?我们拿什么凑?你哥这两年做生意,赔得底儿掉!家里那几亩地,一年到头才几个瓜两枣?林涛,你可不能没良心啊!你侄子也是你侄子,他结婚,你这个当叔叔的,能眼睁睁看着?”
我捏了捏眉心,感到一阵疲惫。
“嫂子,我这边压力也很大,房贷车贷,还有小宇上学,哪样不要钱?”
“你别跟我们哭穷!”大嫂的声音陡然拔高,“你都有钱带孩子去北京坐飞机,住大酒店,还好意思说你没钱?你发的朋友圈,我们都看见了!那机场,那高科技的园子,一看就不是便宜地方!你糊弄谁呢?”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我分享的快乐,在他们眼里,成了炫耀的资本。
我眼中的世界,在他们眼里,成了可以被换算成金钱的筹码。
“嫂子,那不是一回事……”
“怎么不是一回事?林涛,我把话给你说明白了,强子的婚房,你必须得出钱!最起码,首付五十万,你得给拿出来!”
“五十万?我哪里有那么多钱?”我失声叫道。
“我们不管!那是你的事!你要是不拿,你就是看不起我们,就是忘了本!让你爸妈在村里抬不起头!”
电话被“啪”地一声挂断了。
我拿着手机,愣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
接下来的几天,是轮番的电话轰炸。
我妈打来,哭哭啼啼。
“涛啊,妈知道你难,可你哥也难啊,强子是咱们林家唯一的孙子,他的婚事要是黄了,我跟你爸,死了都闭不上眼啊……”
我爸打来,言语不多,但分量很重。
“你哥从小就让着你,你现在有本事了,拉他一把,是应该的。”
我哥,我大嫂,甚至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成了说客。
他们的话术惊人地一致。
“你挣得多,就该多出点。”
“都是一家人,分那么清楚干嘛?”
“你侄子结婚,你不就是给他买房,他以后也会孝顺你的。”
我感觉自己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给罩住了,网的每一根丝线,都叫“亲情”和“道德”。
他们用这些东西绑架我,让我窒息。
终于,在又一次接到我妈说“你再不回来,我就不活了”的电话后,我妥协了。
我请了假,开车回了老家。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的怒火和悲凉。
“哥,嫂子,爸,妈。”
我环视了一圈,声音沙哑。
“我们能不能讲点道理?”
“讲道理?”我哥冷笑一声,“道理就是,你出人头地了,就得拉扯家里人!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理儿"!”
“我没有不拉扯!”我几乎是吼了出来,“这些年,我给家里的钱,少吗?”
“你大学毕业,留在了省城,我们为你高兴。”
“你说要买房,家里拿不出钱,我没怪过任何人,我自己贷款,自己还。”
“你们说爸妈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每个月给他们打生活费,医药费我全包,我说过一个‘不’字吗?”
“哥,你前年说要做建材生意,我给你投了十万,打了水漂,我让你还了吗?”
“去年,你说要开个小饭馆,我又给你拿了五万,不到半年就关门了,我催过你一句吗?”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这些年积压在心里的委屈,像山洪一样爆发了。
“我做的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现在,你们让我拿出五十万,给强子买婚房,你们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哥!”林军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就凭你爸妈把你养这么大!”
“林涛,你翅膀硬了,看不起我们这些穷亲戚了是吧?”大嫂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帮腔,“你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在家连给儿子娶媳妇的钱都拿不出来,你的良心过得去吗?”
“我的良心?”我气得笑了起来,“我凭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到今天,我过得好,是我应得的!你们呢?你们懒,不愿意学习和努力,只想躺在别人身上吸血,你们还有理了?”
“你……”林军被我说得哑口无言,气急败坏地扬起了手。
“你敢!”我瞪着他,眼睛通红,“你今天动我一下试试!”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够了!”
一直沉默的父亲,猛地一拍桌子,那只老旧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清脆的响声,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都给我住嘴!”
父亲的声音,苍老而威严。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林涛,我只问你一句话。”
“这钱,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我看着父亲的眼睛,那里面没有往日的慈爱,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陌生。
我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妈也停止了哭泣,走到我爸身边,拉着他的胳膊,用一种哀求的眼神看着我。
“涛啊,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可怜可怜你哥吧……”
我哥和我大嫂,则是一脸得意地看着我,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他们知道,我最大的软肋,就是我的父母。
他们笃定,我不敢,也不会,忤逆他们。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无比的可笑。
我拼尽全力,想要逃离的,不仅仅是贫穷,更是这种盘根错节、令人窒息的宗族观念和亲情绑架。
可到头来,我还是被他们死死地拽在原地。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心里那团熊熊燃烧的怒火,竟然奇迹般地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
就像火山喷发后,剩下的一片死寂的灰烬。
“好。”
我说。
只一个字。
屋子里所有人的表情,都瞬间变了。
我哥和我大嫂,是掩饰不住的狂喜。
我妈,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我爸,是威严得到维护的满足。
他们都以为,我妥协了。
“但是,我有几个条件。”
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你说。”我爸沉声道,似乎在给我最后的恩赐。
我走到八仙桌前,拉开一张凳子,坐了下来。
这个动作,让站着的他们,都显得有些居高临下。
但我身上的气场,却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
“第一,我没有五十万现金。”
我哥刚想开口,我抬手制止了他。
“你们也别说让我卖房子。我在省城的房子,是我和老婆的婚后财产,也是小宇将来长大的地方,我不可能卖。”
“那你说个屁!”林军忍不住骂道。
我没有理他,继续说。
“但我可以去办信用贷款,加上我手里的一些积蓄,凑个三十万,应该没问题。这是我能拿出的极限。”
“三十万?打发要饭的呢?”大嫂尖叫起来。
“嫂子,县城的房价,首付三十万,足够买一套不错的两居室了。你们是想给强子结婚,还是想借机发财?”我冷冷地看着她。
她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第二,”我竖起第二根手指,“这三十万,不是白给的,是借给你们的。”
“什么?借?”林军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家人,还谈什么借不借的?”
“正因为是一家人,才要明算账。”
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纸和笔。
这是我来之前,就准备好的。
我甚至已经预想到了今天的一切。
“我会写一张借条,白纸黑字,写明借款金额三十万,借款人是大哥你,林军。至于还款日期和利息,我都可以不要。什么时候你们有钱了,什么时候还。但是,这张借条,必须签。”
“我不签!”林军吼道,“我没钱!我拿什么还?”
“还不还,是你的事。签不签,是我的事。不签,一分钱都没有。”我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
他看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这个弟弟。
“第三。”
我的目光,转向了我的父母。
“爸,妈。这笔钱一旦借出去,我未来三到五年,经济都会非常紧张。所以,我每个月给你们的生活费,可能要暂时停掉了。”
“什么?!”我妈惊得站了起来,“涛啊,你……你这是要不管我们了吗?”
“我不是不管你们。”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只是把原本要孝敬你们的钱,提前预支给了我哥,去给他儿子买房。”
“你们是一个整体,不是吗?”
“你们逼我的时候,不是说‘都是一家人’吗?”
“既然是一家人,那我把钱给谁,不都一样吗?”
我妈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爸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他们终于意识到,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是在用他们自己的逻辑,来反击他们。
“还有最后一点。”
我的目光,落在了这栋房子上。
“爸,这栋房子,是十年前翻盖的吧?”
他点了点头,不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翻盖,花了八万块钱。家里没钱,你跟我说,让我和哥一人一半。”
“我当时刚工作两年,没什么积蓄,但我还是东拼西凑,凑了四万块钱,打到了你的卡上。这笔钱,我有转账记录。”
“而我哥,当时说生意周转不开,一分钱没出。”
我看着林军,他心虚地避开了我的眼神。
“按照道理,这栋房子,我应该占一半的产权。”
“但是,房产证上,只有你一个人的名字。”
“我以前不说,是因为我觉得,我们是一家人,没必要计较这些。这房子,是给你们养老的,我没想过要争。”
“但是现在,我觉得有必要把这件事,说清楚了。”
我站起身,走到我爸面前。
“我的要求很简单。”
“第一,大哥签下三十万的借条。”
“第二,你们二老同意,暂时停掉生活费。”
“第三,去村委会和镇上的房管所,办一个证明,或者签一份协议,承认我对这栋老宅,拥有一半的产权。这份协议,需要村干部签字画押,作为见证。”
“这三条,你们要是都同意,我回去之后,一周之内,三十万到账。”
“如果有一条不同意……”
我顿了顿,环视着他们一张张震惊、愤怒、难以置信的脸。
“那我们,就法庭上见。”
“我要起诉,拿回我当年建房子的四万块钱,以及这十年的利息。”
“另外,从今往后,除了法律规定我必须承担的对父母的赡养义务,我不会再多给这个家一分钱。”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我哥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陌生。
我大嫂张着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我妈瘫坐在炕沿上,喃喃自语:“作孽啊……这都是作孽啊……”
我爸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用一种看仇人似的眼神看着我。
他大概从来没想过,他那个一向孝顺听话的小儿子,会变得如此“冷酷无情”,“六亲不认”。
可是,是谁把我逼到这一步的?
是他们。
是他们用所谓的“亲情”,一次次地向我索取,把我当成一个可以无限透支的提款机。
是他们在我分享快乐的时候,只看到了金钱,盘算着如何从我身上再刮下一层油水。
是他们,亲手斩断了我们之间最后的那点温情。
对峙,持续了很久。
久到外面的天色,都渐渐暗了下来。
最终,是我爸先败下阵来。
他像是瞬间老了十岁,颓然地摆了摆手。
“就……就按你说的办吧。”
我哥还想说什么,被我爸一个严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我知道,我爸不是想通了,也不是觉得我做得对。
他只是权衡了利弊。
如果闹上法庭,他们什么也得不到,反而会在村里丢尽脸面。
而按照我的方案,他们至少还能拿到三十万,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
至于那份产权协议和借条,在他们看来,或许不过是一张废纸。
只要房子还在他们手里,只要我哥耍赖不还钱,他们不觉得我能把他们怎么样。
他们还是不够了解我。
或者说,他们不了解法律。
我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我当场写好了借条和产权协议。
我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红手印。
我爸也在那份产权协议上,签了字。
我把协议和借条,小心地收好,放进包里。
“明天,我会去找村长签字盖章。”
“钱,下周五之前,会打到我哥卡上。”
说完,我站起身,准备离开。
这个家,我一秒钟都不想再多待。
“林涛!”
我妈忽然叫住了我。
我回头,看到她泪流满面地看着我。
“你……今晚不留下吃饭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她爱我。
但她的爱,太懦弱,太盲目,太没有原则。
她的爱,最终成了刺向我的一把刀。
“不了,妈。”
我摇了摇头,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
“我还要开车回省城,小宇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我没有再看他们任何一个人,转身走出了这个让我感到无比压抑的家门。
外面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腥味,却让我感到了一丝自由。
我坐进车里,发动了引擎。
车灯划破了村庄的黑暗。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我家门口,站着几个模糊的人影。
他们就那样站着,一动不动,像几尊沉默的雕像。
我猛地踩下油门,汽车飞驰而去,将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开上高速后,我把车停在了紧急停车带。
我再也忍不住,趴在方向盘上,嚎啕大哭。
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不知道,我做的是对是错。
我只知道,从今天起,我和那个家之间,竖起了一道高高的墙。
墙这边,是我、我的妻子和我的儿子,是我用尽全力守护的小家。
墙那边,是我的父母、我的兄嫂,是我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哭了很久,我才慢慢平复下来。
我擦干眼泪,重新发动汽车,汇入车流。
手机在副驾驶座上,屏幕亮着。
是妻子发来的微信。
“老公,到哪了?开车注意安全。”
后面,是一个拥抱的表情。
我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
我拿起手机,回了一句:“快了,老婆,我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
回到我自己的家。
一周后,我履行了我的承诺。
三十万,准时打到了我哥的银行卡上。
他收到钱后,给我发了一条微信。
只有两个字:“谢了。”
没有称呼,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
我看着那两个字,冷笑了一下,没有回复。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恢复了平静。
他们没有再给我打电话。
我也默契地,没有再联系他们。
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各自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行,互不打扰。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
我刚哄睡了小宇,正准备去洗漱,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是我的老家。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粗嘎的、带着浓重口音的男人声音。
“是林涛吧?”
“我是,你哪位?”
“我是谁不重要。”男人笑了笑,那笑声,让人毛骨悚然,“重要的是,你哥林军,欠了我们钱。”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欠你们多少?”
“不多,也就二十万。”
“二十万?”我大吃一惊,“他什么时候欠的?”
“就前两天,在我们这儿,玩了牌,手气不太好。”
我瞬间明白了。
赌博。
我给他的那三十万,他没有拿去给侄子买房,而是拿去赌了!
一股怒火,直冲我的脑门。
“那是他的事,你们找他要去,找我干什么?”我冷冷地说。
“话不能这么说嘛。”男人不紧不慢地说道,“他说了,他没钱,但是他有个在省城当大老板的弟弟,有的是钱。”
“他还说,你要是不给,他就要把你家老宅子的一半,抵给我们。”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他没这个权力!”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我们只认他手里的那份协议,上面可是有你爸签字画押的。”
我这才明白,他们当初为什么那么痛快地签了那份协议。
在他们眼里,那不是一份保障我权益的文件,而是一份可以随时变现的资产!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林涛,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给你三天时间,准备好二十万。”
“不然的话……”
他顿了顿,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我们知道你住在哪个小区,也知道你儿子,在哪个小学上学。”
来源:村庄全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