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这个被所有人嫌弃的男人,会在关键时刻成为我们家的救星。
“建国,这种人住在咱们小区,你们家不怕吗?”
李大妈压低声音问我爸,眼神朝大伯的方向瞟了一眼。
我爸沉默了几秒,然后坚定地回答:“他是我哥!”
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这个被所有人嫌弃的男人,会在关键时刻成为我们家的救星。
大伯王继山出狱那天,江城县下着小雨。
我爸李建国开着那辆破桑塔纳,在监狱门口等了两个小时。
上午十点,铁门打开,大伯提着一个编织袋走出来。
三年牢狱生活把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汉子变成了佝偻的中年人。
他穿着发黄的棉袄,整个人瘦得像根竹竿。
“建国。”大伯走到车前,声音嘶哑。
我爸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回家。”
“其他人...都没来?”大伯环顾四周,眼中闪过失望。
“王家那帮人,一个个都有借口。”我爸的语气里带着愤怒,“什么急事,什么孩子发烧,放屁!”
回家路上,大伯一直沉默。
三年时间,江城变化很大,到处都是新楼盘和商店。
他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眼神既好奇又恐惧。
到家时,我妈陈淑芬准备了一桌子菜。
排骨汤、酱牛肉、糖醋里脊,比过年还丰盛。
“继山,你瘦了好多。”我妈看着大伯,眼圈发红。
大伯低着头:“嫂子,让你们费心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费心。”我妈擦了擦眼角,“快坐下吃饭。”
吃饭时,大伯只挑便宜的菜吃,我妈往他碗里夹肉,他连忙摆手:“够了够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继山,以后你就住储藏室,我已经收拾好了。”我爸说。
“不用不用,我随便找个地方住就行。”大伯连忙摆手。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咱们是亲戚。”我妈打断他。
大伯的眼眶红了,低声说了句“谢谢”。
储藏室只有六七平米,一张单人床,一个小桌子,一把椅子。墙角还堆着杂物。
“挺好的,比里面宽敞多了。”大伯看了看房间,挤出笑容。
当晚,我听到大伯在隔壁辗转反侧。凌晨三点,他起来坐在桌前发呆。
“大伯,睡不着吗?”我轻声问。
“习惯了,里面每天这个点还要集体活动。”大伯苦笑,“三年了,生物钟改不过来。”
第二天一早,大伯就起来煮粥。那锅粥煮得很稀,还有些夹生。
“在里面学会的,有时候馒头太硬,泡在粥里好消化。”他低声解释。
我妈接过碗,尝了一口,眼泪立刻涌出来。
“继山,你在家休息几天,我帮你找个活。”我爸说。
“不用休息,我能干活。”大伯立刻站起来,“不能白吃白住。”
一个星期后,我爸带大伯去了江城建材市场。
“老李,这位是?”市场里的老板们看到大伯,投来好奇目光。
“我堂哥,刚从外地回来,想找个活干。”我爸简单介绍。
卖水泥的马老板打量着大伯:“能吃苦吗?”
“能吃苦。”大伯点头,声音坚定。
“行,先试试看。一天一百二,包中午饭。”
就这样,大伯在马老板的仓库里找到了装卸工的活。
每天早七晚六,主要搬运水泥、沙子。
工资不高,一个月三千六,但对大伯来说,这份工作意味着尊严。
第一天上班,大伯提前半小时到。天还没亮,他站在仓库门口等其他工人。
“新来的?”中年工人张建军走过来。
“是的,我叫王继山。”大伯伸出手。
张建军看了看他的手,犹豫一下,敷衍地碰了一下:“知道了。”
工友们对大伯总是保持微妙的距离。
不亲近,也不敌对,就是疏远。
这种疏远比直接的敌意更让人难受。
中午吃饭,别的工人聚在一起聊天,大伯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安静地吃着从家里带的饭菜。白米饭配咸菜,偶尔有个煮鸡蛋就算奢侈了。
“那个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偶然听到工人议论,“整天不说话,像个哑巴。”
“听说是老李的亲戚,从外地回来的。”
“外地?哪个外地?不会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吧?”
三个月后,大伯完全融入工作节奏。
他力气大,干活利索,从不偷懒抱怨。
马老板对他表现满意,甚至让他负责清点货物。
“继山,你这人不错,踏实。”马老板夸奖,“不像有些人,整天想着偷懒。”
大伯听了,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谢谢马老板。”
但外界压力如影随形。小区里的邻居开始指指点点。
楼下的李大妈是个长舌妇:“听说李家收留了个坐过牢的亲戚,也不怕影响不好。”
“什么罪名?”有人问。
“听说是打架斗殴,把人打伤了。这种人最危险,说不定哪天就发疯。”
流言蜚语像病毒传播。
很快,大伯成了所有人避而远之的危险分子。
对门张大爷以前见了我爸还打招呼,现在看到大伯就关门。
楼上王阿姨原本和我妈关系不错,现在也不来串门了。
更过分的是,小区里一旦丢失什么,大家第一个怀疑就是大伯。
“我的自行车不见了,会不会是那个人偷的?”
“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肯定是他弄坏的。”
这些莫须有的指控像无形的网,将大伯牢牢困住。
第一个春节,我们原本想请几个亲戚来吃年夜饭。
我爸打了一圈电话,结果让人心寒。
“建国啊,今年就不去了,孩子感冒了。”这是大伯的二哥。
“家里有点事,改天再聚。”这是大伯的三弟。
“过年事情多,你们自己过吧。”这是大伯的堂弟。
各种理由,各种推辞,没一个人愿意来。
我爸放下电话,脸色铁青:“妈的,一群白眼狼!平时有事求到头上,一个个比孙子还孝顺。现在继山有难处,全都装聋作哑!”
那个除夕夜,只有我们四个人坐在餐桌前。
桌上的菜还是很丰盛,但气氛格外冷清。
“继山,来,咱们喝一杯。”我爸举起酒杯,声音沙哑。
“建国,谢谢你。”大伯端起杯子,眼眶微红,“是我拖累了你们。”
“说什么屁话!”我爸一口干了酒,“都是兄弟,谁拖累谁?”
大伯的眼泪滑落下来,滴在酒杯里。
03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我上大三了。
那段时间功课紧,很少回家,只是偶尔打电话。
每次打电话,大伯总是抢着接,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明轩,学习怎么样?缺钱了就说话,别省着。身体要紧,别光顾着学习。”
我以为日子会平静地继续,直到那个改变一切的深夜。
大三上学期期末考试刚结束,我正在宿舍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突然手机急促地响起来,是我妈的号码。
一接通就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声:“儿子...儿子...”
“妈,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心提到嗓子眼。
“完了,都完了...你爸被人骗了,咱家完了...”
我连夜坐火车赶回江城。推开家门,看到一片狼藉。
我妈憔悴地坐在沙发上,眼睛红肿,头发凌乱,像老了十岁。
我爸双手捂着脸,肩膀颤抖。
茶几上散落着单据和借条,地上有几个空酒瓶。
“到底出什么事了?”我急忙问。
原来,一个月前,有个自称广州大老板的人找到我爸,说要采购一大批建材。
那人开奔驰,穿名牌,看起来很有实力。
订单金额八十万,利润丰厚。
“这么大的单子,一年都碰不到几回。”我爸动了心。
对方爽快交了定金,签了合同,看起来很正规。
我爸为了完成这个订单,把店里流动资金全投进去,甚至还贷了款。
货物准备好后,对方却迟迟不来提货,电话也打不通。
我爸派人去广州找,才发现根本没有这个公司,所谓的老板也是假的。
八十万货款打了水漂,我爸不仅赔光本钱,还欠下一屁股债。
更要命的是,我妈被查出严重的糖尿病并发症,需要立即住院手术。
医生说必须马上手术,否则有生命危险。医疗费又是十几万。
我们家彻底陷入绝境。
“房子已经抵押给银行了,店面也要关掉。”我爸颓然地说,“对不起儿子,是爸爸没用,贪心想赚大钱,结果被人耍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大伯推门进来。
他还穿着工作服,满身灰尘,显然从工地直接赶回来。
“我都知道了。”他脸色凝重,但声音平静。
“继山,让你看笑话了。”我爸抬起头,满眼愧疚。
“什么笑话不笑话的,建国,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大伯走到我爸面前,转向我妈:“嫂子,医院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就可以住院。”
我妈惊讶地看着他:“继山,这钱...”
“钱的事你别管,先把病治好再说。”大伯打断她。
接下来几天,大伯四处奔波。
他联系医院,安排我妈住院治疗。
他找债权人,协商还款计划。
他甚至帮我爸联系新的生意渠道。
“继山,你哪来这么多钱?”我爸终于忍不住问。
“这是我这些年攒的全部家当。”大伯说,“本来想攒够钱自己租房子搬出去,但现在看来,这钱用在这里更有意义。”
我妈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恢复不错,只要按时吃药就没大问题。
“儿子,你大伯真是个好人。”我妈握着我的手,眼中含泪,“要不是他,妈妈这条命就没了。”
04
就在我以为事情会慢慢好转时,除夕夜那天晚上,一群人突然闯进了我们家。
外面北风呼啸,雪花纷飞。我们一家人正在吃年夜饭,气氛难得轻松一些。
突然,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然后是几个男人粗暴的喊叫。
“李建国!开门!别躲了!今天不把钱给我们,别想过年!”
声音很大,还夹杂着踢门声。
我妈脸色瞬间煞白,手中筷子掉在地上。我爸也站起来,脸上写满恐惧。
“怎么办?怎么办?”我妈慌张地问,声音颤抖。
就在这时,大伯站了起来,脸色异常冷静。
“别慌,有我在。”他朝我们轻声说,然后大步走向门口。
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伴随着威胁的话语。
“李建国,我知道你在里面!今天不还钱,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大伯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门。
门外站着五六个彪形大汉,为首的是个穿皮夹克的中年男人。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身上都有纹身,一看就不好惹。
“你是谁?”皮夹克男人打量着大伯,眼中闪过诧异。
“我是这家的亲戚。”大伯平静回答,声音不大但很有力。
“哼,还有帮手啊?”皮夹克男人冷笑,“老子是来讨债的,识相的就别多管闲事。”
大伯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们,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李建国欠我们十五万,加上利息,一共十八万。”皮夹克男人掏出借条,“今天必须还清,否则后果自负。”
我爸战战兢兢走到门口:“能不能再宽限几天...”
“宽限?”皮夹克男人脸色瞬间狰狞,“已经宽限你半个月了!今天不给钱,就别怪我们砸店砸家!”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大伯慢慢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厚厚的牛皮信封。
那个信封很旧,边角都磨毛了,显然用了很多年。
封面上还有些污渍和折痕,看起来经历过不少风雨。
当皮夹克男人看到这个信封时,表情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他盯着大伯看了好一会儿,眼中的凶狠逐渐被震惊取代。
那几个手下也注意到了老大的异常,纷纷停止了嚣张的姿态,紧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王...王继山?”皮夹克男人的声音有些颤抖,就像见了鬼一样。
大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刘海龙?”
皮夹克男人的脸色瞬间变了,从刚才的嚣张变成了恭敬,甚至有些害怕。他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又松开,显然内心极不平静。
“继山哥,真的是您?”他几乎是颤抖着声音说,“您怎么在这?”
“这是我家。”大伯淡淡地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刘海龙和他的手下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刚才还嚣张跋扈的几个人,现在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继山哥,如果早知道是您的家,我们绝对不会来讨债的。”刘海龙连忙摆手,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恐惧,“这都是误会,天大的误会。”
他转向手下们,厉声说道:“还愣着干什么?给继山哥道歉!”
几个手下立刻弯腰鞠躬,嘴里连声说着“对不起”,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凶狠模样。
我爸和我妈都傻眼了,不明白这到底什么情况。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债主,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恭敬?
大伯却很平静,他打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一沓厚厚的钞票。
那些钞票整整齐齐,显然是精心保存的。
“十八万,数数吧。”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就像在下达命令。
刘海龙慌忙摆手:“不用不用,继山哥,这钱我们不要了。”
“欠债还钱,这是规矩。”大伯的眼神变得锐利,“我王继山从不欠人情。”
刘海龙不敢违抗,颤抖着手接过钞票,匆匆数了一遍。
他的手在抖,额头上冒出细密汗珠。
“够了够了,一分不少。”他连忙说,然后掏出借条递给我爸,“李老板,不好意思,都是误会。”
“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我们一定帮忙。”
说完,他带着手下匆忙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大伯,眼神中满是敬畏。
走到楼下时,我听到他对手下说:“妈的,早知道是继山哥的家,打死我也不会来。”
“老大,这人是谁啊?怎么这么厉害?”一个手下好奇地问。
“少打听,总之是我们惹不起的人。”刘海龙的声音里还带着恐惧,“以后见到他,绕着走。”
05
屋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我爸看着大伯,眼中满是疑惑和感激,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
我妈更是呆坐在那里,像是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大伯收起空了的信封,然后坐下来,点了根烟。
他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那烟雾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浓重。
“继山,他们...认识你?”我爸小心翼翼地问,声音都在颤抖。
大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吸了一口烟,眼神变得深邃。
“监狱里认识的。”他平静地说,就像在说天气一样稀松平常。
“刘海龙以前也在里面待过,比我早出来两年。”
“所以他们怕你?”我忍不住问,心里充满好奇。
大伯苦笑了一下,烟雾模糊了他的脸。
“不是怕我,是尊重我。”
接下来,大伯告诉了我们一些他在监狱里的经历。
在那个特殊的环境里,他不仅学会了忍耐和坚强,也结识了一些特殊的朋友。
这些人出来后,有的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有的虽然游走在灰色地带,但都记得监狱里的情谊。
“刚进去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懂,被人欺负。”大伯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但慢慢地,我发现那里面也有规矩,也有人情。如果你真心对别人好,别人也会记住。”
大伯在里面人缘很好,经常帮助其他犯人解决问题,所以大家都很尊重他。
“刘海龙以前是个小混混,在里面时我帮过他几次。”大伯解释道,眼神变得有些遥远,“他被人欺负,我替他出头。后来他生病了,我把自己的药给了他。”
“出来后他做了些生意,虽然不太干净,但也算有了出路。”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那群凶神恶煞的债主看到大伯后态度会发生这么大转变。在他们的世界里,大伯显然有着特殊的地位和威望。
“继山,这十八万...”我爸看着空了的信封,声音哽咽,“这是你的全部积蓄吧?”
大伯点点头,掐灭了烟头。
“这些年我省吃俭用,一分一分攒下来的。”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我能感受到其中的重量,“本来想攒够钱自己租个房子搬出去。”
“但现在看来,这钱用在这里更有意义。”
我妈听了,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哗哗地往下流。
“弟啊,你这是要让姐姐怎么报答你?”她的声音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嫂子,别这么说。”大伯站起来,认真地看着我们,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这些年如果没有你们,我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里了。”
“是你们给了我家的温暖,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
“现在你们有难处,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那一刻,我看到这个饱经沧桑的男人眼中闪烁着泪光。
第二天,消息就传开了。
邻居们听说昨晚那群债主被大伯一个人就给震住了,纷纷投来复杂的目光。
李大妈原本最爱说三道四,现在见了大伯也不敢多嘴了。
“听说那个王继山很有背景,连收债的都怕他。”
“看不出来啊,平时那么老实的一个人。”
“果然人不可貌相,以后可不能小看他。”
议论声此起彼伏,但语气明显变了。从原来的鄙夷变成了敬畏,从疏远变成了好奇。
更神奇的是,我爸的生意居然开始好转了。
几个原本因为大伯的存在而疏远我们家的客户,突然又主动联系我爸,要跟他做生意。
“老李,之前的事别放在心上,咱们继续合作。”
“听说你家那位很有能量啊,以后多介绍些朋友给我们认识认识。”
我爸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生意能做总是好事。很快,他就接了几个新订单,资金周转也慢慢缓解了。
建材市场里,大伯的地位也发生了微妙变化。
原本那些对他冷淡的工友,现在都变得热情起来。
“继山哥,中午一起吃饭吧。”
“继山哥,我家里有点事,能不能帮忙出个主意?”
就连马老板也对大伯刮目相看,主动给他涨了工资。
“继山,你这人有本事,以后有什么想法尽管提。”马老板拍着大伯的肩膀说,“我这里永远有你的位置。”
大伯还是那个大伯,每天默默干活,不多说话。但周围人对他的态度完全变了。
有时候我觉得很讽刺,同样一个人,仅仅因为别人知道了他的“背景”,就从人人避之不及的“危险分子”变成了备受尊敬的“有能量的人”。
人心真是复杂得很。
春节过后,王家那些原本避而不见的亲戚们,突然又开始联系我们了。
“建国啊,过年忙,没顾得上拜年,别见怪啊。”
“继山身体怎么样?有空我们过去看看。”
“以前都是误会,咱们毕竟是一家人。”
我爸听了这些话,只是冷笑:“现在想起来是一家人了?早干什么去了?”
大伯却劝他:“建国,都过去了,别计较了。”
“血浓于水,有些事情不能看得太重。”
我爸叹了口气:“还是你大度。”
06
随着时间推移,我们家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
我妈的病情稳定了,按时吃药,定期检查,身体恢复得不错。
我爸的生意也越做越好,不仅还清了债务,还有了一些积蓄。
我顺利毕业,在省城找了个不错的工作。
而大伯,虽然还是住在那个小储藏室里,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很多。
他不再是那个小心翼翼、生怕给别人添麻烦的人了。脸上多了笑容,走路也挺直了腰板。
“明轩,工作怎么样?”每次我回家,大伯总是关心地问。
“还行,就是有点累。”我回答。
“年轻人吃点苦是好事,”大伯说,“但也要注意身体。”
“你看,我给你买了点保健品,记得带走。”
我看着大伯为我准备的东西,心里五味杂陈。这个曾经一无所有的男人,现在却处处为我们着想。
“大伯,你自己也要保重身体。”我说。
“我没事,身体硬朗着呢。”大伯笑了笑,“再说,现在生活这么好,我还想多活几年,看着你成家立业呢。”
有一天晚上,我和大伯坐在小院子里聊天。夜色很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车辆经过的声音。
“大伯,你后悔吗?”我突然问。
“后悔什么?”大伯反问。
“后悔...当初犯的错。”
大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说:“当然后悔。如果能重来,我绝对不会那么冲动。”
“但是,”他停顿了一下,“如果没有那三年,我可能永远不会明白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家人,就是最珍贵的。”
他看着屋里透出的温暖灯光,眼中有种说不出的满足。
“那个牛皮信封...”我试探着问。
大伯笑了:“你是想问里面原来装的是什么?”
我点点头。
“除了那些钱,还有一些...纪念品。”大伯的语气变得有些神秘,“一些证明我曾经存在过的东西。”
“在里面的时候,我把这些东西看得比命还重要。出来后才发现,其实最重要的不是那些东西,而是有人愿意接纳你。”
我明白了。那个牛皮信封对大伯来说,不仅仅是一个装钱的工具,更是他在那段黑暗岁月里的精神支柱。
又是一个除夕夜。
这次的年夜饭和往年不同,桌子比以前大了一圈,菜也更丰盛了。
王家的那些亲戚们终于登门了,一个个堆着笑脸,仿佛从来没有冷落过我们。
“继山,这些年辛苦你了。”
“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前的事就别提了。”
“来来来,喝酒,庆祝团圆。”
大伯很客气地招待他们,但我能看出,他心中并没有因为这些人的到来而特别高兴。
“明轩,听说你在省城工作?”堂叔问我。
“是的,刚毕业,还在适应。”我回答。
“不错不错,年轻人要多出去闯闯。”他点头,然后转向大伯,“继山,你真是教出了好侄子。”
大伯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饭桌上,气氛看起来很热闹,但我知道,一切都已经不一样了。
那些年的冷漠和疏远,已经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了痕迹。表面的和谐,掩盖不了内心的隔阂。
但大伯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他专心地夹菜、倒酒、招待客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建国,继山,我敬你们一杯。”二伯站起来举杯,“祝你们新年发财,身体健康。”
“谢谢。”我爸和大伯同时站起来,举杯回敬。
那一刻,我看到大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释然,也是感慨。
吃完饭,客人们陆续离开了。屋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继山,累了吧?”我妈问。
“不累,挺好的。”大伯收拾着碗筷,“人多热闹。”
“你真的不介意他们以前的态度?”我忍不住问。
大伯停下手中的活,想了想说:“人心是复杂的,我不能要求每个人都理解我。”
“但是,”他看了看我们,“我知道谁是真心对我好的。这就够了。”
当晚,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鞭炮声,想起了大伯说过的话。
是啊,在这个世界上,真正重要的不是有多少人认识你,而是有多少人真心关心你。
大伯用了三年的牢狱时光,换来了这样的领悟。而我们,用了一年多的相处,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做家人。
那个牛皮信封虽然已经空了,但它所代表的意义永远不会消失。
我爸重新振作起来,生意越做越好。
我妈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又能为家人忙前忙后了。
而我,也在这个过程中学会了什么叫做责任和担当。
来源:萧竹轻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