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是在一个周六的下午,通过一个早就死了的微信群,诈尸般地弹出来的。
同学聚会的消息,是在一个周六的下午,通过一个早就死了的微信群,诈尸般地弹出来的。
我正窝在沙发里,校对我手上一本无聊透顶的职场小说。
男主角,霸道总裁。女主角,小白兔实习生。
看到第三百八十六个“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把平板一扔,感觉自己的脑仁正在被工业糖精缓慢地腐蚀。
手机“嗡”地振了一下。
班长李浩,在“青春不散场-高三(2)班”群里,发了一个红包。
紧接着是一条消息:【各位老同学,十年之约,本月十八号,母校门口“再回首”餐厅,不见不散!】
群里瞬间炸了。
一堆万年潜水艇纷纷冒泡,抢红包,发表情包,插科打诨。
我捏着手机,指尖发凉。
十年。
真快啊。
快得像一场梦。
客厅的门开了,我老公江帆回来了。
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扯了扯领带。
“晚上有个饭局,跟天成集团的王总,我回来换身衣服。”
他的语气,和我手头那本小说里的霸总,如出一辙。
没有问我今天过得怎么样,也没有问我晚饭吃了没。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我“嗯”了一声,眼睛还盯着那个微信群。
群里有人@我:【林念初,我们的班花大人,必须到啊!】
后面跟了一排起哄的表情。
班花。
多遥远的一个词。
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江帆换好衣服出来,一身的商务精英范儿。
他看了我一眼,眉头微皱。
“你怎么还穿着睡衣?都几点了。”
“周末。”我淡淡地说。
“周末也该有周末的样子。”他走过来,拿走我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同学聚会?要去?”
“还没想好。”
“有什么好想的。”他把手机扔回给我,“都是一帮混得不如意的,凑在一起忆苦思甜,吹牛攀比,没意思。”
“你去了,还得应付那些当年没追到你的男同学,虚伪。”
说完,他俯身,在我脸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他的嘴唇是凉的,带着一股高级古龙水的味道。
“我走了。别等我,今晚估计要喝多。”
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看着那件被他扔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忽然觉得,我们的婚姻,也像这件外套。
看起来,质地精良,剪裁得体。
闻起来,有成功人士的味道。
可脱下来,就随手一扔。
里面,是空的,是冷的。
没有一丝,人间的烟火气。
我和江帆,是相亲认识的。
我二十六岁那年,被我妈逼得没办法了。
江帆的条件,无可挑剔。
名校毕业,投行精英,有房有车,长得也一表人才。
最重要的是,他不嫌弃我家境普通。
他说:“林念初,你很安静,很干净。我觉得,你是个适合当老婆的女人。”
适合当老婆。
就是这句话,让我点了头。
我当时想,爱情这东西,太虚无缥缈了。
能找到一个“适合”的人,搭伙过日子,安安稳稳地,一辈子也就过去了。
我们谈了半年恋爱,就结了婚。
没有太多的激情,一切都像程序设定好的。
看电影,吃饭,见家长,订酒店,拍婚纱照。
一步一步,按部就班。
婚后的生活,也像一杯温水。
不冷,也不热。
他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
在外人眼里,我们是模范夫妻。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们卧室里的那张双人床,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我们不做饭,家里永远一尘不染,像个样板间。
我们很少吵架,因为连说话的欲望,都越来越少。
我们更像是,合租的室友。
只不过,比普通室友,多了一张结婚证,和一些,固定的,程式化的,身体接触。
我重新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群。
李浩把聚会的地点和时间,做成了一个H5邀请函,发了出来。
背景音乐,是老狼的《同桌的你》。
我看着那些熟悉的,又有些陌生的名字,一个个地在屏幕上划过。
忽然,一个名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的眼睛。
沈然。
我的手指,停在了那个名字上。
头像,是一片深蓝色的夜空,点缀着几颗星星。
很像他。
安静,遥远,又好像,藏着整个宇宙。
我的思绪,一下子,就被拉回了十年前。
那个还穿着蓝白校服的,闷热的,夏天。
那时候,我还是林念初。
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同学眼里的“班花”。
是那种,会收到很多情书,但一封都不会回的,有点清高的女孩子。
沈然,是我的后桌。
一个很不起眼,很安静的男孩子。
他成绩很好,尤其是物理,次次都是年级第一。
但他不爱说话,总是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低着头,不是在刷题,就是在看一些我看不懂的,厚厚的书。
我们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每天早上,他会帮我,把作业本,从最后一排,传到第一排。
他的手指,很长,很干净。
指甲,总是修剪得整整齐齐。
有时候,他的指尖会不小心,碰到我的手背。
那种感觉,像触电一样。
我会猛地缩回手,脸颊发烫。
而他,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飞快地低下头,耳根都红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他的。
也许是,那次体育课。
我跑八百米,跑到一半,忽然痛经,疼得蹲在地上,站不起来。
周围的同学,都跑过去了。
只有他,逆着人流,跑了回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递给我。
然后,就跑去找老师了。
他的外套上,有一股淡淡的,阳光和肥皂混合的味道。
很好闻。
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了给我买红糖水,翻墙出了学校,被教导主任抓住,写了三千字的检讨。
这件事,他从来没跟我提过。
是我从别人口中听说的。
我们的关系,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远不近。
像两条平行线。
永远,隔着一张课桌的距离。
直到,高考前夕。
那天晚自习,停电了。
教室里一片混乱,大家都在起哄。
只有他,默默地,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手电筒,打开,放在我的桌角。
一束微弱的,但很温暖的光,照亮了我面前的试卷。
“你用吧。”他说,“我看完了。”
我看着他,在忽明忽暗的烛光里,他的侧脸,轮廓分明。
眼镜片上,反射着跳跃的光。
我的心,跳得很快。
“沈然,”我鼓起勇气,问他,“你……想考哪所大学?”
“T市,建筑系。”他回答得很快,很坚定。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想,亲手,设计一栋房子。”
“一栋……有落地窗,有书房,还有一个,种满了向日葵的,小院子的房子。”
他描述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那种光,叫梦想。
“你呢?”他问我。
“我……我爸妈想让我报本地的师范。”我说的是实话。
“那你自己呢?你自己想去哪?”
我沉默了。
我不知道。
我的人生,好像一直,都是被安排好的。
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嫁个好人家。
我从来没有,像他一样,那么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林念初,”他忽然叫我的名字,声音很轻,很认真,“你应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你那么好,不应该,被困住。”
那一刻,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心里,悄悄地,发了芽。
高考结束,填报志愿。
我瞒着我爸妈,在第一志愿里,填了T市的一所新闻学院。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新闻。
我只是,想离他,近一点。
我想看看,他眼睛里,有光的样子。
我想看看,他设计的,那个有向日葵的院子。
可是,我落榜了。
我的分数,离T市那所大学,差了三分。
三分。
像一道天堑,隔开了我和他,也隔开了,我刚刚萌芽的,对未来的所有幻想。
我被本地的师范大学录取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一整夜。
我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那个年代,手机还不普及。
我们就像两颗,在各自轨道上运行的星星。
短暂地交汇了一下,然后,就奔向了,各自的,茫茫宇宙。
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叮咚。”
微信提示音,打断了我的回忆。
是李浩。
【念初,聚会你来不来啊?好多老同学都点名要见你呢。】
我看着那行字,犹豫了很久。
去,还是不去?
去了,能怎么样?
江帆说得对,不过是,一场虚伪的,成年人的社交。
可是……
我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
去吧。
就当是,去跟自己的青春,告个别。
我回了两个字:【好的。】
聚会那天,我特意打扮了一下。
穿了一条米白色的连衣裙,化了淡妆。
看着镜子里那张,依然算得上精致,却已经有了些许疲惫的脸。
我忽然觉得,有点可笑。
我在为谁打扮?
是为那些,可能会对我评头论足的老同学?
还是为那个,可能根本,就不会注意到我的,沈然?
江帆出门前,看了我一眼。
“穿成这样?要去相亲?”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
“同学聚会。”我提醒他。
“哦。”他点了点头,“别玩太晚。还有,别喝酒。”
“知道了。”
他走了。
没有说“你今天很漂亮”,也没有说“路上小心”。
好像,我只是去楼下,倒个垃圾。
“再回首”餐厅,就在我们高中旁边。
老板是我们那一届的学长,很有情怀。
餐厅里,贴满了我们当年,各个班级的毕业照。
我一眼,就找到了我们班那张。
我站在第二排,中间的位置。
穿着校服,扎着马尾,笑得很矜持。
沈然,站在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
被前面同学的脑袋,挡住了半张脸。
只能看见,他那副标志性的,黑框眼镜。
我看着照片,看得有些出神。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班花,林念-初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我。
是李浩。
他胖了,也秃了,有了明显的中年男人的特征——啤酒肚。
他热情地,给了我一个拥抱。
“念初,你可真是一点都没变啊!还是那么漂亮!”
“班长,你倒是变了不少。”我笑着说。
“嗨,别提了!都是被社会这把杀猪刀给磨的。”他拉着我,往包厢走,“快进去,大家都等着你呢。”
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
一张巨大的圆桌,坐得满满当当。
看见我,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秒。
然后,就是一阵,比刚才更热烈的,起哄声。
“哇!班花来了!”
“念初,可算把你盼来了!”
我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来晚了。”
李浩把我安排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
我环顾了一圈。
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现在,都带着岁月的痕منg痕迹。
有的发了福,有的添了皱纹。
他们谈论的话题,也从当年的考试和明星,变成了现在的股票,房子,和孩子。
我像个局外人,插不进话。
只能,尴尬地,笑着。
我没有看到沈然。
心里,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也许,他根本,就没来。
“念初,现在在哪高就啊?”坐在我对面的,一个叫王磊的男生问。
我记得他,当年给我写过情书。
“在一家出版社,做编辑。”
“哟,文化人啊!”他夸张地说,“那肯定很赚钱吧?”
“还好,就是份普通工作。”
“谦虚了不是。”他话锋一转,“结婚了吧?老公是干嘛的?”
这种聚会,终究还是,免不了这种俗套的环节。
炫耀,攀比,打探。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李浩就替我说了。
“那还用问!我们念初的老公,那可是投行精英!年薪,后面得好多个零!”
“哇——”
桌上,响起一片羡慕的惊叹声。
王磊的眼神,也变得有些复杂。
“厉害厉害!班花就是班花,嫁得就是好!”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嫁得好?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的T恤,一条浅色的牛仔裤。
身形,清瘦,挺拔。
戴着一副,和当年一模一样的,黑框眼镜。
只是,镜片后面的眼神,比当年,要深邃,沉稳了许多。
是他。
沈然。
整个包厢,因为他的出现,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也包括,我的。
十年了。
我以为,我早就把他忘了。
可当他出现的那一刻。
我才发现,有些人,有些事,不是忘了。
只是,被埋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像一颗,休眠的种子。
只需要,一缕阳光,一阵风。
就能,瞬间,破土而出。
李浩第一个反应过来。
“沈然!你小子,可算来了!迟到罚三杯啊!”
沈然笑了笑,很温和。
“路上堵车,抱歉。”
他的声音,比当年,要低沉了些。
但还是,很好听。
“快坐快坐!就等你了!”李浩指了指我旁边的空位,“坐念初旁边。”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看见沈然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很轻,很淡。
没有惊讶,也没有波澜。
好像,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同学。
他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
一股熟悉的,淡淡的,肥皂水的味道,飘了过来。
我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我们之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我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
“好久不见。”他说。
是对我说的。
“嗯,好久不见。”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聚会,又恢复了热闹。
大家开始推杯换盏,互相敬酒。
有人来敬我,我端起面前的果汁。
“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哎,念初,这就没意思了啊!”王磊起哄道,“老公管得严啊?”
我有些尴尬。
就在这时,沈然端起了自己的酒杯。
“我替她喝吧。”他说,“她胃不好,不能喝酒。”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我。
王磊的表情,更是精彩。
“沈然,你……你怎么知道她胃不好?”
沈然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平静。
“高中时候,就知道。”
说完,他仰起头,一杯白的,一饮而尽。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高中时候。
他竟然,还记得。
那次体育课后,我的胃,就落下了毛病。
不能吃凉的,也不能喝酒。
这件事,我只跟当时最好的闺蜜说过。
他,是怎么知道的?
那顿饭,我吃得,食不知味。
我能感觉到,沈然的目光,时不时地,会落在我身上。
但我一次,都没有,敢抬头,跟他对视。
我像个胆小鬼。
怕被他,看穿我所有的,心事。
聚会结束,大家提议去KTV。
我找了个借口,说要先走。
走出餐厅,外面的空气,很凉。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林念初。”
一个声音,在背后,叫住了我。
我回过头。
是沈然。
他站在餐厅门口的灯光下,身影被拉得很长。
“我送你吧。”他说。
“不用了,我打车就好。”我连忙摆手。
“这么晚了,不安全。”他很坚持,“走吧。”
他已经走到了路边,打开了一辆黑色SUV的车门。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进去。
车里,很干净。
有一股,和他身上一样的,好闻的味道。
他问我家在哪。
我报了地址。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
车里,放着一首很轻的,纯音乐。
舒缓的,像流淌的河水。
我的心,却一点都,不平静。
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开口。
“你……过得好吗?”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挺好的。”我说。
“结婚了,老公是投行精英,年薪很高。”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像在背书。
连我自己都觉得,很虚假。
他沉默了。
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我解开安全带。
“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
我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林念初。”他又叫住了我。
我回过头。
他看着我,眼神,在昏暗的光线里,晦暗不明。
“那个房子,我设计好了。”
我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那个房子。
有落地窗,有书房,还有一个,种满了向日葵的,小院子的房子。
“我……”我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本来,是想造好了,送给你的。”他自嘲地,笑了笑,“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
“你老公,应该会给你,买一个更大,更好的。”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再也忍不住了。
我不知道,是为什么。
是为了那个,我永远,都住不进去的房子?
还是为了,那个,我再也回不去的,夏天?
“沈然,”我带着哭腔,问他,“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说?”
“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看着我,眼神里,全是痛。
“我找了。”
“我给你,写了很多信。寄到你家。”
“但是,一封回信,都没有。”
“我去你家楼下,等了你一个暑假。你一次,都没有,下来过。”
“后来,我听同学说,你上了本地的师-范。很快,就交了男朋友。”
“我以为……你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了。”
信?
我从来,没有收到过。
我妈。
一定是,我妈。
她一直,都反对我早恋。
她肯定,是把那些信,都给扔了。
而那个暑假,我爸妈,带我去了乡下奶奶家。
说是,让我散散心。
原来,我们之间,错过的,不仅仅是,三分。
还有,一整个,兵荒马乱的,青春。
“我没有。”我哭着说,“我没有交男朋友。”
“我一直,都是一个人。”
直到,遇到江帆。
一个,我妈觉得,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
沈然看着我,眼神里,全是震惊,和……心疼。
他伸出手,想摸摸我的脸。
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最后,只是,轻轻地,落在了我的头上。
像当年,在停电的教室里,他打开手电筒那样。
小心翼翼,又充满了,温暖。
“别哭了。”他说,“都过去了。”
是啊。
都过去了。
十年了。
他成了,著名的建筑设计师。
而我,成了,别人的妻子。
我们之间,隔着的,何止是,山川湖海。
是十年,无法逾越的,光阴。
那天晚上,我回到家。
江帆,还没有回来。
空荡荡的房子,像一个巨大的,华丽的,坟墓。
我埋葬了我的青春,我的爱情,我所有的,不甘心。
我走进书房,打开电脑。
输入了“建筑设计师,沈然”几个字。
搜索结果,跳了出来。
他的照片,他的履历,他设计的那些,获奖的,作品。
有一个作品,名字叫,《初见》。
那是一栋,坐落在山间的,玻璃房子。
有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是一片,金黄色的,向日...葵花海。
我看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泪水,模糊了整个屏幕。
那晚之后,我和沈然,开始有了联系。
他会偶尔,给我发微信。
问我,在干嘛。
给我分享,他看到的一首好听的歌,一本有趣的书。
我们聊得很默契,好像,那空白的十年,从来,都不存在。
我们,还是那两个,隔着一张课桌的,少年。
我知道,这样不对。
我是个有夫之妇。
我应该,跟他,保持距离。
可是,我做不到。
我贪恋,他带给我的,那种感觉。
那种,被人懂得,被人珍惜的,感觉。
江我帆,也察觉到了我的变化。
我会对着手机,莫名其妙地,笑。
我会开始,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
我会开始,哼一些,很多年,都不曾唱过的,老歌。
有一天,他问我:“你最近,好像很开心?”
“有吗?”我心虚地,低下头。
“林念初,”他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的眼神,很冷,很锐利。
像一把,手术刀。
要把我,从里到外,剖开。
“没有。”我挣开他。
“最好没有。”他冷冷地说,“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我是谁?
是江太太。
是一个,应该安分守己的,妻子。
我开始,刻意地,回避沈然。
他发来的微信,我隔很久,才回。
或者,干脆,不回。
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渐渐地,也不再,主动联系我了。
我们的聊天记录,停留在,半个月前。
他发来一张,T市下雪的照片。
配文是:【下雪了,冷。】
我没有回。
我以为,我们就这样,又一次,断了。
直到,我妈,给我打来电话。
说她,收拾旧物的时候,翻出来一个,铁盒子。
里面,都是我高中的东西。
问我,还要不要。
我说,要。
周末,我回了趟娘家。
那个铁盒子,已经生了锈。
打开,里面,是我的日记本,同学录,还有……
一沓,厚厚的,信。
信封,已经泛黄了。
上面的字迹,清秀,有力。
是沈然的字。
我的手,都在抖。
我拆开,第一封信。
【林念初,见字如面。】
【T市的夏天,很热。宿舍没有空调,只有一台,吱呀作响的,旧风扇。】
【我很想你。】
【想你低头刷题时,认真的侧脸。想你被我碰到手时,会脸红的样子。】
【想我们,一起,留在那个夏天。】
我一封一封地,看下去。
他跟我,分享他的大学生活。
跟我说,建筑史,有多么的,枯燥。
跟我抱怨,模型课,有多么的,熬人。
他跟我说,他在学校的后山,发现了一片,野生的,向日葵。
他说,等花开了,拍给你看。
他还说,他在T市,等我。
等我,考研过来。
信的最后,他说:
【林念初,我喜欢你。】
【不是,一时兴起。是,蓄谋已久。】
我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打湿了信纸。
原来,他什么,都说了。
原来,我不是,单相思。
是我,亲手,把他弄丢了。
我拿着那些信,冲出了家门。
我去了,那个,叫《初见》的地方。
导航显示,在郊区的一座山上。
我开了两个小时的车。
当我看到,那栋,矗立在向日葵花海里的,玻璃房子时。
我知道,我来对了。
房子,没有锁门。
我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装修,简约,温暖。
客厅,有一个巨大的,书架。
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建筑和设计的书。
还有,一个画板。
上面,是一张,没有画完的,素描。
画的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的,背影。
是 我。
房子的主人,不在。
我坐在,那个巨大的,落地窗前。
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向日葵。
它们,都朝着,太阳的方向。
像一个个,沉默的,追光者。
我不知道,坐了多久。
直到,夕阳,把整个屋子,都染成了,金色。
门,开了。
沈然,走了进来。
他看到我,愣住了。
手里提着的,一袋蔬菜,掉在了地上。
西红柿,滚了一地。
像一颗颗,破碎的,心。
我们,就那样,看着对方。
谁也,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
“你……怎么来了?”
我站起来,朝他走过去。
一步,一步。
像是,走过了,那漫长的,十年。
我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信,递给他。
“我收到了。”我说,“只是,晚了十年。”
他看着那些信,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林念-初……”
他叫我的名字,声音,是抖的。
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踮起脚,吻住了他。
他的嘴唇,是凉的。
带着,风尘仆仆的,味道。
他僵了一下。
然后,就反客为主,用尽全力地,回应我。
那个吻,充满了,十年的,思念,不甘,和委屈。
我们,像是要用尽,毕生的力气。
把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我们,都没有,再忍。
也,不想再忍了。
那晚,我没有回家。
江帆,给我打了无数个电话。
我一个,都没接。
我只想,和沈然,待在一起。
好像,要把这错过的十年,都补回来。
我们,聊了很多。
从高中,聊到大学,再聊到,现在。
我才知道,他毕业后,就回了这座城市。
开了自己的,设计工作室。
他一直,没有谈恋爱。
他说,他怕,他设计的房子,等不到,它的女主人。
我还知道,他高中的时候,偷偷地,给我画了很多,素描。
就藏在,他的物理课本里。
他说:“那时候,觉得,你就是我,解不出的,最难的,一道物理题。”
“美丽,复杂,又充满了,吸引力。”
我问他:“那现在呢?”
他看着我,笑了。
“现在,解出来了。”
“答案,是什么?”
“答案是,林念初,我爱你。”
天亮的时候,我离开了。
沈然送我到山下。
他对我说:“念初,跟我走吧。”
“我会给你,一个家。”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
“沈然,让我自己,来处理。”
“我不能,让你背上,‘第三者’的,骂名。”
“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了。”
回到家,江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一夜没睡。
他看到我,站了起来。
“去哪了?”
“见了,一个老同学。”我平静地说。
“男的?”
“嗯。”
他笑了,笑得很冷。
“林念初,你长本事了。”
“江帆,”我看着他,“我们离婚吧。”
他愣住了,好像,没听清。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我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家,太冷了。我不想,再待下去了。”
“冷?”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给你,最好的物质生活,你说冷?”
“我一年,赚几百万,让你不用工作,在家当个清闲的富太太,你说冷?”
“林念-初,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是,你给了我,很好的物质生活。”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但是江帆,你给过我,爱吗?”
“你关心过,我今天,是开心,还是难过吗?”
“你记得,我的生日,是几号吗?”
“你知道,我最喜欢吃什么,最讨厌什么吗?”
“你不知道。”
“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适合当你老婆的,符号。”
“一个,装点你成功人生的,摆设。”
“江帆,我不是摆设。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我有,喜怒哀乐。我需要,爱,和陪伴。”
“这些,你都给不了我。”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最后,他颓然地,坐回了沙发上。
“就因为,那个老同学?”
“是,也不是。”我说,“他只是,一个诱因。”
“他让我,看清楚了,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也让我,看清楚了,我们这段婚姻,到底有多么的,可悲。”
那一天,我们谈了很久。
是结婚三年来,我们说的,话最多的一次。
最后,他同意了。
“房子,车子,都留给你。”他说,“我只要,我自己的东西。”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疲惫。
我知道,我的离开,对他,是一种打击。
但长痛,不如短痛。
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离婚手续,办得很快。
拿到离婚证的那天,天气,很好。
我给沈然,发了条微信。
【我自由了。】
他秒回。
【在《初见》,等你。】
我开着车,上了山。
向日葵,开得,正盛。
沈然,站在花海里,对我,张开了双臂。
我朝他,飞奔而去。
扑进了,那个,我迟到了十年的,怀抱。
“欢迎回家。”他说。
我哭了,也笑了。
是啊。
回家了。
后来,我卖掉了江帆留给我的房子和车。
我搬进了,《初见》。
我和沈然,开了一家,小小的,设计工作室。
就在,那栋玻璃房子里。
我们一起,画图,建模,见客户。
也一起,种花,做饭,看星星。
生活,很忙碌,也很简单。
但我的心,是满的。
有时候,我也会问他。
“沈然,你后不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等了我十年。”
他会放下手里的笔,从背后,抱住我。
“不后悔。”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就像,向日葵,一定会,向着太阳。”
是啊。
真爱,从不畏惧,岁月漫长。
它只怕,没有,奔赴的,勇气。
我很庆幸。
我的勇气,没有,来得太晚。
让我,还能有机会,实现,当初那个,最美的心愿。
就是,和他,在一起。
一辈子。
来源:小马阅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