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夔东九月的夜雾是浸透尸油的裹尸布,沉沉缠住清军连营的鹿砦。李来亨的赤甲骑兵贴着地皮潜行,马蹄裹着坟头扒出的裹尸麻布,踏碎枯骨时只发出笋壳裂开的脆响。玄明立在万人坑断崖的招魂幡下,幡面《五行遁甲阵》的朱砂符咒随剑诀游走如赤蛇。当第一支火箭射穿清营哨塔的瞭望孔时,
第五集乾坤证道录157—3
第二卷苍黄翻覆第三十九章龙蛊淬锋
第三回·蠲露蚀赋册·咒血淬寒甲
目三:巫山断粮·夔东烽火
夔东九月的夜雾是浸透尸油的裹尸布,沉沉缠住清军连营的鹿砦。李来亨的赤甲骑兵贴着地皮潜行,马蹄裹着坟头扒出的裹尸麻布,踏碎枯骨时只发出笋壳裂开的脆响。玄明立在万人坑断崖的招魂幡下,幡面《五行遁甲阵》的朱砂符咒随剑诀游走如赤蛇。当第一支火箭射穿清营哨塔的瞭望孔时,他咬破的指尖抹过槐木幡杆,血珠坠入崖下腐土的刹那,磷火轰然炸成三丈青帐,凝出崇祯朝溃兵的森白骨架——那些骨爪还攥着生锈的雁翎刀,眼窟窿里跳动着幽蓝蛊火。
“阴兵过境——”苗疆长老枯指叩向人皮蒙的九黎战鼓。 咚!鼓槌砸出闷雷,镶白旗参将阿穆尔的护心镜应声龟裂。他正挥刀喝令火铳队填药,甲缝里忽钻出白蛆般的蚀骨蛊,虫群顺鎏金云纹疯窜,精铁胸甲竟如酥饼般簌簌剥落。“列拒马阵!列……”咆哮卡在喉头——他眼睁睁看着左翼重骑兵的锁子甲在第二声鼓点里迸成铁砂,马鞍金扣叮当炸裂。更骇人的是那些辽东战马,嘶鸣在第三声鼓响中变调成妇人哀泣,马腹塌陷如漏水的皮囊,鬃毛混着血肉融成沥青状黑浆,汩汩渗进泥土时腾起带甜腥的腐臭。
玄明剑锋划破掌心,血线甩入磷火阵。骷髅兵骨刀劈砍栅栏的裂响,竟与二十年前潼关碎骨声重叠。阿穆尔踉跄后退,官靴踩中滩蠕动的马尸黑浆,浆液毒蛇般缠上他胫甲:“苗蛮妖法!佛郎机炮……” “参将!炮膛结霜了!”火器营把总哭嚎着指向炮管——精钢铸的炮口覆满冰晶,而雾霭里飘落的却是温热血雨。
鼓声第四震如地龙翻身。阿穆尔右肩护臂砰然解体,露出底下杏红绸缎的肚兜系带。他慌忙捂胸,左膝铁护腿又哗啦碎成齑粉,腿毛虬结的小腿赫然套着鸳鸯交颈的绫罗衬裤。“天杀的军需官……”参将羞愤嘶吼,“克扣饷银便罢,连亵衣都敢贪!”话音未落腰间鞓带金钩崩飞,整片腹甲“咣当”砸中脚背。那件鸳鸯肚兜彻底暴露在磷火下,绸面中央的并蒂莲竟随鼓点搏动,莲心渗出靛蓝蛊液——原是苗疆情蛊反噬的烙印。
阴兵骨刀已砍翻粮车。泼洒的高粱米遇蛊血疯长,稻穗瞬间结出婴颅状的瘤子。玄明剑尖挑起张雷符射向战鼓,鼓皮震颤浮起河图星轨。星线绞住阿穆尔脖颈的刹那,他肚兜系带自行断裂,绸料滑落腰际,肥硕肚皮显出血咒刺青:竟是户部“加征辽饷”的密令编号。“原来大人是行走的账本。”玄明御风掠过阵前,剑鞘刮过参将肚腩。血咒刺青连皮带肉掀起,在风中化作镶金边的克饷密档,纸角盖着洪承畴的私章。
鼓声第五响催动地裂。满地马尸黑浆沸腾如鼎,凝成无数鬼手扯住清兵脚踝。阿穆尔肚皮贴地被拖向万人坑时,鸳鸯肚兜吸饱黑水胀如风帆。苗疆长老的第六槌却悬在半空——坑底浮出个穿肚兜的童尸幻影,小手攥着半块霉饼,饼屑撒入黑浆便化作崭新饷银。“老子的兵饷……”阿穆尔癫笑伸臂,指尖触及童尸的刹那,整具身躯轰然坍缩。黑浆裹着肚兜涌回地缝,唯留参将铜印陷在泥里,印纽鸳鸯的头颅不翼而飞。
磷火渐熄时,李来亨的长枪挑飞最后半幅织金帅旗。玄明踏过遍地狼藉的甲胄残片,剑尖勾起那片杏红肚兜。晨光里绸缎显出新纹路:百十只蚀骨蛊正衔着“蠲免”二字啃噬,线头处渗出辽东黑土的腥气。一具无头骷髅兵突然跪倒,指骨捧着块从马粪扒出的金稞子,献宝似的举向东方——那里,镇江府蠲免诏碑的拓片正在晨雾中化为飞灰。
夔东的月光是淬毒的银针,扎进巫峡千仞崖壁的棺洞里。三百具悬棺像巨兽獠牙倒插在岩缝间,蓝若因赤足踏着蚕丝悬索滑行,足踝银铃的震颤催动棺木“咯吱”开裂。腐朽的柏木板缝隙里,缠满冰蚕丝的苗刀正随她指尖律动嗡鸣,刀柄银环映着月色,在她小腿肚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宛如一条苏醒的蟒蛇正贴着肌肤游走。
“左三棺,破甲锥该出鞘了。”玄明的声音从崖底传来,混着江涛拍岸的闷响。 蓝若因足尖轻点蚕索,腰肢旋如祭仪上的蛇舞。右首悬棺应声洞开,裹着蚕丝的铜锥暴雨般射向崖下粮车,锥尖穿透麻袋时溅起的却不是米粒——霉绿的苞谷碴遇风即胀,落地竟变成啃噬车辕的黄牙硕鼠。“魔门的粮蛊?”她冷笑勾动小指,更多蚕丝从棺内窜出,绞住鼠群拖回棺中。丝线收回时却忽地缠住她左踝,冰寒的丝缕毒蛇般攀上小腿,茜红筒裙被勒出紧绷的肉痕,银铃锁链深陷进肌肤凹沟。
岩缝阴影里传来腐尸的嗬嗬怪笑。魔门长老枯手掐诀,二十具棺木轰然炸裂!披挂前朝锈甲的腐尸破棺而出,骨爪直扑蓝璎珞脚踝的蚕丝束结点——《尸解大法》催动的骸骨竟懂得截断控丝枢纽。一具缺了半颗头颅的女尸尤其迅疾,指骨勾向她腿弯时,腐液滴落的恶臭激得银铃骤响。 “滚开!”玄明的雷符破空而至,黄纸贴上女尸脊背的刹那,她肋骨间淤积的尸油“嗤”地燃起青焰。烈焰并不灼尸,反沿着蚕丝路径疯窜,眨眼烧成三丈高的“忠”字火墙,将扑来的腐尸群逼退三步。
蓝若因趁机挥刀斩丝。苗刀贴着腿侧肌肤上挑,刀锋擦过银链迸出蓝火花,链身蛊文灼亮如烙铁。缠缚的蚕丝寸断纷落,可刀气余势扫开她裙裾下摆,大腿外侧的盘蛇刺青在月光下粼粼扭动。魔门长老见状猛拍岩壁,更多腐尸从棺洞涌出,这次竟抱起未启封的苗刀棺椁往江里推! “老棺材瓤子倒会挑嫁妆!”玄明纵身跃上悬索,桃木剑尖挑起张符纸射向江面。符落处江水倒旋成涡,涡心浮出艘沉没的运饷官船,船板缝里卡着户部“辽饷”铜锭——原是三年前被义军凿沉的赃船。
腐尸们突然僵住。为首将军模样的骸骨歪头“注视”铜锭,颌骨开合似在咒骂,转身竟将苗刀棺椁砸向魔门长老藏身的岩缝。长老惊惶遁逃时,玄明剑指凌空划诀,雷火沿着蚕丝追进洞窟。“轰”的一声,窟内百年积尸的油脂被点燃,烈焰喷出洞口,在崖壁烙出焦黑的“义”字,与先前的“忠”字拼成一副棺材宽的对联。
“忠义价更高?”蓝若因嗤笑甩腕,苗刀银环震响。最后几具腐尸闻声转向,乖顺地将兵械棺推回崖洞,甚至用骨爪拂去棺盖灰尘——那殷勤模样活像当铺掌柜擦拭死当品。
月光西斜时,蚕丝正将最后一捆弩箭缠回悬棺。蓝若因踏索而下,足尖点过玄明肩头借力,染了尸油的银链擦过他鼻梁。他忽地擒住她脚踝,拇指抹过链身沾染的焦尸碎屑:“长老的《尸解大法》里掺了户部的盘账术——腐尸抢刀前还在核算折损。”
她抽足反踹他膝弯,筒裙裂帛声里露出缠着蚕丝的腿根:“所以那老浑虫才气疯了?毕竟……”银链突然缠住玄明手腕,将他拽上摇荡的悬索,“忠义二字烧掉的尸油,够抵清廷三年火耗银了。”
江风卷着尸臭味掠过,几片未燃尽的雷符纸灰贴在她汗湿的锁骨上。玄明扯断缠腕的蚕丝,断丝却黏住她腰间银铃,随呼吸起伏扯出细细的亮线。当对岸清军巡哨的火把映入江心时,悬棺群的阴影正巧吞没二人身影。最后一声银铃颤音响在棺洞深处,惊飞了筑巢的尸鸦——那扁毛畜生爪间抓着半截金腰带,恰是魔门长老逃命时崩断的裤带扣。
夔东地底的盐泉终年沸如泣血,蒸腾的硫磺雾气裹着妇孺佝偻的剪影,在岩窟石壁上投下摇晃的鬼戏。蓝若烟指尖捻起把粗盐撒进陶瓮,盐粒撞上滚水的噼啪声里,烫伤的义军汉子咬住裹尸布闷哼。瓮沿凝结的盐霜随水汽攀附,悄然爬上她汗湿的锁骨,在凹陷处积成细小的晶簇,随脉搏搏动折射出昏黄烛光。
“魔门的盐税……比脓疮还蚀骨。”煮盐老妪啐出口带血的槟榔渣,渣沫落进泉眼,水面霎时浮起七彩油膜。蓝若烟蓦地扯开苗银襟扣,茜红筒裙顺着光洁脊背滑落,赤裸足尖踏入盐泉的刹那,油膜骤缩成百千针尖大的蛊虫,虫腹鼓胀如吸饱血的跳蚤,泉底咕噜噜翻起混着腥甜的腐臭——正是魔门秘炼的“离间蛊”,遇血肉便催生心魔幻象。
灼浪裹住她脚踝向上蔓延。蛊虫顺腿根噬咬时,岩窟突然响起凄厉哭嚎。煮盐老妪蜷缩在地抓挠胸口:“当家的莫讨债!咱家的盐引早被师爷撕了抵赌……”另一角熬药的少女却痴笑解衣,将滚烫盐勺按向乳首:“爷您尝尝,这比扬州瘦马的皮肉还咸鲜!”蓝若烟闷哼着沉肩,蛊毒已蔓至小腹,脐下三寸的盘蛇刺青被激得鳞甲怒张,蛇首昂起咬向心口,毒牙虚影刺得双乳间沁出血珠。
玄明的道袍兜住蒸腾毒雾,从岩顶绳梯纵身坠入泉心。滚烫盐水淹至腰际时,他双臂铁箍般环住蓝若烟战栗的躯体,丹田真气催发如烘炉。两人汗液交融处腾起粉红烟瘴,离间蛊在高温中尖啸爆浆,虫尸黏液混着汗滴沿她脊沟滚落,在臀缝积成黏腻的浆潭。“冷……”她齿关打颤后仰,湿发贴住他颈侧,乳峰蹭过他道袍撕裂处裸露的胸膛。盐晶竟在厮磨间疯长,乳房间凝出铜钱大的镜面,镜中映出玄明后背陈年箭疤——那疤纹虬结如“蠲免诏”的朱砂批红。
“抱紧我,镜子要碎了。”蓝若烟喘息着扣住他手掌按向心口盐镜。镜面触到男人掌茧的刹那,盘蛇刺青突然绞紧镜缘。泉底未死的蛊虫感应情潮,发疯般钻向二人肌肤贴合处,虫躯在汗液里熔成血丝,血丝又交织成赤玉——玉心裹着两只纠缠的蛊尸,恰是“同生共死”的契形。
窟外忽传来哄闹。原是中毒的熬药少女扒开盐工裤裆,痴笑着抓把盐碴塞进去:“县太爷说啦,完粮纳税得塞满仓!”那汉子痛极反笑,裤裆鼓胀处竟爬出只盐晶凝成的老鼠,鼠尾栓着“辽饷”字样的铁牌。玄明趁机咬破舌尖,精血混着真气喷向盐镜。镜面“咔”地裂开蛛网,裂隙中射出金光刺穿岩顶。月光顺孔洞泻入时,所有疯癫者骤然僵直,口鼻钻出七彩蛊虫,虫群聚向血玉如朝圣。
蓝若烟忽仰颈长啸。乳峰盐镜应声迸裂,碎片割破玄明虎口。鲜血滴入玉心的瞬间,血玉轰然熔成流霞,霞光裹着二人冲出水幕。待蒸雾散尽,泉边众人痴态尽消,唯见水面浮着三百枚盐晶鼠——每只鼠腹皆刻“蠲”字,鼠尾铁牌已锈成齑粉。煮盐老妪拾起块碎镜照脸,镜中映出的却是亡夫捧空盐罐的鬼影,她忽咧嘴拍膝:“死鬼急什么?明儿烧纸给你糊个盐仓!”满窟哄笑声中,蓝若烟赤足踏上岩阶,腿根盘蛇刺青的鳞隙间,一点未化的血玉正随步态幽光流转。
来源:逆旅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