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周一上午九点半,会议室的空气像被抽干了水分的压缩饼干,又干又脆。
周一上午九点半,会议室的空气像被抽干了水分的压缩饼干,又干又脆。
空调开得太足,冷风飕飕地刮着我的后颈。
我面前的咖啡已经凉透了,一层薄薄的油脂浮在表面,像一潭绝望的死水。
老板赵建军第十次抬起手腕看表,他那块金灿灿的表盘,在顶灯下晃得人眼晕。
“林蔓啊,”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温和,“公司的情况你也知道,最近几个项目回款都慢。”
我没做声,只是端起那杯冷咖啡,假装要喝。
他清了清嗓子,身体前倾,那股混着烟草和古龙水的味道更浓了,“城西那个文旅项目,甲方那边点名要我们团队做内容矩阵,这可是个大活儿。”
我点点头,等着下文。
“我的意思是,你先把方案带团队做起来,做出个样子来,让甲方看到我们的实力。”赵建军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夜里看到肉的野狼,“钱的事,等第一笔款到了,我绝对亏待不了你。”
“先干活,再谈钱。”
他笑呵呵地总结,仿佛给了我天大的恩惠。
我放下咖啡杯,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得只剩下空调出风的嗡鸣。
“赵总,”我抬起眼,直视着他,“我的规矩,是先谈钱,再干活。”
赵建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大概没想到,平时那个看起来最好说话、最能加班的林蔓,会说出这样的话。
“林蔓,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语气冷了下来,“我们之间还需要这么算计吗?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数?”
我心里冷笑。
是没数,不然也不会在他手下,拿着行业中下游的薪水,干着总监级别的活儿,两年了,连个正式的title都没给我。
“赵总,正因为我们关系好,才要把事情摆在台面上说清楚,免得以后伤了和气。”
我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推到他面前。
“这是我根据市场价和项目难度,草拟的一份项目负责人薪酬方案,包括基本薪资上调部分、项目奖金阶梯,还有团队激励的预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地落在他的耳朵里。
赵建军的脸色,从僵硬变成了铁青。
他没打开文件夹,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
“我是在跟您谈工作。”我平静地纠正他,“一份权责利清晰的工作。”
空气仿佛凝固了,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又一下,砸在胸口。
半晌,他“呵”地笑了一声,带着浓浓的讽刺。
“林蔓,你翅膀硬了。”
他把文件夹推了回来,力道有点大,文件夹的边角撞到了我的水杯。
“公司不是菜市场,不是你讨价还价的地方。这个项目,你不做,有的是人想做。”
这是威胁。
我放在桌下的手,指甲已经掐进了肉里。
“那您就找别人吧。”我说完,站起身,拿起我的包和那杯没喝的冷咖啡。
“赵总,我先出去工作了。”
我转身,没再看他一眼。
走出会议室,我几乎是同手同脚。
背后,赵建"军的视线像两把锥子,扎得我后背发麻。
回到工位,隔壁的小李探过头来,一脸八卦,“蔓姐,赵总找你啥事啊?看他那表情,是要给你升职加薪?”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打开电脑,屏幕亮起,映出我一张毫无血色的脸。
手机震了一下,是医院护士发来的信息。
“林女士,您母亲今天的检查报告出来了,下午三点前最好来医生办公室一趟。”
我的心猛地一沉。
电脑右下角弹出的广告窗口,是一家私立医院的宣传语:“给父母最好的晚年,从一次全面的体检开始。”
我点下关闭按钮,却怎么也关不掉心里的那份焦灼。
母亲的手术费,还差十五万。
这就是我今天跟赵建军摊牌的底气,也是我全部的软肋。
下午两点五十,我站在主治医师的办公室门口。
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冰冷、刺鼻,钻进鼻腔,直冲天灵盖。
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表情严肃,他指着CT片子上的一块阴影,用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说:“情况不太乐观,建议尽快手术。”
“尽快是多久?”我的声音有点抖。
“最好两周内。”
他顿了顿,补充道:“费用准备好了吗?押金就要十万。”
我走出办公室,感觉腿都是软的。
医院长长的走廊,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灯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前挪。
手机又响了,是赵建军。
我划开接听,没出声。
“林蔓,在哪儿呢?”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医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家里有事?”
“嗯。”
“……那你先忙吧。”他听起来像是松了口气,“城西项目的事,你再考虑考虑。我给你留着位置。”
说完,他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突然觉得特别想笑。
他给我留着位置。
一个没有薪酬保障、只有空头支票的位置。
他以为这是恩赐。
晚上回到家,打开灯,迎接我的是一室清冷。
我把自己摔在沙发上,连外套都懒得脱。
茶几上,放着我昨晚熬夜做的项目策划PPT初稿,整整八十页。
每一个数据,每一个洞察,每一个创意,都凝聚着我的心血。
我曾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有价值,就能换来应得的回报。
现实却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成年人的世界,哭是没用的。
我坐起来,打开电脑,调出那份PPT。
然后,我新建了一个文档,开始写第二份方案。
一份“丐版”方案。
删掉了所有核心创意和关键数据分析,只留下一个空泛的框架。
就像一栋拆掉了所有承重墙的房子,看起来还像个房子,但一推就倒。
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凌晨三点。
窗外,城市的霓虹已经熄灭,只有路灯还亮着,投下昏黄的光晕。
我给赵建军发了封邮件。
标题是:关于城西文旅项目的初步构想。
附件里,是那份“丐版”方案。
邮件正文我只写了一句话:
“赵总,这是我目前能给出的所有诚意。”
第二天回到公司,气氛明显不对劲。
小李看到我,眼神躲躲闪闪。
路过茶水间,听到两个同事在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城西那个项目,赵总好像要给小李做了。”
“真的假的?她才来多久啊?能扛得起这么大的项目?”
“谁知道呢,听说她愿意降薪接活,年轻人嘛,要的是机会。”
我端着水杯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
回到座位,我看到小李的电脑屏幕上,正是我昨晚发给赵建军的那份“丐版”方案。
她正在手忙脚乱地往里面填充内容,但显然不得要领,做出来的东西驴唇不对马嘴。
赵建军这是在杀鸡儆猴。
他用小李来告诉我,我不是不可替代的。
也用这个项目,给小t李画了一张天大的饼。
中午吃饭的时候,小李端着餐盘,犹豫了半天,还是坐到了我对面。
“蔓姐……”她小声开口,“项目的事,我……”
“是赵总找你的?”我打断她。
她点点头,脸都快埋进饭碗里了。
“他说,这是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让我好好把握。”
“他跟你谈钱了吗?”我问。
小李的脸更红了,“赵总说,先做出成绩,公司不会亏待我的。”
一模一样的话术。
我看着她,就像看到了两年前的自己。
“小李,”我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这个世界上,免费的东西,往往是最贵的。因为你不知道,你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她听不进去。
没被现实毒打过的人,总觉得未来可期。
下午,赵建军把我叫进了办公室。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甚至给我泡了杯茶。
“林蔓啊,你那个方案我看过了,有点太……概念化了。”他指了指桌上打印出来的“丐版”方案。
“嗯,毕竟还没谈妥合作细节,我不敢做得太深入。”我微笑着回答。
他噎了一下。
“小李那孩子,虽然经验不足,但很有冲劲。”他话锋一转,“我已经让她先跟着你的框架往下细化了。”
“挺好的,年轻人是需要多锻炼。”我继续微笑。
我的平静,显然让他有些意外。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失落或者愤怒。
但他失败了。
“你那份薪酬方案,”他终于沉不住气了,敲了敲桌子,“我看了,太离谱了。林蔓,做人不能太贪心。”
“赵总,您去市场上打听打听,一个能独立带队、保证项目数据翻倍的项目负责人,是什么价位。”
我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的眼睛。
“我给出的,已经是友情价了。”
“友情?”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跟我谈友情?”
“是啊,”我坦然地点头,“如果不是看在过去两年还算愉快的份上,这份方案的价格,至少还要再上浮百分之三十。”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这次,先开口的是他。
“林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了三分寒意。
“我只是想好好工作,体面地赚钱。”
我站起身,结束了这次谈话。
“赵总,我母亲还等着钱做手术,我没时间跟您画饼充饥。”
接下来的几天,公司里风平浪静。
赵建军没再找我,小李带着两个实习生,没日没夜地扑在那个项目上。
我照常上下班,处理手头的日常工作,准时到点就走,一分钟都不多待。
期间,我去医院办了住院手续,交了十万块押金。
那是我工作以来所有的积蓄,卡里的余额瞬间变成了三位数。
周五下午,甲方公司突然来了个电话,说要开个线上会,让项目负责人汇报一下目前的进展。
赵建军亲自带着小李进了会议室。
我在外面,都能听到他慷慨激昂的声音。
半小时后,会议室的门开了。
赵建军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小李跟在后面,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我猜到了结果。
“丐版”方案,糊弄一下外行还行,但真到了懂行的甲方那里,就是一堆废纸。
赵建军从我身边走过,带起一阵风,连个眼神都没给我。
小李却停在我工位旁边,欲言又止。
“蔓姐,我……”
“怎么了?”
“甲方……甲方说我们的方案完全没有可行性,逻辑混乱,数据支撑不足……说我们是在浪费他们的时间。”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然后呢?”
“赵总让我……让我周末加班,重新出一版。”
我看着她那张年轻又委屈的脸,叹了口气。
“小李,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听赵总的,周末不眠不休,再憋一版出来。但大概率,还是通不过。”
“第二,现在就去找赵总,告诉他,这个项目你做不了。”
她的眼睛瞪大了,“可是……赵总会开了我的。”
“一个既不给你钱,又让你背锅的老板,你留恋他什么?”我反问。
她愣住了。
那天晚上,我接到了小李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哭了很久,最后告诉我,她提了离职。
“蔓姐,谢谢你。”她说。
“不用谢我,是你自己想明白了。”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心里说不出的平静。
周一,赵建军的电话在我刚坐上地铁时就打了过来。
“林蔓,来我办公室一趟,立刻,马上!”
他的声音,是压抑着的暴怒。
我走进办公室时,他正站在窗边抽烟,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看到我进来,他把烟头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
“你满意了?”他转过身,死死地盯着我,“把小李逼走了,把项目搅黄了,你满意了?”
“赵总,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小李的离职报告我看过,写的是个人发展原因。至于项目,从头到尾,都是您在主导,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被我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甲方那边下了最后通牒,”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周三之前,拿不出让他们满意的方案,合作就取消。不仅如此,我们还要赔偿他们前期的投入损失。”
我心里算了算,那笔损失,至少六位数。
足够让本就紧张的公司资金链,彻底断裂。
“所以,赵总您现在是来找我救火的?”我问。
他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可以。”我点点头,“但我之前的条件,一个都不能少。”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补充道:“而且,我要预付项目奖金的百分之五十。”
“你疯了!”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项目还没开始,你就想拿钱?”
“我妈的手术等不了。”我平静地陈述事实。
“这是我的底线。”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无能为力。
我们就这样对峙着,像两只对峙的困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最终,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上。
“合同。”他说。
“我带来了。”我把早就准备好的正式合同,以及那份完整的、包含所有核心创意的项目方案,一起放在了他面前。
“签了合同,预付款到账,方案就是您的。”
赵建军拿起那份厚厚的方案,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他的表情,从震惊,到赞叹,再到懊悔。
他知道,这份方案的价值,远超我提出的价格。
他也知道,他从一开始就选错了。
他想用最小的成本,撬动最大的利益,结果却差点把自己砸进去。
他签了字,盖了章。
然后当着我的面,给财务打了电话。
“给林蔓账上,立刻转十五万。”
挂了电话,他把其中一份合同推给我。
“林蔓,”他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有了些许真诚,“以前,是我格局小了。”
我收起合同,站起身。
“赵总,合作愉快。”
走出他办公室的那一刻,我看到窗外的阳光,正好穿过云层,照了进来。
很暖。
手机“叮”地一声,是银行的到账短信。
【您尾号xxxx的账户于x月x日11:05收入150,000.00元,活期余额……】
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主治医师的电话。
“王医生,我母亲的手术,可以安排了。”
项目启动会定在周三下午。
我带着两个新招来的助理,提前半小时就到了会议室调试设备。
赵建军也来了,还特意换了身新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
他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甲方团队很准时,为首的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女性,名叫陈总。
干练的短发,眼神犀利,气场很强。
我开始讲解方案。
从市场分析,到用户画像,到内容策略,再到传播矩阵和数据预估。
八十页的PPT,我讲得不疾不徐,逻辑清晰。
整个过程,陈总一直认真地听着,偶尔和身边的同事低声交流几句。
赵建军坐在我旁边,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讲到最后,我放出了项目落地的第一阶段执行细节和KPI考核标准。
“……我们的目标是,在项目上线后的第一个月,全网总曝光量达到五千万,互动率不低于百分之三,粉丝转化超过二十万。所有数据,都可以通过后台实时监控,对赌协议也可以签。”
我说完,合上电脑,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陈总看着我,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
“林小姐,”她说,“你这份方案,是我近半年来,看过的最扎实、最靠谱的一份。”
赵建军明显松了口气,脸上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
“不过,”陈总话锋一转,“我有个问题。”
“您说。”
“这么专业的方案,为什么你们第一次提交的版本,会那么……业余?”她毫不客气地问。
赵建军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我笑了笑,从容地回答:“陈总,第一次的方案,是我们公司对项目的一次压力测试。”
“压力测试?”陈总挑了挑眉,显然很感兴趣。
“是的,”我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诚恳,“一个重要的项目,不仅考验执行团队的专业能力,也考验合作双方的信任和诚意。一份不完美的方案,可以帮我们筛选出真正有耐心、愿意沟通、并且能看到我们潜在价值的合作伙伴。”
我顿了顿,看了一眼身边的赵建军。
“事实证明,我们的测试是有效的。陈总您和您的团队,就是我们想找的,最理想的合作伙伴。”
这番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之前的尴尬,又不动声色地捧了对方一下。
陈总脸上的表情舒缓开来,她笑着点了点头。
“林小姐,你很聪明。”
她站起身,朝我伸出手。
“合作愉快。希望接下来的执行,能和你的方案一样漂亮。”
“一定。”我握住她的手,坚定地回答。
会议结束,送走甲方团队,赵建军几乎是飘着走回办公室的。
“林蔓!你真是个人才!”他一拍大腿,激动得满脸通红,“刚才那番话,说得太漂亮了!滴水不漏!”
我只是笑了笑。
“赵总,我先去安排工作了。”
“去吧去吧!”他大手一挥,“团队你随便挑,预算你随便用!只要能把项目做好!”
看着他兴奋的样子,我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硬仗,还在后面。
母亲的手术安排在周五。
我请了一天假,在手术室外守了整整六个小时。
那六个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医生走出来说“手术很成功”的那一刻,我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我看着母亲苍白但平稳的睡颜,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这些年所有的委屈、辛苦和坚持,在这一刻,都有了意义。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是无声的。
但成年人的治愈,也只在一瞬间。
项目正式启动后,我几乎是以公司为家。
白天带着团队开脑暴会、对接资源、跟进拍摄,晚上复盘数据、优化策略,写第二天的执行方案。
赵建军倒是信守承诺,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一路绿灯。
他大概是想明白了,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他只需要在庆功宴上负责举杯就行。
项目上线第一周,数据就爆了。
我们策划的一条短视频,精准地踩中了社会情绪的痛点,一夜之间冲上了热搜。
流量像潮水一样涌进来,后台的粉丝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涨。
公司里一片欢腾。
赵建军在工作群里发了个两千块的大红包,五秒钟就被抢光了。
他特意@我,“林蔓,首战告捷,头功一件!”
我回了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包,然后关掉微信,继续盯着后台的数据曲线。
我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流量来得快,去得也快。
如何把这些偶然的访客,沉淀为忠实的粉丝,再转化为商业价值,才是真正的考验。
一个月后,项目第一阶段的数据报告出来了。
全网总曝光量,九千七百万。
互动率,百分之四点五。
新增粉丝,三十六万。
所有核心数据,全部超额完成。
赵建军拿着报告,手都在抖。
他当即宣布,项目组全体成员,当月奖金翻倍。
并且,在公司大会上,正式任命我为内容战略总监。
那天,我站在台上,看着台下同事们羡慕和佩服的目光,心里很平静。
我没有讲那些慷慨激昂的客套话,只是分享了三点我的工作心得。
第一,尊重自己的专业,用结果说话。
第二,永远不要用身体的勤奋,去掩盖战略上的懒惰。
第三,在任何时候,都要守住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我说完,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我看到赵建军在第一排,用力地鼓着掌,眼眶竟然有些发红。
项目第二阶段,我们开始尝试商业变现。
直播带货、内容植入、IP联名……
因为前期积累了足够好的口碑和粉丝基础,商业化进行得异常顺利。
第一场直播,销售额就破了百万。
公司的账户上,终于有了持续、健康的现金流。
赵建军开始频繁地出差,去见各种投资人。
他整个人都意气风发,仿佛年轻了十岁。
有一次他喝多了,拉着我说:“林蔓,你知道吗,这个公司是我全部的心血。前两年,我差点就撑不下去了,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我不是不想给你们加工资,是真的……没钱。”
“我总想着,等公司缓过来了,一切都会好的。但我忘了,人心是等不了的。”
我默默地听着,给他递过去一杯温水。
“赵总,都过去了。”
他看着我,眼神很复杂。
“林蔓,谢谢你。”他说,“谢谢你当初,没有放弃这家公司。”
我摇了摇头。
“我没有那么伟大。”我说,“我只是想守住自己的饭碗,给我妈一个安稳的晚年。”
仅此而已。
年底,公司开年会。
包下了五星级酒店的整个宴会厅。
赵建军在台上宣布,公司完成了A轮融资,估值过亿。
他还宣布了新的股权激励计划,我和几个核心骨干,都拿到了期权。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自己真正在为一份“事业”而奋斗,而不仅仅是一份“工作”。
年会结束后,我一个人走到酒店外的江边。
冬夜的风很冷,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
江对岸,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灯火辉煌,像一片璀璨的星河。
我拿出手机,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她恢复得很好,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
我们在电话里聊着家常,说邻居家的小狗生了崽,说阳台上的那盆兰花又开了。
挂了电话,我看着手机屏幕上,我和母亲的合影,笑得很开心。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我刚毕业,第一次跟老板谈加薪,紧张得手心冒汗,话说得颠三倒四。
结果当然是被拒绝了。
那天晚上,我躲在被子里哭了很久,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现在想来,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又可怜,又可笑。
这些年,我踩过很多坑,也受过很多委屈。
但我慢慢学会了,如何在这个复杂的成人世界里,为自己争取应得的利益,守住内心的秩序。
不卑不亢,不怨不尤。
工作是为了更好地生活,但工作本身,不是生活的全部。
真正的安全感,从来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挣的。
就像我手机里存着的那张到账短信截图。
它提醒着我,当我理直气壮地喊出“先谈钱,再干活”时,我捍卫的,不仅仅是薪水,更是一个成年人,最基本的尊严和体面。
老板的饼画得再大,也大不过现实的骨感。
我转过身,向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万家灯火,是我打下的江山。
前方的路,还很长。
但我知道,只要我步履不停,就一定能走向,我想去的远方。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但清醒的努力,终将有所回报。
来源:天哥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