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团长带情夫安置进家属院后,我拨通政委的电话:这婚我不结了!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27 02:53 1

摘要:电话那头,王政委的声音顿了顿,像是被一口滚烫的茶水烫到了舌头。

电话那头,王政委的声音顿了顿,像是被一口滚烫的茶水烫到了舌头。

“小周,你再说一遍?”

我握着听筒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掌心里的汗把黑色的胶木外壳浸得又湿又滑。窗外,家属院里那棵老槐树的叶子,被午后的太阳晒得蔫头耷脑,一动不动。

“王政委,我是周诚。关于我和林玥的婚事……我想了想,这婚,我不结了。”

说完这句,我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靠在了冰凉的墙上。

就在半个小时前,林玥,我的未婚妻,那个英姿飒爽的林团长,开着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停在了我们新分的婚房楼下。

车门打开,她先跳下来,然后绕到另一边,小心翼翼地扶出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很瘦,脸色苍白,走路的姿势很怪。他的一条裤管,空荡荡地随着风摆动。

林玥扶着他,就像扶着一件稀世的珍宝。她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愧疚。

她领着他,一步一步,走进了这栋楼,走进了我们为了结婚,刷了三遍墙漆,亲手挑选了每一块地板的家。

然后,她看着我,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宣布命令的语气说:“周诚,这是张磊,我的兵。以后,他就住这里。”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屋里还飘着新家具的木头味儿,窗帘是我妈亲手缝的,阳台上我种的吊兰刚抽出新芽。这一切,本该是一个家的开始。

可那个叫张磊的男人,像一颗生锈的钉子,被林玥亲手、决绝地,钉进了我们这个尚未成形的家的心脏。

我没有吵,也没有闹。

我只是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然后,我转过身,走进了书房,关上门,拿起了这部红色的军线电话。

电话那头,王政委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声音顺着电话线爬过来,沉甸甸的。

“小周啊,你先别激动。这里面……有误会。”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误会?

当一个女人,把另一个男人,一个缺了一条腿的男人,安置进你们的婚房,告诉你“他以后就住这儿”,这还能有什么误会?

我挂了电话,没等他说完。

有些事情,就像我们车间里那些精密的零件,差一根头发丝的距离,就是报废。

我和林玥的婚事,在今天下午三点十五分,彻底报废了。

第1章 父亲的尺子

我从家属院出来的时候,腿肚子还是软的。

盛夏的阳光像一盆滚烫的铁水,兜头浇下来,刺得人眼睛发花。我没回家,也没去单位,就那么顺着马路牙子,漫无目的地走。

脑子里乱糟糟的,像一团被猫抓过的毛线。林玥那张脸,那个叫张磊的男人苍白的嘴唇,还有王政委那声沉重的叹息,搅和在一起,在我脑子里来回地滚。

走了不知道多久,一抬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厂区门口。红砖墙上,“前进车辆厂”五个描金大字在阳光下有点晃眼。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穿过空旷的厂区,直奔三车间。

车间里还是那股老味道,机油、铁屑和汗水混合在一起,呛人,但闻着踏实。我爸,周启明,正戴着老花镜,佝偻着背,趴在一台老掉牙的德产镗床前,手里拿着一把游标卡尺,对着一个刚刚加工出来的轴承套,眯着眼,一看再看。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厂里干了一辈子,退休了还被返聘回来当技术顾问。他说他离不开这股味儿,也放不下这些跟他差不多年纪的老伙计。

我爸对付这些铁疙瘩,比对我这个亲儿子还有耐心。

我没出声,就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在电灯光下泛着一层柔和的光。他手里的那把卡尺,用了快四十年了,被摩挲得锃亮,像一件传家宝。

“回来了?”

他没回头,声音有些沙哑,像是从砂轮机底下磨出来的。

“嗯。”我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终于直起身,慢慢转过来,摘下老花镜,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我。那眼神,不像是在看儿子,倒像是在检查一个刚出炉的零件,看看有没有瑕疵,有没有裂纹。

“脸怎么白得跟石灰墙似的?出事了?”

我张了张嘴,那句“我和林玥吹了”就在舌尖上打转,可怎么也说不出口。这事儿,丢人。

我爸也没追问,他把手里的轴承套递给我,说:“你看看这个。小王做的,他说尺寸正好,我怎么看都觉得差了点意思。”

我接过来,那东西还带着机床的温度。我把它拿到亮处,眯着眼,用手指肚在上头轻轻地滑过。我从小跟着我爸在车间里混,这点手感还是有的。

“光洁度不够,边缘有点毛刺。尺寸嘛……”我掂了掂,“感觉是轻了那么一丝丝。”

我爸赞许地点点头,从我手里拿回零件,又戴上眼镜,拿起卡尺重新量了一遍。

“你看,”他把卡尺举到我眼前,“图纸要求是50毫米,正负公差不能超过0.g02。他这个,是49.97。在公差范围内,对吧?可就是这一丝丝的差距,装到机器上,平时听不出来,一上高负荷,那噪音,那磨损,就全来了。”

他放下卡尺,用一块油布慢条斯理地擦着手。

“做人和做零件,一个道理。看着差不多,规矩也都合得上,可到底合不合心,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

他抬起眼皮,静静地看着我。

“林家那丫头,是不是让你心里不舒服了?”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把下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跟我爸说了。我说得很慢,很平静,好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但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用锉刀锉自己的心。

我爸一直没插话,就那么静静地听着。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眉头越皱越紧,像是在拧一颗锈死的螺丝。

等我说完,车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远处传来“当啷、当啷”的敲击声,一下一下,砸在我的心上。

过了好半天,我爸才开口。

“那个兵,叫张磊?”

“嗯。”

“缺了条腿?”

“是。”

“林玥说是她的兵?”

“对。”

我爸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夕阳染成金黄色的厂区,许久,才叹了口气。

“周诚啊,爸这辈子,没读过多少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就认一个死理:人活一辈子,得讲究个‘规矩’。这把尺子,”他指了指工作台上的游标卡尺,“量的是零件,也是人心。”

“一个家,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你和林玥,就是这台机器上最重要的两个齿轮。你们得严丝合缝,同心同德,这机器才能转得稳,转得好。”

“现在,她没跟你商量,硬生生往这台机器里,塞进来一个不相干的零件。这个零件还带着伤,缺着口。你说,这机器,以后还怎么转?”

他的话,不重,但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把我心里那些乱七八t糟的想法,砸得结结实实。

是啊,这不是请客吃饭,不是今天你家来个亲戚住两天,明天我家来个朋友借宿一宿。这是“以后”,是长长久久的日子。

“爸,我……我跟王政委说了,这婚不结了。”我低着头,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我爸沉默了。

他走回来,拿起那只不合格的轴承套,扔进了旁边的废料筐里。

“哐当”一声,清脆,决绝。

“不合格的东西,回炉是唯一的出路。”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手上的机油味儿让我心里莫名地安定下来。

“回家吧。炖了排骨汤。”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我爸不是在教我放弃,他是在教我,面对一个出了问题的“零件”,要么你有本事把它修复得完好如初,要么,就得有壮士断腕的勇气,把它从你的世界里,彻底剔除。

而我和林玥之间的问题,已经超出了我这个“八级钳工”的修理范围。

第2章 一杯凉透的茶

第二天上班,我整个人都像被霜打过的茄子,蔫了。

车间里的噪音震耳欲聋,可我什么都听不见,满脑子都是林玥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我试着把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图纸上,可那些蓝色的线条在我眼里,全都扭曲成了那个叫张磊的男人空荡荡的裤管。

“周师傅,周师傅?”

徒弟小李喊了我好几声,我才回过神。

“啊?怎么了?”

“这批阀门的数据,您还没签字呢?”小李指着桌上的一沓表格,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我拿起笔,手却有点抖。签完字,笔尖在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墨痕,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心里烦躁,我索性放下手里的活儿,躲到车间后面的吸烟区,点了一根烟。烟雾缭绕,呛得我直咳嗽,可心里的那股邪火,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我们厂和林玥她们单位是共建单位,逢年过节总搞联谊。我俩就是这么认识的。

我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在一次篮球赛上。她穿着一身迷彩,短发,没化妆,站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兵里,像一棵挺拔的白杨。她不会打球,就站在场边看,眼神专注又清澈。

后来接触多了,我发现她这个人,就像我们厂里最好的那批高强度合金,外表看着冷硬,内里却坚韧、纯粹。她不爱说话,但做事干脆利落。她说一不二,答应的事,砸锅卖铁也会办到。

我们俩的感情,没什么花前月下,就是实实在在的过日子。她休假,会来我们车间看我,就坐在我爸那张旧椅子上,安安静静地看我画图、操作机床。我去看她,她会带我去看她们训练,看那些年轻的战士们在泥地里滚爬。

她说,周诚,你身上有股让人踏实的味道,像机油,也像刚出炉的馒头。

我说,林玥,你就像我手里最准的那把卡尺,让我心里有底。

我们都以为,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们的结合,是两个齿轮最完美的啮合。

可我忘了,她是团长。她手底下,有上千号兵。她的世界,比我这个小小的车间,要复杂得多。

一根烟抽完,还没掐灭,车间主任老张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周诚,快,别抽了!门口,你们部队的王政委来找你!”

我心里“咯噔”一下。该来的,还是来了。

在厂长办公室里,我见到了王政委。他还是那身笔挺的军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眼角的皱纹,好像比上次见又深了些。

他没像我想象中那样批评我,也没跟我讲什么大道理。他只是亲手给我泡了杯茶,然后就坐在我对面,静静地看着我。

茶是好茶,龙井。可我一口都喝不下去。

“小周啊,昨天在电话里,是我太急了。”王政委先开了口,声音很温和,“我今天来,不是以政委的身份,就是作为一个长辈,想跟你聊聊。”

我点点头,没说话。

“林玥这个丫头,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他慢悠悠地说,像是在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她是个好苗子,军事素质过硬,责任心强。但也正因为这样,她把很多东西,都自己扛着,不习惯跟人说。”

“她把责任,看得比天还大。”

我心里冷笑一声。责任?她的责任,就是把一个外人塞进我们的婚房,毁了我们的家吗?

“王政委,”我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尊敬您,也尊敬林玥。我知道她不容易,当个团长,压力大。可过日子,不是带兵打仗,不能光靠下命令。”

“那个家,是我和她两个人的。她凭什么不跟我商量,就做了这么个决定?她把我的感受,放在哪里了?”

我的声音有点大,办公室里回荡着我的质问。

王政委没有生气,他只是把我的茶杯往我面前推了推。

“茶凉了,就不好喝了。人心要是凉了,想再捂热,就难了。”他叹了口气,“小周,我知道你委屈。这事儿,林玥做得确实欠妥。她那个脾气,像块石头,又臭又硬。她觉得对部队、对战友负责,是天经地义的,却忘了,对自己的爱人,也有一份责任。”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非要这么做?那个叫张磊的兵,对她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愣住了。

是啊,我光顾着生气,光顾着觉得受到了侮辱,却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林玥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一个能让她不惜毁掉我们婚约的理由。

“张磊……”王政委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是林玥的救命恩人。”

我浑身一震,像被电流击中了一样。

“三年前,西南边境,一次排雷任务。林玥当时还是营长,带队在一片复杂的山地作业。是张磊,一个刚满十八岁的新兵,发现了她脚下的一颗诡雷。那是一种老式的连环雷,一颗引爆,周围几十米都得完蛋。”

“张磊离她最近,他没时间排雷,也没时间喊她跑。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扑倒,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

王政委的声音很低沉,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嗒,嗒,嗒。

“爆炸过后,林玥只是轻微脑震荡和一些皮外伤。而张磊……左腿被炸没了,身上还有十几块弹片,到现在都没取干净。他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母亲。林玥跪在老人面前,发誓会把张磊当成亲弟弟,照顾他一辈子。”

“半年前,他母亲去世了。这个世界上,他就只剩下部队这一个亲人了。”

我手里的茶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凉透了。那股凉意,顺着我的指尖,一直钻到我的心里。

我一直以为,我和林玥之间的问题,是她不尊重我,是第三者的介入。

现在我才明白,这不是第三者。

这是一个英雄,一个用自己一条腿换了林玥一条命的英雄。

这是一个沉甸甸的、血淋淋的、林玥必须用一辈子去偿还的……债。

第3章 门上的三道锁

那天跟王政委谈完,我请了半天假。

我没回厂里,也没回家,一个人去了我们常去的那条河边。河水静静地流淌,偶尔有水鸟掠过水面,带起一圈圈涟漪。

我的心,也像这河水,被投下了一块巨石,久久不能平静。

救命恩人。

这四个字,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一直以为我了解林玥。我知道她喜欢吃辣,知道她睡觉不老实,知道她看战争片会偷偷掉眼泪。可我不知道,在她坚强的外表下,还背负着这么沉重的一段过去。

我怨她吗?怨。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如果她早点说,也许……

可转念一想,就算她说了,我能接受吗?

让一个陌生的、残疾的男人,住进我们的婚房,成为我们家庭生活的一部分。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们要照顾他的起居,要忍受他可能存在的坏脾气,要面对外人异样的眼光。

我扪心自问,我做不到。我周诚,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工人,我的心眼,也就针尖那么大,装不下这么伟大的情操。

可林玥是军人。在她的世界里,承诺大过天,恩情重于山。她觉得这是她应该做的,是她的责任,是她的“规矩”。

我们的“规矩”,从根上就不一样。

我在河边坐到天黑,吹了一肚子的冷风,才骑着车往家属院去。

我得去跟她说清楚。不管结果如何,这件事,必须有个了断。

还没到楼下,就看到我们那间婚房的灯亮着。橘黄色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显得很温暖。可我知道,那份温暖,已经不属于我了。

我推开虚掩的房门,一股淡淡的中药味飘了出来。

林玥正蹲在地上,用一块热毛巾,小心翼翼地给张磊擦拭他的那条假肢。她的动作很轻,很专注,就像我爸在擦拭他那把宝贝卡尺。

张磊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的脸色比昨天更差了,嘴唇干裂,眼神空洞。

听到开门声,林玥抬起头,看到了我。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你来了。”她说。

我没理她,径直走到她面前,把一串钥匙放在了茶几上。

“这是房门钥匙,这是我办公室的,这是车间工具柜的。”我平静地说,“一共三把,都在这儿了。”

林玥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她站起身,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周诚,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了。”我打断她,“王政委都跟我说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曾经让我觉得清澈如水的眼睛,此刻却让我感到无比的陌生。

“林玥,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你报恩,你尽责,我佩服你。换做是我,可能做不到你这样。”

“但是,你报恩的方式,我接受不了。”

“这个家,是我和你两个人的。你不能因为要对得起他,就对不起我。你不能为了还你的债,就让我陪着你一起负债。”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张磊在沙发上动了一下,他抬起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里,有歉意,有自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屈辱。

“对不起……”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我明天就走。”

林玥猛地回头,冲他喊道:“你闭嘴!这里没你的事!”

她又转过头看着我,眼圈红了。

“周诚,你不能这么对我。张磊他……他是我弟弟!我答应过他妈妈要照顾他一辈子的!他现在无家可归,我不让他住这儿,我能让他去哪儿?”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我的心,像被泡在冰水里,又冷又硬。“你可以给他租房子,可以给他请护工,你甚至可以把你的工资都给他。办法有很多,但你选了最蠢,也最伤人的那一种。”

“你把你的责任,强加在了我们的感情上。林玥,你这是在用他的恩情,绑架我们的婚姻。”

“我周诚,娶的是一个妻子,不是一个扶贫干部,更不是一个需要跟别人分享丈夫的圣人!”

这番话说完,我自己都惊了。我从没想过,我能对林玥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可话已经说出口,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林玥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大颗大颗的,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认识她这么久,这是我第二次见她哭。第一次,是看那部叫《高山下的花环》的电影。

可这一次,她的眼泪,没能让我心软。

我看着茶几上那三把钥匙,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三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在我们中间。

这三把钥匙,曾经代表着信任、归属和未来。

而现在,它们只代表着……结束。

“房子里的东西,你看着处理吧。”我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朝门口走去。

“周诚!”她在我身后喊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你今天要是走出这个门,我们……就真的完了!”

我的手放在门把上,停顿了一下。

门外是漆黑的楼道,门内是纠缠不清的恩怨。

我最终还是拧开了门把手。

这个门上,已经被林玥亲手加上了第三道锁。

一道用恩情做的锁,一道用责任做的锁,一道用愧疚做的z做的锁。

这三道锁,我打不开。我也不想打开了。

第4章 砂轮下的道理

从家属院出来,我骑着车在街上瞎逛,像个孤魂野鬼。

夜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可心里的火却烧得越来越旺。我跟林玥说的那些话,像电影一样在脑子里反复播放。我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我只知道,很痛。像被一把钝刀子,在心口上来回地割。

不知不觉,又骑到了厂门口。看着那几个熟悉的大字,我心里突然有了一股冲动。我把车停在门卫室,跟看门的老大爷打了声招呼,就摸黑进了三车间。

车间里空无一人,只有几盏应急灯亮着,把那些冰冷的机器照出一道道诡异的影子。我走到我爸那台老镗床前,打开了工作灯。

一束光照亮了工作台,上面还摆着我爸白天用的那些工具:卡尺、扳手、榔头……我拿起那把被他擦得锃亮的游标卡尺,冰凉的触感让我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一点。

我爸说,这尺子,量的也是人心。

那我跟林玥之间,到底差了多少?是0.02毫米,还是一个无法测量的距离?

我从废料筐里,捡出了白天我爸扔掉的那个轴承套。在灯光下,我能清楚地看到它表面的瑕疵。确实,它在公差范围内,勉强算个合格品。但它不完美。

我把它装夹在砂轮机上,打开了开关。

“嗡——”

刺耳的噪音瞬间充满了整个车间。飞溅的火星,像一群红色的萤火虫,在黑暗中飞舞。

我戴上护目镜,双手握住轴承套,小心翼翼地把它凑近飞速旋转的砂轮。

我爸教过我,磨东西,最考验的是手上的功夫和心里的定力。手要稳,心要静。力道重一分,零件就废了;力道轻一分,瑕疵就去不掉。

这就像处理感情问题,进一步,可能是万丈深渊;退一步,又心有不甘。

火星四溅,映着我的脸。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想,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上的这个小东西上。我能感觉到砂轮和金属接触时那种细微的震动,能闻到空气中那股金属烧灼后的焦糊味。

我的心,在这一刻,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关掉砂轮机。车间里又恢复了寂静。

我取下轴承套,它烫得吓人。我把它放进冷却油里,“刺啦”一声,冒起一股白烟。

等它冷却下来,我用油布擦干净,拿到灯下仔细看。

表面的毛刺已经不见了,整个零件光洁如新,像一面小镜子。我用卡尺一量,不多不少,正好50毫米。

一个完美的零件,在我手里重生了。

可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我知道,零件坏了,可以修复,可以回炉重造。可人心要是有了裂痕,感情要是出了问题,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不是没想过修复。

我也想过,要不就算了,忍一忍,接受张磊的存在。林玥是个好女人,我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放弃她。

可那个画面,她蹲在地上给张磊擦拭假肢的画面,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我心里。我一闭上眼,就能看到她那专注的、充满怜惜的眼神。

那种眼神,她从来没有给过我。

我周诚,可以不是她世界的中心,但我绝不能成为她世界的点缀。我的家,必须是我说了算的地方,而不是一个需要我处处忍让、委曲求全的慈善收容所。

我把那个修复好的轴承套放在工作台上,然后开始收拾东西。我把我爸的工具一件一件擦干净,放回原来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走出车间,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厂区里很安静,只有几个早起的清洁工在扫地。

我做出了决定。

这个婚,必须退。这不是赌气,也不是冲动。

这是一个男人,对自己未来生活的“尺寸”,做出的最精准的测量。

公差,不能再超了。

回到家,我妈已经起来了,正在厨房里忙活。看到我一夜未归,眼圈还发黑,她吓了一跳。

“诚诚,你这是怎么了?跟林玥吵架了?”

我没说话,只是从我爸的工具箱里,找出了一把小锉刀。然后,我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我把那三把钥匙,放在桌上。

房门钥匙,我们一起去配的,上面还挂着一个她送我的、小小的军人玩偶。

办公室钥匙,是厂里发的,普普通通。

工具柜钥匙,是我爸传给我的,上面刻着一个“周”字。

我拿起锉刀,对着房门钥匙上那个玩偶的挂环,一下,一下,慢慢地锉了起来。

金属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早晨,显得格外刺耳。

我妈在门外焦急地敲门:“诚诚,你开门啊!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没有理她。

我只想把这三把钥匙上,所有跟林玥有关的印记,全都抹掉。

就像那个被我重新打磨过的轴承套一样。

即使不能焕然一生,至少,也要让它恢复出厂时的模样。

一个只属于我周诚的,干干净净的模样。

第5章 一碗没放盐的馄饨

接下来的几天,我跟林玥彻底断了联系。

她没来找我,也没给我打电话。家属院那边的房子,我也一次都没去过。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认识她之前的样子。上班,下班,回家。两点一线,简单得像一张白纸。

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厂里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带着点同情和好奇。风言风语,像春天里的柳絮,飘得到处都是。

有人说,林团长看不上我们工人家庭,攀上高枝了。

有人说,我周诚配不上人家,被甩了。

更难听的,说林团长在外面有人了,把野男人都带回了家。

我一概不理。嘴长在别人身上,日子是自己过的。

我爸也没再提这件事,只是每天晚上都会多喝二两酒,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对着天上的月亮发呆。我妈则是变着法儿地给我做好吃的,可我吃什么都像在嚼蜡。

有天晚上,我加班回来,看到我妈坐在客厅里抹眼泪。我爸在一旁抽着闷烟,一屋子乌烟瘴气。

“妈,怎么了?”

我妈一看到我,哭得更凶了。“诚诚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今天我去菜市场,听见好几个人在你背后指指点点的,说……说林玥不要你了……”

我心里一沉。

“妈,您别听他们瞎说。”我走过去,给我妈递了张纸巾。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我妈拉着我的手,不依不饶地问,“你们俩感情不是一直挺好的吗?房子都分了,家具都买了,怎么说散就散了?”

我爸把烟头在烟灰缸里狠狠地摁灭,站了起来。

“行了!别问了!”他冲我妈吼了一句,这是他头一次这么大声跟我妈说话,“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自己的事,让他自己处理!”

说完,他转身进了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看着我妈通红的眼睛,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

这件事,伤害的不仅仅是我和林玥,还有我们背后的两个家庭。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一会儿是我妈哭泣的脸,一会儿是林玥流泪的眼睛。

我开始怀疑,我的决定,是不是真的错了?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太不近人情了?

为了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伤害了那么多爱我的人。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去上班,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中午在食堂吃饭,小李端着餐盘坐到我对面。

“师傅,您……没事吧?”他看着我,欲言又止。

“没事。”我扒拉着碗里的饭,没什么胃口。

“师傅,”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昨天……我看到林团长了。”

我的手一顿。

“她来我们厂门口了,就站在那棵大槐树下,站了很久。我本来想过去跟她打个招呼,可看她脸色不好,就没敢过去。”

我的心,猛地被揪了一下。

她来厂门口了?她来干什么?为什么不进来找我?

“她……她一个人吗?”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不是,”小李摇摇头,“她开着车,车上好像还坐着个人。”

是张磊。我不用问也知道。

原来,她还是放不下。她宁愿带着他一起来,也不愿意自己来见我一面。

那一瞬间,我心里最后一点动摇,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晚上,王政委又给我打来了电话。

“小周啊,有空吗?出来坐坐。”

我们约在部队招待所的小餐厅里。他点了一盘饺子,一盘花生米,还有一瓶二锅头。

“我知道你心里有疙瘩。”他给我倒了杯酒,“林玥那丫头也是,犟得跟头牛似的。这几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我让警卫员去看了一眼,瘦了一大圈。”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烧得我喉咙火辣辣的。

“她那是自找的。”我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王政委叹了口气:“小周,你是个好孩子,踏实,稳重。林玥能找到你,是她的福气。可是,你们俩,就像两个不同型号的齿轮,硬要往一块儿凑,只会两败俱伤。”

“她有她的使命,你有你的原则。你们都没错。错就错在,你们想把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拧成一股绳。”

他的话,说到了我的心坎里。

是啊,我们都没错。可两个没错的人在一起,为什么结果却是错的?

“政委,我爸是修机器的。他说,不配套的零件,不能硬装。否则,迟早要出大事故。”我看着酒杯里自己的倒影,苦涩地笑了笑。

“我不想出事故。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王政委没再劝我。我们俩就那么一杯一杯地喝着,谁也没再说话。

那顿饭,我喝了很多。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半夜了。

我妈没睡,在厨房里给我下馄饨。

热气腾腾的馄饨端上来,我拿起勺子吃了一个,却皱起了眉头。

“妈,这馄饨……怎么没味儿啊?”

我妈愣了一下,也尝了一个,随即“啊”了一声。

“你看我这记性,光记着给你煮了,忘了放盐了!”

她手忙脚乱地要去拿盐罐,我却拉住了她。

“妈,别放了。”

我看着碗里那些白白胖胖的馄饨,突然就没了胃口。

没放盐的馄饨,再好看,再热乎,也终究是食之无味。

我和林玥的感情,大概也是如此吧。

曾经以为是天作之合,到头来才发现,我们之间,缺了一味最重要的调料。

那味调料,叫“理解”,也叫“妥协”。

第6章 一张尘封的图纸

退婚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我请我爸出面,去了一趟林家。我没去,我怕看到林玥的眼睛。

我爸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他说林家父母都是通情达理的人,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林玥的父亲,一位退休的老将军,最后拍着他的肩膀说:“老周,是我没教好女儿。让她受委屈了。”

我爸说,他当时差点就没忍住,想替我把这门亲事给求回来。

可他最后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知道,我心里的那把尺子,已经量到了底。

接下来,就是处理那套婚房。

房子是部队分的,名字是林玥的。里面的家具,大部分是我家掏钱买的。

我妈的意思是,让林玥把钱退给我们,这事就算两清了。

可我不想这么做。我不想我们之间最后剩下的,只是一笔算得清清楚楚的账。

我决定,亲自去一趟。

我选了一个林玥上班的时间。我想,这样可以避免尴尬。

我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屋子里很干净,一尘不染。阳台上的吊兰,被养得很好,绿油油的。

只是空气中,还飘着那股淡淡的中药味。

我走进卧室,我们的婚纱照还挂在墙上。照片上,我穿着西装,她穿着军装改的礼服,笑得一脸灿烂。

我站着看了很久,然后找来一把椅子,站上去,把相框取了下来。

我把属于我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收拾好。我的衣服,我的书,我从厂里带回来的各种小工具。

收拾到书房的时候,我看到了我画的那张图纸。

那是一张床的设计图。

张磊刚来那天,我看到他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沙发很软,对他的脊椎不好。而且,他那条假肢,晚上脱下来也没地方放。

所以,那天从车间回来后,我一边用锉刀锉钥匙,一边在脑子里构思着这张图纸。

我想给他设计一张专门的床。床板要硬一些,用我们厂里最好的木料。床头要加一个多功能的柜子,可以放他的药,放水杯。床边,要设计一个专门的支架,用来安放他的假肢,高度要正好,让他坐起来一伸手就能够到。

我还想在床腿上加装几个小轮子,方便移动。

我把所有的细节,都清清楚楚地画在了图纸上,每一个尺寸,都标注得精确到了毫米。

我本来想,等我气消了,就把这张图纸拿给林玥看。告诉她,我可以接受张磊,但必须用我的方式。

我们可以给他更好的生活,而不是简单粗暴地把他塞进我们的二人世界。

可是,这张图纸,我还没来得及拿出来,我们就已经走到了尽头。

我看着这张图纸,心里五味杂陈。

我折好图纸,准备把它带走。就在这时,我看到书桌的玻璃板下,压着一张照片。

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了。

照片上,是三个穿着迷彩服的年轻士兵,他们勾肩搭背,笑得没心没肺。

中间那个,是林玥。那时候的她,比现在要黑,要瘦,头发剪得像个男孩子。

她左手边那个,敬着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一脸坏笑的,是张磊。那时候的他,还有两条腿。

而她右手边那个,长得高高壮壮,皮肤黝黑,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的男孩,我却不认识。

照片的背面,有一行字,是林玥的笔迹:

“201X年,西南边境。我,张磊,李响。我们是,生死兄弟。”

李响?

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我努力地回忆着。

突然,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我想起来了。

王政委跟我讲那个排雷故事的时候,他提到过。

他说,那次任务,他们牺牲了一个兵。

那个兵,就叫李响。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手里的图纸掉在了地上。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击中了我的大脑。

我冲出房门,疯了一样地往部队大院跑去。

我必须去找王政委,我必须问清楚!

那个叫李响的兵,到底是怎么牺牲的?

第7章 埋在心底的弹片

我找到王政委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里写材料。

看到我像头被激怒的公牛一样闯进来,他愣了一下。

“小周?你这是……”

“王政委!”我把那张照片拍在他桌上,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您告诉我,这个叫李响的兵,是怎么牺牲的?”

王政委拿起照片,看了一眼,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他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眉心,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了?”我死死地盯着他,“我只知道,事情肯定不像您说得那么简单!”

王政委沉默了。

他站起身,给我倒了杯水,示意我坐下。

“小周,坐下说。这件事,本来,林玥不让我告诉任何人。”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那次排雷任务,情况比我跟你说的,要复杂得多。”王政委的声音,变得异常沉重。

“当时,他们发现了一个越境的武装分子留下的雷区。李响是排雷组的组长,经验最丰富。张磊是他的副手。林玥是带队干部。”

“在排除最后一颗雷的时候,出事了。那是一颗经过改装的、极其阴险的‘跳雷’。李响在拆除引信的时候,触发了反拆卸装置。”

“那东西一旦触发,三秒钟之内就会弹到半空中爆炸。方圆十米,寸草不生。”

我的手心,开始冒汗。

“李响经验丰富,他知道自己没时间了。他冲着林玥和张磊大喊了一声‘快跑’,然后,他做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整个人,扑了上去,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地压住了那颗雷。”

王政委的眼圈,红了。

“爆炸声,很闷。像是在地底下打了一声雷。因为李响的身体,大部分的弹片和冲击波,都被挡住了。”

“但是,还是有一枚弹片,击中了离他最近的张磊的左腿。而林玥,因为站得稍远一些,只是被气浪掀翻,受了点轻伤。”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救了林玥的,不是张磊。

是那个叫李响的,我素未谋面的年轻士兵。

他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战友的平安。

“那……那为什么林玥要说是张磊救了她?”我艰难地问出这个问题。

“因为愧疚。”王政委说,“李响是她最好的兵,也是她最看重的兄弟。她一直觉得,是自己的指挥失误,才害死了李响。”

“而张磊,是李响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张磊……和李响……是亲兄弟?”

“是。他们是一对双胞胎兄弟。”

王政委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我脑子里炸开。

我终于明白了。

所有的一切,我都明白了。

为什么林玥对张磊有那么深的愧疚,为什么她要用那种近乎偏执的方式去照顾他。

因为,她看到的,不仅仅是张磊。

她看到的,是那个用血肉之躯为她挡住死亡的李响。

她照顾的,也不仅仅是张磊。

她是在替李响,尽他没有尽完的孝道,照顾他唯一的弟弟。

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偿还她心里那笔永远也还不清的血债。

那不是爱情,不是怜悯。

那是一块,埋在她心里,永远也取不出来的弹片。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那天的牺牲,那天的痛。

而她,却把这所有的一切,都自己扛着。

她不告诉我,不是不信任我。

她是不想把这份沉重,这份血淋淋的伤疤,也转移到我的身上。

她想保护我,用她那种军人特有的、笨拙而又固执的方式。

可她不知道,她的这种保护,却成了我们之间最锋利的刀,把我们的感情,割得支离破碎。

我走出王政委办公室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没有回家,又一次,去了那套空荡荡的婚房。

我坐在黑暗里,看着墙上那块因为摘掉相框而留下的、白色的印记,坐了整整一夜。

我想起了我爸的那把尺子。

他说,人心,也是有尺寸的。

我一直以为,我和林玥之间,是尺寸不合。

现在我才发现,是我错了。

不是她的尺寸有问题,是我的尺子,太小了。

我的尺子,只能量出爱情的长短,量不出责任的重量,更量不出牺牲的伟大。

我,周诚,一个自以为是的八级钳工,在林玥那颗被弹片穿过的心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第8章 一张新的图纸

天亮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从一堆杂物里,翻出了那张被我揉成一团的床的设计图。

我把它铺在桌上,用手一点一点地抚平。

图纸上的折痕,像一道道伤疤,触目惊心。

我看着图纸,看了很久。然后,我拿起铅笔和橡皮,开始修改。

原来的设计,只是出于一个技术工人的严谨和一点点不甘心。

而现在,我往里面注入的,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最深的敬意。

我把床的材质,从普通的木料,改成了最好的红松木。这种木材,结实,耐用,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能安神。

我在床头的多功能柜上,加了一个小小的相框位置。我想,那里,应该放上李响和张磊的合影。

我把那个安放假肢的支架,重新设计了一遍。我参考了厂里老师傅做假肢的经验,让它的角度更科学,更符合人体工学,能最大限度地减轻张磊穿戴时的不适感。

最后,我在图纸的右下角,签上了我的名字。

周诚。

然后,在名字旁边,我又加了两个字:

和林玥。

做完这一切,我把图纸小心翼翼地卷好,放进一个图纸筒里。

我去了家属院。

这一次,我没有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地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林玥。

几天不见,她瘦得不成样子,眼窝深陷,脸色憔悴。看到我,她愣住了,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不解。

我没有说话,只是把手里的图纸筒递给了她。

她疑惑地接过去,打开,抽出了里面的图纸。

当她看到图纸上的内容时,她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她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周诚,你……”

“别误会。”我打断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我不是来求你复合的。”

“我只是觉得,一个英雄的弟弟,不应该睡在沙发上。这是我作为一个普通公民,对他和他哥哥,应有的一点敬意。”

我说完,转身就准备走。

“等等!”

她拉住了我的胳膊。她的手很凉,还在抖。

“周诚,对不起。”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我不该瞒着你。”

我转过身,看着她泪流满面的脸。

我心里那块最硬的冰,在这一刻,彻底融化了。

我伸出手,轻轻地帮她擦掉了眼泪。

“傻瓜。”我说,“我也是个傻瓜。”

那天,我们在屋里聊了很久。

她跟我讲了李响,讲了他们在新兵连怎么一起捣蛋,讲了他们在边境线上怎么一起巡逻,讲了李响牺牲前,跟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队长,照顾好我弟。他胆小。”

她一边说,一边哭,哭得像个孩子。

我从没见过那么脆弱的林玥。她在我面前,卸下了一身坚硬的盔甲,露出了里面那颗伤痕累累、却依然柔软的心。

我没有劝她,只是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给她递上一张纸巾。

我知道,她心里积压了太多的痛苦,她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而我,愿意做那个倾听者。

故事的最后,我们没有像童话里那样,马上和好如初,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生活不是机器,坏了的零件,不能简单地换掉或者修复。

我们决定,给彼此一段时间,也给彼此一个空间。

张磊,依然住在那套房子里。

我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动用厂里所有的关系,找来最好的木料和最好的师傅,亲手把那张图纸上的床,变成了现实。

床送去的那天,张磊第一次对我笑了。

他的笑容,很腼腆,很干净,像个孩子。

他说:“周哥,谢谢你。”

我说:“不用谢。你哥,是英雄。”

我和林玥的婚事,暂时搁置了。

但我每个周末,都会去那套房子。

有时候,是去帮张磊检查一下他的假肢,看看有没有需要调试的地方。

有时候,是陪林玥一起,包一顿饺子。李响最爱吃饺子。

我们三个人,会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吃完一顿饭。

没人提过去,也没人说将来。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悄地改变。

我爸后来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他把我叫到车间,指着一台正在运转的巨大机器对我说:

“儿子,你看。一台好机器,不是说它永远不出故障。而是说,它出了故障之后,我们懂得怎么去修理它,怎么去保养它,让它重新转起来,甚至比以前转得更好。”

“过日子,也是这个道理。”

我看着那台轰鸣的机器,看着那些严丝合缝、协同运转的齿轮,我笑了。

我和林玥,这两个曾经差点崩坏的齿轮,现在,正在努力地,寻找一个新的、能够完美啮合的角度。

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慢,会很难。

但这一次,我们手里的图纸,是全新的。

上面画着的,不仅仅是爱情。

还有责任,有理解,有包容,有对英雄最崇高的敬意。

我相信,按照这张新的图纸,我们一定能组装出一个,比以前更坚固、更温暖的……家。

来源:3C捕快事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