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正德八年的我，还是个捧着圣贤书的清瘦书生。那时我随父亲在分宜老家，青灯黄卷下，读的是 “达则兼济天下”。父亲用布满老茧的手摩挲着我的书卷，眼里闪着光：“儿啊，你要做个好官。” 我郑重地点头，心里想着定要在朝堂上一展抱负，匡扶社稷。可谁能想到，命运的齿轮在我踏入

我站在镜前，望着白发间残存的几缕墨色，颤抖的手抚过官袍上的仙鹤补子。嘉靖四十年的深秋，寒意已经浸透了严府的朱漆大门，而我的心，比这寒风更冷。

正德八年的我，还是个捧着圣贤书的清瘦书生。那时我随父亲在分宜老家，青灯黄卷下，读的是 “达则兼济天下”。父亲用布满老茧的手摩挲着我的书卷，眼里闪着光：“儿啊，你要做个好官。” 我郑重地点头，心里想着定要在朝堂上一展抱负，匡扶社稷。可谁能想到，命运的齿轮在我踏入翰林院那一刻，便开始了诡谲的转动。​

嘉靖帝即位后，我在南京翰林院蹉跎岁月。看着同僚们纷纷北上，我每日对着钟山烟雨，满心不甘。直到那一日，我收到夏言的书信，字里行间透着提携之意。夏言是我同乡，也是我在官场上的引路人。我精心准备了贺礼，怀揣着忐忑与期待，踏上了北上之路。​

初见嘉靖帝，他身着道袍，在烟雾缭绕的炼丹房中闭目诵经。我奉上亲手撰写的青词，那是我熬了三夜，引经据典、字斟句酌写成的。当听到圣上称赞 “严嵩所撰，词藻华美，深得朕心” 时，我跪地叩首，额头的血渍混着砖缝里的青苔，刺鼻的腥气直往鼻腔里钻。我却不敢抬头，耳中回响着圣上对我青词的褒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 这短短几句夸赞，是我等了多少年的机会？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提醒自己要保持谦卑恭顺的姿态，绝不能让狂喜在脸上露出分毫。额头贴着冰凉的地砖，心中却燃起炽热的火焰。我终于找到了取悦圣上的法门，青词，成了我攀爬权力巅峰的云梯。​

随着圣宠日隆，我与夏言的嫌隙也越来越深。夏言刚正不阿，屡次顶撞圣上，而我却深谙 “顺圣意者昌” 的道理。那日在西苑，夏言又一次拒绝穿上圣上赏赐的香叶冠，我则毕恭毕敬地戴着，还特意用轻纱笼住，生怕弄脏了这 “圣恩”。看着夏言被罢官的消息传遍京城，我站在自家花园里，听着枝头的鸟叫，内心却无半点喜悦。曾经的恩人，如今成了我向上攀爬的垫脚石，我握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茶水在杯中泛起细小的涟漪。

夏言罢官后，内阁首辅的位置空了出来。我盯着那把紫檀木椅，仿佛看见自己正端坐其上，俯瞰满朝文武。可杨一清、费宏等人也都虎视眈眈，这些老臣资历深厚，想要扳倒他们谈何容易？深夜，我在书房踱步，案头摊开的《通鉴》早已翻卷了边，烛火忽明忽暗，将我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模样。“欲成大事，不拘小节。” 我对着影子喃喃自语，握紧了拳头。​​

恰逢圣上沉迷炼丹，渴求长生不老之术。我暗中派人寻访各地方士，搜罗所谓的 “仙方”“灵药”。每当献上这些 “宝物”，我都要跪在丹炉旁，虔诚地看着圣上服用。“臣愿为圣上分忧，寻访天下奇人异士，助圣上早登仙境。” 我言辞恳切，眼中满是忠诚，可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借此巩固圣宠。看着圣上日渐昏聩，不理朝政，我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对于那些反对我的人，我毫不留情。御史弹劾我收受贿赂？我便诬陷他结党营私，意图谋反。官员上书请求圣上亲政？我在圣上面前添油加醋，说他们居心叵测，觊觎皇位。每一次铲除异己，我的双手都沾满鲜血，可我告诉自己：这是通往权力巅峰的必经之路。夜深人静时，我独自坐在书房，望着墙上悬挂的 “清正廉明” 匾额，心中涌起一阵冷笑 —— 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幌子罢了。​

为了讨好圣上，我甚至亲自撰写赞颂炼丹的诗词，将圣上比作 “玄元皇帝”，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看着圣上满意的笑容，我知道，自己离权力的巅峰又近了一步。终于，在我日复一日的经营下，我坐上了内阁首辅的位置，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 “青词宰相”。望着阶下匍匐的群臣，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快感 —— 这天下，终于是我的了！

儿子世蕃的出现，让我既欣慰又不安。他确实是我的得力助手，可他的嚣张跋扈也让我忧心忡忡。那日，他带着一群狐朋狗友在府中设宴，珍馐美馔摆满了一院子，欢声笑语传到了大街上。我黑着脸训斥他：“如此奢靡，定会招来非议！” 他却嬉皮笑脸地说：“父亲，如今满朝文武，哪个不是表面清廉，背地里贪得无厌？我们不过是做得张扬些罢了。” 我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世风如此？可我更清楚，树大招风，迟早会惹来大祸。但权力的滋味实在太诱人，我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徐阶的崛起，如同一把悬在我头顶的利刃。他表面对我恭敬有加，暗中却在收集证据。当邹应龙的弹劾奏章递到圣上案前时，我跪在宫门外，额头早已磕出血来。嘉靖帝的声音透过宫门传来，冰冷而陌生：“严嵩专权跋扈，贪赃枉法，着即削职为民，家产尽抄。” 那一刻，我只觉天旋地转，苦心经营数十载的一切，在瞬间化为乌有。​

如今，我拖着年迈的身躯，流浪在街头。看着曾经巴结我的官员对我避之不及，听着百姓们对我唾骂指责，我蜷缩在破庙的角落里，望着头顶漏下的月光。想起父亲的教诲，想起初入官场时的抱负，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我这一辈子，机关算尽，终究是辜负了初心，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寒风呼啸着灌进破庙，我裹紧破旧的衣衫，在无尽的悔恨中，等待着命运的最后审判。

来源：方远文化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