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25年9月23日,上海绿捷实业发展有限公司官方微信公众号,突然发布一条仅两句话的道歉声明:“对于涉及此事的学生和家长,我们表示最诚挚的歉意。对于有关部门采取的措施,我们全面接受,全力配合。”
因虾仁问题涉嫌瞒报被立案侦查,绿捷才发了一份不到50字的声明,没有抬头,没有原因,没有事实。
背后母公司,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它是谁了。
2025年9月23日,上海绿捷实业发展有限公司官方微信公众号,突然发布一条仅两句话的道歉声明:“对于涉及此事的学生和家长,我们表示最诚挚的歉意。对于有关部门采取的措施,我们全面接受,全力配合。”
此时,静安区某小学学生在午餐中发现含“虫虾仁”已过去8天,距离绿捷内部员工爆料“公司要求谎称虾肠外溢、销毁涉事食材”也已过去7天。
更让家长愤怒的是,声明发布前3小时,上海市公安、市监局、教育局刚联合通报:绿捷涉嫌瞒报食品安全信息,已立案侦查并控制责任人。
但这份道歉,对“涉事211所学校名单”“瞒报决策者”“溯源失效原因” 只字未提。
当家长们集体质疑这家日供餐超50万份的企业为何敢拿孩子健康当儿戏时,层层穿透的股权架构和人事关联,最终将线索指向了中国农牧业巨头新希望集团背后的资本版图,以及站在版图中央的掌舵人——刘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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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捷的名字第一次以负面形象密集出现在公众视野,始于9月15日的"臭虾仁事件"。
当天上午,绿捷派驻上海静安区某小学的经理孙某某在解冻虾仁时发现虫蛀痕迹。
这条关键信息层层上报至实际控制人张某某后,企业给出的解决方案不是立即报备监管部门,而是悄然销毁211所学校的涉事原料,并对外谎称"虾肠外溢有泥沙"。
直到50所学校已完成供餐、学生出现呕吐症状,这场刻意隐瞒的食品安全危机才彻底爆发。
此时公众才惊觉,这家成立于2014年的企业,早已在上海校园配餐市场构建起难以撼动的垄断地位。
公开数据显示,绿捷业务覆盖上海市16个区,服务从华育中学到明珠小学等500多所中小学及幼儿园,日供餐量较2017年的36万份增长近40%。
仅2025年8月,就密集拿下20多个校园供餐项目,中标学校包括华东师大附属外国语实验学校、上海市光明中学等名校,中标价从小学13元/份到初中15元/份不等,合同明确约定5%的净利润空间。
诡异的是,在迅猛扩张背后,绿捷的“黑历史”从未间断。
天眼查数据显示,其涉及59条司法案件,涵盖提供劳务者受害责任纠纷、生命权纠纷等多种类型——2023年曾有新员工未受培训即被压面机压断手指,更早前还因使用问题肉类被行政处罚。
家长们的投诉更是常年存在:餐食中频繁出现钢丝球碎屑、塑料片,每周至少三天供应冷冻油炸食品,学生普遍反映“吃不饱、难以下咽”。
但这些问题从未阻碍绿捷拿标的步伐,反而助其斩获“农业产业化上海市重点龙头企业”“中国团餐百强企业”等头衔。
这种“屡罚不倒、越赚越稳”的生存状态,直到“臭虾仁事件”后才被打破。随着联合调查组的深入,绿捷背后那张由资本与人事编织的庞大网络,终于浮出水面。
若仅看工商登记信息,绿捷的股权结构简单得近乎刻意——唯一股东是2018年在香港注册的Green Express Foods Limited(下称"香港绿捷"),表面呈现为港澳台独资企业。
但顺着香港公司注册处的周年申报表追溯,这条简单的股权线瞬间变得错综复杂。
香港绿捷的三名董事王航、张天笠、陈云仪,均来自同一家私募机构——厚生投资。
公开资料显示,王航是厚生投资创始合伙人,同时身兼新希望集团副董事长;张天笠同为创始合伙人,英文名Alex Zhang频繁出现在新希望系企业的董事名单中;陈云仪则是厚生负责投后管理的核心高管。
更关键的是,厚生投资官网2022年11月的文章明确将绿捷列为“被投企业”,证实了二者的资本纽带。
往更深层穿透,厚生投资的资本底色同样刻着“新希望基因”。
北京厚生投资管理中心(有限合伙)的股权结构显示,出资占比39.6%的第二大股东拉萨经济技术开发区新地实业有限公司,是新希望投资集团的全资子公司,而后者的最终受益人正是刘永好。
这意味着,刘永好通过新希望集团成为厚生投资的基石投资人,间接掌控着绿捷的资本命脉。
为了进一步隔离风险,绿捷的股权架构还设置了典型的“离岸防火墙”。
香港绿捷由英属维京群岛公司100%持股,其上又嵌套开曼群岛公司,最终追溯至新加坡Harford Global Limited。
值得玩味的是,新希望集团现任董事长、刘永好之女刘畅持有新加坡国籍,而开曼群岛的Kilcoy Global Foods公司董事会中,刘畅与王航、张天笠共同担任董事——这家公司正是新希望集团2013年以5亿元收购的澳大利亚肉类企业,如今已是绿捷上游重要的原料供应商。
三层离岸架构的设计,既实现了税务优化与融资便利,更将实际控制权巧妙隐藏。正如业内人士所言:“这种红筹模式下,外界根本无法查清绿捷与上游企业的关联交易规模,也难以追溯真正的决策责任人。”
如果说股权是资本的隐形纽带,那么管理层的密集布局,则让绿捷与新希望的关联变得肉眼可见。
绿捷现任四名核心高管中,三人有着深厚的新希望背景,构成了“新希望系”的管理核心。
董事长陶煦是其中最关键的连接点。
这位曾在正大集团担任财务主管的职业经理人,2000年加入新希望系的山东六和集团,一路晋升至新希望六和总裁、董事,是刘永好商业帝国的核心干将。
即便执掌绿捷后,陶煦仍未脱离新希望体系——他同时担任新希望旗下金橡树投资控股董事长,在广州六和饲料、武汉六和食品等多家新希望子公司兼任董事,直至2023年11月才退出部分企业的法定代表人职务。
总经理兼法定代表人葛均锋的资本版图同样与新希望深度交织。
他参股17.7%的上海厚生信新和合企业管理咨询中心,股东名单中赫然出现刘永好与王航的名字;其担任执行董事的上海厚函企业管理咨询有限公司,第一大股东是新希望旗下的南方希望实业有限公司。
更值得关注的是,葛均锋还在威海味岛食品、上海芸味食品等多家企业担任监事,而这些企业均为新希望控股的Kilcoy公司下属企业,主营冷冻水产品与速冻肉制品——恰好是绿捷的核心原料品类。
董事董昕宇的背景同样指向新希望体系,他与陶煦共同担任金橡树投资的董事职务,而这家公司是新希望对外投资的重要平台,参股16家企业均带有“新希望”标识。从财务管控到日常运营,新希望系高管通过层层渗透,实现了对绿捷的全面接管。
这种人事绑定带来的直接后果,是绿捷与新希望产业链的深度融合。
绿捷每年采购数千吨肉类原料,大量流向新希望控股的Kilcoy公司,而绿捷稳定的现金流与预付费模式,又为连续三年亏损超135亿元的新希望主业(养猪与饲料)提供了宝贵的资金缓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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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场资本游戏中,绿捷早已不是独立的配餐企业,而是新希望帝国产业链上的关键一环。
刘永好及其资本团队为何要深耕校园配餐这一细分领域?从商业逻辑来看,绿捷的扩张之路,精准踩中了资本逐利的三重节奏。
首先是现金流的“安全垫”效应。
校园配餐采取“先付费后供餐”模式,几乎不存在应收账款风险,50万份日供餐量带来的稳定现金流,成为资本眼中的“优质资产”。
在新希望主业受周期波动影响持续亏损的背景下,绿捷的盈利能力显得尤为珍贵——仅按每份餐食1元净利润计算,其年利润规模即可达到1.8亿元。
其次是产业链的“协同效应”。
新希望作为农牧业巨头,上游掌控着饲料、养殖、屠宰等环节,下游却长期缺乏稳定的消费终端。通过控股绿捷,新希望不仅为自家肉类产品开辟了稳定的内部消化渠道,更能通过配餐业务收集消费数据,反哺上游生产规划。
这种“从农场到餐桌”的全链条掌控,正是刘永好多年来打造的产业理想。
最后是政策红利的“捕获效应”。校园配餐属于公共服务领域,一旦形成规模优势,极易借助招投标机制形成垄断。
绿捷深谙此道,在投标中刻意凸显“服务学校数量”“冷链车队规模”等硬件指标,而招投标规则对食品安全前科、家长投诉量等“软性风险”的忽视,恰好为其打开了方便之门。
2025年8月,绿捷在曹杨二中附属学校招标中以85.80高分中标,评审专家对其过往投诉记录视而不见,正是这种机制缺陷的典型体现。
为了巩固垄断地位,资本还构建了“大而不能倒”的防御工事。绿捷占据上海校园配餐市场近三成份额,一旦停供无其他企业能承接其产能,这使得监管部门在处理时不得不顾虑“停供风险”,客观上纵容了其违规操作。
家长们持续三年的投诉无果,本质上是资本垄断与监管失灵共同作用的结果。
“臭虾仁事件”最终以绿捷被市属国企临时接管、实际控制人张某某被立案侦查告终。
但这场资本闹剧留下的思考远未结束:当资本通过离岸架构与人事渗透掌控校园餐桌,当配餐企业沦为资本输血的工具,谁来守护孩子们的食品安全?
从厚生投资官网的表述中,或许能窥见资本对责任的淡漠。
在2022年上海疫情期间,绿捷被描述为“保障食品供应的中坚力量”,其与厚生生态圈企业的“高效协作”被反复强调。
但这种协作最终指向的,是资本利益的最大化,而非食品质量的最优化——当发现虾仁带虫时,高管团队的第一反应是销毁证据而非保护孩子,恰恰暴露了资本逐利压倒安全责任的本质。
如今,上海已启动校园配餐制度重构,将家长满意度纳入招标考核、强制推行“互联网+明厨亮灶”系统,但这些措施能否真正打破资本垄断?答案尚难定论。
刘永好的资本版图早已超越校园配餐,通过厚生投资在食品消费领域布局众多企业,绿捷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
有评论指出,守护校园餐桌的关键,或许在于警惕资本对公共服务领域的过度渗透,让"学生健康"重新回归标准核心。
来源:栗滴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