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终于修成无情道,成为修真界名副其实第一人(完结)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9-27 05:30 1

摘要:「我就知道你可以!你是宗门的骄傲,我从幼时起就视你为榜样。今日终于!」

我夫君终于修成无情道,成为修真界名副其实第一人。

高岭之花变成高山之巅,本就招蜂引蝶的他引来更多青眼。

要说身为他无背景无后台无人在意的娘子我害不害怕?

那自然是不害怕的,毕竟鬼还能怕人不成?

就这样,没被黑白无常勾走,飘了三个月的我。

突然在某一天,和我夫君对视了。

「阿菱......是你吗?!」

1.

「沈师兄!你终于做到了!」

「我就知道你可以!你是宗门的骄傲,我从幼时起就视你为榜样。今日终于!」

说话的女子,一张年轻的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激动,我疑心她眼角的泪珠需要别人的衣角来擦。

果然,一眨眼的功夫,这位姑娘已经贴心的为她的眼泪找好归宿。

连同她自己,贴在了对面男人的身上。

而这位男主角,岿然不动,站得比宗门口的迎客松还笔直。

如此旖旎的情形,居然毫无暧昧的气息。

这位小师妹大概也察觉到这点,咬了咬下唇后便退一步分开了。

我看得暗中咋舌,这就是无情道吗?

还好小师妹的情绪管理十分得当,迅速就换上笑脸,甜甜地看向男人。

「真好,师兄以后就是我们修真界再无敌手的天下第一了!」

「不过我知道师兄早就是了,只是没修成大道而已。若是师兄当初没和她成婚就好了,那就可以更早......」

「不要说了。」

高冷男人总算舍得开金口,可惜一开口就是不解风情的打断。

小师妹被他强硬的态度吓到,连忙捂了捂嘴,蹙着眉满是歉意。

看得我也十分心疼,想替小美人打抱不平,人家说说怎么了。

就算是我,也觉得当初要是没成婚就好了啊。

就算是我——这位高冷男人沈望尘的娘子。

2.

我师父是一个不知道在山野间待了多少年的无名老头,人疯癫的很,疑似吃菌子吃的。

所幸捡到我时,已经能分清哪些毒菌子不能吃了,不过人依然很癫。

但是很可惜,他只教给我不能乱捡菌子,忘记告诉我,人也不能乱捡。

好吧,这也不怪他。

谁让我一直觉得我能被师父捡到,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即使老头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没捡到你之前,我自己能独享一只鸡的两条腿!悔不当初啊!」

我一边舔着手指上的鸡油,一边把鸡腿塞进饼里自制美味小汉堡。

「那咋了?你再去烤一只鸡,烤完我把一只腿掰下来给你吃。」

然后我被老头一脚踢去河边打水。

水没打到,男人捡回来一只。

肤白貌美,连嘴角渗出的血都像是白璧上的一抹朱砂,让看惯师父的我头一次发现,原来这才是人样。

老头默不作声地看着我把自己的鸡腿,日日都分给他,分了十日。

大美人醒来,说他叫沈望尘,说谢谢我救了他。

我擦了擦口水......不是!擦了擦脸上的灰,羞赧道:

「哪里哪里,沈公子客气,妾身从小就有扶危济弱的爱好。」

话音刚落,老头传来一阵巨咳,咳完便张大嘴看着我,约莫能塞下一个鸡蛋大小。

我连忙给老头捶背,不好意思地看向沈望尘。

「让公子见笑了,我师父他没事,一饿就这样。」

老头接收到我比划三个鸡腿的手势,很配合地保持了沉默。

沈望尘却在醒来的第二日就提出要走,我没做声。

等到晚上辗转难眠时,我去找师父。

老头迎面就丢给我几本书,随后留了一句话,就把我赶走了。

「我看他不像是喜欢文雅女子的样子,以后别装了。」

我眼睛下大雨,跪下给老头磕了个头,承诺三个月后就回来给他烤鸡吃。

老头没恋爱过,自然也不会教我如何爱人。

于是我像初生的牛犊,想也不想就闷头莽冲,只想跟随在心仪之人身侧。

像粘人的苍蝇,跟随着沈望尘。

以为爱一个人就是追逐他的背影。

3.

一路边玩边照顾他,不知不觉间他已痊愈。

可惜,他对我依然礼貌疏离,不管我如何变换性格,使出十八般撩汉武艺。

他说:「纪姑娘,我要回宗门了,多谢你一路照拂。无以为报,在下一定......」

「以身相许?」

我从善如流的就接上了心里的话,他以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阵,隔了半天才开口。

「一定结草衔环以报,将最好的宝物奉上。」

「奉上你自己吗?」

我眨了眨眼眼睛,好奇地问他。他瞪大眼睛看着我,沉默,但脸悄悄红了。

「纪姑娘,我会去求我师父,向他求得无双至宝,无论是法器还是灵药,一定会将最好的送给你。」

我撇了撇嘴,没意思,原来不是他。

但他这样说,意思就是我们还有下一次相见?那不错,我拉起他的衣角。

「行啊,走吧咱们。」

他脚步未动,皱着眉一副为难的样子,「纪姑娘,宗门有规定,非我门派之人不可入内。」

我挑眉,这叫什么规定?从未听说过。

我和师父两个野人在山里住,也没有什么门派规矩,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山之外的世界是这样的。门派有规矩,规矩需要遵守,每个人都要以规矩规训自己。

可我也无意去拜别人为师,老头挺好的,所以沈望尘带我到了宗门山脚下小镇里的客栈住下。

约好下一次见面的时间后,就返回宗门了。

我初次下山,见识到外面世界的精彩,玩心一起就不想回去。

在等待见面的时间里到处游玩。

然后在约定的那日,早早就站在青云宗门外等候着沈望尘。

沈望尘带着一把宝剑来的,「它叫凌寒,是铸剑大师狄天莱百年前铸就,师父在一处藏宝洞中寻得。赠予你,望你能珍重自身,保护好自己。」

我满心都是他送给我一把漂亮的剑和他最后的殷切叮嘱,让我保护好自己。

却恰好漏了他前一句话,珍重自身。

珍重自身,原来还有一层弦外之音是,管好自己。

我那时没有注意这句话,若我注意到了,或许如今就不会以这样不人不鬼的样子存于世间。

到此为止的人生里,我怨不得任何人。

但这句话,不包括以后。

4

我没有遵守三月之约,没有回去见师父,而是在青云宗的客栈长久住下。

钱是靠给人写符算卦赚的,没错,我不会用剑。

师父除了教我辨认有毒菌子,还教给我写符。

是的,我也不会算卦,都是靠连蒙带猜的。

还好不会算卦,要是会算却没算出自己会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那也太尴尬了。

我把凌寒挂在腰间,当作一个漂亮但有点大有点沉的装饰品。

沈望尘经常会外出执行任务,没参透舔狗舔到最后会一无所有这个道理的我,自然毫不意外地跟着他。

有时是他自己,有时是他和他同门师兄弟。

他从没拒绝过,也没赶我走,任由我默默跟着。师兄弟打趣我们时,他也闷头不做声。

我承认自己有点傻缺,竟然以为他是脸皮薄害羞,实则我后来往他脸上捅了一刀后才发现,他脸皮挺厚的。

我就这样跟着他三年,中途回过山里。

发现师父已经不见了,只留了一本书,中间夹了张字条。

「出去玩了,你也好好玩,别惦记。」

我知道他一生自由,无拘无束,除却捡到我后为了照顾我长大的那十来年。

所以我抹了抹眼泪,决心以后把日子过成乐子。

我挂着那把凌寒,剑从未出鞘,久到沈望尘也忍不住发问。

「你没有试过修剑道,用一用这把剑吗?」

我两指掐着一张烈火符,默念咒语,烧死一只三目毒蛛。

「我觉得用符挺好玩的,血还不会溅到我身上。」

沈望尘静默不语,盯着我腰间看了半晌。

「那你为什么还一直带着它?」

我笑了笑,觉得他这问题可真多余,「因为是你送的呀。」

他这些年性子变得愈发沉稳,但脸红依然十分显眼,然后像是和谁争辩似的拔高了声音。

「你......」

「我喜欢你呀,嗯?难道我没和你说过这话吗?」

我怎么记得我说过很多次,他听完总是沉默不语。

他这次依然,转过身去不说话。我习以为常,反正只要他没和别人在一起,那我总是有机会的吧。

他这次任务是捉拿曾经叛出师门的同门大师兄,不出意外,还是出了意外。

他被此人打落山崖,输得惨败,这是谁也没想到的场面。

沈望尘是宗门百年一遇的天才,天之骄子,少有败绩。

所以众人忘了,百年一遇的天才不只有一位,这位叛逃的大师兄百年前,同样也是宗门的天之骄子。

我在山崖下找到他的时候,他的脸上是一道道血痕,像块碎了的玉。

可喂了他一口水,待他醒来后,我却发现他的眼眸里是从未有过的灼热。

他倒在我怀中,一直望着我,直到我被看的有些慌乱,想问他怎么了,他却突然开口。

「纪菱,嫁给我吧。」

真奇怪啊,这句话的音调我居然到如今也依然清晰记得。

我以为他感受到了,我的勇气和满腔的爱意。

所以他可以给出回应了。

他是给出回应了,我身体也硬了。

我还以为自己是感动呢,原来是死了啊。

5

我和沈望尘成婚,除了那晚的红烛和简单的嫁衣外,再没有什么。

唯一的改变是,我可以进青云宗,在宗内住下了。

这也寻常吧,哪有夫妻俩一里一外分居的。

可这事,居然还是他师父,无求真人亲自来通知我的。

看起来像是得他同意,我才能和沈望尘住在一起,好似是对我的一种赏赐。

我搞不懂,也不喜欢青云宗,还好青云宗的人也不喜欢我,让我在心里偷偷骂他们时少了很多负担。

沈望尘的师兄师弟,要么视我如空气,要么时刻像看什么笑话一样看我。

作为回报,我会写瘙痒符轻轻塞在他们衣缝里当作我的祝福。

然后茶余饭后,端上一盘瓜子在角落,一边嗑一边欣赏他们的丑态。

比他们更难办的,是沈望尘的师妹们。

她们从来不在我面前说我的坏话,可在我和沈望尘同时出现时,我无端地就多出一千八百种坏毛病。

沈望尘为了照顾我的习惯,停止辟谷陪我一起吃饭。

原来我做饭好难吃,不如粉衣师妹随手送来的一盘拍黄瓜。

原来我很不会照顾人,黄衣师妹用手帕擦拭沈望尘的餐具时这样评价我。

原来我脾气真坏真无理取闹,我吵着让沈望尘陪我下山去买糖葫芦时紫衣师妹厉声指责我。

哪有我这样做人娘子的,她们最后是这样总结的。

我问沈望尘,「我这样的娘子,是你想要的吗?」

沈望尘在看书,眼皮都没抬,便回答了我。

「你很好,我需要的就是你。」

我悄悄翘起唇角,从此将七彩师妹们的话都当作耳旁风。

我已经答应老头,要好好玩,若是因为她们的话改变自己那还叫什么乐子。

但我后来才知道,青云宗的人为何会这样对我。

因为我的夫君,我的情郎,他修的是无情道。

无求真人一脉,皆修习无情道。

所以他的师兄弟视我如无物,拿我当笑话。

无情之人怎么会有情,怎么会爱人,怎么会与人成亲?

6

我可以包容沈望尘对爱有各种各样的理解,哪怕爱可以无言。

但不能是,他不爱我却还要和我在一起。

「你是因为可怜我,所以才娶我吗?」

在我们成婚一年后,我跑去质问沈望尘。

他仿佛听不懂的样子,茫然地合上书。

「阿菱,你在说什么?」

他整日手不离书,我甚至怀疑,如果可以,他会更愿意与书成婚。

于是我恶向胆边生,一拳头伸出去,把他手里的书打到地上。

然后冷哼一声,恶狠狠地盯着他,等候他的反应。

把他最喜欢的东西打掉,他应该生气吧,我在心里偷偷猜测。

很遗憾,我没有等来想象中的事情。

沈望尘只是静静地躬身捡起书本,然后妥帖地放回书架上,做完这一切,他走到我面前,安抚一般摸摸我的头。

没有生气,没有愤怒,脸上只有无奈,仿佛我是什么调皮捣蛋的幼童。

「怎么了,阿菱,谁惹你生气了吗?」

我看着他这些举措,心里没了底,却也没有像平常一样被他一哄就好。

「什么是无情道?」我问他。

他有一瞬间的错愕,但是很快便消失,神色一如即往的温柔和煦。

「无情道,便是要摒弃情感,超脱世俗束缚。修无情道者,需无欲无求。」

摒弃情感,无欲无求,那他对我?

我正想着,一股暖意从手上传来,我看过去,发现是沈望尘正握着我的手。

「但我修不成了,因为我做不到无欲无求。我在尘世间,有了欲念,那便是你——阿菱。」

心口和脸颊隐隐发热,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近乎直白的说他喜欢我。

我一下子愣在原地,什么质问的硬气都不复存在,只顶着张大红脸牵着他的手。

羞赧过后,我才意识到,他话里前半段的内容。

他在无情道师尊门下,以无情道为修行方式,最后却因为我放弃此道。

他是宗门天才,中流砥柱。但他的修行,因为我而中断,这是我不想看到的。

甜蜜褪却后,是沉重的负担和压力,我第一次做不出决断,对前路感到茫然。

「那......你以后怎么办?我教你写符好不好?你这么聪明,当符修也会成为翘楚的!」

我不知是在鼓励他,还是在鼓励自己。努力装出积极乐观的语气,想让他不那么难受。

「好啊,以后就全仰仗娘子了。」

他笑着回应,但我却听得愣住,他真的释怀了吗?还是也在像我一样,装作释怀了?

「逗你的,青云宗是以剑宗起家,宗门中人都要自幼习剑,就算不修无情道,我也可以修剑道的。」

「不过,符咒那些东西到底是旁门左道,因其阴邪之处被正派摒弃。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修剑道。我来教你用凌寒。」

他的话多多少少让我减轻了些心中的负担,我自然相信以他的才能,就算中途更换修行方式,假以时日也终会成为剑道强者。

但让我更换修行方式......我摇了摇头。

「我不想修剑道,师父说过我脑子很笨的,能修得一道已属不易。」

更重要的是,写符是老头留给我唯一的东西,老头是师亦是是父,我不想丢掉他教给我的东西。

沈望尘神色间有些不悦,我也知道他并不理解我跟老头的这份师徒情谊,但他总归也是想为我好,于是我晃了晃他的手。

「我肯定不会拿符篆做坏事的,你放心吧。」

给他师兄弟贴瘙痒符不算,那是因为他们先嘴贱的。

经历这一番,我和沈望尘终于才互通心意,和好如初。

又或许,是我以为的互通心意。

我的心意,他的异心。

7

在我们成婚一年半后,我有孕了。

这件事还是沈望尘先发现的。

他在某个午后,坐在书桌前看书的时候,突然放下手上动作,问我。

「阿菱,你是不是......有孕了?」

啊?我呆住,连手上吃了一半的梅子都掉到地上。

什么有孕?我吗?我有孕吗?不知道啊!?

我还没回想起上次是几时来的月信,又有什么症状,就被沈望尘握住手腕。

他翻过我的手腕,然后将手指搭上去,我紧张地看着他。过了片刻,他才放开,神色却有些看不透。

「阿菱,你有孕了。」

这个消息过于冲击,以至于我震惊许久后,先问出口的居然是「你懂医术?」

沈望尘点点头,「上次受伤后,回宗门学的。」

上次受伤应该是他被同门大师兄伤的那次。

「阿菱,你高兴吗?」

高兴?我听到他这话,那股激动喜悦的心情才后知后觉的涌起,如潮水般席卷我整个身体。

我冲上去抱着沈望尘,「高兴啊!我觉得我简直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沈望尘!沈望尘!我要做娘亲啦!你要当爹爹啦!」

我在沈望尘怀中,开心得想转圈圈,却在同时感受到他胸腔传来的振动。

他在笑,第一次笑得如此开怀畅快,不似从前那个行走坐卧都严谨守矩的宗门骄子。我清晰地感知到,原来他也如此开心。

察觉到我在看他,沈望尘低下头望向我,将我搂得更紧了些,仿佛两个人的心都贴在了一起。

「阿菱,我也好开心。真的。」

看到他这副从身到心都愉悦的样子,我终于如释重负。

长久以来,因为我而使他背道重修的愧疚感,在此刻才完全消弭散去。

没有人因为我而感到不幸,尤其沈望尘,他此刻的幸福绝不可能是作伪。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宗门的每个人耳朵里。

从前只对我鄙夷的眼光,这次同样没有幸免,更甚者,降临到了沈望尘身上。

但他统统都视而不见,只在暖洋洋的午后,我躺在小院中的摇椅上沐浴阳关的时候,坐在旁边一字一句念筑基心法,美其名曰胎教。

不知道对宝宝的效果如何,但我睡得很好。

而我其实一直在悄悄观察他,在他练剑时,在他牵着我的手于宗门中来往时,在他与同门师兄弟在道场一同修习时,看他有没有露出过愤懑生气的神情。

毕竟那些眼神有多难以忍受,我最了解。

可他没有,他还是那张略无表情但和煦的脸,仿佛一切不屑鄙夷的恶意他都能照单全收。

但我已经无法忍受,无论是对我红颜祸水误人前程心机下作凡人短见的诋毁,还是对他耽于情爱不堪大用自毁前程的指责,我都已经到了极限。

我抚摸着腹部,因为这个小生命,我不想再像从前一般一味忍让了。

这个孩子未必要修行,当凡人还是修仙者都不是我和沈望尘要决定的,但我和沈望尘能做的是要给孩子一个幸福的环境。

我自小生长于山间,不知道幸福的环境是否在山林,但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青云宗这里。

所以我晚上沈望尘用法术为我温养神魂时,突然问他。

「沈望尘,我们离开青云宗吧。」

其实并不是问句,我几乎断定他会答应,又或者说,他没理由拒绝。

但出乎意料地,他拒绝了。

并且,沉默半晌。

8

「理由呢?你说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

「你不会想说你对这里感情太深不想离开?难道你看不到其他人看你时的眼神吗?好,就算不提你同门师兄妹,你师父也并没有做什么,对你有什么大恩吧?」

「又或者你想说宗门离不了你?你真的觉得诺大个宗门会离不开某个人吗?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青云宗真离不开你,我们只是下山去别处住,又不是叛出师门,等宗门有需要的时候再回去不就行吗?」

「所以说,你到底为什么不想离开啊!我想不通,我们这个小家在你心里就不重要吗?」

我到最后几乎是嘶哑着嗓子质问他,因为他的反常,更因为想到未来,心里惴惴不安。

他没有做声,低垂着头坐了片刻,然后突然起身将屋门关上。

「宗门外......不安全。」

不安全?我没想到等了半天他就给我这样一个答复。

「不安全?哪里不安全?我们俩都身怀法术,究竟有什么不安全的?再说了,难道你们青云宗就很安全吗?」

我冷笑着问出声,因为他的回答太离谱,我最后已经刻薄地将我们二人以青云宗为界划开,分为你我。

他沉着脸,望着我,眼神晦暗不明,看不出那如浓雾的眸子下究竟藏匿着什么情绪。

「你现在有孕,不宜外出,在宗门里我可以寸步不离的守着你,能护你周全。」

「等孩子平安出生后,再离开,好不好?」

他说到最后,近乎哀求的语气。

我不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也不知道外面到底为何不安全,但我知道他在瞒着我一些事。

最终我还是点头答应他,因为我没法撇下他一个人一走了之,他终究是孩子的爹。

走不了,忍不了,我只好减少外出的时间,只待在我们的小院里。不去看他修行,也不踏足青云宗其他地盘,以此来逃避面对其他人。

掩耳盗铃,不去听不去看,就当作没有。至于沈望尘,因为对他有怨气,他被骂我更不会管了,反正是他非要坚持留在青云宗的,被骂也好被瞧不起也罢,都是他自讨苦吃。

他倒是一如既往不惧流言,该吃吃该喝喝,依旧每日对着我腹中的孩子念书,偶尔还学医书古籍所记给我做安胎药膳。

我别别扭扭地喝了,嘴上却还坚称没有原谅他,他笑着捏了捏我的鼻子。

如果日子到这里,也算是我梦想中幸福的生活。

但天不遂人愿,亦或者说,人不会遂人愿。

安胎药膳也安不住早已被定了死刑的胎。

我在院中晾衣服的时候,忽然下身传来一阵疼痛,然后一股热流顺着腿流到了脚边,是血。

我看着地上,隐隐约约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可心里却不想明白。

所以挣扎着想自己走回屋里,以证明身体并没有大碍。

可现实却不会以我的意志为转移,在意识涣散前,身体即将跌落地面时。

一双手接住了我,我现在已经忘了沈望尘那时的表情,可那时的我觉得他一定很焦急很担心。

所以记忆也许是会出错的,因为我无比清晰地记得,再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没有在他脸上看到任何情绪,没有焦急也没有担心,只有淡漠。

然后再一眨眼,是他凑上来紧握我的手,眼圈泛红。

「阿菱,别伤心,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如果我足够聪明,在那时就该看出,一个人能在一瞬间就换了副神情,若不是十分多情那就是十分无情。

但丧子之痛,让我拒绝一切思考,只想躲起来,躲回到我来时的地方,那片只有一个疯癫老头和一个笨蛋徒弟的山林。

但笨蛋徒弟跑了,老头也离开了,那片山林我回不去了。

9

青云宗真的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当我有孕时,青云宗的人说我没有廉耻,毁人前程。

可当我小产之后,青云宗的人又说我粗心大意,断人血脉。

一切竟都是我的错吗?

可是我却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于是我一遍遍地问沈望尘:

「是我错了吗?是我让孩子没了?全都是因为我对不对?」

沈望尘掰开我捂着耳朵的手,一遍一遍地回答:

「阿菱,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

然后我总会接着问道:

「那为什么孩子会没了?如果不是我的错,那为什么我的孩子没了?」

沈望尘紧闭着嘴,并不回答。

他不敢告诉我,我愈发想不清楚,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脑子如同被浓雾覆盖,我看不清,分不清昼夜,辨不明是非,五感日渐衰弱。

可听觉却完好,于是我听到很多很多的声音。

日复一日的声音涌入,我循着声音在脑中慢慢地拼凑现实。

是我做错了,我不该勾引沈望尘,使沈望尘放弃道心。

所以我被老天惩罚,不配孕育生命。

拼凑完这个事实后,我的脑子才逐渐恢复清明,五感也渐渐寻回。

我不再躲避沈望尘的靠近,不再成日躲在屋中不见天日,不再只沉湎于旧事。

我决心改变的那日,慢慢从床上起来,扶着墙壁,桌椅,门框,想要见一见外面的景色。

沈望尘推门而入,手里端着一碗药,着急地将药放下过来扶我。

「你怎么......」

「望尘,刚才外面是有谁在吗?我好像隐约看到一个人影。」

沈望尘愣住了,因为听到我这段时间以来最正常的一句话,还因为我骤然亲昵的称呼。

他似乎不懂我为何改变,努力去理解现在的状况,但因为没有头绪,随即恢复如常态。

「没事,阿菱,是师父刚才同我说了几句话。」

「阿菱,你好了?」

我点点头,扯着嘴角,露出像从前一致的笑容。

他也回之一笑,时间仿佛回到了从前,我们还是我们。

在他身后,阳光从门缝间挤进来。

我越过沈望尘,想感受一下这久违了的阳光。

真好,阳光照在身上,冷冷的。

像是要把对孩子的那份愧疚一同弥补,我开始努力学着对沈望尘好。

从前不会的女红厨艺,我都笨拙地一点点去学。

起初,我总是偷偷地趁沈望尘没在的时候学,想给他一个惊喜。可时间长了,他也发现了,我的手指总是布满烫伤针眼。

他攥着我的手,用法术加速伤口愈合的速度,眼里是不解。

「阿菱,你这是做什么?」

我小心翼翼地笑了一下,然后生硬地将手藏在背后。

「我想学着当一个好娘子,为你,为我们这个家努力付出。」

他听完,沉默良久,抿成一条线的薄唇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无言。

然后我学着他的样子,捡起书本开始用功读书,只为与他红袖添香。

不仅如此,我还决心要同青云宗人好好相处。

纵使她们没有什么好脸色,总是一脸鄙夷地看着我,我不生气也不难过,只是努力地搭话。

「纪夫人,你非我宗门中人,对我们宗门的事就不要多打听了吧?莫非是怕沈师兄移情别恋?」

「小师妹!别同她说话,有失身分。」

先开口的俏脸小姑娘看起来是宗门里的小师妹,虽然话中是不加掩饰的嘲弄,却还是好整以暇地等我回答,仿佛是准备听到一个注定好笑的笑话。

「是啊,我好怕他喜欢上别人。所以为了能留住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说完笑着看向她们,而其他人却好似听到什么奇闻般愣愣地看着我,面色古怪。

后来青云宗皆传,我爱沈望尘成痴,近乎走火入魔。

可惜,爱得如此疯魔,如此痴狂,下场依旧是横尸一具。

半年后,沈望尘杀妻证道,道心大成。

人人恭贺,庆此喜事。

10

我不人不鬼地飘了几日,终于把来给沈望尘道喜的人看尽。

原来我死,是这样天大的喜事?那我是喜丧啊。

我促狭地笑自己,后才想起,我连丧礼都没人办哪有什么喜丧哀丧。

更让我意外的,是发现曾经笑话我是否怕沈望尘移情别来的小师妹,就是那个靠在沈望尘胸前祝他成为第一人的小师妹。

这可真是,缘分呐。

小师妹还是比我当初厉害多了,我飘在沈望尘屋中,看着这姑娘如同回到自己家一般,清扫着屋子。

然后我看到她一边哼着歌,一边探索屋中的每样物品,直到在一个箱子里发现了一堆卷轴。

小师妹好奇地抱起那堆卷轴,然后一股脑地扔在书桌上,一个一个打开看。

却发现她越看,嘴角越下沉,一张俏脸越发紧绷。

我也好奇地飘到她身旁,循着她的视线看向她手中,原来全部都是画。

画的主角都是同一个人,是我。

不知是否是因为变成这种状态,我好似记忆衰退,忘记好多前尘旧事,连我之前求着沈望尘学画的事都忘却。

「望尘,你这么厉害,若是画画也一定画得好。我给你当素材,你就画我,练习作画好不好?」

沈望尘并不没有多大兴致,可能是为了安慰失去孩子的我,他还是拿起画笔,日日以我入画。

所以画上的女子日渐灵动,从一开始僵硬地坐着,到最后连靠在榻上睡着时衣上的褶皱都栩栩如生。

小师妹还在看着画恍惚,我却已经听到门外传来若有似无的脚步声。

「你在做什么?」

听到声音的小师妹立刻慌了神,手里的画卷也惊得掉在地上。

「沈师兄,我......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

话说到最后越来越小声,只身闯入别人屋中,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并非有意了。

沈望尘没有理会,默默地捡起地上的画卷,盯着画中人,面无表情,也无法从他眼眸中窥探出任何情绪。

小师妹恰在此刻,打破了异常寂静地气氛,「沈师兄,我来帮你把这些画烧掉吧!」说罢把手伸了过去。

沈望尘并未作声,也没有把画递过去,只是痴痴地盯着画。

我看得好笑,真是惺惺作态啊。

过了许久,他才幽幽开口,「不用。」

小师妹表情大变,眼里疑惑不解,似乎不懂为何口口声声不让提这个女人的沈师兄现在又这样。

下一刻,我略带嘲弄的声音和他淡漠的声音同时响起。

「这画烧不掉的。」

「因为这画烧不掉呀。」

记忆回溯,我想到当初费力找来这火烤不化刀毁不坏的布料为他当画卷时,他也曾好奇地问我为何要用这样的材料。

我是怎么回答他的来着?

「我就是要这样的画卷,这样才能永远留住你为我画的画。当千年后,有人发现这画时,还能知道我们二人的故事。」

「我要这画,如同我自己一般,像鬼一样缠着你。」

如今真是,像鬼一样地缠上了他,想到这我都笑了出来,可惜屋子里的二人并不能听到。

小师妹得到画烧不掉的答案,于是连忙补救,拿起画准备放回箱子里。

「对不起沈师兄!我不知道这些,我现在就把画放回去,咱们眼不见心不烦。」

沈望尘听到她这话,愣了一下,随后拦住她的动作,在画卷里挑出了一幅。

「无妨,这幅就留下,我挂在墙上。」

小师妹打量着那幅画,并未发现有何特别之处,低头轻叹了一句。

「沈师兄还真是痴情啊。」话说完才想起沈望尘修的无情道,连忙用手捂住嘴巴。

所幸沈望尘并没有什么反应,她才松了一口气。

我在旁边看得好笑,痴情?是怕道心不稳,把我挂墙上想引以为戒以正己身吧。

真是连死人都不放过。

11

我从前不知道当鬼这么爽。

一双眼睛,能将任何魑魅魍魉都看透,能洞悉任何无人处的秘密。

就比如现在,我看着桌上那盘小笼包,静候着主角归来,好戏开场。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我不由得勾起唇角,翘首以待。

沈望尘回到屋中,直接坐在了书桌前,呆呆地盯着墙上的画,过了片刻,才察觉到不对。

猛地起身,转头望向房中圆桌上,那盘还冒着热气的小笼包。

沈望尘挪动着缓慢地步伐,终于走到桌前,低头看着,久久无言。

直到热气散去,屋中寂静地连针落地都听得见时,才缓缓伸出手,拾起桌上摆的碗筷。

吃到嘴里的那刻,沈望尘忽然瞪大了眼睛,连什么体面优雅都不顾,把碗筷连同剩下的小笼包,通通扫落在地。

然后眼底似有充血般,梭巡着屋中,试图在屋子里找出除他以外的第二个人。

不过很可惜,屋子里确实就只有这一人一鬼,如果墙壁后的窗棂底下不算屋子里的话。

「出来!是谁!谁在装神弄鬼!」

沈望尘生气时从来如绵针,只有无言的刺痛,从未像今日这般喊叫过。

不过很可惜,没人装鬼,这里只有真鬼一只,还有墙外吓得跑进来的小师妹一只。

「沈......沈师兄,对不起!是......是我,我听人说你喜欢吃小笼包,所以给你做的。」

沈望尘面色一沉,眼神如尖刀利剑般盯着小师妹。

「谁教你做的?」

小师妹被他盯的舌根发颤,话破破碎碎地从口中而出,「啊?我,我没有啊。不是......我是说,没人教我,我自己本来就会做。」

沈望尘闻言,更是眼神幽暗,冷哼一声,声音像是寒霜结成,阴冷刺骨。

「没人教你,你做的却同我夫人做的味道无丝毫差别?你觉得我会信这种话?」

未等小师妹开口辩解,他又紧接着说了一句,「滚,以后不要靠近我。」

一席话,风度尽失,判若两人。小师妹咬了咬下唇,转身跑走。

我在墙边靠着我的那幅画,看了这一出好戏。

绕着沈望尘端详了一圈,仔仔细细地看了他那张阴沉黯然的脸。

我轻笑一声,和我做的味道一样的小笼包?

我从来就没做过小笼包。

可笑呀,可笑。

12

小师妹后来再也没来过,可这间屋子里的事却未消停。

青云宗内流言四起,说沈望尘其实修道未成,人还变得疯颠了。

起初是没人信的,可随着门中弟子们发现沈望尘不似从前般温和,对旁人视若无睹,眼神总是像淬了毒后,开始渐渐信了传言。

不过也有人说,这是因为无情道修成,半步成仙,所以不同于普通修仙者。

无论哪种原因,众人都默契地与沈望尘保持距离,不搭话,也不靠近。

我看着沈望尘一个人在宗门中行走,然后一个人回到只有自己的屋中,偶尔也会思量,这就是他想追求的道吗?被人当成灾祸病害般远远躲开?

答案并未想出来,沈望尘的声音先传来。

我看着他,仿若发狂似的站在书架前,瞪着眼睛反反复复地看。

直到双目充血,泛着赤红,忽然单手结印向前一挥。

书架翻倒在地,发出一声巨响,书本也散落一地。

「是谁!究竟是谁!出来!」

他对着屋子一圈嘶吼大喊,很可惜,这回没人会出现。

因为我清晰地感知到,方圆十里,只有他一人。

等待良久未有回应,沈望尘双膝一软,直直跪下,他低着头呢喃道:

「阿菱,是你吗?你回来了?」

「对,一定是你,你从前也是这样帮我摆书。你为什么不走呢?你为什么不走啊!」

我是没走,不过也不算回来,因为一直就走不了。

不过他也是够奇怪的,怎么不问问自己,为什么阎王不收我呢?

难道就没有一刻觉得,我是死于非命,所以命不该绝?

不过我知道,我是等不到他有这样的觉悟了,因为看到他慢慢站起身来,眼底疯狂,嘴角有笑意。

「不对,不是阿菱,阿菱死了,她早就死了,死人就是死人。」

然后他脚步虚浮地坐到书桌前,努力调整内息,可下一刻,我却看到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双眼瞪大,平静了不到一刻的内息,立刻七颠八倒乱作一团,然后转向一边吐了一大口血。

我好奇地凑上前去,看是什么东西能让他变了脸色,真气都走叉。

只见是一本书,摊开摆到了桌上。

而翻到的那页,页边脚被标注了两行话。

「沈望尘,我们玩捉迷藏。你来躲啊。」

我撇了撇嘴,不过如此啊。

沈望尘看到这东西,就吓得吐血了?

人疯起来,还真是能把前尘旧事忘得一干二净,把自己都吓死。

我对沈望尘说要开始好好读书后,每日都像乖学生一样,坐在他旁边看书。

虽然看的是话本子,武侠志怪,散文游记,因为没有正经念过书,害怕看正经的书不认识字。

我指着在看的这本游记,皱着眉,问旁边的沈望尘。

「望尘,为什么这本书里总是在提宝藏。宝藏是什么,是宝贝被藏起来的意思吗?」

因为不知道字有多种读音,我一直按照自己记忆里的发音去读。

沈望尘看到,笑着纠正我,「不是藏起来的藏,这里念宝藏,藏是储存的意思。被储存起来的珍宝。」

我还是糊里糊涂的,不明白一个字为什么有两个不同的读音。

「你只要记住,捉迷藏是藏,宝藏是藏,就够了。」

他这样教完,我忽然脑中有了遣词造句,拿起笔在他书上一通乱写。

于是便有了他吐血前看到的那句话,「沈望尘,我们玩捉迷藏。你来躲啊。」

若是他此时还有心,就会继续翻到下一页,因为上面写着。

「沈望尘,你的宝藏。我发现了。」

这是当时我就写下的两句话,还读给他听,拿给他看。

今时今日,他却被这话吓到肝肠寸断。

怎么不算是做贼心虚呢,我懒得再看他这副被鬼敲门的仓惶模样。

可悲呐,可悲。

13

青云宗的人私底下都说,沈师兄大概是真疯了。

嘴里时时念叨,无人时也念叨,有胆大的人凑近去听,发现他念叨着的居然是被自己亲手杀了的发妻之名。

「小师妹,你说沈师兄他是真疯了吗?」

修为浅薄,还未修到能完全断情绝爱的师姐妹们凑在一起,讨论起这个问题。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想找到证据来证明沈望尘并没有疯。

实则大家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觉得像沈望尘这样一位钟灵毓秀丰神俊朗的天才师兄如果真疯了,那也太可惜了。

讨论到最后,还是无果,众人不禁一阵叹息。

坐在角落的小师妹忽然看了看周围,然后神神秘秘地开口。

「其实,我觉得沈师兄只是被暂时魇住了。」

「哦?这从何说来!」

众人皆催促小师妹继续说,小师妹笑了一下,悄悄地往前凑近了一些低声道:

「我听说,沈师兄不仅是念叨发妻的名字,还说什么要找到她。」

其他人听完她这话,还是云里雾里,不懂这和被魇住有什么关系。

「而且啊,我之前没敢说,沈师兄还没疯的时候居然把我当成了他亡妻,扯了我衣领一把。发现认错了才放开!」

众人目瞪口呆,不知竟还有这等逸闻。

「所以我觉得,沈师兄其实就是被心魔困住了,他不是说要找亡妻吗?如果让他找到了,估计人就好了。」

「切,你这说了不和没说一样吗?死人怎么找?难不成我们把她从地里挖出来让沈师兄摸?」

小师妹听到反驳也不生气,好似浑不在意,对自己说玩笑话一般,低着头嘟囔了一句。

「反正他现在疯了,估计也分不清人,穿着他亡妻衣服扮成她不就好了。」

其他人顿时眼前一亮,对呀,疯子肯定分不清人,扮成那死人的样子不就好了!

思路一打开,立刻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不过是扮死人,若是能换回一个清醒的宗门大师兄那很值呀。

说到最后,越来越觉得可行,又突然想起小师妹被沈望尘认错的那句话。

最后一致决定,由小师妹来扮演这个角色。

小师妹却愁眉苦脸,很是不情愿。

「我法力低微,若是被沈师兄伤到怎么办?我不想扮。」

「没事,到时候我们在远处保护你。」

最后被劝了一通,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而我全程听了下来,简直想为她们鼓掌,好一个死人换活人,好一个值得啊。

对宗门有用的人,是用何诡计也要救的。对宗门无用的人,是死了活了都可以利用的。

无情道,不愧是无情道。

我目睹着,穿着我一身旧衣的小师妹,小心翼翼地靠近背对着她在院中低头望地的沈望尘。

三步拖成了五步,直到最后离沈望尘只有咫尺距离的小师妹,扭过头来,面色涔涔地看了眼躲在远处的众人,得到鼓励的眼神后,才伸出手轻拍了一下沈望尘。

他冷漠地转过身来,如众人意料之中,看着小师妹满脸震撼。众人捏紧拳头,一切按照计划中进行,接下来是,沈师兄破除心魔,恢复神智。

意外就在此刻发生,沈望尘没有恢复神智,反而连连后退,直至离小师妹数十步远,面如土色,惊惧万分。

仿佛看到了什么十分可怖的画面,随后捂着头痛苦不堪的样子,众人怕再横生枝节连忙冲过来将小师妹护在身后拉走。

离开时,看到沈望尘忽然站起身来,披头散发,疯疯癫癫地,眼睛不知望向虚空中的何处,喃喃自语。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众人还是不明白发生了何事,问小师妹,小师妹也只低头啜泣说不知道。总之,有一件事终于可以盖棺定论了,沈师兄真的疯了。

这就是修无情道的代价吗,这个问题出现在众人心底,却又不敢细想。

虽然其他人不知道真相,但我在旁边却看得一清二楚。

小师妹做得很好,扮得也很像,话其实也只轻轻柔柔地说了一句。

她贴到沈望尘耳边,脸上并非是众人看到的那样胆小,而是一副狡黠的模样。

「沈望尘,我抓到你了,这下换你来找我。」

可等到沈望尘惊恐地用手箍住她双臂时,这个聪明的小姑娘又变回那个不知所措的天真模样。

所以沈望尘,疯了,跑了。

小师妹离开的时候,还在旁人没注意到的角落,偷笑了一下。

真可爱,我伸出这具虚空身体的手,在她脸上拂过。

接下来,该是我出场的时候到了。

14

沈望尘没有地方可去,只能回到那个小屋中。

我看到他一言不发,只盯着墙上的画看。

我飘在他身旁,也看向那幅画,是我举着一串糖葫芦在笑。

这不是我小产之后的事,因为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对他有过下山的请求。

他对着小产后的我,画着从前的我,为什么呢?

我从前因为自己的目的,懒得去问他这些事,不过今日,我倒想问一问他。

因为也察觉到我后来的变化所以缅怀从前的我吗?

刽子手缅怀自己杀掉的人?不觉得可笑吗?

「阿菱......是你吗?」

一道声音忽然从我耳边传来,我扭头去看。

视线与一双眼睛对上,这是我在他身边飘荡的半年里,第一次,与他对视了。

这双眼睛里仿佛有余烬被点燃,越来越灼热,越来越疯狂。

我嗤笑一声,被你找到了呀。

「好久不见,夫君。」

说完这句话,一股浩瀚磅礴的灵力自周身穴脉迅速汇入。

如狂风骤雨般席卷全身,而我却只感受到灵魂得到安抚般的熨帖。

而曾经被一剑斩碎的内丹,此刻正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

然后,内丹被压缩,无限压缩,最后结成一团没有实体,却蕴含无穷力量的人形缩影。

「不......不对......你没死?你为什么没死!你究竟是什么?!」

随着我的灵力结成,我听到了另外一个碎裂的声音。

我扫视着面前沈望尘的躯体,只是意念一动,先前幻化出来的身体就消散不见。

「脱离肉体,意念永存,夫君,恭喜我吧,我修成诡道了哦。」

符修,鬼修,灵修,其实都源于一道——诡道。

只不过从未有人修成此道,所以也没有很多人知晓此道。

我现在可没有功夫去跟他解释这些,所以意识离开前,我十分好心地给他留下一句话。

「不过我劝你还是别管我为什么没死了,看看你自己吧,没听到吗?」

「道心开始破碎的声音呀。」

我没空再理会他,不过我想,他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15

再次见到沈望尘是一日后,原本我也是要来见他的。

不过却恰好,在意识到达前,听到了一声凄厉的嘶吼,喊着我的名字。

「身体不错啊,还有力气叫我。」

我嘲弄地笑着,用意念幻化出人形,以便于他身旁的那些师弟师妹们能看到我。

然后如我所料,人群中传来一阵阵惊呼,都在讶异为何我还活着。

「是你干的吗?」

沈望尘不理会那些动静,伸手指着旁边空地上躺着的人。

更准确地来说,躺着的尸体,还是一具干尸。

我笑了笑,「你师父,可真难杀呀。」

「不过动手的可不是我哦,我只是让他不能动。」

沈望尘显然不信我这话,不认为我都有此般能力却说不是亲手所为。

「我是想亲自动手的,可有一个人,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她的仇更深,所以就让她来动手了。不过这姑娘十分机灵,想出来的死法正合了我二人之意。」

说罢,我才装作惊讶的样子,「哦你还没发现吧,小师妹就是你师父的女儿。」

这回沈望尘没来得及开口,他身边那些同门弟子已经先咋咋唬唬地骂道:

「妖女!你胡说!师父修无情道,怎么会有女儿!怎么会是小师妹!」

我没理睬这些人的聒噪,只静静地等待沈望尘的回应,他面色黯然,一开口倒是问到了点上。

「你知道了?我师父他......做的那件事?」

我冷笑一声,终于敢说了吗?

「哪件事?你是说你师父当年杀妻证道失败,因为发现妻子怀了身孕还早已把孩子生下送走,所以这些年一直找孩子的事。还是说,你师父因此引以为戒,在你的默许下把我的孩子扼杀于腹中,好方便你能全心得道吗?」

「我的默许?我没......」他下意识地想反驳,却似乎想到了什么,愣怔着把话吞回去。

他当然说不下去,因为当年我亲耳听到了他和他师父的对话。

「成大事者须不拘小节,不耽于儿女情长。你应该记得你当初是为何娶这女子吧,因为被你那叛徒大师兄打得溃败,意识到自己能力不足,才下决心用杀妻证道这法子。所以不要怪为师擅自出手,为师都是为你好,那个孩子不能留。」

我下身虚弱,几乎无力站住,可还是倔强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是,徒儿多谢师父。」

多谢,一个小生命的流逝,只换来一句多谢。

那日以后,我开始了布局。

今日终于,有了结果。

「她说,既然她娘亲是死于他剑下,而我的孩子是一点点从我身体里流逝,那就让你师父体会到同样的感受。我定住他,让她拿了你师父的剑,然后在他身上划开一道道口子,我们就静等着他的血一点点流尽。」

想到这,我捏着沈望尘的下巴,让他自己看清楚他师父的死状。

「你说你师父他,是不是很难杀啊。这样冷血卑劣的人,还让我们足足等了一日呢。」

沈望尘时至此刻,才明白我的复仇是从何时开始,又是如何进行的。

我看他沉吟片刻,哑着嗓子问道:「为什么是你先发现她的?」

我听完一愣,随后笑出声来,我没想过等他忏悔,因为不稀罕。却没想到他直到此时,也未曾有一丝悔意。

「你和你师父,真的很像啊。也只有你们,在这种时候,还能想到问这个问题。」

「既然你问,那我便告诉你吧。你看你身边这些同门,有谁在我失去孩子后看我时,会有怜惜有同情有感同身受?只有那个女孩会,所以我比她名义上的父亲,先发现了她。就这么简单而已。」

沈望尘哑然,垂眸无话。他师父比他反应更多,临死前还不可置信,尖叫着说不可能,说没有法力的人怎么会顶替了门中弟子还不被发现。

本来是没可能的,可这里偏偏是无情道,没有人在意一个小师妹原本是怎样的,又有何变化,也没有人在意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断情绝爱的修道。

我低头掐着手指算了算时间,估摸着大概到时候了。

为首曾骂过我的一位男弟子忽然面露难色,苍白着脸跌坐在地。

「妖女!你做了什么!」即使难受仍然不忘骂我。

很好,我继续等待着,他身边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直至只剩沈望尘一人还能站着。

「做了什么?放心吧,只是废了你们的修为根基而已,没有要了你们的命。」

在坐的无一人没骂过我,只是这样,我觉得很公平了。

「邪魔歪道!你会遭报应的!」

在此起披伏的指责声中,我揉了揉耳朵,虽然意识已经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可光看着都觉得耳朵幻痛。

「邪魔歪道?以我自己的命为赌注,就叫邪魔歪道?那你们无情道以爱人的血为登云梯,又算什么呢?」

说到这,我才想起还得向我这位前夫君解释一下,让他也开心开心。

「沈望尘,你知道诡道的修道方式是什么吗?被取我性命者以双目对视,怎么样,是不是发现自己无意中助了我修道?」

他听完,脸色一白,嘴张了张,却又紧闭。

「说来简单,不过做起来还真难呀。要被杀,还要被杀我的人察觉到。我给过你机会,如果你没有动手杀我,我是无论如何也修不成的。但结果,你还真是你师父的好徒弟呀。」

我想到这,心里一阵苦涩。我从前也并不知道诡道这个证道的方法,是老头离开前留给我的那本书上记录的。如果不是因为失去孩子后痛苦万分,我也不会打开师父留给我的东西发现了这些。

沈望尘的师父为了他满手鲜血,而我的师父却为我在绝路中找到一条生路。

我琢磨着,是不是该动手了呢,可没想到,沈望尘又开口了。

「我可以死,你为什么要动我的同门,他们是无辜的。」

哈?哈哈?我已经无意与他争辩无不无辜这种事了,既然他要死个明白,那我成全他。

「为什么?因为,你们所修的无情道本就是错的呀。以爱人的血肉为天梯,你觉得这是成仙之道吗?」

他如遭雷击,仿佛许久以来暗藏心底的疑问被人揭开,不想也不愿相信。

「你还记得你曾经追杀的那位叛逃师门的大师兄吗?你当时和他对擂落了下风,你觉得你当时能活着是因为略逊一筹吗?不是,是因为你师兄才是真正参悟了无情道的人,因为无情道是心怀大爱平等地爱苍生,所以即使被你追杀,也只是伤了你让你放弃。」

我说话时,一直看着沈望尘,看他从恍然,到顿悟,到崩溃,最终苦笑一声。

然后是一道无比清脆的声音,是他的道心彻底破碎。

他跪倒在地,垂头,只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任你处置。」

我一步一步走近他,停在他身前是,变出手里的东西。

「你知道吗?我曾经想了很久,你如此对我,我该怎么折磨你至死。」

「我曾想过,把你困在一个身边亲朋好友爱人子女一一将你杀死的梦里,让你也尝遍这种痛苦。最后看着你,绝望自尽而亡。又或者,把这世上所有极刑都用在你身上,每当你濒死时留你一口气,然后再用另一个极刑,」

「可我又一想,我的生命已经因为你浪费了许多时日,我何苦这样再与你周旋日久。对我这条新生的命,也太不值得。所以。」

语毕,只有刀剑入肉的声音。

插在名为沈望尘的这具尸体心口上唯一一件陪葬品,是一把名为凌寒的剑。

没用的东西还你了,两不相欠。

16

丰县后面有一座奇山,奇就奇在这山是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

村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村子成了靠山吃山的地方。

后来村民们发现这山上有人,是一群年岁不等的女娃。

最大的约莫有十来岁,最小的还在襁褓中能被大的抱着。

那群女娃告诉村民,这山叫菱山,她们和自己的师父住在山上。

可奇的是,村民们谁也没见过,这位所谓的师父长什么样。

山上的人,和村里的人就这样一直相安无事地共处着。

直到一日,村民忽然发现,山上的女娃里已经有长大成人的了。

那漂亮的小姑娘笑嘻嘻地从山上下来,村民连忙问:

「姑娘你多大了?可曾有婚配?如今下山是要回家嫁人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

「山下没有我家,我的家就是这座山。我不嫁人,我是要去救人。」

村民连忙大惊,「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再说了,你姑娘家家救什么人?」

姑娘笑了笑,露出狡黠的小虎牙。

「谁有苦难就救谁,不过只有一种不救。」

村民好奇,口口声声说救人,怎么救人还分三六九等。

「我师父说了,路边的野男人不救。」

来源:宫墙往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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