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兵连,师机关干部来挑人站岗,我翘起了脚尖,入选。被发现后,主动申请到了机关食堂炊事班。一次骑着平板车运蔬菜时,为躲避路上突然出现的小孩,撞伤了副师长女儿,却生出了一段奇妙的缘分,改变了命运。
翘脚那一下,命运就改了方向
新兵连,师机关干部来挑人站岗,我翘起了脚尖,入选。被发现后,主动申请到了机关食堂炊事班。一次骑着平板车运蔬菜时,为躲避路上突然出现的小孩,撞伤了副师长女儿,却生出了一段奇妙的缘分,改变了命运。
你说这算不算作死?图一时风光,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可要是没有那一翘脚,后面很多事也许都不会发生。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拎不清,可命运偏偏顺着那一瞬间的糊涂往前走。
我叫郭建强,老家在山东临沂,地里刨食长大的。家里人口不算多,我是老三,上面一个哥一个姐。祖上没啥能依靠的,到了我父亲这辈,还是和泥土较劲儿,一年到头,脚底下是土坷垃,手心里是老茧。
咱那村子有个怪现象,小娃刚出生,都盼是儿子;到了说媒的时候,姑娘反倒成了香饽饽,彩礼能帮着父母把眼前的日子挪一挪。我满十八那年,哥已经二十六了,还在指望等我姐过了门,挣点彩礼,好把嫂子娶回家。家里那时候,连喜事都得算计着过。
我高中毕业,没敢折腾家里再供我一把。其实我成绩也不差,但看着父母脸上的沟壑,我心里有数。就想:去当兵吧,至少吃穿不愁,还有盼头。跟爸妈一说,妈抹了把泪,嘟囔我苦没少吃,咋还往部队跑。爸抽了口旱烟,叹了口气,说“去吧,看看外边的世面”,他那句“你要是能混出个样儿来最好,不行也算尽了心力”我记了很多年。
乡里的民兵连长带着我们几个人去验兵,体检、政审一路过,我是村里唯一一个念到高中的,最后名单上就有我。跟着同乡十几号人,挤着绿皮火车,晃晃荡荡到了四川乐山的新兵营。外地的风,带着辣椒味儿,鼻子一热就出汗。
快结业那会儿,师部来了两个领导,一个肩章亮得扎眼,另一个跟我们连长差不多级别。他们在队列前走一圈,挑人。我不知道要干嘛,只看着他们往高个儿、壮实的身上看。我心里痒痒的:这八成是好差事,站起来也得争。
轮到我,那个大首长瞄了我一眼,像自言自语,又像问身边的军官,说“人还行,就是个子差点意思”。我心里一紧,脚后跟就有了主意——悄悄往上踮了那么一指头。另一个军官凑过来比划比划,点点头。我那会儿一米七六,脚尖一翘,硬往一米七八凑。跟我一起被叫走的,还有别的连队的七个小伙子,我们上了车,我坐在车窗边往外看,战友们的眼神里那股羡慕劲儿,真能把人顶到云上。
车子绕进师部,停在一栋楼前,门口牌子一看——警卫连。连长把我们集合,讲了几句,我才反应过来:不是大任务,是去站岗。心里“噗通”往下一沉。更要命的是,队列里我忘了踮脚,身高立刻现了原形。连长盯着我,“你出来一下。”我被带到一位中年军官跟前,后来知道他是副参谋长。他脸拉得紧,话不多,意思很明白:这点事儿你都弄虚作假?送回去,按规定处理。
我心里凉半截,正准备上那辆路过的越野车,偏巧有一辆吉普停下,下来一位大首长。副参谋长立正敬礼,称呼里我只听清几个字——周副师长。周首长听完,摆手:“小事。小伙子八成是想上进,警卫连不要,就放通讯连或者机关食堂吧。”车门一关,他走了。副参谋长问我,去哪?我想都没想,捡稳妥的那条:“就食堂吧。”我那会儿就一个心思——别再出岔子,把脸丢大了。
谁想到,日后这一句话,给自己埋下了一个“麻烦”,也是一个天大的好。
到了机关食堂,班长是个老兵,身板结实,话不多,脸上总带笑。头半年,我老实巴交地干活,从洗菜到烧火,哪样都抢着上。班长看我顺手,让我跟着给养员跑市场,学着买菜、买肉、算账。年底老给养员要退伍,班长拍板让我接班。这岗位相当于副班长,我连着带了下士的杠杠,心里那股劲儿啊,蹭蹭往上冒。
夏天有天上午,我把三轮平板车装得满满的,猪肉在前,青菜在后,连葱姜蒜都塞得稳妥。回营区大都是上坡,我喘得像拉风箱。眼见还剩几百米,就是那条有泡桐树的林荫小道。我松了口气,松完才发现,这是下坡路,不用蹬,车自己往前溜,真舒服。那天心情更好,家里来信说,嫂子给我哥添了个大胖小子。爹还在信末尾画了个圆圈,说“有空给你说个对象”。我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车子顺着阴凉风“哗啦啦”往下滑,我正想着侄子会不会像我一样黑,前头拐角处忽然有笑声,尖细的,孩子们的那种。我心里一咯噔——放暑假了!果然,几个熊孩子叽叽喳喳从弯道里冒出来,迎面扑过来。我急忙用力往回踩,想刹住,脚一沉,只听“啵”的一声,链条断了,刹车一点不顶事。
那一刻脑门子直接冒汗,我一边喊“让开让开”,一边屁股离座,双脚在地上拼命蹭,想拿肉脚当刹车。没用,这车满满一车货,比我重多了。再不变道非撞上那群孩子不可。我一咬牙,把车把往左猛拧,擦着他们的咯咯笑声从身边冲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前头又冒出个红影子——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骑着自行车,离我不到三米。惯性带着我往右一扭,来不及了——“咚”的一声,我们一起倒地。
我先拍了自己两下,手机没那时候,连疼都顾不上疼,爬起来去看她。女孩抱着右腿,疼得眼里泛着泪,只“哎哟哎哟”地吸气。我把三轮扶边上,弯腰蹲下说:“我背你,先去卫生队。”一路上她问我怎么骑车的,我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她没爆粗口,最多皱皱鼻子说“你也太莽了”,家教一听就不差。
卫生队简单看了看,说可能骨裂,得去医院拍片。我没敢跟去,得回去向班长报到。回到食堂,班长已经叫人把三轮推回来了,菜也拾掇干净。他听完,沉了下脸,小声提醒我:“八成是周副师长家的闺女。首长平时厚道,但自家娃伤了,谁都心疼,关键看姑娘怎么说。”我脑袋“嗡”一下就空了——这不是冤家路窄吗?想起当初人家一句话把我留下,我心里那个愧。
下午管理员过来批了我一通,说姑娘脚骨折了,腿上还蹭破皮。好在首长没追着问性质,只说“先治”。我长出一口气,心跳才慢下来一点。第二天清早,我杀了一只鸡,熬了锅汤,用保温桶装好,厚着脸皮请了假,去了医院。
病房门口我捏了会儿门把手,敲门进去,房里三个人:床上躺着的她,床前站着一位严肃的中年军官,身旁坐着一位穿素色衣裳的阿姨。那位军官我认得——周副师长。说实话,我那会儿恨不得缩成一只鹌鹑。我连连道歉,阿姨第一句就数落我,我站得笔直,挨说一点也不敢抬眼。周副师长倒是摆摆手,替我说了句:“这事儿有突发情况,他也不是故意的。”我差点当场掉眼泪。这世界再难,遇见这样的长辈,心里也亮堂。
他们忙,待了一会儿就走了。我把汤放在床头柜上,递给姑娘,说“补补身子,长骨头快。”她这才告诉我她叫周芸。我那会儿才敢细看她:白净,眼睛大,嘴角有个不明显的梨涡。她也瞧我一眼,忽然笑了,说:“你别这样战战兢兢的,受伤的是我,看你比我还疼。”那笑一下子把我心里的结顺开了,像冬天晒到太阳。
第二天我没敢去,觉得总请假不合适。隔一天又熬了一锅排骨汤送过去。她把勺子搁碗沿上,歪头看我:“我听说天天喝汤见效快,你昨天怎么消失了?”我一本正经地解释:“我想来,但老请假不行。”她“扑哧”一乐:“你可真老实。”
后来她从医院转回了卫生队,小病房离食堂不远,我方便得很。去看她的次数多了,她话也多了。她是大学生,说话落落大方,一点不端着。我心里其实早被她勾住,可我心里也明白,身份摆在那儿,我一个当兵的,还是义务兵,怎么可能和首长家的闺女扯到一起?政策也不允许。我尽量跟自己讲清醒,见面就礼貌,转身就忙活。
她倒像是看穿了我的犹豫。有一天,她明明已经可以一瘸一拐走几步了,故意又拄上了拐,走到我跟前,板着脸:“你看,我这辈子都这样了,你要负责的。”我愣住了,她没憋住笑,接着严肃:“我不是闹着玩,我喜欢你。咱俩要想正大光明,你得上学。你高中底子在呢,我回家跟我爸要复习资料,你见缝插针的学,明年考军校。有了军衔,剩下都是小事。他退休也快了,到时候他就是个管我吃不吃饭的老头。”
她那一套,说得我哑口无言。那天之后,我把能挤出来的时间都塞给了书本。锅里的汤咕嘟时,我背单词;洗菜的空当,我做题;夜里熄了灯,我在窗边打着小手电记笔记。人常说,怕就怕心不静。我那阵子像着了魔,脑子里只有一件事:考上。
第二年夏天,录取通知书到食堂门口的那天,我捧着那封信愣了好一会儿。分数线远远过了。我跑去卫生队找她,她拄的那根拐杖“咔哒”一声扔床底下,冲我眨眼:“早就好了。”我又想笑又想掉眼泪,心里那个暖,像炭火头上加了一瓢酒。
她父母也松了口,我们就这么走到了一起。军校四年,比我以为的还苦,但我觉得值。毕业分配回部队,两年后我戴上了副连的牌子。我们从认识到领证,整整六年,像走了一条漫长的林荫道,时不时有阴影,也总有风吹过来。
再往后,生活就像大多数人的日子:有了儿女,忙忙碌碌,岁数悄悄地往身上挂。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一双孩子都工作了。小芸——我现在该叫她“老芸”了——笑起来还是和从前一样,眼睛一弯,什么委屈都化了。我时常想起那个夏天的坡道、那盆鸡汤、那句“你昨天怎么没来”,也想起那一脚轻轻地踮起,像是给命运按了一个开关。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拐了好多弯。有的弯让你后怕,有的弯让你心软。我偶尔会问自己:如果当初我没翘脚,会不会也有人在别处等我?说不好。可我知道,那个穿红裙子的姑娘,确实是我的福气。她逼着我向上,推着我变成一个更像样的人。其余的,就都顺理成章了。
来源:风姿卓越暖阳C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