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那晚灯光温暖,人声鼎沸,却因为一句话,场内忽然有了一个小小尴尬的涟漪。一个海军少将,被人隔着人群一声喊,脸“腾”地一下红了。喊他的人,还不是旁人——朱德。
“营长同志,你下过我的枪”——袁也烈的曲折归队
1959年9月30日晚,为庆祝新中国成立10周年,人民大会堂宴会厅举行了一场盛大晚宴。
那晚灯光温暖,人声鼎沸,却因为一句话,场内忽然有了一个小小尴尬的涟漪。一个海军少将,被人隔着人群一声喊,脸“腾”地一下红了。喊他的人,还不是旁人——朱德。
朱德举着杯,笑眯眯地朝那位少将招手,话里带着调侃:“营长同志,当年的事儿,还记得不?”这可不是一般的“旧相识”。旁边的周总理凑过来听了一耳朵,也笑出声,顺势打圆场。那位少将立正,像个刚出校门的毛头小伙子,忙不迭地低头回应,尴尬得很。后来,大家都知道了,朱德说的“当年的事”,是南昌起义时的一个小插曲——小到只是“没认出自己人”,大到能让一个老帅许多年后仍记挂在心上。
这个容易脸红的海军少将,叫袁也烈。湖南武冈人,家里不是豪门,父亲教私塾,靠一支粉笔撑起一家人。袁也烈小时候规规矩矩,算盘打得很清楚:将来读了书,当个老师,踏实。有意思的是,命运一般都先从课桌底下伸脚绊你一下。1922年,他考进湖南省立第一师范,本想安安静静读书,结果那阵子的长沙热气腾腾,街头巷尾都在谈新思想,学校里能讲会道的人一说就能把天说亮。
有一次,他被楼里一阵洪亮的嗓音吸引过去,教室门口一靠,愣住了。台上那个穿长衫的青年,眼里像有火。十几分钟的演讲,说的是救国救民的道理,也说穷人该有的尊严。袁也烈听得心里一震,像有人把窗给推开了。回宿舍再打听,才知道那位讲者叫毛泽东。此后,毛泽东的演讲他能赶就赶,文章他能找就找。年轻人嘛,心里有了光,再难也愿意追。
1924年夏天,他把当老师的念头按下去,去了桂林军官学校。那会儿的青年,像一堆燎原的火星,几个人一挤,就能蹦出个名字来——“星火社”。他很快投入其中,鼓动同学,居然带出两百多人南下投奔黄埔。这不是血气方刚,是把命往前推。
北伐开始后,他进了叶挺独立团,当上六连连长。仗打得紧,他这个人也硬,几次硬仗下来,军功有了,腰板更直。等部队打到武昌,他已经是营长。真正让他被人记住的,却是那年“八一”之后的事情。
南昌的枪声停下时,街上还飘着火药味。袁也烈带着人巷战,抄到一条街口,只见远处来一个骑高头马的军官,军服笔挺,气势不凡。他心里一紧:这怕不是敌人的长官?当即一个手势,人就围上去了。他亲自过去,把对方枪卸了,押进营部。等报告上去不多时辰,周恩来从指挥部那头发话下来:那位“俘虏”,就是朱德。袁也烈只觉脑门直冒汗,跑去给朱老总赔礼,朱德却笑得爽快,说了句意思是“警惕性高好事”。两个男人哈哈一笑,算是把乌龙揭过。
后来队伍转战广东三河坝,吃了败仗。他领命回湘西北,做农民运动,又被派去唐青云部里做兵运工作。说句题外话,做兵运一点不比枪林弹雨轻巧,能进能出,嘴上得有花,心里得有秤。1929年,他折腾到广西龙州,做了广西警备五大队第一团的参谋长兼一营营长,和邓小平一道在边地铺陈开局。第二年龙州起义打响,红八军成立,一时风云聚。可风头刚起,风浪也就到了。国民党组织反扑,军长俞作豫被害,部队伤得厉害。
1931年,他在广西梅乳县身负重伤,转到上海养伤。想不到,命运又在暗处给他使了个绊子。英国巡捕突然上门,一通搜查,把屋里的文件翻了个底朝天。他被抓,审讯严酷,嘴里一口咬定那些材料是前房客留下的。刑不上嘴这句话,那时可不是说着玩。他后来被以“危害民国”的罪名判刑五年,关进提篮桥。里面关的人不少,一批批的名字,现在看时,你总会觉得历史在同一个地方绕了几圈。他在监里待了三年多,临放前,人家要他写悔过,他来了一句“无过可悔”,于是又被转去苏州反省院,一年后才放。
从大牢出来,已是1935年秋。说句心里话,这几年把他扯出了主战场。土地革命那一拨人,打着打着就出了很多名将,名声像旗一样扬起来。他这个“南昌起义的营长”,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在了板凳上,眼睁睁看着时代在前面跑。
之后,他辗转北方,在绥远、北平做工作。1939年,终于到了山东,进了八路军第一纵队,做军政干部学校副校长。这是“教书先生的儿子”格外拿手的事情。他带出来的人,后来都在抗战里扎了根,长了骨头。大家爱开玩笑,说他是八路军里“最会教书的将军”。
1942年,他走上前线,任清河军区参谋长。那两年真难,物资短缺,阵地又紧,打仗像在玻璃渣上跑步。袁也烈的用兵,一招一式都抠细节,不冒虚头。到1944年,他代管渤海军区,指挥了一场硬仗——禹城一战,整建制收拢了日军六百多人,打死一百四十余名。这场仗,说白了就是把敌人的牙齿拔下来了,山东的局面立刻亮了几分。
解放战争刚起头,蒋介石把协定撕了。第三天,袁也烈就盯上禹城,再打。他和兄弟部队一合围,一口气咬下去,削掉四千多人,还活捉了一名国民党中将王继祥。这种战报,你要是没在前线待过,很难想象那几天夜里的喘息声有多热。1946年八月,他任山东解放军第七师师长,组织“三打邹平”,歼敌两千六百,击毙一名少将师长。那年冬天,又借着夜色奇袭淄博,跟着顺势猛攻齐东、寿光,连环出拳,把蒋介石打通胶济线的算盘砸了。紧接着,一片片土地回到老百姓脚下:青城、博兴、广饶,还有小清河北岸的大块地方。
1948年二月,渤海纵队挂牌成立,袁也烈任司令。秋天,他入济南战场,八昼夜鏖战,合围、分割、逐点清,硬是把十万敌人吃下去。之后,又跟进淮海,会同兄弟部队收复青岛、攻下长山列岛。你看,他的名字没有那些名将响,可每走一步,脚印都在。
新中国成立后,这位老陆军去了海军。那时的海军,真是“白手起家”,人、船、雷达、航图,哪一样都紧。他的脾气来了个拐弯:自己先学,带着干部一起学,技术想通、思想做透。不到几个月,海上的队伍像抻直了的麻线,顺了。一个个先进单位冒出来,“瑞金舰”、“头上门英雄舰”,名字听着就带劲。陈毅来海边看过他,对他的路数挺中意。还打趣旁边年轻一些的陶勇,大意是:你当年还赶牛上山呢,人家袁也烈已经在南昌当营长了,别在他面前耍小聪明。
1953年,毛泽东到海军视察,特地把他叫过去说话。多年之前,一堂课上那个眼里有光的学生,站在老师面前,笑容里还是那股子厚重的诚恳。再过两年,解放一江山岛打响,海军航空兵、舰艇与陆空军协同上阵,他从侧面参与组织保障。那一仗,算得上海军“长牙”的标志。也就是1955年,授衔,他被定为少将。消息出来,有人替他抱不平,说不妥。毕竟,他的许多老部下,后来成了大人物:林彪、粟裕、徐海东、许光达,一个个肩上星越攒越多;同行里,朱德、陈毅、聂荣臻,已是另一重天的高度。
可袁也烈看得轻。他一句话把风吹散了:我参加革命不是奔着当官来的,国家给的已经够了。这话在他嘴里没一点酸气。你相信他,那是真的发自心底。
授衔之后,他仍然忙得脚不沾地。1958年随叶剑英率团出访波兰,回来又转身投入海军建设。1960年,他兼任国家水产部副部长,还要顾及民生一端,江海之间两头跑。
时间到了1966年,中国的天色变了。有人把某些故事讲成了另一副模样,说林彪出身如何清苦,又成了南昌起义里某种“正确路线”的代表。许多老兵心里憋着气,不说也难。徐海东对家里人提过,当年他去过林家湾打土豪,砸过织布机分给穷人;刘伯承在一个深夜问老部下,“一个排长能翻多大浪?”这些话,没出现在广播里。它们像在风里,转一圈,又落在地上。
有人也找到袁也烈,问他当年南昌的事,尤其是林彪。袁也烈是个直肠子,没打弯:“那时他人聪明,但有些皮,我常点他。”这话一出去,他的麻烦就来了。你说话有时候要看风向,他没看。后来他被隔离、遭难,心里憋屈,可他宁肯苦,也不愿咬牙说违心话。关着的时候,他写了几句诗,大意是:旧梦还在,时光像河一样流走,三十多年前的问题卷土重来,浪头一个高过一个,我只凭一颗赤心,讲当年的事。字迹不华丽,气息却硬。
1976年八月,袁也烈走了,七十七岁。三年之后,人们为他平反,追认为烈士。历史有时绕得远,绕到我们以为忘了的时候,忽然又回来,放下一枚印章。
我常想起人民大会堂那一幕。一句“营长同志”,把人群里的他拉了出来,也把旧时风尘扑面带到了新中国的灯火下。命运像个淘气的孩子,先把你推离队伍,又在多年后让你重新站回原位。只是那时候,掌声已经换了人,名册也翻到了后页。可你说,真正的分量,是在星上,还是在那些走过路的人心里?我们可能永远说不准。也许,正是这种说不准,让袁也烈这样的人,活在故事里,活在一声带笑的“营长同志”里,久而弥新。
来源:3C捕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