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95岁的爷爷守在村口槐树下，眼睛眯成缝：“小崽子，带‘矿泉水’没？”这是我们祖孙俩的暗号。老太太在后面追着骂：“老酒鬼带小酒鬼！”但谁也拦不住这场持续了二十年的“违规操作”。

每次开车回武邑审坡镇老家，我的SUV都像匹识途老马——后备箱里永远躺着箱衡水老白干五十五度，比导航还准。

95岁的爷爷守在村口槐树下，眼睛眯成缝：“小崽子，带‘矿泉水’没？”这是我们祖孙俩的暗号。老太太在后面追着骂：“老酒鬼带小酒鬼！”但谁也拦不住这场持续了二十年的“违规操作”。

开瓶得有仪式感。爷爷用牙啃开瓶盖（假牙去年就咬崩了），我赶紧递上起子。酒倒进搪瓷缸里，杯口摔缺的那块正对南方——他说这样能接上衡水湖的风。

第一口永远辣得我龇牙咧嘴，爷爷却咂摸得像品琼浆：“五十五度！比六十二的软，比四十二的劲！”酒沫沾在他白胡子上，像草尖的露珠。我偷摸兑点矿泉水，他总能逮住：“兔崽子！喝酒不掺假，做人要实在！”

下酒菜是固定三样：奶奶晒的萝卜干、我买的真空烧鸡、还有存了半年的八卦。谁家闺女离婚了，谁宅基地被占了，他门儿清得像个情报处长。有回说起村支书贪腐，老爷子一拍桌子：“给我满上！老子当年当民兵队长时...”

三杯下肚，他开始循环播放人生精选集：58年挖河渠、76年抗震、我爸偷他酒喝挨揍...这些故事我听了三十年，倒背如流得像乘法口诀。但每次他眼睛发亮时，我都像头回听戏的捧哏：“后来呢？”

去年查出他脂肪肝，全家严禁喝酒。我们把酒箱藏进粮囤，结果老爷子半夜打着手电翻缸，得意洋洋举着酒瓶：“姜还是老的辣！”最后达成协议：每次只喝一盅，用吃药的小量杯兑着喝。

现在他喝半杯就上脸，话却越来越密：“看见没？咱家燕子回来了...你奶奶招手呢...”奶奶去世十一年了，燕子早就迁去了南方。但我只管点头：“嗯，奶奶说少喝点。”

返程时，他拄着拐杖追到车边，突然塞给我瓶五十五度：“城里酒贵，带着...”车开出二里地，我才发现瓶底贴着他手写的“慢开车”。

手机响了，老爷子发来语音：“下回...带低度的吧，你媳妇说那样伤肝少...”背景音里，分明有拧瓶盖的脆响。

这箱五十五度啊，装着我们祖孙俩心照不宣的谎言：他假装还能千杯不醉，我假装不知他偷藏酒瓶。就像他假装不老，我假装还没长大。

来源：依恋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