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豫南属于丘陵地区,土地贫瘠,又没有肥料,小麦的产量低,为了填饱肚子,只能多种红薯。红薯对肥力要求不高,产量却是小麦的好几倍,
豫南属于丘陵地区,土地贫瘠,又没有肥料,小麦的产量低,为了填饱肚子,只能多种红薯。红薯对肥力要求不高,产量却是小麦的好几倍,
婆婆是三月份去世的,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没有粮食可卖,只能借钱给她买了一口薄棺,草草的下葬了。
新小麦收下来交完公粮就剩下两袋子了,春桃卖了一袋子半还账,留下半袋子磨成面给周志勇吃。
她从面缸里抓出一把面,和面,擀面条,娴熟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
她又去院子西边的小菜园里拔了两颗香葱,切碎放在碗里,撒上一点粗盐,又用筷子滴上几滴芝麻油拌匀,放在一边备用。
灶洞里烧的是干麦秸,火很猛,但很快化为灰烬。春桃只能不停的往里面送柴火,热的她满头大汗。
面条煮好了,她把腌好的香葱撒进锅里,用勺子一搅,满屋满院子都是葱香味。
春桃把面条盛到一个黄瓷碗里,盛了满满的一大碗,端到堂屋给周志勇吃。
周志勇知道家里的情况,春桃把细粮都留给他吃,而她自己却吃黑馍馍,喝高粱面糊糊。
他成年累月拖着个病身子,家里家外都是春桃撑着,好东西却留给他吃,他要是吃得下去,自己真的就不是人了。
“我不吃,我要吃黑馍!”周志勇倔强的扭过脸去,看向墙壁。
春桃想劝他,可不知该怎么劝。她不再说话,默默把面放在他面前的旧方桌上,转身就去了灶房。
刚拿起一个窝窝头准备啃,就听见外面有人叫她,“花娘!”
春桃起身走出灶房,就看见周晓红站在门口。
“晓红,你咋来了!”春桃招呼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
周晓红听着她的声音不对劲,又看见她手里的黑窝窝,心里有点不好受,“花娘,这个家全靠你撑着,光吃这咋行?
你要是倒下了,我四大咋办?”她压低声音,说着眼睛朝堂屋瞟了一眼。
周晓红从兜里掏出一个鸡蛋递给春桃,“花娘,吃吧,今晌午煮的!”
周志军家里有十几只老母鸡,老母家下的蛋都被周大娘攒了起来,一家人的油盐酱醋全靠这些鸡蛋呢。
周大娘心疼小孙子周小宝,偶尔给他煮一个吃,连她自己都舍不得吃,她怎么能要她的鸡蛋呢?
“拿回家给你弟弟吃,他正长身体呢!”春桃没接。
周晓红说,“今晌午煮了好几个呢,我们都吃了!”
春桃根本不信,鸡蛋这东西金贵着呢,周大娘精打细算的过日子,怎么舍得煮好几个鸡蛋。
周晓红见她不接,就把鸡蛋放进了灶房的锅台上。
她撒了谎,这鸡蛋是她做饭时偷偷煮的,是为春桃煮的。
春桃不但长得漂亮,还很善良,而且心灵手巧,自从她进了周家的门,她和弟弟的衣服,鞋子都是春桃给做的。
她给她织的毛衣款式时兴,走到哪里都被夸好看,这大大满足了周晓红的爱美之心和小小的虚荣心。
春桃比周晓红大不了几岁,虽然叫她花娘,但心里却把她当姐妹,当朋友。
春桃话少,不喜欢串门子,但确实是个贴心的,她茶饭也好,家里来客人,农忙的时候都是她张罗饭菜。
周晓红打心眼喜欢春桃,她已经十六岁了,知道春桃的日子苦,缺吃少穿的不说,还要天天伺候她四大这个病秧子。
她想,一个鸡蛋根本无法填补春桃心里的苦楚,但至少可以让她补充一点营养。
春桃望向周晓红时,诸般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春桃十八岁嫁过来,婆婆性格冷淡,不会稀罕人,大堂嫂张梅英却把她当小姑娘一样对待。不但教她为人处事的道理,还传授她一些床第经验。
有什么好吃好喝的总会记得叫她去,就这样一个好人,命咋就那么不好呢?年纪轻轻就走了。
她走了,春桃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好好对待她的两个孩子,给他们缝衣服做鞋子,这是她应该做的,也不枉她对她好一场。
周晓红是个懂事的孩子,心眼也随了她妈,太善良了。春桃心里是五味杂陈,眼圈红了,泪水控制不住溢了出来。
“花娘,你咋哭了?”
周晓红担心的看着春桃,“花娘,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春桃怪自己不争气,居然在一个孩子面前流眼泪,她赶紧用手背去抹。
“没事!”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晓红,我就是高兴的!”
周晓红见春桃脸上有了笑,她嘴角也勾了勾说,“花娘,天这么热,你吃完饭睡会儿,等后半晌再去锄地,我和我爹都去帮你!”
“那哪行?你家那么多地呢!”
张梅英在的时候,两家都是搭伙干活,说是搭伙,其实就是周志军两口子帮助春桃。
俩家都是四个人的地,周志军家出两个半劳力。周晓红小学没上完就不读书了,虽说干农活慢了点,但她勤快,干活也得门,说是半个劳力都有点屈才了。
而他们家就她一个,力气小,干活比不上周志军两口子,到饭点的时候张梅英就让她跟周晓红一起回家做饭。
其实周晓红一个人做饭就行,春桃知道张梅英是为了让她歇歇,至少不用在地里顶着大太阳晒了。
搭伙干活吃亏的永远是周志军家,所以张梅英去世之后,春桃就不愿意和他家搭伙了,嘴上没说,但从行动上就做了出来。
她自己一个人下地干活,周志军父女到地里帮她,都被她拒绝了,但有些活她一个人真干不了,比如犁地,播种这些,没有周志军还真不行。
春桃对他充满了感激,在春桃心里,周志军不只是堂哥,还是令人尊重的长辈。
上午在高粱地的一幕,彻底颠覆了她的认知,原来他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趁她不备就想咬她一口。
她不想再看到那个人,更不愿接受他任何帮助了,她怕他的人情债她还不起。
“不用,我家那点地快锄完了,你们忙你们的!”春桃咬了一口窝窝头,故作轻松的说。
“我家的地都锄三遍了,地里干净的很!”周晓红说着就走了,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回头对春桃交代,“花娘,一会儿下地叫我们一声,在家等你……”
春桃还想说啥,周晓红就蹦跳着跑了。
阳光照进灶房,落在她脸上,刺得睁不开眼。
她坐在灶台前,啃着手里的黑窝窝头,她嚼得很快,咽下最后一口时喉头发紧。
她忽然抬头朝门外看看,用手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没人知道,那汗水里有多少是她不敢掉的泪。
来源:心灵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