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我哥跟一个贫困生过不去,他偷藏了班上的班费,嫁祸给贫困生

B站影视 港台电影 2025-09-26 23:14 1

摘要:很多年后,我哥陈辉摸着自己的脸颊,还会跟我半开玩笑地说:“你信不信,现在一到阴雨天,这半边脸还隐隐作痛。”我知道他是在扯淡,但我也知道,那个下午,那一巴掌,像一根最粗的铆钉,把他整个躁动不安的青春,死死地钉在了耻辱柱上。也正是从那一刻起,他才真正开始学着,怎么

我爸那一巴掌,扇得我哥半边脸都肿了。

火辣辣的,像块刚出炉的烙铁,印在了我们家所有人的心上。

很多年后,我哥陈辉摸着自己的脸颊,还会跟我半开玩笑地说:“你信不信,现在一到阴雨天,这半边脸还隐隐作痛。”我知道他是在扯淡,但我也知道,那个下午,那一巴掌,像一根最粗的铆钉,把他整个躁动不安的青春,死死地钉在了耻辱柱上。也正是从那一刻起,他才真正开始学着,怎么做一个人。

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第1章 山雨欲来

事情的引子,其实很小,小到像鞋里的一粒沙子。

那年我上初一,我哥陈辉上初三,在镇上最好的中学。他是班上的体育委员,人长得高大,篮球打得好,身边总围着一帮咋咋呼呼的兄弟。在学校里,他也算是个风云人物。

我们家条件不好不坏。我爸是国营木器厂的老木匠,一辈子跟刨子、凿子打交道,手上全是茧子和细小的伤疤,但他做的家具,十里八乡都有口碑。我妈在纺织厂上班,三班倒,很辛苦。他们俩对我们兄弟俩的要求很简单:可以不拔尖,但人品一定要正。

我爸常说:“木头有木头的纹理,人有人的道理。做人要是歪了,就跟一块朽木一样,外面看着再光鲜,里面也全是空的。”

我哥那时候,显然没把这话听进去。他的“歪”,就歪在了一个叫李伟的同学身上。

李伟是他们班新转来的,从山里的村小考上来的,成绩是年级第一。他个子不高,瘦得像根豆芽菜,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校服,袖口都磨出了毛边。他身上总有股挥之不去的沉默,像一块被溪水冲刷了很久的石头,光滑,但冷硬。

我哥看不惯他,从第一天起就看不惯。

“你看他那副穷酸样,一天到晚就知道埋头做题,跟个书呆子似的。”我哥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这么说,语气里满是不屑。

我问他:“人家学习好,碍着你什么事了?”

“碍着了!”他把篮球往地上一砸,砰的一声,吓我一跳,“老师天天在班上夸他,说他是什么‘寒门出贵子’的榜样,让我们都向他学习。学他什么?学他穿打补丁的裤子?”

我听明白了,我哥的骄傲被刺痛了。他习惯了当人群的中心,李伟的出现,像一道清冷的光,把他那点靠打球和耍帅换来的光环,照得黯淡无光。

尤其是物理老师,一个很严厉的老头,不止一次在课堂上敲着黑板,用李伟的满分卷子对比我哥那张刚过及格线的卷子,说:“陈辉,你看看人家李伟,脑子要多用在正地方!篮球打得好,能给你当饭吃吗?”

我哥把头埋得很低,但我能从他紧握的拳头和泛红的耳朵根,感受到那股压抑的怒火。

矛盾的升级,是在一次体育课上。

那天打篮球分组对抗,我哥是队长,故意最后一个才选李伟。李伟不会打球,在场上像个没头苍蝇,跑动都不积极。我哥一个长传,球砸在了李伟的后脑勺上,力道不小。

李伟踉跄了一下,回头看着我哥。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委屈,就是那么静静地看着。

我哥却炸了毛,冲过去嚷嚷:“你看什么看?自己接不住球还怪我?”

周围的同学都围了上来。李伟没说话,只是揉了揉后脑勺,默默地走到了场边。

那场球,我哥他们队输了。他觉得是李伟拖了后腿,在回教室的路上,故意撞了李伟一下,撞得他手里的书本散了一地。

李伟蹲下身,一本一本地捡。我哥和他的那帮兄弟就站在旁边,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笑着。

我当时也在场,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想上去帮忙,却被我哥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我哥有点陌生,甚至有点可怕。他那张年轻的脸上,浮现出的那种优越感和恶意,像一层油腻的灰,蒙住了他本来的样子。

真正让事情走向失控的,是班费。

初三下学期,要统一订复习资料,班主任让班长和生活委员收钱。生活委员是我哥,他做事还算利索,两天就把全班五十多个同学的钱都收齐了,一共一千多块。在那个年代,那不是一笔小数目。

钱收齐后,放在一个牛皮纸信封里,暂时由我哥保管,锁在讲台的抽屉里。

也就是在那几天,我发现我哥变得有些魂不守舍。他时常一个人发呆,有时候会没来由地对我发火。

有天晚上,我半夜起来上厕所,路过他房间,发现门缝里还透着光。我悄悄凑过去一看,他正坐在书桌前,桌上摊着那个装班费的牛皮纸信封。他把里面一沓沓的零钱倒出来,又装进去,再倒出来,再装进去,反反复复,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悄悄缠住了我。

我没敢出声,踮着脚回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窗外的月光,冷得像水。

第2章 一念之差

那粒藏在鞋里的沙子,终究还是磨破了脚底的皮。

我哥的那个决定,是在一个星期三的下午做出的。

那天下午有两节连堂的物理课,又是那个严厉的老教师。课上,他发了前一天的小测验卷子。

李伟又是满分。

卷子从前面传下来,经过我哥手里的时候,他捏着那张写着鲜红“100”的卷子,指节都发白了。他自己的卷子,一个刺眼的“62”,像个笑话。

老师在讲台上分析试卷,讲到一道难题时,特意点了李伟的名字,让他上台给同学们讲讲他的解题思路。

李伟拿着卷子走上讲台,声音不大,但条理清晰。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落在他消瘦的肩膀上,他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老师听完,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习惯性地把目光投向了我哥这边,说了一句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辉,你听懂了吗?同样是一个脑袋,一个课堂,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你要是有李伟一半的用功,你爸妈做梦都要笑醒了。”

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我哥。

有同情的,有看热闹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我哥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把头埋进臂弯里,我坐在他后面,能清楚地看到他微微颤抖的肩膀。

那一刻,教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咚咚”的跳动声,像一面被擂响的战鼓。

下课铃响了,我哥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的。我追出去,看到他一个人站在走廊尽头,背对着所有人,用拳头一下一下地砸着墙。

墙皮簌簌地往下掉。

我走过去,小声叫他:“哥……”

他猛地回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那眼神,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滚开!”他冲我吼道。

我被他吓得后退了一步,不敢再说话。

那天放学,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打球,而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我因为值日,走得也晚。我看到他鬼鬼祟祟地走到讲台边,拉开那个锁着的抽屉,拿出了那个牛皮纸信封。

他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迅速从里面抽出了几张大团结,塞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他把信封重新放回抽屉,锁好。

做完这一切,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却没什么得意的表情,反而是一种混合着紧张、恐惧和一丝快意的复杂神情。

我躲在门后,大气都不敢出。

我以为,他只是想偷点钱去买他念叨了很久的那双名牌球鞋。虽然这事也不对,但总比我后来想到的那个可能要好得多。

我错了。我哥心里的那股恶,比我想象的要深得多。

第二天一早,班里就炸了锅。

班长去讲台抽屉里拿班费,准备交给教务处,结果发现信封里的钱少了两百块。

两百块,在当时,相当于我爸半个月的工资。

班主任是个刚毕业的年轻女老师,姓王。她一听,脸都白了,立刻把班长和我哥叫到了办公室。

我哥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脸色煞白,但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 ઉ 的镇定。他对围上来的同学说:“王老师问我钱是不是我弄丢了,我说我也不知道,我一直锁在抽屉里的。”

很快,王老师就来到了班里,表情严肃地站在讲台上。

“同学们,班费少了二百块钱。这笔钱是大家交上来买复习资料的,一分一毫都关系到大家的学习。我希望,是哪位同学不小心拿错了,现在主动站出来,老师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如果等我查出来,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教室里鸦雀无声,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人说话。

王老师等了一会儿,见没人承认,叹了口气,说:“昨天最后离开教室的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哥和我身上。

我哥站了起来,说:“老师,是我。我走的时候还检查了门窗,抽屉也是锁好的。”

他的声音很稳,听不出一点心虚。

王老师点点头,又问:“那还有谁,有机会接触到抽屉的钥匙?”

钥匙一共有两把,一把在王老师那里,一把在我哥手里。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时,我哥身边的一个小跟班,叫赵磊的,突然举起了手。

“王老师,我……我昨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好像看到李伟在讲台附近转悠了很久。”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所有人的目光,又“刷”地一下,转向了坐在角落里的李伟。

李伟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他猛地站起来,嘴唇哆嗦着,说:“我没有!我昨天放学就回家了!”

“我看到了!”赵磊言之凿凿,“你还拉了拉抽屉的把手!”

“我没有!”李伟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

王老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看着李伟,眼神里充满了怀疑。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逻辑链条:李伟家里穷,他最有可能需要钱;他又被看到在案发现场附近出现过。

“李伟,”王老师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拿?”

“我真的没有!”李伟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攥着衣角,瘦弱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我哥就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策划的。

赵磊的那句话,一定是他教的。那个恶毒的念头,在他被物理老师当众羞辱的那一刻,就已经生根发芽。他不仅仅是要报复,他还要用最残忍的方式,毁掉那个让他感到难堪的人。

他要毁掉李伟的“光环”,毁掉老师口中那个“品学兼优”的榜样。

他要证明,那个所谓的“寒门贵子”,骨子里也不过是个会偷鸡摸狗的穷光蛋。

那一刻,我看着我哥的侧脸,忽然觉得,他比那个偷钱的小偷,要卑劣一百倍,一千倍。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又冷又疼。

第3章 东窗事发

事情的发酵,比我想象的要快。

王老师把李伟叫到了办公室,谈了很久。

李伟回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但他把头昂得很高,一步一步走回自己的座位,腰杆挺得笔直。

班里的气氛变得很诡异。大家开始窃窃私语,投向李伟的目光,充满了猜忌和鄙夷。之前那些因为他成绩好而围在他身边问问题的同学,现在都躲得远远的。

他就像一座孤岛,被整个班级的水域隔绝开来。

下午的课,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死死地盯着书本,仿佛想把自己的头钻进去。

我心里像压着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好几次,我都想冲到王老师面前,告诉她真相。但是,我哥是我亲哥。我一想到我爸妈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反应,我的脚就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谎言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放学后,我哥被他的那帮兄弟簇拥着,有说有笑地走出了校门,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却做不到。我磨磨蹭蹭地收拾书包,看到李伟还坐在座位上,没有动。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却显得他更加孤独。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走了过去。

“李伟……”我小声叫他。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疏离。

“我……我相信你。”我说。这句话说出口,我自己都觉得虚伪。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但比哭还难看。“谢谢。”他说,声音沙哑。

然后,他就转过头去,不再理我。

我知道,我的这句“相信”,在他看来,可能轻飘飘的,甚至是一种讽刺。

那天晚上,我哥回到家,破天荒地主动帮我妈择菜。他哼着小曲,心情好得不得了。

我妈看着他,欣慰地说:“我们家阿辉长大了,知道心疼妈妈了。”

我爸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还给他夹了一筷子他最爱吃的红烧肉。

我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胃里却一阵翻江倒海。我扒了两口饭,就说吃饱了,回了自己房间。

我哥的快乐,是建立在另一个人的痛苦之上的。我们家的这点短暂的温馨,就像是建在沙滩上的城堡,随时都可能被揭开真相的浪潮冲垮。

第二天,事情彻底败露了。

不是我告的密,也不是李伟找到了什么证据。

是学校传达室的张大爷。

张大爷是个退伍军人,在学校看了十几年的大门,眼神好使得很。

王老师因为丢了班费,心里一直不踏实,就去问张大爷,昨天放学后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张大爷想了半天,说:“可疑的人倒是没有。不过,昨天放学后,我看到陈辉那小子,在校门口的小卖部里,买了一双新球鞋,白色的,亮眼得很。我还跟他打了声招呼,问他哪来的钱,他说他爸给的。”

一双球鞋,两百多块。

王老师心里咯噔一下。她知道我们家的条件,我爸妈不可能一下子给我哥这么多钱买一双这么贵的鞋。

她立刻把我哥叫到了办公室。

这一次,我哥没能再装下去。在王老师严厉的追问和张大爷的指证下,他的心理防线很快就崩溃了。

他承认了。

承认钱是他拿的,承认是他让赵磊诬陷李伟的。

王老师气得浑身发抖,当场就给我爸的厂里打了电话。

我爸是骑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冲到学校的。我隔着教学楼的窗户,都能看到他蹬车蹬得飞快,那辆破车子在他身下像要散架一样。

他冲进办公室的时候,我哥正低着头站在墙角。

我没敢跟过去,但我能想象到办公室里的情景。

我爸是个极要面子的人,一辈子勤勤恳恳,最看重的就是“名声”和“本分”。我哥的所作所为,不只是偷钱,不只是撒谎,更是在用最龌龊的方式,践踏了我爸引以为傲的一切。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我爸从办公室里出来了。他的脸黑得像锅底,走路的姿势都有些僵硬。

我哥跟在他身后,低着头,像个斗败的公鸡。

我爸一句话也没说,抓着我哥的胳膊,就把他往校外拖。

回到家,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我妈刚下班回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笑着问:“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我爸没理她,一松手,把我哥推了个趔趄。

“跪下!”我爸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气。

我哥愣了一下,倔强地站着,没动。

“我让你跪下!”我爸的音量陡然拔高,顺手就解下了腰间的皮带。

我妈一看这架势,吓坏了,赶紧冲上去拦住他:“国良,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好好说?”我爸的眼睛都红了,“你问问你养的好儿子,他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他把皮带在手里对折,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他在学校偷班费!偷了钱还栽赃给同学!我们陈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我妈听到“偷钱”两个字,腿一软,差点没站稳。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哥,嘴唇哆嗦着:“阿辉……你爸说的是真的吗?”

我哥低着头,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妈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捂着嘴,发出了压抑的呜咽声。

就在这时,我爸的耐心耗尽了。他扬起手,不是用皮带,而是用他那只长满老茧的、蒲扇般的大手,狠狠地朝我哥的脸上扇了过去。

“啪!”

一声清脆的巨响,在不大的客厅里回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哥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左边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红肿起来。一道清晰的五指印,烙在了上面。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我爸,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倔强,只剩下震惊和茫然。

我爸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微微地颤抖着。我知道,他打在儿子脸上,疼在自己心里。

“我……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我爸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

他举起手,还想再打。

我妈尖叫一声,扑了上去,死死地抱住他的胳D臂。“不能再打了!国良,你会把他打死的!”

我爸的力气,终究是被我妈的眼泪和我的惊恐给卸掉了。他颓然地放下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用那双粗糙的手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个在木器厂里能扛起最重木料的汉子,哭了。

无声地,像一座崩塌的山。

客厅里,只剩下我妈和我哥压抑的哭声,还有我爸沉重的喘息。

那个下午,我们家的天,塌了。

第4章 巴掌的回响

那一巴掌,像一声惊雷,把我们家所有人都炸懵了。

我哥捂着脸,一句话不说,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那不是委屈的泪,是羞愧,是悔恨,也是被打醒后的疼痛。

我妈抱着我爸的胳膊,哭得泣不成声。她一边哭,一边用拳头捶着我爸的后背,嘴里念叨着:“你打他干什么呀……你打他有什么用啊……”

我爸坐在那儿,像一尊石像,很久很久都没有动。

等他再抬起头时,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暴怒,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悲哀。

“去,把钱拿出来。”他对我哥说,声音沙哑。

我哥从房间里拿出那双崭新的球鞋,还有剩下的一百多块钱,一起放在了桌上。那双他梦寐以求的鞋,此刻看起来,却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我爸看都没看那鞋一眼,只是盯着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

“还差多少?”

“……差八十。”我哥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我爸站起身,走到他那个老旧的五斗橱前,拉开最上面的抽屉,从一个铁盒子里,数出了八十块钱,拍在了桌上。“这是我们家这个月的生活费。”

然后,他看着我哥,一字一句地说:“明天,你跟我一起,去给人家道歉。把钱,亲手还给人家。”

我哥的身体猛地一颤,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和恐惧。“爸……”

“怎么?做了不敢认?”我爸的眼神又变得锐利起来,“你把人家的名声毁了,一句对不起就完了?陈辉,我告诉你,做人,错了就要认,挨打要立正!这是我们陈家的规矩!”

我哥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低下了头。

那一晚,我们家谁也没吃饭。

我妈在厨房里默默地流泪,我爸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抽了一晚上的烟。烟头在黑暗中忽明忽暗,像他那颗焦虑不安的心。

我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我哥压抑的抽泣声,心里五味杂陈。

我既觉得他活该,又忍不住为他感到难过。那一巴掌,打掉的不仅仅是他的脸面,更是他一直以来用狂妄和自大堆砌起来的虚假自尊。

第二天是周六,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一大早,我爸就换上了一身他只有在过年时才穿的蓝色卡其布中山装,头发也用清水抹得整整齐齐。他让我哥也换上干净衣服。

我哥那半边脸还肿着,青一块紫一块的,看着有些吓人。我妈想让他用热毛巾敷一下,被我爸拦住了。

“就让他这么去!”我爸冷冷地说,“让他好好记住,这道疤是怎么来的!”

我妈拗不过他,只能红着眼圈,把那两百块钱用一个手帕仔细包好,塞到我哥手里。

我爸说:“你也跟着去。”

我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爸是想让我这个旁观者,也接受一次教育。

去李伟家的路,比我想象的要远,也更难走。

我们先是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到了镇子边上,然后又顺着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走了将近一个小时。路两边是荒芜的田地,越走越偏僻。

最后,我们在一个低矮破旧的院子前停了下来。

院墙是泥土夯的,有的地方已经塌了,用几根木棍撑着。院门是两扇破木板,虚掩着。

我爸整理了一下衣领,深吸一口气,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谁呀?”里面传来一个女人虚弱的声音。

门开了,一个面色蜡黄、身材瘦小的中年妇女出现在我们面前。她穿着一件打了好几个补丁的旧衣服,头发干枯,眼神里满是疲惫。

她应该就是李伟的妈妈。

她看到我们三个,愣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你们找谁?”

我爸往前走了一步,微微弯下腰,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谦卑语气说:“您好,请问是李伟家吗?我是陈辉的父亲。”

听到“陈辉”两个字,李伟妈妈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警惕起来,把门挡得更严实了。“你们来干什么?我儿子没偷钱!你们学校要是再敢冤枉他,我就……我就去教育局告你们!”

她的声音不大,但很尖锐,因为激动,身体都在发抖。

“大姐,您别误会,”我爸赶紧摆手,语气更加诚恳,“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我们是……是来道歉的。”

说着,他把我哥往前一推。

我哥低着头,脸涨得通红,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手帕包,像是攥着一块烧红的炭。

“说!”我爸在他身后低喝了一声。

我哥的身体抖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李伟妈妈,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他看到了院子里的情景。

院子很小,角落里堆着一堆捡来的废品和柴火。一个药罐子正在一个小炉子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弥漫在空气里。

李伟正蹲在屋檐下,费力地劈着柴。他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了我们。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冷漠。

“对……对不起。”我哥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三个字,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在摩擦。

他把手里的钱递过去,双手都在发抖。“钱……是我拿的。是我……冤枉了李伟。”

李伟妈妈愣住了,她看看我哥红肿的脸,又看看他手里的钱,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伟扔下斧头,走了过来,挡在了他妈妈身前。他看着我哥,眼神像冰一样冷。

“为什么?”他问。

我哥低着头,不敢看他。“我……我就是……看不惯你……”

“看不惯我什么?”李伟追问,“看不惯我穷,还是看不惯我学习比你好?”

我哥的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地抽动着。

我爸看不下去了,他走上前,对着李伟和他妈妈,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是我没教好儿子,给你们添了天大的麻烦。这孩子做了错事,我们认打认罚。钱,我们一分不少地还回来。孩子给你们造成的伤害,我们……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弥补。真的,对不起!”

我爸的腰弯成了九十度,久久没有直起来。

我看着他有些花白的头发,和他那身笔挺却不合身的中山装,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李伟的妈妈,这个刚才还像护崽母鸡一样警惕的女人,看到这一幕,眼神里的尖锐慢慢融化了。她叹了口气,走上前,扶起了我爸。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孩子还小,犯了错,能改就好。我们……我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她看了一眼李伟,说:“伟伟,把钱收下吧。”

李伟没动,还是死死地盯着我哥。

沉默,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过了很久,李伟才开口,他对我说:“你,过来。”

我愣了一下,走了过去。

他从我哥手里拿过那个手帕包,打开,数了两百块钱,然后把手帕和剩下的钱,塞回到了我手里。

“我只要我的班费。”他说,然后看着我哥,一字一句地说,“陈辉,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只希望你记住,不是所有穷人,都会为了钱,不要自己的脸。”

说完,他转身回了屋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第5章 沉重的道歉

李伟关上的那扇门,像一道闸门,把所有人都关在了尴尬和沉重里。

院子里,只剩下那个药罐子还在“咕嘟咕嘟”地响着,中药的苦味,钻进每个人的鼻子里,也钻进了心里。

李伟妈妈的脸上,写满了无奈和歉意。她搓着手,对我们说:“这孩子……脾气倔。大哥,你们别往心里去。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我爸摇了摇头,他把我手里的钱又拿了过来,放在院子里的那张破旧的小桌上。

“大姐,这钱,您一定得收下。多的,不是赔偿,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我们毁了孩子的名声,这是多少钱都换不回来的。这钱,您就给孩子买点好吃的,补补身体。”

说完,他又对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拉着我和我哥,转身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我们三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来时那条坑坑洼洼的土路,回去时感觉更加漫长。我哥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那双还没来得及穿的新球鞋,此刻像是在嘲笑他。

我爸的背影,显得格外萧索。他走在前面,步子迈得很大,好像想把身后的那些难堪和屈辱,都甩得远远的。

快到家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我哥,突然开口了。

“爸。”

我爸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错了。”

我哥的声音不大,带着浓重的鼻音,但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我爸的肩膀,微微地颤动了一下。他还是没有回头,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猛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地吐出。

烟雾缭

绕中,他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疲惫。

“知道错了,就好。”

“以后,别再让我和,为你抬不起头来。”

说完,他掐灭了烟,继续往前走。

回到家,我妈焦急地等在门口。看到我们回来,她赶紧迎上来,看着我哥的脸,又看看我爸的脸色,想问什么,又不敢问。

我爸摆了摆手,说:“都过去了。”

然后,他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那天下午,我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下午都没出来。晚饭的时候,他出来了,眼睛还是肿的,但神情却平静了很多。

他走到我爸面前,说:“爸,那双鞋,我不要了。我想把它退了,把钱还给你。”

我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还有,我想好了,我不上高中了。我去跟你学木工。”

这话一出,我和我妈都惊呆了。

“胡说八道什么!”我妈第一个反应过来,急道,“你马上面临中考了,怎么能说这种话?不上学,你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我哥却很坚持:“我这个样子,还有什么脸面回学校?我不想读书了。爸,你手艺那么好,我就跟你学手艺,将来也能养活自己。”

我爸一直沉默着,他盯着我哥,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他要发火。

但他没有。

他只是缓缓地开口,说:“你想学手艺,可以。但是,学业不能丢。”

“我们陈家,祖上三代都是木匠。靠手艺吃饭,不丢人。但是,人不能没有文化。没有文化,你的手艺,永远都只是个匠,成不了家。”

“书,你必须给我念下去。不管别人怎么看你,怎么说你,你都得把初三这半年给我念完。考得上高中,就去念;考不上,再回来跟我学手艺。”

“至于学校那边,”我爸顿了顿,说,“我已经跟你王老师说好了。学校给你的处分是全校通报批评,记大过一次。但不会开除你。”

“陈辉,这是学校给你的机会,也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路怎么走,你自己选。”

我哥愣愣地看着我爸,他大概没想到,我爸会为他去求情。

他“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这一次,不是我爸逼的。

他跪在我爸妈面前,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爸,妈,儿子不孝,给你们丢人了。我……我听你们的。”

我妈再也忍不住了,抱着他,母子俩哭成了一团。

我爸别过头去,悄悄地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

那个周末,是我们家最漫长,也最煎熬的一个周末。但也是从这个周末开始,一些东西,在我们家,悄悄地改变了。

我哥,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第6章 父亲的木工坊

周一,我哥还是回学校了。

他脸上的肿还没完全消,走在校园里,引来了无数指指点点的目光。全校通报批评的告示,就贴在教学楼门口最显眼的地方,白纸黑字,像一道永远无法抹去的烙印。

我哥的那些“兄弟”,也都躲着他走。

他成了一座真正的孤岛。

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暴躁,也没有自暴自弃。他只是沉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拿出书本,开始学习。

他的背,挺得笔直,就像那天在李伟家门口,李伟的样子。

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我知道,他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承受他犯错的代价。

李伟没有再找过他的麻烦,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两个人就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在同一个教室里,各自延伸。

放学后,我哥不再去打球了。他会直接回家,写完作业,就钻进我爸那个小小的木工坊。

我们家院子角落里,有一个我爸自己搭建的棚子,那就是他的木工坊。里面堆满了各种木料,空气中永远飘着一股好闻的木屑和桐油的味道。

那里是我爸的王国。

我爸的手艺,是跟我爷爷学的。他常说,做木工,急不得,也骗不得。一块木头,是什么料,就得用什么方法去对待。用错了力,走错了线,这块料就废了。

我哥开始跟着我爸学最基本的东西:认木头,磨刨子,拉锯子。

我爸对他,比对厂里的学徒还要严厉。

拉锯子,必须拉出一条笔直的线。我哥一开始总是拉歪,我爸就让他拿着锯子,不放木头,空拉。一拉就是一下午,直到胳膊酸得抬不起来。

磨刨子,刀刃的角度,磨石的粗细,都有讲究。磨出来的刨刃,要能“吹毛断发”。我哥手上磨出了好几个血泡,我爸看在眼里,嘴上却一句心疼的话都没有。

“手上的泡,是手艺人吃饭的家伙。这点苦都吃不了,你什么都学不会。”我爸总是这么说。

有一天晚上,我看到我哥在灯下,小心翼翼地用针挑破手上的血泡,疼得龇牙咧嘴。

我问他:“哥,你后悔吗?”

他愣了一下,摇摇头。“不后悔。”

他看着自己那双变得粗糙的手,说:“以前,我总觉得爸的手又脏又难看。现在我才知道,这双手,能把一块没用的木头,变成一件有用的东西。这比把篮球投进篮筐,要厉害多了。”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少年,真的不见了。

他的骄傲,正在以另一种方式,重新生长出来。那不是建立在虚荣和比较之上,而是建立在汗水和专注之上。

我爸看在眼里,嘴上不说,但脸上的表情,一天比一天柔和。

有时候,他会指着一块木头,对我哥说:“你看这块榆木,纹理粗,性子硬,就像年轻时候的你,一身的棱角。对付这样的木头,你不能硬来,得顺着它的性子,慢慢磨。磨平了,上了漆,它的纹理,就成了最漂亮的花纹。”

“做人,也是这个道理。年轻的时候,谁没点脾气,谁没犯过错?关键是,犯了错之后,得知道怎么把自己这块‘料’,给重新打磨好。”

我哥听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父子俩,就在这满是木屑的工坊里,用一种最古老、最沉默的方式,进行着交流和传承。

那段日子,我哥的成绩并没有突飞猛进,但他学习的态度,却前所未有的认真。他不再是为了跟谁比,也不再是为了得到老师的表扬。他好像只是在完成一件他必须完成的事情。

就像我爸对待手里的木活一样,一榫一卯,一丝不苟。

中考成绩出来那天,我们全家都很紧张。

我哥的分数,不高不低,刚好踩着镇上重点高中的录取线。

查到分数的那一刻,我妈激动得哭了。我爸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走到我哥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只曾经狠狠扇在他脸上的手,此刻,充满了力量和温度。

“好小子,没给老子丢人。”

我哥的眼圈,也红了。

第7章 冰雪消融

上了高中,我哥和我不在一个学校了。

他去了县里的重点高中,住校,一个月才回来一次。

他整个人都变了。话变得更少,人也更沉稳了。每次回来,他都会主动帮家里干活,然后就一头扎进我爸的木工坊,一待就是大半天。

他的手上,已经磨出了一层薄薄的茧子。

高一那年的寒假,发生了一件事。

那天,我爸接了个活,给镇上一户人家做一套新的嫁妆家具。活儿很急,我爸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哥就给他打下手。

父子俩在工坊里忙得热火朝天,刨花像雪片一样飞舞。

下午的时候,院门响了。我出去一看,竟然是李伟。

他比初中时长高了不少,但还是那么瘦。他穿着一件半旧的棉袄,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我愣住了,不知道他来干什么。

李伟也有些局促,他朝院子里看了一眼,问:“陈师傅……在家吗?”

我点了点头,把他让了进来。

我爸和我哥听到声音,都从工坊里走了出来。看到李伟,我哥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手里的墨斗都差点掉在地上。

我爸擦了擦手上的木屑,走上前,有些意外地问:“是李伟啊,你……有事吗?”

李伟点点头,把手里的布袋子递了过去。“陈师傅,这是我妈让我给您送来的。她自己种的红薯,不值什么钱,就是一点心意。”

我爸愣住了,没接。

李伟又说:“我考上县一中了,拿了奖学金。我妈说,当初……当初要谢谢您。要不是您,我可能……就读不成书了。”

我们都明白了。

当初那件事,如果我爸选择包庇我哥,把事情闹大,或者干脆不管不问,那么“偷钱”的污点,可能就真的会落在李伟身上。一个有“污点”的学生,即便成绩再好,未来的路也会变得异常艰难。

是我爸,用一个父亲最质朴的方式,承担了责任,也间接地保护了李伟。

我爸看着李伟,眼神很复杂。他沉默了很久,才伸手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布袋子。

“好孩子,你有出息,比什么都强。”他说,“……身体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一直吃着药。”李伟说。

我爸点了点头,他转身对我哥说:“阿辉,去,把你做的那只小板凳拿来。”

我哥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转身跑进工坊,很快就抱出了一只做工精致的小木凳。那是他完全独立完成的第一件作品,用的是最好的椿木,凳子面打磨得光滑如镜,上面还刻着一朵简单的祥云。

我爸把板凳递给李伟。“这个,你拿回去。给坐着,能舒服点。是你哥……亲手做的。”

李伟看着我哥,我哥也看着他。

两个少年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了当年的敌意和隔阂,只剩下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李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板凳。

“谢谢。”他对我爸说,也对我哥说。

“哥。”他看着我哥,叫了一声。

我哥的身体,猛地一震。这是这么久以来,李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这样称呼他。

“我……不怪你了。”李伟说。

说完,他抱着板凳,转身走了。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哥的眼圈,又红了。

他转过身,不敢让我们看到他的脸,只是用一种近乎哽咽的声音,对我爸说:“爸,我再去拉几遍锯。”

我爸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什么也没说。

但我们都知道,那块曾经压在所有人心里最冷的冰,在那个冬日的午后,终于开始消融了。

第8章 成长的刻痕

时间是最好的木匠,它能把最粗糙的木料,打磨出温润的光泽。

很多年过去了。

我哥没有成为一个木匠。他高中毕业后,考上了省城一所不错的理工大学,学的是机械设计。他说,机械和木工是相通的,都是关于结构、精密和创造。

大学毕业后,他进了一家大型国企,成了一名工程师。他工作很努力,也很踏实,从基层技术员做起,一步步做到了车间主任。他设计的几个技术革新项目,还拿了省里的奖。

他成家了,娶了一个温柔贤惠的嫂子,生了一个可爱的侄子。他成了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

他再也不是那个冲动、虚荣的少年了。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痕迹,也把沉稳和责任,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李伟呢,他成了我们那个小镇的骄傲。他考上了北京最好的大学,读了博士,后来留校任教,成了一名年轻的教授。听说,他还在一个很重要的科研项目里,做出了突出贡献。

他和我们家,没有再刻意联系,但逢年过节,他总会托人给我爸妈捎来一些北京的特产。

我爸妈每次收到,都会念叨很久:“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我爸已经退休了,但他的木工坊还在。他不再接外面的活儿,只是偶尔给自己,给我们这些小辈,做点小玩意儿。

有一年春节,我们全家聚在一起。酒过三巡,我哥端着酒杯,坐到我爸身边。

他摸着自己的左脸,就是当年被打的那半边,笑着说:“爸,你记不记得,你当年这一巴掌,差点把我扇聋了。”

我爸也笑了,眼角堆起了深深的皱纹。“记着呢,怎么不记着。当时是真想打死你这个兔崽子。”

“现在想想,还得多谢你这一巴掌。”我哥感慨道,“要不是这一巴掌,我可能到现在,还是个混蛋。”

我爸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路,是自己走出来的。”他说,“我只是把你扶到路口。走得正不正,还得看你自己。”

我坐在旁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感慨万千。

那件发生在青春期的、充满了恶意和伤害的往事,如今,已经可以笑着说出来了。它不再是这个家庭的伤疤,而是一道深刻的刻痕。

它时时刻刻提醒着我们,人,为什么要有敬畏之心。敬畏规则,敬畏他人的尊严,也敬畏自己内心的良知。

它也让我们明白,一个家庭的根基,到底是什么。不是金钱,不是地位,而是最朴素的、关于对错的教育,是当孩子走错了路时,那只愿意狠狠拉他一把、甚至不惜打疼他的手。

后来,我哥把他当年做的那只祥云小板凳的模型,用3D打印技术复制了一个,摆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他说,那不是一件作品,而是一个坐标。

它标记着他人生道路上,最重要的一次转向。

从那以后,他走的每一步,都格外踏实,格外稳重。因为他知道,脚下的路,是用什么换来的。是用父亲的巴掌,母亲的眼泪,和一个少年被伤害的尊严换来的。

这样的路,走起来,才不会心慌。

来源:小蔚观世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